阳春还欲再说,湘月拉了她,两人出了正屋,阳春说道:“你拦着我做什么?三少爷也真是不像话,这才第二天就丢下少奶奶出去了,往后日子长着呢!若是不能牢牢抓住少爷,咱们姑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阳春姐姐,你跟在姑娘身边的日子短,咱们姑娘虽然年纪小,可从没吃过亏。她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心中自有打算。你放心好了,咱们少奶奶这样的人品模样,又是正室嫡妻,时间久了,不愁三少爷不动心。”
“你说的也是,我这是杞人忧天呢!”,阳春不以为然地说道,目光却落到台阶旁的红绿上,那是绸布扎成的假花,春日的阳光下花朵姹紫嫣红,几可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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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薛博文这一去就是一天,纪瑾瑜等不到他回来吃晚膳,就让小厨房给他留了饭。直等到戌时,门外的小厮才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薛博文回来。
成亲第二天,丈夫便喝的酩酊大醉,若说他心中无事,任谁也不会相信的。若说他心中有事,纪瑾瑜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惹他这样给自己不痛快。
纪瑾瑜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脸阴得像山雨欲般乌云密布,回话的小厮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四爷是一辆马车给送回来的,没有见到马车里的人。等我们开了门,马车早就跑远了。四爷扑在门口,小的不敢禀报侯爷、夫人知晓,就扶了四爷来回四奶奶。”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纪瑾瑜心中有气,本想冷眼旁观不理睬他,任由薛博文和衣躺在外间的炕上。但是想到明天一早还要回门,他这个样子只会让顾氏、纪洪担心自己过的不好;二来,看他蜷缩在炕上实在是遭罪,到底是不忍心任由他这样。便喊了丫鬟给薛博文换了衣服,擦了脸,才扶他到内室床上。
等她洗簌之后,酩酊大醉的薛博文早已沉沉睡去。
听着薛博文的鼾声,纪瑾瑜却辗转反侧,难道是他对自己不满?
不像!
纪瑾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从昨晚到今天上午,他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若说是对自己不满,他大可以直接表现出来。
难道是因为顾虑西平侯与夫人?看着也不像!
思来想去,纪瑾瑜也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有别的原因,跟自己并无关系,纪瑾瑜只能这么想了!
丈夫有心事出去喝酒,连西平侯与夫人都瞒着,定然是有难言之隐了!这样贸然去问,薛博文不见得会告诉自己,只能徐徐图之。白日同桌吃饭,晚上同塌而眠,日子久了,自然会露出痕迹来。
第二天纪瑾瑜起了个大早,等她收拾妥当,小厨房也做好了饭的时候,薛博文这才醒过来。
“快来人,送水进来!把浴桶里都装满了。”他的声音表明他的不适与介意,让人觉得,他身上沾了什么污秽的东西,要必须洗掉才行。可是他前天晚上才洗的澡,昨晚虽然没有洗澡,也是简单擦洗了一下,并且换了衣裳的。
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要知道现在可是三月,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呢!
他一睁开眼睛,不为自己回到家中而诧异,也不解释昨天晚归的原因,而是煞有介事的唤人送水。这让纪瑾瑜大开眼界,原来薛博文不仅爱打扮,还爱洗澡沐浴,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男性大相庭径。
看着他洗好了澡,换好了衣服,纪瑾瑜拿了干帕子,给他绞着头发上的水。
外间烧着炕,内间的炭炉里烧着上好的银碳,整个房间温暖如春。洗过澡后的薛博文皮肤细腻白皙里面透着红润,红唇饱满,让人看着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握在手中的头发,已经绞得半干,更显得发如黑墨,肤似白雪。
别说是纪瑾瑜了,就是站在一旁的阳春、湘月都红着脸看的眼睛直发直!
不知怎么,纪瑾瑜心中就想起杨承说的话来:“…他虽没有处处留情,但爱慕者却并不少,身边不乏烂桃花…”
这样人本来就生的好看,偏平时惯会穿衣打扮,又文采出众,就是自己见了也会心荡神驰,难怪爱慕者不少了!只是这样的人,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烙进他的心。
女子…纪瑾瑜不由心头一振,再一看薛博文正半眯着眼睛不知再想些什么,纪瑾瑜突然就明白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还是那句话,看文的姊妹们,请收藏、留评!
喜忧
盛京,西大街棠花胡同,上房正院。
纪洪端坐在主座紫檀木交椅上,看着与往日无丝毫不同,然而他频繁地端起青花瓷的茶盏喝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期待。
顾氏更是不停地站起来,焦急地张望:“怎么还没来?这都什么时候时候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催人去前门瞧瞧,就听见门口一阵鞭炮声,便知道是女儿到了家门口。直高兴的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鞭炮声中,纪瑾瑜在薛博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纪府大门口早站着一群前来迎接的丫环仆人。
见到自己,有的忙着上来请安道喜,口中说着“姑奶奶大喜,姑爷大喜”;有的急急忙忙跑回去跟顾氏禀报,但是无论内妇外男,丫鬟小厮,皆是簇新的衣服鞋帽,装扮的神采奕奕,皆是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望着熟悉的家门,熟悉的面孔,纪瑾瑜不禁百感交集:这才是她的家,给她温暖与支撑的地方。
纪瑾瑜此刻,恨不得一步迈进家门,立刻见到父母。
一群人的簇拥下,纪瑾瑜与薛博文进了内院。院子里虽然也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但是却各人守着各人的规矩与礼数,不见了刚才的喧哗。
“母亲…父亲…”刚跨入房门,纪瑾瑜便情不自禁地喊了出口,像离家多年的游子急切寻找亲人的身影。
见到了顾氏与纪洪,纪瑾瑜哪里还忍得住,泪眼汪汪的直恨不得立刻依偎在顾氏身边才好。往日在纪府,从不觉得这里有多好,待嫁到薛家,才意识到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而顾氏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往前迈了几步。
二太太黄氏忙笑着说道:“嫂子愣着做什么,莫不是欢喜的傻了。快让姑奶奶与姑爷磕头认亲才是!”
听了这话,顾氏才反映过来,忙回到主位上坐下。早有伶俐的小丫鬟拿了大红的蒲团过来,两个人插葱一样拜下去。
顾氏高兴的合不拢嘴,直高兴的让人快些搀扶起来。
纪洪见了女儿红着眼圈的模样,心中不知是欢喜还是失落,感慨万分地说道:“快快收了眼泪,免得惹得你母亲跟着难受。如今嫁了人,更该持重懂礼才是!”
“我们瑜儿打小便是最知事懂礼的,何时让我难受了?”顾氏容不得别人说纪瑾瑜半点不好,就是纪洪也不行。便半嗔半劝地说道:“瑜儿这才刚回来,还没说话,老爷不说关心关心女儿,反倒先训上了!”
“你们瞧瞧!”,纪洪哭笑不得:“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她就有十句话等着我。”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在纪瑾瑜心中,纪洪一向都是严父,虽然疼爱自己,却是个情感内敛的人。像今天这个温和外放,倒是极为少见!
只有顾氏知道,年轻的时候,纪洪也是风流不羁的才子。只是后来进了督察院不好再像原来那样言语随意,便收了放荡轻狂的模样,一心一意半办起案子来。待做了督察院御史,便更加雷厉风行,老成持重了。
今天女儿回来,他才会这样不羁地流露出情感。
众人的笑声中,纪洪面带无奈道:“罢了罢了,既然嫌弃我碍事,我便跟季玉去书房好了。也省的你们娘们说话不自在。”
季玉是薛博文的字,听到丈夫这样说,顾氏说道:“见过他二婶婶也不迟!”。说着便拉着他来到二太太黄氏面前:“这是你二婶婶,是刚从安吉老家过来的。本来想赶在你们成亲之前到的,结果紧赶慢赶,路上耽误了,还是没赶上!”
薛博文忙躬身施礼:“见过二婶婶!”
本来二太太黄氏以为,纪家离开盛京数十年,往日的人脉早断了;纪瑾瑜又是初到盛京,这婚事选得又这么急,绝不能人品、家世、学问样样都是好的。既然是侯府世家,家世显贵,人品模样应该只是一般了。
没想到,到了昨天才知道,对方不仅出自侯门世家,而且还是状元郎,文采出众,这就让她呕了一夜的气。她不由想到,既然如此,模样定然一般,说不定还是下乘,到时候自己反倒可以奚落顾氏一番。
让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人长身玉立,修眉朗目,一表人才,顾氏果然是选了个家世、人品、学问、样貌皆是一流的女婿。怎么好事样样都让顾氏占全了?想到自己女儿纪瑾玥与夫家和离…二太太黄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么好的婚事怎么让瑜丫头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得去了!
待薛博文与纪洪两人离开之后,她不由酸溜溜道:“嫂子真是好福气,找了这么个家世学问样样都好的女婿。傍上了侯府,飞黄腾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瞧弟妹这话说的!”,顾氏显然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便拉了纪瑾瑜的手,慈爱地说道:“我只盼着瑜儿与女婿夫妇和美,在夫家事事如意,再给我添个聪明伶俐的外孙,我呀,就满足了!”
纪瑾瑜听了,羞得低下了头。
这话到了黄氏耳朵里,却不是个滋味。你的女儿嫁了好人家,夫妇和美,事事如意,这显然是在奚落我玥儿夫妇不和,事事不顺!她越想越是气愤,脸上就露出几分愤然之色。要是别人,她早就大声嚷嚷起来了,偏偏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丈夫在仕途上还需要大房的扶持,两个儿子要到盛京来念书也需要大伯出面才行。
自己真是命苦,竟然遇上了这么一家人!丈夫窝囊毫无出息,自己事事被大房压一头;大嫂子也真是刻薄,自己女儿攀上了好婚事,便奚落别人。她越想越气氛,忘记了自己这是在盛京,还以为是在安吉老家,自己的房内呢!
纪瑾瑜惊讶地望着她:“二婶婶,你怎么脸这样红?”
黄氏再蠢,也知道此刻不是与大房闹翻的时候。
“没、没事”,黄氏咳嗽了一声,掩饰道:“我初到盛京,可能有些不习惯。”
顾氏没有多想,也以为她是不适应北方的天气,遂关切地说道:“二弟妹要保重身体,若是不舒服,当早早地延医问药。如今老太太已经病了,你若是再病倒了,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黄氏听了,不知气还是羞,更觉得面红耳赤,便应承道:“哪里就那么娇贵?我又不是纸片人!不过是觉得天干,嗓子痒而已,可能是昨天晚上碳炉里火烧的太旺导致的。”
“还好,只是太干了,但是也不可大意,当时时保重才是!”,顾氏放下心来,然后又对静静坐在旁边的范氏说道:“今天晚上吩咐下人在各房内多放两盆水,跟守夜的人说要看好炭炉子,免得她们偷懒,火烧得太旺。”
“是,母亲放心吧!从安吉老家带过来的人可能不会摆弄这炉子,今天晚上我就安排两个小丫鬟,换了二婶婶跟二妹妹屋里的人,保证不会太烧。”
顾氏轻轻颔首。
一旁的二太太黄氏见范氏对答如流,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对顾氏又是事事听从、恭谨孝顺的模样,心里就不大舒服。又看顾氏如今大事都不管,只摆起婆婆的谱来享儿女福,那股子羡慕嫉妒眼馋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只是这次她乖觉了,只暗暗腹诽,并不敢显在脸上。
纪瑾瑜听了却问道:“祖母病了?要不要紧?”
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祖母还是很疼爱自己的。经过了前面两天两夜,纪瑾瑜觉得家里的人都变得重要起来。
“没什么大碍!”顾氏安慰她:“是偏头疼又犯了,只要好生养着,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祖母的偏头疼是老毛病,每年一到三、四月就会犯病,这些年来,不知道请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总是不见效。过了四月,最迟端午节,就自动会好的。祖母见什么名药偏方都没用,也就不再花心思治病了。
纪瑾瑜点点头道:“等祖母好了,我再给祖母请安!”
“嗯!”顾氏拉着纪瑾瑜的手说道:“老太太知道你这样孝顺,不知道要多高兴呢!”
说完她又正色问纪瑾瑜:“女婿待你好不好?”
纪瑾瑜心知躲不过,便按照自己原来的设想,装作羞涩的样子,忸怩地低下头:“甚好!”
顾氏见了她这个样子,直欢喜得眉笑颜开:“阿弥陀佛,这样我就放心了!”
范氏在一旁插趣道:“这下就好了,不枉母亲在佛祖面前许愿,要吃了两个月的素斋,还要亲自抄二十份《心经》供到佛祖面前。”
还有这回事?纪瑾瑜倒是头一次听说,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暖暖、酸酸的感觉。
“母亲,你何必这样辛苦…”,她红了眼圈,反握了顾氏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氏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孩子!这有什么辛苦的,这是母亲积德积福的事情。”说完又嗔怪范氏:“就你多嘴!”
纪瑾瑜见了,明白顾氏这是真正接受范氏了。也为范氏高兴,向她微微一笑。
这母慈女孝,其乐融融的场面,直让黄氏心中难受:我的玥丫头,如今尚无着落,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接下来几个人又叙了好一会话,顾氏不外乎问她薛家人怎么样,住的惯不惯,想不想家之类的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金乌西坠,日暮将临。
薛博文见时间差不多便提出要回薛府,顾氏很是不舍:“怎么这么快?再多坐一会再走!”
纪瑾瑜虽然也不想走,但是看着外面的天色,便站起来道:“马上日头落了,城里禁了宵,就不好走了!”
薛博文也说道:“长者挽留,按说不该推辞。只是今日实在是晚了,若岳母大人实在想的慌,过几日派个人到薛府说一声,我安排人套车送她回来;若是我不在家,府上派人来接,也是可以的。”
“真的!”顾氏既惊且喜,没想到女婿这么好说话,然再一想,薛府人多口杂,纪瑾瑜上有婆母压着,下有仆人盯着,中间还有几个妯娌看着,岂能事事自专,随意回娘家。
这样一想,便情绪低落了几分,但是再不舍,到底知道不能再继续挽留了。
遂一家老小送薛博文、纪瑾瑜夫妇至二门前纪瑾瑜这才辞别父母亲人,登上青帷布顶的马车离开。
试探
盛京,东大街白云胡同,薛府后侧院。
盛京不比其他地方,寸土寸金,尤其是靠近皇城的东西两条大街,更是千金难求,便是有钱,也难以买到。
薛府与纪府一样,也是三进的院子。只是纪府人口少,房子住的也算宽裕。薛府人口众多,四个少爷皆已经成家,大爷薛孟文还有一个年仅五岁的女儿。除了主子不算,还有外院、浆洗房、针线上、灶上厨房等处的下人,还有这屋子就住得紧巴巴的。
薛府上房与别家一样,上房在中间的院子,前院与后院皆是由两名两暗的共四件正房,左右各三间厢房,四间倒座房组成。为了居住方便,上房没有动,前院与后院各在中间砌了一道墙,将一个院子一分为二。
薛家大爷薛孟文夫妇与二爷薛仲文夫妇分别住在前院的东西两边,薛家三爷夫妇与纪瑾瑜、薛博文住在后院东西两边。
当初置房时,因薛家祖辈爱好钓鱼,后面便有一大片水塘。后来薛家人口渐多,陈氏便做主让人填了水塘,建成了一座小巧玲珑的后花园,又在里面建了三间书房。
因上房还有一个大些的书房,所以这个小书房很少有人来。后来薛博文要下场科考,这里便作为薛博文温书刻读的地方,时间久了,这个小书房便成了薛博文的私人书房。
用过晚膳,薛博文稍坐了片刻,就去了小书房,一直到酉时末还没见身影。
成亲前三天不准动针线,纪瑾瑜闲着无聊,就让阳春打开箱笼,将她出阁前新买的传记野史小说拿了出来。当初她就想到,到了薛家,耳目杂多,再买这些书恐怕不方便,于是就一下子多买了几本,加上她原来的书,竟然满满装了一大箱子。
本来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谁知看着看着,纪瑾瑜就被里面的情节吸引了,竟然越看越津津有味。
她静静地看着书,阳春在一旁一边做针线,一边为她端茶续水、剪灯花。
喜云、喜月一个拿了熏炉熏寝被,一个备了上好的银碳放在炭炉里。
门口站着喜雨、喜雪两个小丫鬟。
一切都是静悄悄地在井然有序之中,这样的怡然自得,好似纪瑾瑜还是那个待字闺中、在父母跟前撒娇的烂漫少女一般。仿佛她不曾相亲,不曾出嫁,更不曾有过迷茫的心事。
一股冷风吹来,描金雕花的檀木台灯架上,蜡花随着风左右摇摆。
纪瑾瑜刚才起头,那人已经气呼呼地走了进来:“真不知道书有什么好看的!四爷赖在书房不回来,见我送了莲子羹头都没抬一下,没想到回来了,四奶奶竟然也在看书。如今这府里从上到下都知道咱们奶奶嫁过来了,就能生下长孙。我倒不知道,光盯着书瞅,便能将长孙生出来不曾?”
阳春忙过来接了她手中的开窗六角形的托盘,冲她眨眨眼:“好湘月,昨日你是怎么劝我的,怎么你反倒都忘了不曾?”
湘月闻音知雅,忙道:“我为什么要劝你,劝你有什么用?如今看来,倒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了!”
她二人一唱一和,纪瑾瑜如何不明白她们的心思?只是自成婚这几日以来,薛博文透着一些古怪,她有些头绪,却不是很确定。所以今天晚上她无论如何,也要等薛博文回来。只有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才能知道如何应对。
虽然这两个人为自己着想,心中着急,但是有些话却不方便对她们说。于是纪瑾瑜只装作没听见,低着头继续看书。
没看几行,便听见喜雨、喜雪异口同声说道:“四爷回来了!”
阳春、湘月对视一眼,屈膝行礼:“四爷!”
纪瑾瑜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道:“四爷回来了!”
“嗯!”薛博文轻轻点头:“本来只是打算去后花园散散步消消食,经过小书房,一时手痒在书房练了一会字,没想到忘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他好言好语的解释着,如往常一般客气、温润。
纪瑾瑜听着,心就放到了肚子里。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猜测薛博文定然有心事。只是不知道这心事,是否与自己有关。若是与自己有关,他不喜自己,那她也不做纠缠,哪怕拼着让顾氏、纪洪担心她也要和离。
若是与自己无关,那她便下定决心,与他相敬如宾,人前恩爱人后客气,做一个雍容大度、进退合宜的西平侯四奶奶。
刚才让湘月去书房送莲子羹,便是试探。如果他是明事懂礼之人,自然会在薛家人面前给自己体面,会回到房里来。若他是无礼之人,厌恶自己,不理会自己,那自己派湘月到书房也尽了妻子的义务,薛家人就是怪也没有理由。
结果证明,薛博文是明事懂礼的人,不仅如此,还主动解释。看来,自己与他日后定然能安然相处了!
纪瑾瑜松了一口气:对与婚姻她有憧憬,却从来就没有奢求过能过上锦瑟和鸣、夫唱妇随的生活。
原来她想的,成亲之后,哄着薛博文生下孩子,在外人面前、顾氏面前,维持着恩爱和顺的样子,她也就满足了。
没想到,事实比她想得要乐观得多。不用伺候他,不用奉献自己的身体,落得个富贵闲人的生活。看看书、养养花草,这日子赛神仙不知道有多好!
待到顾氏、纪洪百年归老,她就带着身边的人逃了出去,天下之大,凭她提前了几百年的见识,还愁找不到落地生根、赚钱糊口的地方?
然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薛博文愿意配合的基础之上,现在虽然确定了薛博文愿意给自己体面,但是没有得到最后的答案,纪瑾瑜却不敢肯定。所以她依然不敢放松,打起精神来观察薛博文。
她使了个眼色,阳春忙收了桌上的书。
又笑盈盈地问薛博文:“四爷现在要归寝吗?”
如果她猜的不错,薛博文一定会推三阻四不答应,而且就算就寝了,也不会碰自己。
“嗯!”薛博文点点头。
纪瑾瑜听了瞠目结舌,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是现在就归寝吗?”
“嗯!”薛博文以为她没听清楚,比刚才声音大了许多:“先让人端热水来!”
呼!原来如此,又要洗澡!纪瑾瑜放下心来,便笑吟吟地说道:“您先去里间稍后一会,我这就派人去取水!”
说罢她心思一动,状似为难:“只是已经这么晚了,灶上的人都下去了,厨房那边不一定有热水。”
她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思量着,只要你不睡觉,便是半夜我也能给你弄到水来。
她以为薛博文会犯难,没想到他只微笑着说:“无妨,你只管派人去。”
“哎!”
说着她朗声吩咐着喜雨喜雪二人:“快去厨房抬水!”
不大一会,喜雨喜雪便带着两个粗使的丫鬟抬了水回来。
喜雪带着人将水抬进了内室,喜雨便回道:“原来厨房那边日日有热水供给咱们,那灶上的婶子还说,若是咱们不去取,呆会便要给我们送过来呢!”
看来薛家上下都知道薛博文每天都洗澡的了!这家伙,难道有洁癖不成?
纪瑾瑜吩咐道:“请红绣来,服侍四爷更衣沐浴!”
阳春一愣!
红绣是薛博文房里原来服侍的老人了,自打嫁过来,四奶奶就让她在房外伺候,怎么今天巴巴地请了她来服侍?
她不由地朝纪瑾瑜望去。
纪瑾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却做无可奈何状一翻白眼:“你别看我,我可没有服侍人洗过澡!”
见她立着不动,纪瑾瑜揶揄道:“要不,阳春姐姐你去服侍四爷?”
阳春唬了一跳:“姑娘说什么话?您之前可是答应过奴婢的…”
“是呀!”,纪瑾瑜耷拉眼皮催促她:“那你还不快去!”
“是!”阳春虽然不解,也不能反驳纪瑾瑜,便应了一声去请了红绣。
纪瑾瑜既然决定与薛博文做相敬如冰的假夫妻,就不可能与薛博文太过亲密,更不可能让自己的人近身伺候他。
纪府带来的人,不管是阳春、湘月也好,还是四个喜字辈的丫鬟也好,在她的心中都是自己人,凭什么用她的人伺候薛博文!既然他之前有服侍过的丫鬟,自己便做回好事,让那个叫红绣的丫头近身伺候他,倒也显得自己大度!
红绣来的时候,满脸的不安。
她慌忙朝纪瑾瑜行礼:“见过四奶奶,不知四奶奶请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纪瑾瑜让她站起来回话:“我刚来,家里很多事都不懂。虽说年纪小,但是也不能事事都问太太,自己倒两眼一抹黑。你是四爷身边得力的老人,既然如此,不如让你继续在四爷身边服侍,也省得我不周到。”
红绣一听,并不见欣喜,而是惶恐地跪下:“四奶奶,奴婢虽说之前服侍过四爷,但绝对不敢说得力,是个最口拙心笨的。如今四奶奶来了,奴婢就是四奶奶的人。断不敢自专,定然听四奶奶的吩咐,事事以四奶奶为主。”
这丫头,到有几分眼色,以为自己是敲打她呢!不愧是薛博文身边伺候的老人!只是这一次,她是猜错了自己的心思了。
纪瑾瑜拉她站起来道:“红绣姐姐”。
红绣一听不知所措,又要跪下去。
纪瑾瑜忙拉住她:“你自小便在四爷身边服侍,比四爷还大两岁,按说我叫你一声姐姐,也是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