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全一会回来了:“主子,里面坐的是郡主。她今天休沐,这个时候出去,一定是去王府见您。”
赵见深想了想,挑起了眉头。范全明白,主子这是问他,周嬷嬷有没有得到消息。
“这个倒没有。”范全也有些奇怪,不过他忙说:“或许郡主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吧。”
赵见深笑了笑,心情略好,示意范全不要惊动薛锦棠,悄悄在后头跟着。
跟着跟着,赵见深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去燕王府的路,而是去鸡鸣寺的路。
今天她休沐,不去看他,到鸡鸣寺做什么?
一路来到鸡鸣寺,沈鹤龄正在山门前等着呢。他穿着雨过天青色棉布袍,头发用玉簪梳起,眉目温润,气度从容,像是清风明月一般,看着就赏心悦目。
赵见深眼睁睁看着薛锦棠下了马车,跟沈鹤龄说笑了两句,两人拾阶而上,进寺里去了。
暮春时节,鸡鸣寺风光正好,有不少青年男女结伴进寺庙游玩。赵见深看着那对俊男美女,一张脸寒得能刮下一层冰来。
他沉默地下了车,寒着一张脸,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
遮挡物不多,他也不能像那晚在行宫借着夜色隐藏身体,因此不能离太近,只能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神态闲适,说了什么,并不能听见。
沈鹤龄儒雅俊美,薛锦棠笑靥如花,看着也是极相配的。赵见深嫉妒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薛锦棠笑着问:“阿鹤,你特意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
春日阳光融融,落在她明亮白皙的脸上,眉目清晰,雪肤红唇,又含了浅浅笑容,这样问他话,沈鹤龄的心止不住跳动起来。
沈鹤龄没有回答,反而指了不远处的湖边说:“走吧,我们去水边石头上歇一会。”
走了这半天,薛锦棠的确觉得有些累了。两人来到湖边,薛锦棠正准备坐,沈鹤龄拉住了她,用手把石头上的灰拂开了,再让他坐。
薛锦棠笑着坐下了,心里暖意融融,阿鹤哥哥总是这么细心体贴,以后哪个姑娘嫁给他,实在是有福气。
她记得阿鹤是有心上人的,既然他现在高中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才是。
薛锦棠抬头看着沈鹤龄,他眼神清亮,不知是不是太阳太晒的缘故,他的脸有些红了。
“你也坐吧。”薛锦棠道:“你既然要跟我说话,就坐下来好好说,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沈鹤龄笑了笑,他问薛锦棠:“你还记得我们那一年去西湖游玩的事吗?”
薛锦棠点了点头:“记得。难道你还想再去西湖一次吗?”
沈鹤龄笑而不答,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这帕子,你还记得吗?”
帕子叠得十分整齐,却有些旧了,薛锦棠接了帕子过来:“还记得。帕子上这句诗还是很有趣的,后来底下的你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
沈鹤龄蹲在她面前,双目盛满柔情:“不是今天想起来的,那晚在西湖,我就想起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他声音清润,两眼炽热,有掩饰不住的爱慕。
这个眼神,跟他从前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她在纪琅眼中经常看到,那让她觉得甜蜜。她在赵见深眼里见到过,让她觉得烦恼。
今天,她在沈鹤龄眼中也看到了。
“盈盈。”沈鹤龄看着她,慢慢说:“上句:水中月是天上月;下句:眼前人是心上人。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
本来薛锦棠想打个哈哈把这一幕揭过去,他太郑重了,薛锦棠没办法当成玩笑了。
她想了想说:“阿鹤哥哥,你知道的,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我当然知道。”沈鹤龄笑着把那方帕子拿回来,重新叠好放进自己衣襟里:“你现在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不代表一辈子都没有。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我们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年龄相当,又互相了解。”沈鹤龄说:“你嫁给了我,燕王世子赵见深再做什么,也要顾忌点了。”
薛锦棠一怔:“你是怕赵见深纠缠我?”
“是,燕王世子赵见深爱慕你,追求你,很多人都知道,你避无可避,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嫁给我,就再也不用理会这些烦恼了。”
沈鹤龄声音平稳好听,嘴角含笑,两眼一直温柔地看着她:“当然,我也有私心,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不过我不会勉强你,你嫁给我,我许你自由,不强迫你做任何事,给你正妻的体面。”
等待你对我敞开心扉,就像等待花开,我有足够的耐心,我也不怕失败,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你想离开,我随时放你走。如果你想留在我身边,我一直护着你。”
沈鹤龄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笑着问她:“阿鹤哥哥是诚心诚意的,你觉得怎么样?”
薛锦棠也笑了:“既然阿鹤哥哥如此诚心诚意,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如果一个月前阿鹤哥哥来问,或许我就答应了,但是现在,我不能答应你了。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这一个月,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沈鹤龄显然很遗憾,他失望道:“短短一个月,我错过了整个世界。不过不要紧,今天我在你面前提前打一声招呼,如果有下次,你记得先把机会留给我,毕竟我是你的阿鹤哥哥,比别人强,是不是?”
他脸上还带着笑,并没有太多失意,这种状态让薛锦棠很轻松。
她哈哈一笑:“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好,女红做饭都一窍不通,我这样的女子祸害别人就够了。就因为阿鹤哥哥不是外人,所以我才不敢祸祸你啊。”
沈鹤龄气得在她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走吧。”沈鹤龄望望天,说:“我带你去吃斋菜。”
薛锦棠站起来,正准备走,范全打前面来了:“郡主,主子请您说去说话。”
沈鹤龄认出了范全,他立刻去看薛锦棠,只见她神色平静,眉宇间似乎还有几分欢喜。
他先是错愕、震惊、不敢相信,然后慢慢低垂了眼眸,不让自己的情绪被她发现。
“既然你有事,那就忙去吧。”沈鹤龄淡淡一笑:“正好我也有点事。”
“好。”薛锦棠挥挥手,跟范全一起走了。
沈鹤龄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以为她说有了喜欢的人是推脱之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怪不得她会那么瘦,竟然是因为赵见深。
其实,这样也好,她有了喜欢的人,也很好。只是他,有些难受就是了。
“郡主。”范全想着自家主子冰冷的眼神,心里凉飕飕,忍不住给薛锦棠提醒:“主子早就来了,路上跟着您的马车一起来的…”
薛锦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若是从前听到这消息,她会害怕会烦恼会担心,现在,她并没有那种感觉。
她不怕赵见深了。
赵见深在一个塔楼的第三层,这里视线很好,可以看清她刚才坐过的那块大石头。
赵见深冷着脸,阴森森地盯着她。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赵见深一个,他看着薛锦棠,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愧疚不自在,但是他失望了。薛锦棠坦然的很,没有一点不自然。
把赵见深气得七窍生烟!
好个狠心的小东西!
他一把抓了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墙上。
又来了!
薛锦棠想起在行宫,她跟纪琅说话,被他看到,他做的那些事,立刻捂住了嘴,不让他得逞。
“赵见深,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要敢胡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啊!好啊!私会男人不知悔改,竟然还敢威胁他。赵见深不管不顾去亲,亲了几次没得逞,薛锦棠死死瞪着他,威胁之意十分明显,赵见深看着,竟真的没有亲下去了。
他转身,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我口不能言,是个哑巴,日后怕不能给你幸福,你去找沈鹤龄吧。
他伤心落寞,难过地闭上双眼。
这个样子真有让人心疼,要不是她知道他是假中毒,恐怕真的就被他给骗了。
薛锦棠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真没想到,殿下对我竟然这么好,当初中箭,主动挡在我面前,救了我一命。如今哑巴了,也不愿意耽误我的幸福。殿下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
我怎么能离开殿下呢?我以后要永远陪伴在殿下身边,不管殿下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跟你分开。
赵见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感动了,良心发现了,一定会这么说的。他睁开眼,看着她,想亲眼看着,亲耳听着,听她说出他做梦都想听到的话。
“我怎么能辜负殿下的一番美意?”薛锦棠正色道:“殿下你放心,我们以后一别两宽,我一定会过得幸福的,绝不让殿下担心…”
赵见深气得眼冒金星,一把拽了她的手,将她按在自己腿上,对着她的屁股,啪、啪、啪打了下去。
气死他了!这世上竟然有她这样没心没肝的人,她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85.赢了
前面两下, 赵见深巴掌真的挺重的, 毕竟是真的动了怒火。打了两下就舍不得了,放软了。轻轻拍着,手感极好。
她趴着,乌黑的发, 优美的脊背,没有一处不好看。这样的人,他舍不得打,只想抱起来圈进臂弯里, 好好疼惜。
赵见深心猿意马起来,手越发的轻。
薛锦棠疼啊, 男人宽厚的大掌落下来,真是火辣辣的疼,她硬是咬着唇,一声没吭。这回子不疼了,他不打了,变成了慢慢的揉捏弹拍。
“赵见深!”薛锦棠连名带姓唤他名字,挣开他手, 站了起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的头发乱了, 因为趴着脸上充血而绯红, 眸中隐隐有水光, 呼吸也促促的, 就像是, 就像是刚刚被他疼爱过、欺负过一样。
赵见深“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她,抱在怀里要亲。
薛锦棠不再像从前那样害怕得不敢动,他亲,她就躲;他欺身过来,她就抬腿去顶。
第一次抬膝盖顶人,她没有经验,力度重了。他没有防备,生生地迎上去。然后上一刻还如狼似虎、犹如恶霸强抢民女的燕王世子殿下,下一刻就脸色涨红弓起了腰捂着自己不可描述的某处疼得直吸气。
事实证明,书生也好,武将也罢,不管男人其他地方多么抗打,那个地方都是格外脆弱的。
薛锦棠没想到,自己这一下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顿时有些后怕。
赵见深咬着牙、抿着嘴,捂着裆部看着她,见她害怕地朝后退了两步,赵见深心头一动,就势倒下去了。然后两眼一闭,晕了。
薛锦棠这会子真吓了一跳,忙蹲下去推他:“赵见深、赵见深?”她语气有毫不掩饰的担忧。
她咬了咬唇,纠结道:“我听人说,晕了要捶打胸口,嘴对嘴过气,就能把人唤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听着她这天真之语,赵见深激动的几乎要发抖。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来吧,宝贝!狠狠捶打我,给我渡气,不要怜惜我!
赵见深感觉到薛锦棠慢慢靠近,先是她身上甜甜的芳香味越来越浓,接着是她一缕柔软的青丝落在他脸上,香香的、柔柔的,像个小刷子,挠着他的心。
赵见深心里那个美啊,要不是他现在要装昏迷,他几乎就要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来吧,宝贝,把你柔软香甜的唇瓣落下来,我接着。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美人的香吻,只听到薛锦棠焦虑道:“还是叫范全来要紧,我弄不好!”
哎、哎、哎…别走啊,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你不能走。
然而薛锦棠听不到他内心的呼喊,她已经走了。
赵见深立刻睁开眼,不料她竟然是倒着走的,一半身子下了楼梯,上半身还盯着他。
四目相对,他一脸愕然、她满眼讥诮,分明再说,装,继续装,你怎么不装了?
赵见深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臊眉耷眼地爬起来,下一刻又没事人一样,过来拉她的手。
薛锦棠躲了,赵见深就一脸失意,他张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指了指自己的心,指了指薛锦棠。意思是说,他这么做,是因为嗓子坏了,想留住薛锦棠。
薛锦棠幽幽叹了一口气:“赵见深,你要是真哑巴了,就该放手让我走,因为我绝不会喜欢上一个哑巴的…”
“我不是哑巴。”赵见深突然开口,大步走到她面前,修长有力的胳膊一伸,揽住了她纤细的小蛮腰,然后用力一勾,将她勾到自己面前,让她紧紧贴着他。
“我不是哑巴,你该喜欢我了吧?”
他低着头,目光幽深,喉头滚动了一下,然后落唇在她耳边:“我不管,总之你必须喜欢我,不能喜欢别人!”
他声音低低哑哑,醇厚好听,像是身体深处传来般十分有穿透力,让人听在耳中,打在心头。
他经常贴耳跟她说甜言蜜语,薛锦棠也不止一次听人说燕王世子有魅力,光声音听着就让人想入非非。
她从前是不信的,可是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他一个胳膊钳制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勺,让她避无可避,躲不可躲,深深吻她。
他感受到了不同。她没有抗拒,而是柔顺地任他掠夺,像乖巧的小绵羊,让他越发想怜爱她。
赵见深睁开眼睛,他的小绵羊闭上了双眼,修长的睫毛像两把下刷子微微颤抖,脸颊有可爱的酡红,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又亲她脸颊。又细又嫩、又香又甜,比最好的瓷器还要光滑,比最香甜的糕点还要美味,实在是流连忘返,爱不释手。
这个人呐,真是哪儿哪儿都好,这么好的小姑娘,竟然是他的。这一定是老天爷给他的补偿吧。
亲着亲着,他的手就不老实了,抓了她手,朝某处按。
“你干什么!”
薛锦棠气得拍打他手背,他气喘吁吁,嘶哑说:“你已经跟它亲密接触了,刚才是膝盖,现在该换成手了。”
“你休想!”
“你逃不掉!”
最后赵见深并未得逞,总之她死活不答应,他冲动劲上来了,用大力攥她手腕,强迫她,薛锦棠叫疼,他慌忙松了手。
“哪里疼,我看看?”
这一看,赵见深就后悔了。她手腕红了,红红的一圈印子,分明是他太用力导致的。
赵见深心疼的不得了,捧着她的手腕,吹了吹,又忍不住亲了亲:“走吧,咱们回去,我给你涂上药膏,很快就不疼了。”
薛锦棠其实不疼,她就是皮肤白嫩娇气,轻轻磕着碰着就会一大片紫青,看着害怕,其实不碍事。
她叫疼,是想让赵见深停下来,她不想让他得逞,上次他弄在她衣服上湿湿黏黏的,她想想就觉得脏。
下楼梯的时候,赵见深稍微弯腰,就将她抱了起来。
“你…”
“你受伤了,不要乱动。”
晕!她伤的是手腕,又不是断了腿。不过这样赵见深就不闹她了,也挺好,薛锦棠老老实实,任由他抱着下了楼。
回去之后,两人一起用了午饭,又一起用了晚饭。
饭后赵见深黏黏糊糊抱着她:“你主动亲我一口,我告诉你一件好事。”
他能有什么好事?满脑子不要脸的想法。薛锦棠早看穿他了,如今威逼利诱这一套不管用了。
“既然殿下不方便说,那就不说了吧。”
赵见深气得拿手指头戳她额头,手举得很高,落下去却轻轻的:“你呀!真是没良心。”
他真是拿她一丁点办法都没有。想他赵见深不管是在燕地北平、还是在京都金陵,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被一个小女子吃的死死的,真是气煞他了。
他虽气她,却也爱她这个模样,娇娇的,他疼到了心眼里。
“明天宫里会有一个丹青比赛,题目是:踏花归去马蹄香。你今晚回去好好准备,争取明天一鸣惊人。”
赵见深想了想说:“大长公主手里头握有兵权,你要想办法讨了她老人家的欢心才是。不能让李凝仙专美于前,否则兵权落到吴王手里,咱们想推倒他们可就更难了。”
薛锦棠果然脸色一变:“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绝不会让李凝仙得逞。”
她这样的认真,赵见深看着更喜欢。其实哪里需要她去做,临海大长公主若真是这么容易就被忽悠了,皇祖父又岂会把自己最后一道防御交给她。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给她找点事情做,也是借口接近她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你今晚留下来吧,咱们好好想想明天的对策。”
赵见深握了她手,笑得深情款款:“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想与你促膝长谈…”
“呸!”
薛锦棠啐了他一口,起身走了。
赵见深懊恼地叹了口气,赶紧拿了披风追上去,给她披上,送她回去。第二天一早,又巴巴跑到威武将军府去接人。
他知道自己身份惹眼,就换了普通马车。等薛锦棠一上了马车,他就抓了她的胳膊,捋了衣袖,检查她手腕。
手腕上红痕已经消减了大半,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粉,赵见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亲了亲那粉痕处。
“我以后,再也不那样对你了。”赵见深道:“别怕。”
薛锦棠慢慢点了头,其实她心里不怕,但是赵见深要以后都不强迫她,那就再好不过了。因此,她并没有说破。
赵见深也不知道,愧疚了很久。
到了翰林画院,大画师安平叫了众人过来说话,薛锦棠到了一看,站了二十几个人,全是女画徒,一个男的都没有。
大画师安平语气和煦:“临海大长公主要把珍禽异兽园里的禽类、兽类画下来编造成册,需要一个主画者,七、八个辅助画工,你们今天先进宫见了临海大长公主,听她指示。”
“是。”众人齐声应了。
薛锦棠也明白了赵见深昨天晚上说的话。这里站了二十几个人,临海大长公主只要十个人左右,将近一半的人没有露面的机会,必然是要挑选一二了。
出了大画师的屋子,大家都围着李凝仙打转,因为她是画学传家李氏的小姐、甘棠楼主的弟子、临海大长公主面前的红人。
讨好了她,才能得到这次机会。
薛锦棠很淡定,从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身边走过去,并未做过多的停留。
谢紫薇嘻嘻笑:“宜兴郡主。”她走过来,给薛锦棠老老实实行了个礼:“你想不想在临海大长公主面前露脸?”
薛锦棠停下来,看着她:“想啊。”
“只要你给凝仙端茶倒水、赔礼道歉,凝仙就给你这个机会。”谢紫薇骄矜道:“过来吧。”
她笃定薛锦棠会答应,小人得志的样子倒把薛锦棠逗乐了:“难道待会我们进宫,竟然不是让临海大长公主挑选,而是让李凝仙挑选不成?什么时候李凝仙可以当大长公主的家了?谢紫薇,你这话说得,太大不敬了。”
说完,她就走了。直把谢紫薇气得脸皮发紫,咬牙切齿。
李凝仙过来安慰她:“你跟她计较什么,咱们准备准备进宫吧。”
谢紫薇说:“也对,她知道自己得不到这次机会,所以才这么随意。可恨竟然没办法好好教训她。”
“没事。”李凝仙柔柔一笑,淡雅如百合:“咱们以后一定有机会的。昨晚我告诉你题目,你可准备了?”
谢紫薇感激地笑望着她:“准备好了,谢谢凝仙,你最好了。”
李凝仙道:“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
“那当然,你第一,我第二,咱们好姐妹,出尽风头,让薛锦棠眼红嫉妒去。”

临海大长公主是皇帝长姐,她一生未婚,所以就一直住在宫里。
她比皇帝大了两岁,看上去却比皇帝小了八、九岁,是个体态丰腴、神情和蔼的老人家。
大长公主爱美,精于保养之道,爱美食、华服、美画、美人。总之漂亮的、赏心悦目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她都喜欢。她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
女画徒们穿着浅紫团领衫,束着金色革带,个个容貌出众、青春正好。二十几个人同时行礼请安,声音柔软娇脆,听着悦耳,看着悦目。
临海大长公主乐呵呵的:“都起来吧。想必安平大画师都告诉你们该做什么了,各人选一张画桌,坐好吧。”
二十几张桌子摆开,上面安置着笔墨纸砚,无一不是最好的御用贡品。
临海大长公主叫了李凝仙:“你到底下去做什么?到我身边来,就在旁边的桌子上画。”
李凝仙一改在其他人面前的冷淡,笑盈盈应了:“是,凝仙遵命。”
薛锦棠环顾一眼,见这宫里服侍的宫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以圆脸长得喜庆的人居多。
她心头一动,有些明白。
宫墙深深,规矩众多,临海大长公主一辈子都住在宫里,想必也受了很多束缚,一生未嫁人,想来也是寂寞的。所以她才喜欢喜庆的人,高兴的事。
比赛一共分三轮,每轮都排出名次,薛锦棠名次一直位列前茅。
到了第三轮,只剩下薛锦棠与李凝仙了,她们两个要角逐出主画者。
主画者定方案,调度底下的人,起统领作用。每天来跟临海大长公主汇报情况,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大长公主,地位超然。
临海大长公主笑道:“我以为凝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然也画得这么好,风格也很多变,两次画的都不一样,但是都很好。”
她招了招手:“你上前来说话吧。”
薛锦棠慢慢走过来:“翰林画院九品学徒薛锦棠见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惊艳,笑意更深:“原来皇上前些日子封的宜兴郡主就是你。好个美人儿,长得好,画画也好,名字也好听。你小字是叫棠棠吧。”
薛锦棠扬起一个笑脸,明媚娇俏:“谢大长公主恩赐小字。以后臣小字就叫棠棠了。”
“哎呦。”大长公主更喜:“好甜的小嘴。”
薛锦棠这一笑,真是好看的不得了,大长公主喜欢年轻漂亮、性格开朗活泼的女孩子,就说:“不必比了,你跟凝仙二人都做了主画吧。”
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每天来她面前转悠两圈,她都能多吃两碗饭。
李凝仙极淡极淡地笑了,她看了薛锦棠一眼,眼神有些冷,然后娇声对临海大长公主说:“大长公主偏心,不疼凝仙了。”
大长公主笑说:“我自然最疼你。你们俩春花秋月各有风采,我都疼的。”
李凝仙掐着手心说:“我还是想跟宜兴郡主切磋一下,不为争夺主画资格,不管谁输谁赢,我们俩都是画者,就为了让您高兴一下。”
大长公主乐了:“那好呀,就以踏花归去马蹄香为题吧。”
李凝仙朝薛锦棠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上次她是没有准备,这一回她不会再输了。
两人开始作画,大长公主就跟谢紫薇说话:“你看谁能赢?”
“当然是凝仙。”谢紫薇说:“凝仙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画师,凝仙不仅继承了家学,又拜甘棠楼主为师,她若是不能赢,那就没人能赢了。”
临海大长公主道:“凝仙的确很好,她们李氏祖上画画逼真,可画了树枝骗了鸟儿飞过来、画了母鹿把公鹿引过来、画了花朵吸引了蝴蝶,这样的技能竟然失传了。”
她手里有李氏祖上的真迹,只可惜,招来动物的技能只能在画刚画好的一瞬间,过一会就不灵了。要是这个技能还在就好了。
谢紫薇也叹息:“是啊,真可惜。”
说了一会话,两人就画好了。
两张桌子相接,两张画并排在一起,临海大长公主过来看了,就对谢紫薇说:“看来你还是很了解凝仙的。”
李凝仙画的踏花归去马蹄香,纸上一匹骏马正在奔腾,仿佛要跃出纸面而来,活灵活现,神骏激昂。马蹄下几只蝴蝶翩然起舞,追逐着马蹄,十分欢快,因为马蹄上沾染了花的香味,吸引着蝴蝶流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