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太吓坏了,薛锦棠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一点一点拿出来了。
“舅母,您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薛锦棠扯住郑太太,赶紧把赵见深知道这事说了一遍。
郑太太半信半疑的:“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薛锦棠笑着说:“…燕王世子多厉害的人,没有他首肯,我怎么敢这么做。”
郑太太望着薛锦棠不说话,好半天才回到椅子上坐着,幽幽地叹气:“燕王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薛锦棠心想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荣姑却吓得恨不能上前来捂郑太太的嘴。
好在郑太太也反应了过来,她又说:“管他是好人坏人,反正都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好好敬着他,总没错。”
舅母这样非黑即白、爱憎分明的人,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实在是很不容易了。
赵见深下午就听到了郑太太对他的评价,他黑着脸沉思了一会,摆摆手,让范全退下去。
范全一本正经的,出了屋子笑得幸灾乐祸。敢这样说他家主子,郑太太是第一人。可是吧,主子还真不能拿郑太太怎么着,只能憋着、忍着,憋出内伤,也要憋。谁让主子想娶人家外甥女呢?
郑太太还不知道这事,吃饭的时候还在跟薛锦棠说:“算完账,咱们就走吧。另外再赁房子住,你要是不想在燕京了,咱们可以去京城,舅母在京城有人投奔。”
薛锦棠想了想,说:“京城太远了,要去也要好好准备,我先考虑考虑。”
她当然想回京城,可是她有些事她要打听一下。
下午薛锦棠再去燕王府,竟然就翻到了薛家的账册,她立刻将其他商户的账册都推到一边,拿了薛家的账,好好地算。
每一家商户都会有两本账册,内账自己看,知道盈亏;外账是通过造假的手段,应付交税给官府看的。
一般情况下,外账做得好,明面上不出错,随便给官府送点礼,差不多就行了。
可薛锦棠不打算放过薛家,拿了外账,认认真真地算。假的就是假的,做得再完美也经不起推敲,更何况本来账册就有问题。薛锦棠算了总账,跟分账对不上,又发现薛家有好几种药材的量走得很大,问题就出现了。
薛锦棠想着薛家对她做的那些事,特别是对郑太太痛下杀手,就拿着账册冷笑。这一回薛家人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发现,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赵见深的面了。平时不觉得,有事情要跟他汇报,薛锦棠就有些急切。
她出门去找范全,说自己要见赵见深。
范全说知道了,把这话告诉给赵见深。赵见深脸黑黑的,心里挺不爽的。
薛锦棠眼里心里没有他分毫,让她做事,她就认真做事,本来想朝夕相对拉近距离加深感情的,谁想她做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他一开始还逗弄她,后来见她实在认真,自己逗弄就没意思了。
归根到底,他也是个做事认真的人,觉得这样亵渎工作不好,干脆搬了出来,不跟她见面。他心里又高兴又不高兴,挺复杂的。
本想着等薛锦棠主动来要薛家账册,谁料她这么能沉得住气。最终还是他主动低头,先把薛家的账册送给了她。
“让她等着吧。”赵见深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头都不抬,继续伏案处理公文。写了没几个字,又停下来,吩咐范全:“去让她进来。”
薛锦棠进来了,先行了礼,把薛家的账本子放在桌子上,说上面有问题。
她一板一眼,公事公办,赵见深也就点点头:“你过来,说具体点。”
薛锦棠捧了账本子打开,对着自己誊抄的纸,把有问题的总账、分账指给赵见深看。
算一算,总有七八天没见着面了,赵见深想的慌。听她说话好听,呵气如兰,他忍不住就心猿意马起来。
薛家的账他早就知道有问题,因此听得也不认真,大半时间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眼神着实不老实。
薛锦棠只装作不知道,把账册递给他:“殿下看这里…”
赵见深伸手去接账册,没接住,账册掉地上了。
“民女疏忽了。”薛锦棠告了罪,弯腰去拾账本子。随着她低头俯身,垂在身后的青丝悉数从脖颈一侧垂下去,露出白皙纤细的后颈,赵见深伸手摸了一把,滑润细腻,比他桌上摆放的玉豹子手感还要好。
只可惜她不是玉豹子,不能捧在手心里好好把玩。
薛锦棠捡了账本子,退开了两步,想走却是不能的,好不容易抓到了薛家的把柄,怎么能走呢。
她把账册摊开在大案上,说给赵见深听,说到重要之处,就伸出手指给他看。
赵见深摸着玉豹子,好像听得很认真,实则注意力都在她手上。
白嫩嫩纤细柔软的手,像玉雕成的一样,指甲圆润可爱,泛着珍珠粉的光泽。食指伸出,在纸张上点来点去,赵见深觉得好像戳在他的心里,挠的他心痒痒。
他伸出手,像捂蜻蜓一样,把那只手捂住了。
薛锦棠没有反抗,她越反抗,这人越来劲。而且她的目的还没达成。
她一动不动,不挣扎不反抗,只是垂下了眼皮,这样的乖巧温顺,赵见深忍不住对她心生爱怜。他也没做什么,就只握着她的手说话:“薛家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让人细查。”
“谢过殿下。”
“你谢我什么?”赵见深声音低低哑哑的,带了几分隐秘的笑意:“你替我办事,查到了问题,我查我该查的,你谢什么?”
薛锦棠真不知道自己谢他什么,她只是想着薛家要倒霉了,心里实在不能不高兴。
赵见深手腕稍稍用力一带,薛锦棠就扑到他身上,两只手被他抓着,没有防备,冷不丁就撞倒他胸前。她的柔软,他的坚硬,隔着衣服紧贴。赵见深瞳孔缩了一下,被她的柔软惊着了。
“你亲我一口。”他无赖一般厮缠:“你亲我一口,我就帮你把杜令宁买下来。”
薛锦棠一惊。
她不想把沈鹤龄牵扯进来,怕赵见深会找沈鹤龄的麻烦,就偷偷给他写了信,让他留意杜家的事情。沈鹤龄也回了信,说有消息会告诉她。
这事是被赵见深知道了吗?
她也不垂着眼低着头了,飞快在赵见深脸上瞄了一眼。还想在低头,被赵见深一把托住了下巴,擒住了嘴。
滋味甚好!
赵见深心满意足,拿帕子替她擦了擦红润湿透的唇,放了她在地上。
“走吧。”赵见深起身,声音虽然低沉,却有着清浅的愉悦:“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不合适。”
薛锦棠老老实实跟在赵见深身后,她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不过她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两人换了个院子,赵见深站在院子里,随手指着一间厢房:“去吧。”
薛锦棠推门进去,见到了杜令宁。
“锦棠!”杜令宁站起来,眼泪扑簌簌朝下掉:“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薛锦棠也一直记挂着她,见好友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也红了眼圈:“别哭了,咱们都好好的呢。”
杜令宁握着薛锦棠的手,哭了一会,又想起来什么,跪在地上,红着眼睛哽咽了:“我…我对不起你。”
她能得救,必然是薛锦棠委身赵见深的结果。那天她就不该来。
她活了,她家里人都活了,可是薛锦棠却失了清白之身…
她不敢说什么求她原谅的话,只是抓着薛锦棠的手哭。
薛锦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现在,其实也不算是清白的了。
“快起来吧。”薛锦棠搀住了她:“你再这么哭,我实在难受。”
杜令宁擦了眼泪不哭了,她觉得自己没脸哭。薛锦棠喊人给她打水,杜令宁洗了脸,两个人就坐下来说话。
赵见深听着里面哭声小了,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又等了一会才走到屋里。
本来两人手挽手坐在一起的,见他来了,都站起来了,特别是杜令宁,神色有些瑟缩。
赵见深摆了摆手,不让她们行礼,只是面无表情沉声说:“以后,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是。”杜令宁恭敬忌惮地应了声,又给薛锦棠行礼:“小姐。”
赵见深把杜令宁的卖身契交给薛锦棠:“收着吧。”
赵见深走了,薛锦棠想了想,又追上去问他:“殿下的意思,是杜表姐以后都跟着我,我怎么安置她都可以?”
赵见深停下来看着她,眼眸幽深幽深的,嘴角带了一丝丝的笑。
她这会子说话完全是心里的想法,不是斟酌又斟酌之后的结果,也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真实情绪。她自己可能没察觉到,赵见深却觉得很受用。就像诱捕一只谨小慎微、漂亮可爱的小狐狸,等候了太久,她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实在是很有成就感。
“当然。”赵见深目光落在她唇上:“只是刚才该是你主动,你却没动,算你欠着的,下回补上吧。”
见她脸白了,垂在裙子边的手指抠了大腿一下,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就走了。
薛锦棠在门口站了一会,等她进屋去见杜令宁,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
她把卖身契还给杜令宁:“你自己收着吧。”
杜令宁想了想,接过卖身契,用力抱了抱薛锦棠:“你真好。”她心里打定主意要跟在薛锦棠身边,照顾她,回报她的恩情。
话题太沉重,薛锦棠不喜欢,她也不想杜令宁心里有负担,就学了杜令宁之前的样子,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油腔滑调说:“你现在才知道,也不算晚。以后红袖添香,铺被暖床,好生服侍着,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杜令宁扯开嘴笑得尴尬,冲她挤眉弄眼。薛锦棠一转头,见赵见深、范全都在门口站着,分明将她刚才那一番做派都看了去,实在是尴尬的很呐。
她一向稳得住,不过片刻就冷静了,做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殿下还有事?”
他是过来留她吃午饭,此刻话也不好说了,只说:“下午早点过来,事情比较多。”赵见深在人前,总是这样冷冷不苟言笑,所以他此刻黑了脸,薛锦棠也没注意。
“是。”薛锦棠低眉顺眼地应了,带着杜令宁走了。
范全几乎要憋出内伤,想笑也不敢笑,眼珠子也忍不住在赵见深身上打转。心上人要同别人同床共枕,虽然对方也是个女的,但是主子这么霸道,心里怕是不好受,他要忍住,不能笑出来。
…
下午薛锦棠来得早,果然有一大堆账册要算。她不觉得累,反而觉得踏实,毕竟有事情做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白白担着赵见深的人情要强。
才算了两本账,四顺笑嘻嘻地过来:“薛小姐,百草厅薛家老太爷请您喝茶。”
薛锦棠抬起头来,淡淡道:“去回他们,我这几天都没时间。”
“那您的意思是让他们等着,还是?”还是让别人拿这笔钱。
“让他们等着。”薛锦棠道:“薛家的事情,全都给我留着,不许别人插手。”别人求到她面前,她总是处理及时,收了人家的钱,就要给人把事情给办好了。可若是薛家嘛,自然要狠狠晾一晾。当初她营救舅母有多慌张着急,现在就该薛家也尝一尝这煎熬的滋味。
四顺笑着应了,又出去了。
拖着薛家他也高兴啊,多跑几回腿,他就多拿几笔酬金啊。
拖了两天,这一天傍晚薛锦棠回家,四顺又追上来了:“薛小姐,薛家的事…”
“让他们继续等着,我没空。”
四顺讨好地笑:“这回来的,不单单是百草厅的薛家老太爷,还有怀柔县的薛县令,您看是不是见一见?”
四顺觑着她脸色,那个薛县令跟眼前这个小姐实在是长得像。他心里有某种猜测,却又不敢肯定。
薛锦棠神色都未改一下,依然是两个字:“不见。”
四顺的脸拧巴成了包子,都挤在一起了,哎呦喂,这个小姑奶奶怎么今天这么难说话。
两天没见到人,薛家急了,给了他五百两,事成之后还有五百两,他可不想五百两飞了。只能去了茶楼,好生安抚。
四顺一本正经地说:“两位,薛小姐这几日太忙了,实在是没时间。”他可是燕王府回事处的人,这样说话,已经是很客气了。
薛家老太爷与薛文举对视一眼,薛老太爷和和气气地笑着问:“这位薛小姐,是何方神圣?”
“是我们范大首领的亲戚,目下可是世子殿下面前的红人,她小姑奶奶说要等着,咱家也只有等着的份。”
薛家老太爷忙端了一盏茶给四顺:“您喝口茶水,歇歇。”
薛文举收到他的示意,来到门外,跟他小声商量:“不能再拖了,知府大人跟我有交情,给了我一天的时间周旋,明天天黑之前我必须回怀柔,今天晚上这事情必须办成了。”
薛老太爷低喝:“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百草厅出事,薛文举在任上受贿的人也被人捅上去了,简直像有人跟薛家故意过不去似的。
不管怎么说,先把眼前的这一关熬过去再说。
“这位薛小姐架子越大,说明她本事大,说话管用,咱们的希望就越大。只要攀上了她,就等于攀上了范全,有天大的事也能解决了。”
两人相视一眼,定好了策略,进去游说四顺,又拿出一千两银票,还允诺送四顺一个大宅子。
财帛动人心,四顺收了钱,就决定帮他们一把:“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见薛小姐,到时候她答应不答应,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薛老太爷看了看桌上的四个裱了妆花布的礼盒,只觉成竹在胸。这里头可是薛家大半的家产,还愁不能打动人心吗?再不济,还有薛文举呢,他年纪不小了,也依然风度翩翩,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次日是个大晴天,四顺领着两人到了王府后巷第五家院门,低声交代:“待会薛小姐出来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一般一个人,从这到王府大院后门有一刻钟的时间,你们好好把握时间。”
“这位小姑奶奶可是我们世子爷眼前的大红人,她说一句抵旁人十句,若能说得动她,薛家的事也就不用愁了。不过要客气些,不能因为她年幼就怠慢了。”
至于薛县令跟那位小姑奶奶容貌实在相似、又都醒薛的事,他半句都不说。他又不傻,也感觉到薛小姐对薛家的敌意了,说不定她呀,揣着明白当糊涂,想找机会折辱这两位呢。
不一会,院子里传出来说话声,然后门开了,四顺笑呵呵迎上来:“薛小姐,您早啊。”
薛老太爷、薛文举也赶紧迎上来,拱手作揖,说了几句客气话。这个时候,先恭恭敬敬地把人讨好了再说,两人只依稀见到一个年轻女子身影,至于容貌如何,并未抬头看。
薛锦棠止了脚步,觉得两人这副样子实在是可笑。权力,真是个好东西,从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人,如今也在她面前作揖低头,恭敬恳求了。
一则,薛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则,她芯子里也并不是真的薛家人,所以这两人对她作揖拱手,她没有任何不适,反而神态悠闲地受了。
她拖了他们几天,等的不就是现在吗?
薛锦棠笑了笑:“两位薛老爷,不要这么客气。”
薛老太爷、薛文举这一抬头,看清了薛锦棠的脸,登时色变,瞬间想到薛家如此倒霉八成是薛锦棠的手笔。
薛文举还好,他是受到了惊吓,脑子里哄哄乱。
薛老太爷太过震惊愤怒,也不遮掩,指着薛锦棠就骂:“竟然是你这个小畜生在背后弄鬼…”
“守卫何在?”薛锦棠眼角眉梢都冷冷的:“给我掌嘴。”
昔日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尔等宰割。今日权利在手,我也想让你们尝尝被人折辱、拿捏的滋味。
63.吃醋
薛家老太爷一开始高声叫嚷着“我是你祖父, 你以下犯上, 天打雷劈”,孰料他叫得越响耳光就打得越重,最后只能偃旗息鼓。
薛文举拖着肿成猪头的薛老太爷灰溜溜走了。
挨了打,受了辱, 事情没办成,父子两个冷静下来,竟是越想越恐慌。
他们亲手把薛锦棠送给卫涯的,薛锦棠竟然能从他手里逃脱?只能证明, 她身后有更大的靠山,这个靠山除了燕王世子还能有谁?怪不得他们再也打探不到郑太太的消息,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这个小畜生,竟然有这样的造化。她这是要把薛家朝死里弄啊。不单单是百草厅,连薛文举都不放过。
这两个人立刻寻求对策,决定不找范全,直接越过范全去找赵见深。也是他们有福,四顺是个见财眼开的货, 一开始死活不答应,后来他们重金砸下去, 四顺就答应替他们疏通引荐。
这天傍晚, 薛家老太爷带着十几辆马车来到燕王世子别院, 薛家大半的家底都在这里了。薛家跟鞑靼人做生意, 这是掉脑袋的大事, 他想的很清楚,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钱全都给燕王世子,只要能保住命,只要能保住薛文举的官职,他们薛家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夜色渐渐深了,薛老太爷站在院中恭敬地等候。
四顺说:“我这就去告知殿下知道。”
他很和气,给了薛老太爷极大的信心。四顺叹了一口气,他和气是因为可怜这位薛老太爷。再三跟他叮嘱,不要得罪薛小姐,他不听,现在还企图用钱财来贿赂殿下。他真是傻,这点子钱,在殿下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薛老太爷可怜,但也很有福气。若换成其他人,根本别想见殿下的面。殿下答应见薛家人,愿意抽空,还不是想给薛小姐撑腰?
四顺低眉顺眼地跟范全回禀,说薛家人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范全道:“让他继续等着吧,殿下在忙。”
室内,赵见深坐在灯下,薛锦棠正耐心教他阿拉伯算术法。本来是想跟她亲近,借机摸摸小手、亲亲小嘴啥的,不料薛锦棠说的认真,赵见深听着看着,觉得就像这样相处也很有趣,其实不必做什么,她在他身边就很好了。
范全朝室内看了一眼,屋中灯火融融,他家主子斜倚在扶手椅上,乌发剑眉、英俊逼人。他一双眼睛比灯火还灼热明亮,视线只落在薛锦棠身上,随着薛锦棠的移动而移动。像是被迷了心窍一样,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只能看到他面前那个小姑娘。
气氛很好,范全不忍打扰,还是薛锦棠看到了范全,停了下来。
范全硬着头皮,顶着自家主子略带责备的眼刀,慢腾腾走进来禀报:“人到了,等您半天了。”
“走吧。”赵见深起身,走到门口见薛锦棠没跟上来,就招招手:“你也来。”
薛锦棠不明所以,走上前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此时薛家老太爷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再着急也要耐着性子等,就在他望眼欲穿之际,终于人出现了。
范全拎着灯笼,恭敬小心地走在前头,他身后的那个人身材高大挺拔、气势夺人,正是他等了许久的人。
“殿下。”薛老太爷赶紧上前,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草民见过殿下。殿下为我北平府百姓辛苦操劳,驱鞑靼、卫家园,利在社稷、功在千秋。薛家与其他百姓一样对殿下感激不尽,区区薄礼奉上,是薛家的一点心意。”
至于薛家跟鞑靼来往做生意,请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这样的话不消说,点到即止就行了。
“嗯。”赵见深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静,实在喜怒难辨:“这礼该不该收,且问账房先生再说。”
赵见深回头看薛锦棠,薛锦棠朝前走了两步,灯光照在她脸上,肤色雪白,面容冷艳。
她走到赵见深身边,赵见深什么都没说,只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亲密暧昧昭然若揭。
薛老太爷暗暗打了一个寒颤,脸孔涨成猪肝色。这个小贱人,果然跟燕王世子有首尾。这样也好,也好!
薛锦棠暗暗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任命了,她淡淡一笑:“薛老太爷这么诚心,殿下很该收下。反正老太爷也没求什么,不过是表示谢意而已,又不是贿赂您,有什么不能收的。”
也就是说,钱只管收;事,不用办。
赵见深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给范全使了个眼色。
范全走到薛老太爷身边,说:“礼殿下收了,请回吧。”
薛老太爷牙关紧紧咬着,稳了稳心神,从怀中掏出一卷画轴,双手呈上:“殿下龙章凤姿、才华洋溢,我家第五孙女锦翎作画一幅,呈予殿下,望殿下雅正。”
范全接了画,心里笑笑,财赂之外,薛家竟然还准备了美人计。只是,殿下身边的薛小姐艳若桃李、国色天香,其他女子对殿下来说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除非薛家能找个跟薛小姐一模一样的人,或许殿下会愿意屈尊看一看。
赵见深接了画卷打开。画上一个巧笑嫣然的美人,正垂了双眸去嗅一朵花,红唇雪肤,酒窝浅浅。看着十分眼熟,不正是薛锦棠吗?
赵见深挑了挑眉,收了画轴,负手道:“起来,带路。”
他大步朝外走了,薛老太爷知道燕王世子这是动心了,就起身追上去,临走前还不忘阴森森盯了薛锦棠一眼。他早就知道的,赵见深会看上薛锦棠,就一定会看上薛锦翎,姐妹二人如此相像,赵见深一定会兼收并蓄。
有薛锦翎在,薛家的危机一定能平安度过。若是机会合适,还要让薛锦翎除掉薛锦棠独占恩宠。
夜色浓浓,一行人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范全说是大惊失色也不为过,不是要给薛小姐撑腰,狠狠打薛家人的脸吗?不是要让薛小姐感受到主子独一无儿的娇宠吗?怎么主子被一幅画勾走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薛小姐…”范全呐呐道:“殿下自有他的考量,一切等殿下回来再说。”
薛锦棠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她垂下眼眸,嗯了一声,转身回去。
这个世上,竟然会有这样一个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若非看到了那副画像,她如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怪不得卫涯会口口声声叫她“玉翎”,竟然是如此。
其实除了薛锦翎,还有一个人跟她也十分相似,那就是薛文举。只是一个男相、一个女相,气质年岁不一样,单论五官脸型,他们也是一模一样的。
这对她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
坏的是,薛家会平安无事,她没能掀翻了薛家;好的是,赵见深得了薛锦翎,应该会愿意放她走了。
她思考事情,跟范全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范全叹了一口气,觉得薛锦棠是失魂落魄,伤心了。想劝吧,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起,范全默默跟在她身边,护送她回院子。
“您…早点歇了吧。”
“范大首领。”薛锦棠突然止住脚步,回转身来:“你带我去殿下那里。”
这个世上,有这么一个人,长得跟她一模一样。这个人在暗,她在明,两人第一次交锋,她被算计,替代那个人上了花轿;第二次交锋,那个人靠着一张画就扭转局势。
那么接下来呢,那个人还会做出什么事?
无论如何,她要亲眼见见她。
…
薛家的别院也在谭拓山,离燕王府别院并不是太远,赵见深又是骑马,很快就到了地方。
薛老太爷笑得谄媚谦卑,对着赵见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见深踏进了房间。
彩绘高足烛台把屋里照的亮堂堂,四面雕葡萄纹的月洞架子床上,坐着一个美人,她穿着桃红满池娇的对襟短衫,短衫轻薄如纱,扣子敞开,露出里面绯红绣玫瑰花兜肚。乌黑的头发松松挽了个纂,雪白的肌肤、精致的下巴,怎么看怎么像薛锦棠。
赵见深走进来,并未急着靠近美人,而是在床对面的临窗大炕上坐了下来。他的心一直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