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薛锦棠点点头,主动捋起袖子,把手腕放到赵见深面前。
纤细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的皓腕,这样伸到他的面前,赵见深有片刻的失神。
他将手按在她手腕上,静心凝神,用内里去感受她肌肤的细腻柔软,深嗅她身上的甜美芳香。
薛锦棠还是很紧张,她也怕自己病情有个反复。
“躺到床上去。”赵见深收回手说。
薛锦棠微微错愕:“今天不用沐浴吗?”
“不必,今天的针灸比较简单。”
“是。”
薛锦棠第一次穿着自己的衣服针灸,有些不习惯。
专门针灸穿的衣服宽大松厚,她自己的衣服合体而轻薄,这样躺在床上,她身体的曲线被勾勒出来。
胸前柔软丰盈的隆起,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肢,修长的两条腿,实在是美不胜收。
赵见深眼眸幽深落在她身上,拿起银针给她针灸。
薛锦棠不一会就意识朦胧,进入梦乡。
赵见深坐到床边,把脸埋进她颈窝,深深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甜美芬芳由鼻孔注入到他全身,让他四肢百骸都异常舒适。
赵见深与她脸贴脸,感受她滑嫩的肌肤,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天在大佛里面,他们双唇相触,那美妙的滋味,让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回味。
这个念头一起,他有些控制不住。或许那柔软美味的双唇正是香味的来源。
赵见深捧着她的脸,轻轻拨开她脸颊上的几缕头发,手指在她花瓣般美丽的红唇上摩挲。
要不要试试呢?
他犹豫半晌,最终只是轻轻抚摸,温柔地把自己的脸颊埋在她浓密的发丝里。
薛锦棠是在半个时辰之后醒的,赵见深不在房中,只有范全守着。
针灸的时候竟然睡着了,薛锦棠挺不好意思的,她跟范全道了谢就离开了。
赵见深就站在别院的最高处,他目送着薛锦棠离去,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有找到解决香瘾的办法,反而还越陷越深了。
薛锦棠离了赵见深的别院,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街上买药。赵见深给她的药丸早就吃完了,她现在吃的是杏枝按照方子做出来的。这几天又到了做药的时候,所以要先采去抓药。
这家药铺分左右两间门面,左边是大夫坐堂给病人诊治的地方,右边是药房。
薛锦棠跟杏枝进门,与一对主仆擦肩而过,那丫鬟手里拎的药包不小心掉了一包。
薛锦棠伸手去捡,被杏枝拦住:“小姐别动,我来。”
杏枝是担心这又是薛锦瑶或者薛锦莹的诡计,她捡了药包,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才道:“只是寻常的打胎药。”
“那我们快把药给人家送去。”薛锦棠想着打胎非同小事,少一包药可不行。
两人快步追上那主仆二人。
“这位小姐。”杏枝把人叫住:“你们的药掉了。”
那小姐长相温婉,脸色苍白,双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眼中还十分慌乱:“你认错人了,这不是我们的药。”
“对!你们弄错了。”丫鬟打扮的女子挺身护在自家小姐面前:“这不是我们的。”
两人神色焦急慌张,仿佛惊弓之鸟。
薛锦棠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走吧,杏枝。”
杏枝一向听从薛锦棠的吩咐,她随手丢了那包药,并没有说什么。
薛锦棠知道她有几分不解,就解释说:“那个小姐还未嫁人却怀了身孕,她们是偷着出来的,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宁可不要也不承认。”
杏枝点了点头,过一会道:“小姐你怎么知道怀孕的是那个小姐而不是丫鬟呢?”
很明显那个小姐神色凄楚慌乱,又很痛苦,连唇上的都咬出的齿印。
当然最关键的是,刚才这主仆俩说话的时候薛锦棠听出来了,这两个人就是在潭拓寺观音殿要求折寿五年的小姐陈牡丹、要求折寿十年的丫鬟陈若蝶。
薛锦棠言简意赅地跟杏枝说了一遍:“那位陈小姐也是可怜人,既然她不承认就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

女学考试前一天,沈家派人来了,说是沈家老夫人生辰,要请薛锦棠出席。
薛锦棠觉得准没好事,薛老太爷却喜不自禁,认为这是沈家人认可薛锦棠的信号,他满口答应,让薛锦棠换一身隆重的衣裳去沈家。
这一天的确是沈家老夫人生辰,沈家宾客盈门,热闹非常。
薛锦棠被丫鬟领着,越走越偏,竟然来到后花园。人都去给沈老夫人拜寿了,后花园里空荡荡的,除了能听到远处传来咿咿呀呀唱曲的声音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影声音了。
丫鬟说:“薛小姐,是我家小姐请你来的,你先到亭子里稍后片刻,我家小姐很快就来。”
果然跟薛锦棠想的一样,沈芳龄恐怕来者不善。不过她身边有杏枝,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薛锦棠没进凉亭,只站在亭子外面打量周围的环境。
亭子设在花园的一边,背后是草坪与鹅卵铺就的小路,面前是一条细细的小河,小河那边是一座六层高的阁楼。
一般人家能把屋舍建三层高就了不得了,这阁楼有六层,想来应该是沈家久负盛名的藏书楼了吧。
薛锦棠等了一会,沈芳龄没来,来了一个丫鬟,她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茶盏。
难道沈芳龄又要故技重施,在茶水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薛锦棠正想着,那丫鬟已经走近了,丫鬟的脚被鹅卵石绊了一下,胳膊一抖,茶盏就歪了。
那丫鬟一声惊恐地尖叫。
薛锦棠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茶盏里放的不是茶水,而是密密麻麻如米粒大小的黑色虫子,虫子钻出来,四处乱爬,它们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顺着丫鬟的胳膊爬到她身上、脸上、头上。
薛锦棠跟杏枝立刻上前,两人手脚并用替那丫鬟拍打驱赶:“药呢?驱赶虫子的药呢?”
丫鬟腿脚发软,跪坐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没有,没有,我没有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求求你,救救我,好痒,我好痒。”
薛锦棠一面给她拍打,一面怒道:“这沈芳龄也太毒了,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这是苓虫,沾上了会让人身上奇痒无比。不过这虫怕水,见水就死。”杏枝道:“小姐,把她弄到水边去。”
那丫鬟听说虫子怕水,就要朝水边爬,她太痒了,又要挠,爬也爬不动。薛锦棠跟杏枝立刻用衣袖包了手,一左一右架了她,本想想她放到水边,那丫鬟自己却噗通一声扑进了水里。
水面上迅速浮起很多虫子的尸体,丫鬟在水里待了一会,就游上岸,瑟瑟发抖向薛锦棠道谢离开。
“我们走吧。”薛锦棠道:“沈芳龄计策失败,她应该不会来了。”
主仆二人离开了,没有注意对面的藏书楼二楼窗口站着一个铁青着脸色的男子。
“那是哪家的小姐?”男子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须,清瘦的脸上都是愤慨憎恶。
“回伏先生,那是我们家七公子的未婚妻子,薛家的四小姐薛锦棠。”小厮道:“今天是我们家老夫人大寿,她应该是过来拜寿的。不知为何会来到了此处,也不知那个丫鬟怎么得罪了她,她要劈头盖脸一顿毒打不说,还将人扔进了河里。”
“可怜那位那位丫鬟姐姐,这么冷的天,跳进河水里,一场风寒是逃不掉的了。”小厮道:“薛小姐也报名了今年的女学,明天伏先生就能见到她了。”
伏先生脸色阴沉,重重哼了一声,甩着袖子离开了。
小厮送了伏先生回来,到藏书楼另外一个房间里去回禀:“九小姐,已经照您的吩咐把那些话都跟伏先生说了,伏先生很生气,看那个样子,明天薛小姐怕是要吃一番苦头了。”
沈芳龄微微扬了下颌:“你做的很好,打赏。”丫鬟立刻将一包银子给了小厮,小厮接了银子,眉开眼笑地走了。
这位伏先生是明天的主考官,因为伏家有不许出仕的规定,这位伏先生中进士之后就一直在芳华女学任教。
五年前伏先生妻子病重,在圆融法师手里治疗无果后,他与儿女一起陪着妻子去了湖北某位神医那里求诊。
神医门庭若市,伏先生排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排到名额,眼看着就要给自己妻子治病了,不料当地某位高官家的小姐来了,那位小姐在玩花灯的时候不小心被花灯烧伤了胳膊,怕留下疤痕就抢了伏先生的位置。
伏先生跟那位小姐争吵,被那位小姐身边带来的侍卫打了一顿,驱逐离去。
伏先生无奈,只得离开,下山途中山体滑坡,马车翻了。
伏先生活了下来,他的一双儿女并妻子全部遇害。从那之后,原本风趣幽默、儒雅翩然的伏先生像换了一个人。他变得沉默冷硬、阴郁厌世,平时还好,在遇到刁蛮任性的年轻小姑娘的时候,他十分强硬尖锐。
之前沈芳龄教训丫鬟被他撞到,他毫不留情面将沈芳龄呵斥了一番,还跑到沈大夫人面前说沈芳龄性格骄纵,如不好好教导,不配进女学。沈大夫人连连道歉,又压着沈芳龄去道了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才把事情揭过去。
因为伏先生最近都在沈家藏书楼翻阅典籍,所以,沈芳龄就设了这样一个局。
薛锦棠帮那丫鬟拍打虫子,在伏先生看来,她就是殴打丫鬟。她还将丫鬟扔到了水里,再加上小厮添油加醋的挑拨,伏先生明天能让薛锦棠通过考试才怪呢。
沈芳龄笑道:“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薛锦棠,有我在,你休想进女学。”


39.等候
次日考试, 薛锦棠跟杜令宁约好一起去女学考院。
由于选择的科目不同, 两人考试不在同一个院子。她们约定考完试之后在门口汇合,就去了自己的考场。
十天前报名的时候,薛锦棠选择了术数计量与吟诗作对。
薛锦棠会心算,术数计量是她的强项, 因此她先去考术数计量。一共十道题,对于薛锦棠来说很简答,她不一会就算出了答案。不过她并没有急着交卷,而是装模作样像其他考生那样拨弄算盘。
直到有几个考生陆陆续续交卷之后, 薛锦棠才站起来交了卷子。
术数计量的试卷要批阅,一个时辰之后结果会在张贴出来, 薛锦棠没有干等着,而是去了吟诗作对的考场,准备考试。
术数计量是群考,同样的试题一群人一起考,按名次排出高低。
吟诗作对是独考,考生一个一个进去,主、副三位考官轮流出题打分, 当场给出成绩。
薛锦棠走进考场,主考官坐在中间, 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清瘦男子,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他的名牌, 上写伏丁修。左右两位副考官都是女子, 年纪也在四十多岁左右, 一个名叫徐娟、一个名叫范樱。
薛锦棠先上前拜见了三位考官,等了一会,不见主考官说话,徐考官就说:“去位置上坐吧。”
薛锦棠坐下来,感觉那位伏考官眼神很不善。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感觉错了,毕竟她跟伏考官从未见过面,也没有得罪过他。或许他生来就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也不一定。
先是两位副考官,一人出了一个对子,薛锦棠想了一会,就在纸上写下自己对的下联,起身交给两位副考官。
薛锦棠对对子一般,并没有很惊艳,但是也中规中矩比一般女孩子好很多,毕竟她的外祖父是两榜进士出身,堂堂户部尚书,薛锦棠在外祖父的耳濡目染之下,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至少也不会比别人差。
接着就是伏姓主考出题,他从卷轴从抽出一副画打开:“对画吟诗。”
那是一幅月夜风荷图,皓月当空,皎洁明亮,月下湖中大片大片的荷花正随风起舞。画画之人技艺高超,让人隔着画好像都闻到清风送爽、荷香扑鼻。
薛锦棠心头一喜。
前年夏天她跟纪琅、沈鹤龄在别院消暑的时候,夜里睡不着去抓萤火虫,当时他们就在别院的荷花池边,她见月夜荷风景色怡人,一时技痒回房就画了一幅画。
那幅画跟眼前这一幅并不十分一样,她画景不行,比眼前这一副要略色一筹。不过纪琅跟沈鹤龄很喜欢,将她夸了又夸,两人分别在上面提诗。
纪琅作的诗是:荷花宫样美人妆,荷叶临风翠作裳。昨夜夜凉凉似水,羡渠宛在水中央。①
沈鹤龄作的是:十里荷花带月看,花和月色一般般。只应舞徹霓裳曲,宫女三千下广寒。②
当时那两首诗都很符合现在这幅画的意境,她想了想最终把沈鹤龄作的诗写在了卷子上。
作诗她不擅长,短时间就算做出来肯定不如纪琅、沈鹤龄作的。这位伏主考官恐怕比较挑剔,既然如此,她就偷懒一回,拿了沈鹤龄的诗出来,保管这位考官挑不出错来。
薛锦棠觉得这次女学考试没有十分准,也有七八分了。她将作好的诗交给主考官,回到位置上等待几位考官点评。
两位副考官都挺好说话,她们一致认为薛锦棠对的对子没问题,可以通过。
伏主考的脸色一直阴沉着,等两位副考官说完之后,他才说:“这位考生所做的诗不合格,不能通过。”
薛锦棠立刻站起身来,恭敬道:“敢问考官,这首诗哪里不合格?”
伏主考一声冷笑:“本考官说了,不合格就是不合格,哪里都不合格。”
“这画上是夜风送荷,月荷两动人,学生作的诗或许立意没有多高,但描绘的的的确确是风荷夜景。”
薛锦棠态度谦恭,语气真诚:“请考官再看一下,学生自觉诗中之景与画中之景是符合的。”
“你说符合就符合?”伏主考冷着脸:“你是考官还是我是考官?”
薛锦棠听他语气带怒,就道:“自然您是考官。”
“既然我是考官,那就我说了算,我说你不合格,你就是不合格。”伏主考冷哼:“你退下吧,芳华女学不收你这样的学生。”
薛锦棠一忍再忍,到了此刻她不想忍了。
“芳华女学考试公平公正公开,不应该为某个人所把持。伏主考,您说我不合格,请指出我这首诗哪里不合格?”
伏主考目光在薛锦棠身上一转,这刁蛮歹毒的娇小姐果然露出真面目了,不管她刚才装的多么谦逊,现在还不是一样无礼?
“你这般顶撞师长考官,就是不合格。”
他眼里的厌恶鄙夷令薛锦棠心头怒火蹭蹭蹭朝上冒,她自问自己并未得罪过这位考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束手就擒。
“没错,身为学生的确不该顶撞师长。但你并不是我的老师长辈。”薛锦棠声音一提,朗声道:“你若公正无私,我自然视你为师。可若是某人无故刁难,为师不尊,为考官不公,试问,他有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的尊敬?”
伏考官本就看薛锦棠极度不顺眼,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好,那本考官不妨告诉你,今天这幅月夜风荷图,有不少人作了诗,个个都比你强。所以你被淘汰了。”
薛锦棠眉头一挑,声音嘲讽道:“是吗?既然如此那请伏主考将其他人作的诗拿出来,把那些诗跟我的诗一起糊了名字张贴出去,看看其他人是如何评判的?若旁人说我薛锦棠诗不如人,我立刻退出。若我得到更多的支持,那伏主考就该让我通过考试。”
“我才是主考。”伏主考寒着一张脸:“评判的标准是本考官的喜好,而不是外面那些人。你质疑本主考的评判,而我也看不上你的诗作,这就证明你并不适合进芳华女学。”
薛锦棠气得脑仁疼。
如果不能通过考试,她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薛锦棠越想越急,忍不住对着伏主考冷嘲热讽:“伏主考你这般针对我,难道我薛锦棠挖你伏家祖坟了吗?”
她这句话说出来,伏主考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另外两位副考也跟着起身。
“薛小姐,不得对主考无礼,快快道歉!”
“是啊,今年不成,还有三年后,不必如此较真。”
两位副考你一言,我一语劝说薛锦棠。
薛锦棠却冷眉冷眼跟那伏主考对峙,丝毫不愿意后退半步:“伏主考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学生不服。伏主考是厉害,可并不能只手遮天,女督学还在燕京没走,大不了我告到女督学面前,请她来评评这个理。”
“你…”伏主考被薛锦棠气得睚眦欲裂,他做老师这些年,别说是学生了,就连山长、理事,对他都恭敬有加。像今天这样被学生顶撞,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偏偏薛锦棠牙尖嘴利,将他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找谁都没用,只要我在这里,你这辈子都休想进女学。”
薛锦棠怒目圆睁,也拿这位伏主考没辙了,难道她真的挖了他家的祖坟了吗?否则他何至于这般针对她?
薛锦棠很想一走了之,却实在不甘心。突然她在伏主考腰间看到了一个小叶紫檀佩,薛锦棠立刻走近两步,想看清楚上面的纹样。
两位副考以为薛锦棠恼羞成怒要打人,忙上前来阻拦。不料薛锦棠在离伏主考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她脸上的愤怒不甘悉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伏主考,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进女学,但恐怕你今天的打算要落空了,这女学啊,你不得不让我进。”
“哦?”伏主考嗤笑道:“这样说大话,真不知你凭的是什么?”
“就凭我手里这块九福捧寿小叶紫檀佩!”
薛锦棠微微一笑,从袖笼中掏出紫檀佩,丢在了伏主考的桌子上。
伏主考如遭雷击,不敢置信拿起那紫檀佩,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了好一会,整个人脸青得如见了鬼一般。
伏家有家规,要知恩图报,滴水涌泉。如伏家人受了别人恩惠,可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要将紫檀佩送出,一旦紫檀佩送出,恩人可以手持紫檀佩要求伏家人做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危害他人的事情,都可以。
伏主考身上佩戴的是五福捧寿,如果对方的紫檀佩等级低于自己,他可以拒绝。可是薛锦棠这个紫檀佩是九福捧寿,他根本就不能拒绝。
伏主考气得发抖,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违背祖训,只能判薛锦棠通过。
薛锦棠拱了拱手,态度还算恭敬:“多谢。”
了结了这边的事情,薛锦棠去看术数计量的结果,她的名字高高挂在榜首。杜令宁跟她一样也通过了考试,两人高高兴兴出了考院,决定暂时不回家,先去酒馆里包个雅间庆祝一下。
考院外,等候了半天的范全为难地走到一辆毫不起眼地马车旁:“主子,薛小姐身边有人,您看,还要请她过来吗?”
马车内传来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再等等,等她落单之后再说。”
范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等人家姑娘落单了,然后把人掳走吗?
主子这追姑娘的路子未免太野了吧。


40.又见
薛锦棠与杜令宁在酒馆用了午饭, 两人在门口分手, 分别登上自家的马车。
功夫不负有心人, 赵见深终于等到了薛锦棠落单。
范全一直等待着自家主子出声,只要主子一声令下, 他就要去请薛小姐过来。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赵见深说话。
他只是让马车一路跟着薛锦棠的马车而已, 等薛家的马车到了胡同口, 赵见深就让人转回头,回燕王府去了。
范全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心里想着这叫什么事呀,敢情这趟出来是做护卫来了吗?
接下来几天, 薛锦棠一直在薛家, 陪着郑太太说话、或者跟杏枝一起做药。
范全守了五天, 没有守到人出来, 心里想着这样守下去不是个事啊。
他想了想, 最终跟赵见深说:“主子, 薛小姐已经通过女学考试了。按照惯例是要参加三天后的闻吉宴的,或许这几天她不会出来了, 不如等三天之后咱们再来?”
赵见深“嗯”了一声:“你去安排一下, 三日后与我一起出席闻吉宴。”
虽然不能像那次那样抱了她闻个够, 但是靠近一些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总是好的。
闻吉宴三年一度, 是当地知府为当年考入芳华女学的学子们庆祝之宴。在这一天, 知府会给女学生们送上笔墨纸砚作为庆贺之礼。
同时来参加的闻吉宴的, 还有当地小有名气的夫人、太太,以及往届芳华女学才华出众的小姐。
杜令宁身体不适,没能出席,薛锦棠不仅要领取自己的笔墨纸砚,还要替杜令宁领取。
知府家的小姐站在后园二门处迎接诸位小姐。
薛锦棠这才发现,这位小姐竟然就是那位在观音殿跪拜、后来丢失药包不承认的陈牡丹。
她认出了陈牡丹还有她的丫鬟若蝶,这主仆两人却没有认出她。
那天陈牡丹与若蝶惊慌失措,一直低着头不敢与她们对视,所以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陈牡丹面带微笑迎了薛锦棠进去,薛锦棠见她身量消瘦,脸上敷了厚厚的一层粉却依然掩不住那疲惫之色,就道:“陈小姐请留步,我自己过去就行了,陈小姐在这里等候其他人吧。”
陈牡丹笑了笑,招了一个丫鬟带薛锦棠去花厅。
花厅里已经来了很多小姐了,沈芳龄也在,她坐在主座上,其他小姐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她的身边,正夸赞沈芳龄手上的镯子好看。
薛锦棠看了看,那镯子翠绿如水,非常漂亮,不是普通的玉石,应该是很名贵的赤光石。
赤光石跟翡翠很像,一般人分辨不出来。不过它有个一个与翡翠截然不同的属性,赤光石是翠绿色的,但是遇热就会变成火红色,因此叫赤光石。因为这一点,赤光石之前在京城很是流行了一段时间。
沈芳龄矜持道:“这不是翡翠,是赤光石,是上个月我过生辰,我七哥托人给我带回来的。”
这时候就有很多小姐接腔,纷纷表示羡慕,既羡慕沈芳龄能得到赤光石,又羡慕她有沈七公子这样的皎如天上月的好哥哥。
薛锦棠也被她们的一席话触动了心事,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她也有两个好哥哥,一个是纪琅,一个是沈鹤龄。他们护着她,陪着她,对她有求必应,虽然不是亲生的哥哥,但是也差不多了。
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沈鹤龄也姓沈,也是燕京人。沈乃燕京大姓,不知沈鹤龄是不是沈家嫡枝,她从未听沈鹤龄说起他家里的事,想来不会是嫡枝。如果是嫡枝,那岂不是跟礼部尚书沈铨有亲戚,又何必舍近求远拜外祖父为师呢。
她正想着呢,小姐们就都到期了,陈牡丹招呼诸位小姐入席。上菜的时候,有个丫鬟不小心将一盅汤洒在了沈芳龄身上。
沈芳龄脸色有些不好看,陈牡丹身为东道主立刻站起来赔礼道歉,亲自带了沈芳龄下去换衣服。
大家小姐出门,都会带贴身服侍的丫鬟,更换的衣服至少会备一套。沈芳龄换了一套更华美的衣裙,不单单是衣裙,身上的首饰也换了一套跟衣裙相配的,得到了一众小姐的赞叹。
薛锦棠跟沈芳龄坐在不同的桌子上,除了诸位小姐对沈芳龄极力巴结之外,这一顿饭吃的还算平静。
就在众人起身离席的时候,有个丫鬟撞了薛锦棠一下,薛锦棠身子一歪,去扶桌子,她站稳了,却将站在她身后的陈牡丹给撞倒了。
薛锦棠回头看陈牡丹摔倒在地上,陈牡丹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她这一下跌得很重,发髻散开了,头上的碧玉簪也掉在了地上。
薛锦棠吓了一跳。
别人不知道,薛锦棠却知道,陈牡丹刚刚小产过,本该好好休息,今天却出来招呼客人,自己又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的身体能支撑得住吗?
“对不住。”薛锦棠心里自责,赶紧上前扶了她起来:“你还好吧?”
“我没事。”陈牡丹虚弱地摇了摇头:“我回去休息下就好。”
她冲其他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发髻乱了,重新更衣梳了头发就来。”
她笑容很勉强,感觉随时要昏过去一般。薛锦棠捡起她落在地上的碧玉簪,陪着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