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棠暗暗思索,很快脑海中就有了一个主意,就没注意花签递到了她的面前。
薛锦瑶见她神色怔怔的,以为她喝醉了,忙笑嘻嘻提醒她:“锦棠,该你抽花签啦。”
她眼睛一直盯着薛锦棠,只见薛锦棠伸手,抽了一只菊花,酒令是秋寒独香,此花开尽更无话。陶渊明独爱菊,掣者颂陶试一首以敬先贤。
薛锦瑶大失所望,竟然不是饮酒,算她好运气。
薛锦棠也很失望,她是想抽到一支需要饮酒的,然后她推脱不饮,才能化解局面。不过也不要紧,因为接下来薛锦瑶一干人等一定还会让她饮酒的。
她不动声色背了一首陶渊明的吟菊诗,等待着众人劝酒,等待着机会。
这次抽花签的人是薛锦瑶的表姐杜令宁,她抽的是栀子花,酒令是:玉质清寒,薝卜香清水影寒。自饮一杯,随意指人饮一杯。
“不知道表姐要挑谁呢?”薛锦瑶期待地看着杜令宁,暗示她挑薛锦棠喝酒。
杜令宁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薛锦棠的脸上。薛锦棠脸颊红扑扑的,很显然微微有些醉了。
薛锦瑶暗喜,因为杜令宁性子清冷不近人情,今天这个局她并没有告诉她,没想到表姐跟她是同道中人。
杜令宁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她道:“表妹你这么急着站起来,必然是想要喝酒了,我岂能不成全你?快与我饮一杯。”
薛锦瑶愣了一下,忙端起酒杯喝了,心里却埋怨起杜令宁来。
薛锦棠看了杜令宁一眼,杜令宁对她微微点头。
杜令宁明知道薛锦瑶等人针对她,却没有跟她们沆瀣一气,反而让薛锦瑶喝酒。杜令宁跟这些人都不一样。
接下来的一位小姐抽到了翠竹,酒令是:澹泊君子,茂陵归卧叹清贫。花中四君子共饮一杯。
薛锦棠刚才抽到的是菊花,是花中四君子之一,所以这一轮薛锦棠要喝酒。
丫鬟很勤快,拿了酒壶立刻要给薛锦棠倒酒。薛锦棠把酒盅倒扣在桌上,眼神有些恍惚:“不行,不行,我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要酒醉出丑了。”
薛锦瑶心道,要的就是你出丑。
众人纷纷来劝酒,薛锦棠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喝,她可能真的有些醉了,说话舌头都有些大。
“你们这些人没安好心,故意针对我,次次都要我喝酒。我若是真喝了,怕就上了当了,我偏不如你们的意。不喝,不喝,说什么都不喝。”
看来薛锦棠也不是很傻,竟然看出了她的打算。不过薛锦棠把心里话都嚷嚷出来了,分明是真的喝醉了。
“那可不行。”薛锦莹笑道:“酒令如军令,军令如山,这杯酒你休想逃过去。”
薛锦瑶笑呵呵的,端了自己的酒盅离开座位要灌薛锦棠,杏枝陪着笑脸阻拦:“堂小姐饶了我们家小姐吧,我们小姐醉了要出丑的。”
薛锦瑶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气氛好,她早就甩脸子呵斥杏枝了:“姐妹们之前常常在一起玩乐,喝醉的也不是没有,谁也不会嘲笑谁。再说了,锦棠若是醉了,那也是杨妃醉酒,玉山倾倒,我们只有羡慕的份,断不会取笑。你这丫鬟快些让开。”
大家哈哈一笑,纷纷赞道:“锦瑶好口才,锦棠可不就是杨妃嘛。”
“啪!”薛锦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冷望着薛锦瑶:“你说谁是杨贵妃?”
薛锦瑶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今天是为了灌醉薛锦棠,她才一直忍着的,被薛锦棠这样一激,她的怒火也上来了:“说的就是你。你这么胖说你是杨贵妃那是抬举你了。”
薛锦棠冷笑:“锦瑶你说话要当心点。杨贵妃是谁,大奸佞杨国忠的妹妹。你说我是杨贵妃,那谁是杨国忠?你这话莫不是把我们薛家比作唐朝杨氏?”
这话很重,薛锦棠眉眼冷峻,声音激昂,把一众小姑娘震得说不出话来。
薛锦瑶被扫了脸面,白着脸瞪圆了眼睛跟薛锦棠理论起来:“你不过是不想喝酒而已,玩不起就不要玩,不用扯那些没三没四的给人盖大帽子。”
这时候薛锦莹也帮腔了:“是啊,锦棠,要不是你不听酒令,锦瑶又怎么会说出那些话。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玩不起的人是你。”薛锦棠站起来指着薛锦瑶,又把手指对着薛锦莹:“小题大做的人是你。”
她眯了一下眼睛,眸中全是讥诮:“你们弄了这花签来糊弄我,算什么英雄。有本事换个花签,我薛锦棠奉陪到底,用这种花签算什么!”
她这样开门见山地说出来,薛锦瑶脸色一变。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做出愤慨的样子来:“薛锦棠你不要无理取闹了,这象牙花签是天宝行今年的新货,整个燕京只有二十套,我哥哥有幸抢到了一套,还是我用一串一百零八颗的碧玺挂珠跟我哥哥换来的。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不要迁怒这象牙花签。”
薛锦棠道:“你们弄的那些鬼我就不说了,只说这花签吧,并不是真象牙的。”
薛锦瑶乐了。
她的舅母杜太太为人苛刻又喜欢到处传话,她本来打算让薛锦棠出丑,舅母一定会把薛锦棠的丑态传出去。
薛锦棠不愿意喝酒,不愿意上当,本以为计谋不成了。没想到薛锦棠这么蠢,竟然自己朝刀子上撞。
天宝行是舅母娘家经营的,薛锦棠说花签是假的,舅母又怎么能放过薛锦棠?
“薛锦棠!”薛锦瑶故作气愤:“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要牵扯到别人身上,你说花签不是真象牙,你让杜表姐的颜面朝哪里搁?你实在太过分了。”
杜令宁也不高兴了。
薛锦瑶是祸水东引,想让她出面收拾薛锦棠,她是不屑为之的。但是薛锦棠这样污蔑天宝行她不能坐视不理。
看来众人针对薛锦棠,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薛家这些女孩子,没一个好东西。
“锦棠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般随口污蔑天宝行,我是不能接受的。请你立刻道歉。”
她神色冷,声音也冷。
薛锦棠不想与她正面争执,语气和缓道:“杜小姐,这花签的确不是真象牙的,并不是我随口胡说。如果让你不高兴了,我很抱歉。但我不能说假话。”
薛锦瑶拿了一个红漆镂空花梨木的匣子给众人看,匣子上刻着象牙花签几个字,背后还有天宝行的落款与标识。
“你们看,匣子上明明白白写着是象牙花签,天宝行一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薛锦棠你这胡乱说话、血口喷人的臭毛病要改一改了。”
杜令宁也拿过匣子仔细地看,天宝行是杜令宁外祖家开的,落款标识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的的确确是我外祖家天宝行的东西。”杜令宁眉目清冷,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你立刻道歉,否则我这就报官。”
这位杜小姐真是个心肠冷硬的人,不过也很直接,若不是两人今天站在对立面,薛锦棠几乎要为她叫好了。
薛锦棠说:“杜小姐别动怒,不是我故意胡搅蛮缠、存心污蔑,我是真的发现这花签有问题。既然各执一词,我们找人来仲裁辨别一番,若这花签是真象牙的,我薛锦棠立刻道歉。”
杜令宁正要说好,薛锦瑶却道:“你污蔑造谣,被人揭穿想道个歉不受任何惩罚可不行。有错就该罚,杜表姐你说,我们罚薛锦棠自打耳光行不行?”
杜令宁觉得这惩罚有些重,可她还是同意了。这些人拿别的事情开玩笑她可以忍,但是拿天宝行作伐子,她绝不能忍。
“如果这象牙花签是真的,锦棠小姐要自扇耳光十下,要重重的、响响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才行。”
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这惩罚实在太重了。这件事传出去,薛锦棠面上无光,杜令宁也会落一个刻薄的名声。
薛锦瑶大喜,与薛锦莹双目交汇,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期待。
杜令宁是个厉害的,杜太太更加厉害,是个敢说敢做一点亏都吃不得的人。之前有人得罪过她,被她捉住了错处,闹得人尽皆知,后来大家都不敢得罪她。
薛锦棠今天得罪了杜令宁,以后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薛锦棠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是胜券在握的风采:“这条件我答应。不过光要求我可不行,如果这花签不是象牙的,薛锦瑶,你也要自打耳光十下,要重重的、响响的,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才行。”
薛锦瑶一愣,为什么是我,不应该是杜表姐吗?
薛锦棠激她:“怎么,你不敢?”
“赌就赌,我有什么不敢的!”薛锦瑶道:“我要加一条,若是我赢了,你那十耳光要由我来打。”
她早就想狠狠打薛锦棠的脸了,今天机会送上门,她不牢牢抓住就是傻瓜。
薛锦棠神色淡然:“我没意见,反正输的不是我。如果你要是输了,就让我的丫鬟杏枝打吧。”
薛锦瑶冷哼,死到临头还嘴硬,等会有你好受的。
杜令宁突然开口:“事涉天宝行,就算打赌,也该是我与锦棠小姐打赌。如果天宝行以次充好,售卖假的象牙花签,这十个耳光我杜令宁愿意承受,不必锦瑶表妹替代。”
她神色冷淡,自带一股凛然之气,与别人大不相同。
“锦棠小姐,我母亲身边的吴妈妈会鉴玉石象牙珠宝,为避嫌请你的丫鬟走一趟请了她过来,只说我有事,我们打赌的事情不必说。”
杜令宁又看向薛锦瑶:“把其他东西都收起来,只把这四十根花签留在这里。”
“锦棠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薛锦棠淡淡一笑:“杜小姐的安排非常好。你去把吴妈妈请过来吧。”最后一句话是对杏枝说的。
杏枝应声而去,不一会就请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妈妈过来,杜令宁也不说其他,开门见山道:“吴妈妈,你来看看这副花签的材质如何?”
吴妈妈步履沉稳,神色从容,她上前来将那花签拿在手里,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正色道:“这花签大小、款式、花纹都跟我们天宝行新出的象牙花签一样。”
薛锦瑶激动不已,正要说话,吴妈妈突然话锋一转:“只不过质材却大不相同,我们天宝行的花签是用象牙雕刻而成,这花签是野猪牙做的。仿的很精致,但假的就是假的。”
天宝行生意很好,市面上经常有人仿造,吴妈妈还以为杜令宁是看出来了,所以才叫她过来的呢。
她的话说出来,全场哗然,有几位小姐窃窃私语,说没想到天宝行竟然卖假货,看杜令宁与吴妈妈的眼神都变了。
薛锦瑶更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不安地看像杜令宁:“杜表姐,怎么办?”
杜令宁清冷的脸微微涨得有些发红,她看了薛锦棠一眼。
薛锦莹站出来,笑着说:“这事情说起来不过是玩笑话而已,锦棠妹妹,杜表姐不是别人,跟我们是姻亲,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就算了吧。”
薛锦棠撇了她一眼,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算不算,你没资格说。”
“杜小姐。”薛锦棠说:“我并不想打你耳光。我只问你一句,如果输的是我,会怎么选择?你会看在姻亲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吗?你会因为有人求情就既往不咎吗?”
“如果你选择网开一面,那我也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玩笑。”薛锦棠目光清冷如水,直直与杜令宁对视:“请你说真心话。”
她不会,她会毫不留情让对方打足十耳光,否则绝不罢休。
杜令宁犹豫了一下。
只要她说她可以网开一面,那她就不用自打耳光了。可薛锦棠目光清湛如波,直指人心,她没有办法撒谎。她平生最看不起那些撒谎的人。
犹豫一闪而逝,杜令宁挺直了腰杆:“是我错了,我愿赌服输。”
说着她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这耳光又响又亮,每个人都听见了。
她准备打第二下的时候,被吴妈妈拦住了,现在她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吴妈妈,你让开。”
是她自己得理不饶人,自取其辱。
“啪!”杜令宁又打了自己第二个耳光。
“住手!”
杜太太与东府大太太、并其他几位太太都过来了。
原本只是小姐们的玩笑,现在闹成这个样子,那就不仅仅是玩笑这么简单了。
杜太太震怒:“阿宁,吴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锦瑶抢着说:“舅母,是薛锦棠,我们开玩笑打赌,薛锦棠得理不饶人,逼迫表姐自打耳光。”
“原来是你!”杜太太眉头高高扬起,目光阴森凌厉,恨不能将薛锦棠生吞活剥了。
她并没有过多地跟薛锦棠纠缠,只是去看东府大太太:“我来府上给老太太贺寿,那是看了姑奶奶你的面子,如今阿宁被人如此羞辱,姑奶奶,你如何交代?”
东府大太太又急又怒,她道:“大嫂别生气,阿宁是我侄女,我不会白白让阿宁受委屈的。”
她白着一张脸呵斥薛锦棠:“阿宁是客,你也算是半个主人了,竟然这出这种事情,还不快给阿宁赔礼道歉。”
“我可以道歉。”薛锦棠没有看东府大太太,而是看向了杜太太:“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薛锦棠就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行酒令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刚才杜令宁自打耳光。她不疾不徐,不遮不掩,也没有故意把话题偏向自己,只用平淡的语气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她眉目清冷:“杜太太,人家都说你性子不好,我从前也这么认为。今天见了杜小姐我却觉得您不是性子不好,您是刚强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才会教出杜小姐这般傲骨铮铮的小姐来。”
“我很佩服您,如果您觉得我应该道歉,那我薛锦棠道歉又何妨?”
她正气凛然不可侵犯,杜太太根本没办法说出让她道歉的话来。
至始至终薛锦棠都没有逼迫过阿宁。主人是薛锦瑶,花签是薛锦瑶拿出来,打赌是薛锦瑶提出来的,打耳光也是薛锦瑶提出来的。阿宁跟薛锦棠不过是碰巧撞上了,一个是她攻击的对象,一个成了她的垫脚石。
杜太太没说话,东府大太太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忙厉声道:“你知道自己错了,那还不赶紧道歉,说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女孩子家家应该温柔谦顺为主,你这样的作为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薛家的女孩子都是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的。”
“是。”薛锦棠不卑不亢:“既然你要我道歉,我道歉就是。”
“慢着!我的女儿挨了打,光道歉就想把事情揭过去,没这么容易。”杜太太突然道:“花签在哪里,拿过来给我看看。”
薛锦棠眼波一闪,杜太太果然跟传闻一样不会让她失望。
吴妈妈将花签拿过来,杜太太看了,将花签放下,摆摆手招了薛锦瑶过来。
薛锦瑶还以为舅母要让她出手打薛锦棠,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杜太太身边,杜太太一声冷哼:“薛锦瑶,天宝行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拿了假的象牙花签来造谣污蔑天宝行?”
薛锦瑶一个激灵,吓得脸都白了:“舅母,我没有。这花签的确是从天宝行买的,匣子还在这里。刚才表姐也说了,这就是天宝行的落款标识。”
“我说的花签,不是匣子。”杜太太阴沉沉的:“你可有购买的凭证?”
天宝行的东西都有鉴定文书与凭证的。
“有,有。”薛锦瑶磕磕绊绊道:“在哥哥那里,我…我这就让人叫哥哥过来。”
东府大太太脸色也开始不好看了:“大嫂,不过是一个玩笑…”
“玩笑?”杜太太质问:“那我打薛锦瑶几个耳光当玩笑行不行?”
东府大太太没办法接话了,她能感觉到这事不会善了。她这个大嫂厉害的很,她说是花签不是天宝行的,那八成就真不是天宝行的了。
薛东从婆子嘴里得知杜太太要购买凭证,说了声“哎呦倒霉”就朝自己房里跑。
原来薛东的确买了一副象牙花签,他很喜欢,爱不释手。薛锦瑶无意中看到了,要拿那串一百零八颗的碧玺挂珠跟他换,他不同意,薛锦瑶就说要把花签给毁了。
薛东没办法,只好从市面上买了一套仿品装进盒子里送给薛锦瑶,薛锦瑶根本不识货,认不出来。
他以为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被舅母杜太太给撞上了。
舅母难缠,薛东不敢含糊,回房拿了真品与购买凭证就去了,他一进门就满脸堆笑,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都怪我跟锦瑶开玩笑,舅母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外甥的气。”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般人听他这般说,或许就把事情给揭过去了。可杜太太不是一般人,她是燕京商圈里有名的刺头。
“薛东,你也是商户人家的少爷,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了坑蒙拐骗的事。你们兄妹怎么回事我管不着,可薛锦瑶拿了假货说是天宝行的东西,今天你们薛家必须给个说法!”
“这是自然。”东府大太太忙大声说:“我这就在大家前面声明澄清,是薛东有错拿了假象牙冒充天宝行的东西,天宝行货真价实,没有以次充好。”
“好,既然澄清了,我也就不追究了。”
东府大太太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大嫂大人大量,不会跟…”
“薛东拿仿品冒充天宝行真品的事情就此算了,可阿宁不能白白受辱。”
东府大太太暗呼不好,杜太太道:“本来打赌的是薛家的两位小姐,因为事涉天宝行,所以阿宁才出面的。事实证明,这花签不是天宝行的东西,那这件事情跟阿宁没关系。这次打赌,锦棠小姐赢了,锦瑶外甥女输了。愿赌服输,就按照之前的约定,锦瑶过来让锦棠小姐的丫鬟打上十个耳光吧。”
她语气虽然不是很严厉,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却不容反驳。
薛锦瑶神色慌张,连连朝门口退。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她要是被打了耳光还如何见人?
杜太太倒不着急,只慢悠悠道:“锦瑶若是不想挨耳光也成,只是薛家与天宝行的生意往来以后怕是不能够了。”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若断了天宝行这条线,薛家东西南北中五府的人都不会放过薛锦瑶。
两相比较取其轻,东府大太太咬了咬牙,让婆子抓了薛锦瑶,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推到杜太太面前。
她自己则背过脸去。
薛锦瑶死死瞪着杏枝,贱婢,你敢打我试试,我不会放过你的。
杏枝根本不理会她的警告,高高扬起手,重重给了她一耳光。紧跟着又是“啪、啪、啪”好几下,薛锦瑶被打得两眼发晕,耳中嗡嗡响。
整整十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杏枝收回手,薛锦瑶两腿一摊,跌坐在地上,很显然她被打懵了。
东府大太太又心疼又生气,忙呵斥婆子:“还不快把小姐搀回去。”
“慢着!”杜太太又开口了:“刚才阿宁那两下也不是白挨的。阿宁,你打回来吧。”
“是,母亲。”杜令宁神色冷冷的,对着薛锦瑶的脸就是两巴掌。
薛锦瑶茫然地看着众人,觉得大家都在笑话她,她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32.共食
薛锦瑶被羞辱之后, 一连很久都没有出来见人。直到十几天后, 薛老太爷新请了一位女先生来教学, 薛锦瑶才重新出现在薛家内学堂。
薛家本来有两位女先生,一位教女红管家, 一位教诗词歌赋,薛老太爷请的这一位是专门为明年芳华女学考试准备的。这位女先生对于芳华女学考试的流程很清楚, 她会辅导薛家的几位小姐, 直到明年女学考试结束。
薛锦棠也想了解女学考试的事宜,用过早饭略收拾下就去了内学堂。
在内学堂门口她被拦了下来,说薛老太爷吩咐了,薛锦棠很久没到内学堂来读书了, 进度跟不上, 等来年养好了身子再说。
来年三月芳华女学就要报名了, 薛老太爷是不想让她参加考试, 所以才这么说的。
薛锦棠沿着来时的路朝回走, 才拐了一个弯, 就听到郑执喊她:“锦棠,你上来。”
薛锦棠应声抬头, 见郑执站在赏月亭上对她招手。
赏月亭分上下两层, 底下就是普通的亭子, 上面的亭子四面镂空雕花糊着纸。
薛锦棠顺着楼梯上去,郑执道:“你别去学堂了。就算亲家老太爷答应, 其他几府的人也不会答应的。那天的事情闹得太大了, 你这个时候去内学堂恐怕又要起争执。”
薛锦棠沉默不语。
女学考试一家只有一个名额, 祖父想让薛锦莹去,就一定不会让她去。不过她不会放弃的,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郑执见她低垂了眼皮,修长卷翘的睫毛因沾了雪越发油亮乌黑,心头就有些闷。他将一个手炉塞到薛锦棠手里,轻声说:“你别担心,莹表妹说了,她会替你跟亲家老太爷求情的。”
薛锦棠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相信薛锦莹会帮我?”
“是的,莹表妹说了,你们到底是亲姐妹,哪里会有隔夜仇?”
其实是他请薛锦莹帮忙的,薛锦莹也满口答应了。既然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帮的。
薛锦棠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等着薛锦莹的好消息。”
她语气敷衍,分明不相信薛锦莹,郑执嘴角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薛锦棠推开窗户。
薛锦莹正垫了脚摘梅花,她听到有动静就抬头朝上看,见薛锦棠倚着窗户,就忍不住笑了:“锦棠妹妹,不用上学真是悠闲。这一点姐姐就不如你了,每天都要到内学堂来,新来的女先生很严厉,大家都很累,提起你都觉得很羡慕。”
“你是不如我。你推我落水没能把我淹死,想把我困在别院我却好好的回来了,你请了赵老大夫来,把我不能瘦下来的事情告诉祖父,想让祖父把我打死…你一次次地出手,却一次次地失败,还找了薛锦瑶做帮手,做了局等我朝下跳,最后丢脸的那个人变成了薛锦瑶。”
薛锦棠嗤笑:“你现在能看清你不如我的事实,也还不算晚。”
她话语很刻薄,薛锦莹听了却不怒反笑:“没错,你是运气好,每次都能逃掉。但是现在,能在内学堂读书的是我,能参加女学考试的也是我,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什么都不能做,只有郑家那个泼妇帮你,去求郑执,让郑执来求我。”薛锦莹哈哈一笑:“也只有郑执那个傻子会相信我会帮你。你是厉害,但耐不住郑执蠢啊。”
“你…”薛锦棠说不出话来,好像被气坏了:“你就不怕郑表哥知道吗?”
薛锦莹不急不慢道:“我对郑执有救命之恩,我说什么他都会相信。郑执一直都是这么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之前你总是欺负他,他却一直跟在你身边护着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骗了他到假山底下,想用石头砸他个头脑开花。”
“是荷叶那丫鬟胆小手抖,竟然把石头朝我这边扔,我为了逃开推了他一把,他误以为是我救了他。从此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跟条狗一样。”
薛锦莹笑道:“这些话,你只管去告诉郑执,你看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被薛锦棠欺负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次了,薛锦莹不再歇斯底里。她一直笑眯眯的,很有赢家的风范。
薛锦棠居高临下,也笑眯眯的:“要是以前,郑表哥八成是相信你的,可是今天,还真不好说。”
这个笑容如此熟悉,每次她要倒霉薛锦棠都是这样笑。
薛锦莹立刻敛了笑容,眼里都是防备:“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