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他没有说,言外之意却很明显了,薛锦棠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好像快冒烟了。
那脸上的红慢慢褪去,一种可怜的苍白色浮上来,她身子僵硬如木雕石刻般一动不动,身上却大汗淋漓,很明显是在天人交战。
真是可怜得不得了。
赵见深本想好好羞辱她一番,此刻见她红唇发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他心里那种占了上风的得意突然变得索然无味,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随着她汗出如浆,她身上那浓郁的甜香如被打翻的花蜜罐子,铺天盖地汹涌而出。
赵见深起身,跟薛锦棠拉开了距离。
“全身针灸,但是男女有别,所以这个方法不行。”赵见深沉吟道:“所幸还有其他方法,人的头面、双耳、双手、双足布满经络,而这些经络通往全身与内脏。特别是头面与双足,与身上的经络息息相关,只是这样一来,针灸就会特别痛苦…”
“我能接受。”薛锦棠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她低了头,语气坚决:“再痛苦我都能接受。”
相较于全身针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病不避医,虽然男女有别,但为了能瘦下来,这不算什么。
赵见深眉头一挑,目光幽深。
这女子果然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来人,带薛小姐去沐浴更衣。”
薛锦棠没想到现在就针灸,她并没有带换洗的衣裳过来。可还是跟周嬷嬷一起去了隔壁的一间屋子,等她脱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衣服都汗透了。
怪不得赵见深让她洗澡,原来是她汗出了太多有味道了,看来的确要好好洗一洗才行。
她虽然不是大夫,却也知道人在舒适的状态下做事,跟难受的状态下做事是完全不同的。
赵见深这个大夫提供了治疗方案与场所,她这个患者就该把自己清洗的干干净净,没有异味,让赵见深在舒服放松的状态下给她治病。
其实她想多了。她身上自带一股含笑花的甜香味,只是她自己闻不到罢了。
沐浴之后,薛锦棠换上了宽大的衣袍,这衣袍柔软洁净,脖颈、袖口、裤脚都有束带,她穿好衣服,将束带扎好,除了手脚头面之外,其他地方的肌肤完全不会露出来。
一看就知道这衣服是专门设计给针灸的人用的。能设计出这样的衣服,赵见深果然很厉害。薛锦棠满怀信心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赵见深坐在椅子上,他左手边放着一张床,右手边是一张桌子,大白天的桌子上还点着灯。
“过来,躺下。”
薛锦棠依言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桌上摊着一个针灸包,里面长长短短的银针一字排开。最长的针有小孩胳膊那么长,最短的几不可见。一根根银针闪着冷冷的光芒,让薛锦棠后背发凉。
她定了定,等呼吸平稳了,才慢慢躺到床上。
不用怕,只是针灸而已,一定不疼。
她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见赵见深抽出一根针,先是在火上烤了烤,又用烧酒擦拭,然后对着她的脸落了下来。
她还是很害怕的,虽然不想承认,而且针扎在脸上,特别是刚刚扎下来的一瞬间是比较疼的。
她不敢再看,只把眼睛闭上。
赵见深冷笑,看她刚才的样子,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没想到一转眼就怂成这个样子。前世他就栽在这种怂货手里,说出去都丢人。
紧张成这个样子,全身的肉痉挛,穴道移位,扎下去不仅疼,还会没效果,只会白白浪费他的时间。
赵见深冷冷道:“听我的指挥。”
“是。”薛锦棠全身的肌肉都在抖,精神高度集中,闻言立刻回答。
“吸气,呼气。”
“吸气,呼气。”
随着她一呼一吸,胸前的饱满鼓起落下,十分的显眼。
她胖,女性特征的地方就格外的丰满。
赵见深定了一下,把视线移开,手轻轻放在她柔软温暖的小腹上。
薛锦棠身子一僵,肚子上的手掌就微微使了力气。
“跟着我的动作走。”赵见深声音沙哑低沉:“吸气的时候小腹鼓起顶我的手,呼气的时候肚子往里吸,挤压内脏。吸、呼,吸、呼。”
薛锦棠配合着他的口令手势,觉得呼吸越来越深远绵长,紧绷的身子在不知不觉中放的很松。
“好,不要睁眼,继续。”
赵见深拿了一根针,扎在她的脸上,薛锦棠只感觉到微微一刺,却并不怎么疼。这下子她才放了心,不知不觉露出一个微笑,笑的时候扯动脸上的肌肉有些疼,她赶紧收敛了笑容,不敢笑了。
赵见深竟然也忍不住勾了勾唇,只是眸中依然清冷。
薛锦棠像个刺猬一样趟了半个时辰,到了起针的时候就不那么疼了。
薛锦棠换回自己的衣服,来跟赵见深道谢:“多谢殿下救治,民女还要谢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日后殿下若有差遣,民女一定奉命。”
虽然赵见深不说,但她受人恩惠却不能装作不知道。而且以她对赵见深的了解,他并非施恩不求报答的老好人。与其等他以后做出要求,倒不如她自己提出来。
“薛锦棠。”赵见深突然连名带姓称呼她,沙哑的声音低沉醇厚,好像他在她耳边说话一样:“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薛锦棠愣了一下,听赵见深的意思,他们之前是见过而且认识的。可她这副身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赵见深又是这么的气场强大,凌厉逼人。若是她跟他见过,她不会不记得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她凝神想了一会,记忆中的确没有赵见深的印象:“殿下,民女不明白您的意思。”
“八年前,在潭拓寺我们有过一面之缘。”赵见深的记忆很清晰,他慢慢把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说给薛锦棠听:“你给我了我一包糖。”
那一年皇祖父突然下旨,要各藩王送一名皇孙到京城承欢膝下。父皇舍不得庶长子赵见鸿,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还小,于是父王母妃决定送他去京城。
那年他十岁,在此之前从未离开过母妃。他不想去,却又不想惹母妃伤心。临行前,母妃来潭拓寺为他祈福,他偷偷跟来了,见母妃跪拜佛祖,他难过的哭了。
他遇到了薛锦棠,她把身上的一包糖给她吃,还让他不要伤心:“好歹你母亲疼你,我母亲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对我冷冰冰的,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京城虽然远,但是你很快就会长大,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回燕京跟你母亲团聚。”
薛锦棠比他还小,他觉得很不好意思,想把糖还给她。她没有要,笑嘻嘻跑远了,还说等他从京城回来,带京城的糖还给她吧。
薛锦棠搜索记忆,想了一会不由低声惊呼:“你…你是哪个小胖子!”
八年前她的确给过一个人一包糖莲子,可那个人是个哭鼻子的小胖墩,她实在没办法跟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对,我小时候很胖,又是父皇的嫡子,母妃觉得颜面无光,就限制我的饭量、不许我吃糖果点心。”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糖的,他怕母妃伤心,忍着馋不吃。后来薛锦棠给了他一包糖甜极了,他舍不得吃,偷偷放起来,打算慢慢吃。
“我带着你给的那包糖去京城,不料路上遇到伏击滚落山崖。虽然没有受致命的伤,但是人却被困在山底。五天五夜之后侍卫们才找到我,而那五天五夜,我就是靠着你给的那包糖撑下去的。”
“认真算起来,是你救了我一命。若没有那包糖,我无论如何也撑不到侍卫到来。”
薛锦棠惊讶不已,真没想到她跟赵见深还有这样的渊源。
“能救殿下一命,是民女之幸。”正是当初那小姑娘无意中的善举,才让她今天能有这样的福报。
赵见深点头:“的确是你的福气。你替我出主意,我给你治病。你救了我一命,这次我也将你从柴房救出。”
薛锦棠松了一口气:“那民女与殿下便扯平了。”
心头一块大石头放下,薛锦棠回去的路上一直心情很好。
赵见深却目光冰冷。
前世她给了他一包糖,救了他一命。他一直记着她的恩情,后来薛锦棠进京参加女官考试,他在名录上看到她的名字,见她籍贯的确是燕京,就知道他还欠她一命,想着以后有机会就要偿还他。
也是巧了,几个月后他听到几个小宫女说薛锦棠犯了错,受了廷杖,被关在某处等死,就叫范全带了太医给她治疗。
薛锦棠来道谢,他见她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就把糖莲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让她以后若遇到过不去的难关可以来找他。
那是他跟薛锦棠的第二次见面。
在接下来的一年,他跟薛锦棠都没有见过面,直到她被封为楚王世子妃半个月之后,那一天父皇夜宴百官,她突然找了个丫鬟来叫他,说有急事。
他前世心宽体胖,对人不设防备,听说她有急事就去了,根本没想到她会无端端陷害自己。他才到地方,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迷晕过去。
他是被楚王世子打醒的,他未着寸缕躺在床上,薛锦棠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跪在地上哭,任谁看都是捉奸在床的样子。
他问薛锦棠怎么回事,薛锦棠却一口咬定是他奸|污了她。
他前世有隐疾,根本不能行人事,这事除了母后再无人知道。但当时那个时候,他却不能说出来自证,一个不能行人事的皇子,是不配做太子的。
他只说自己是清白的,没碰薛锦棠。徐贵妃叫了老嬷嬷来给薛锦棠验身,她已经失了清白,而且刚刚失去清白不久,身上还有残留的处子之血。
他百口莫辩。
他是嫡子,却不是长子,而且身体肥胖,为人单纯。父皇更喜欢徐贵妃所出的庶长子赵见鸿,并不太喜欢他。
但是他性子好,五官跟皇祖父有几分相似,又有宽厚慈和的好名声,朝中有很多大臣都十分爱戴他。因为这件事情,他被冠以乱伦悖逆,□□无德的罪名,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后来又在弹压叛乱的时候被人暗害。
他死后没去阴曹地府,一睁眼他回到了十岁滚落山崖的地方,到京城之后,他利用前世的预知,找了一个不出世的大神医学习医术。
原来他不是吃太多肥胖,而是被人下了毒。还有他不能行人事,也是中毒所致。
他学习医术,让自己瘦下来,又学习武术兵法,在宫中奉承皇祖父。十三岁那年,他知道皇祖父狩猎会遇险,就提前准备,与皇祖父一起杀死猛虎,还因为保护皇祖父受了重伤。
从那之后,他就成为皇祖父最疼爱的皇孙。
前世他一心只读圣贤书,做老好人,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这一世他看清楚了,做好人无用。他要做一个手中有权,令人惧怕的人。
两年前他自告奋勇回到燕地戍边,在几场战役中杀得鞑靼溃不成军,不用再仰人鼻息。
只是这远远不够,一日没登上那个位子,他就一日不算成功。
前世的仇,他会一个一个的报。
薛锦棠前世救了她一命,恩情他前世已经还了。
这一世,她想跟他扯平,做梦!

自重生以来,薛锦棠今天才算真正放开了心怀。
先瘦下来,接着去女学,回京城参加女官考试,进宫手刃仇人,给母亲、弟弟还有她自己报仇。
来的时候太过紧张,她竟然没注意赵见深的别院跟薛家的别院其实离的并不远。
她撩着帘子看路两边的庄稼地,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辆牛车上,坐着一个熟人。
她让马车放慢速度,等着那牛车过来,果然她没看错,这人正是薛家别院的副管事王福。这个王福油腔滑调、花言巧语,在别院的时候没少巴结薛锦莹,也算得上是薛锦莹的人。
因为薛锦莹的关系,别院大管家薛富贵每个月进城向老太太汇报事情的时候,会把王福也带着。算算日子,还没到汇报事情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
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包袱、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薛锦棠决定跟着王福,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王福一路来到城中一家当铺,他拎着包袱进去,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很明显是把东西当掉了。
薛锦棠没有自己下车,她让燕王府的人帮忙去问问刚才当的是什么东西。得知是一些花瓶瓷器,而且是死当,薛锦棠就察觉到问题了。
这不对。
别院清闲,下人是另买的,月例银子少,也没什么油水可捞,王福哪有钱去买花瓶瓷器呢?
再说了,王福是个粗人,他就是有钱也不会买瓷器这种文雅的东西。
这极有可能是王福偷了东西来当,说不定背后还有薛锦莹的手笔。
薛锦棠当机立断,她叫了燕王府的侍卫:“去旁边的笔墨铺子买纸笔来,再跟老板买一点墨水。”
侍卫应声而去,很快就买了东西回来,薛锦棠想着王福的容貌,三下两下画了一张画像交给侍卫。
“你进去告诉当铺老板,就说这画像上的人是偷了主家东西的逃奴,主家正报了官要捉拿逃奴。刚才他卖的都是脏物,让老板不许私自把东西卖出去,否则就会招来祸患。让他把东西收好,过几日官府抓到了人,还要过来让他去作证。”
侍卫见薛锦棠画技高超,栩栩如生,在心里暗叹。他将薛锦棠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见薛锦棠说没问题才进去办事。
听说是脏物,当铺老板吓坏了,连连承诺绝不敢卖。
薛锦棠放了心,让车夫赶路回薛家。
没走多远马车就停了,侍卫说后面有人尾随。
薛锦棠还以为是薛锦莹安排的人,就冷着脸说:“把那个人捉过来。”
燕王府的马车也敢尾随,薛锦莹的胆子实在是太大。
“四小姐,您是四小姐吗?”车外被捉住的那个人声音着急:“我,我是杏儿,不是歹人。”
杏儿?
不就是傻大姐的妹妹吗?
薛锦棠撩了帘子,杏儿正焦急万分地看着她。
先是王福,接着是杏儿,她立马就推断出别院出事了。
“你先上来。”
杏儿上了马车,立刻就跪下了,她哽咽道:“四小姐,我姐姐死了。”
“啊?”
薛锦棠大惊失色:“傻大姐她去世了,是怎么回事?”
若是平常故去,杏儿绝不会从别院偷着跑出来,这里面必然有缘故。
“我姐姐跟别的丫鬟一起出去挖冬笋走丢了,大家找了两天两夜,等找到的时候她身子都被野兽咬烂了。”
杏儿眼圈红肿,身子发抖:“我姐姐虽然调皮,但胆子特别小,从不敢到外面去,那天却背着我跑出去,这里面分明有问题。我偷偷调查,让人给我姐姐验尸,副管事王福却诬赖我偷东西,将我关了起来。”
“我是夜里偷偷跑出来的。”杏儿咬牙切齿:“四小姐,你要当心三小姐,副管事王福是她的人,我怀疑我姐姐的死跟王福脱不了干系。”
薛锦棠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薛锦莹之前推她落水,即胆大包天又心狠手辣,但薛锦莹杀她是为了取而代之,傻大姐对薛锦莹并无妨害,按说薛锦莹根本没有对傻大姐下手的必要。
还有一个可能,因为傻大姐之前救了她一命,薛锦莹迁怒傻大姐,所以取她性命。若真是这样,那薛锦莹的心肠未免太狠毒了些。
杏儿道:“我跟姐姐相依为命,姐姐不在了,王福又处处针对我,我只能离开薛家。好歹我身上有些拳脚功夫,出去也饿不死。我这就走了。”
薛锦棠能听出来她并不是想走,而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走。傻大姐之前救过她一命,于情于理这件事情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薛锦棠说:“现在情况未明,你这样一走了之也不是办法。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杏儿猛然抬头,又缓缓低下头,沮丧道:“我自然想留在四小姐身边,只是王福陷害我偷东西,我若是到您身边,一定会给您带来麻烦。”
“不用担心,我既然留你,必然会有万全之策。”薛锦棠缓缓道:“若王福真是受了薛锦莹的指使谋害傻大姐,谁找谁的麻烦还不一定呢。”
她目光在杏儿身上一转:“我带你去成衣铺子,你先换一身衣裳。”

薛锦莹正在看账本,看的烦躁不安。她是庶女,之前一直没有启蒙,还是两年前薛锦棠不顶用了薛老太爷才开始重视她,让她学东西。
临摹薛锦棠的字还行,可是让她算账简直难上加难。她根本不喜欢算账,十回里头有九回是让东府的薛锦瑶帮她算的。这几天薛锦瑶忙了,没办法帮她,她自己算账,算得头都大了。
偏偏别院的王福还跑来了,让她更加烦躁。
薛锦莹没去见王福,让丫鬟荷叶出去应付他。
过了好一会,荷叶才回来。
薛锦莹气急败坏问:“怎么样?人打发走了吗?”
“奴婢已经把王福打发走了,也告诫他以后不要再来了。”荷叶收了王福的钱,就替他说好话:“其实王福也是太想向您表忠心了,说起来他也算是我们的人,若是王福做上别院的大管家,以后为小姐办事也方便些。”
“哼。”薛锦莹怒道:“这种蠢货,只会给我添麻烦。”
别院现如今的大管家薛富贵是薛老太爷的奶哥哥,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就想要退下来养老。副管事王福与孙喜两人为了别院大管家的位置整的头破血流。
之前王福在别院替薛锦莹办了不少事,自诩为薛锦莹的人,薛锦莹之前跟他承诺过会替他争取大管家之职。
后来薛锦棠跟薛锦莹都回了城里,薛锦棠的身份大白,以后也不会再去别院了,薛锦莹想着王福没用了,就不再替他谋划。
王福心里着急,跑过来求薛锦莹,薛锦莹一直被打压心情很不爽,当时就随口说:“别院的傻大姐对我很不恭敬,你替我好好教训她。”
王福如得了圣旨一般回去就把傻大姐给弄死了。
薛锦莹不过是想要傻大姐吃苦头,没想到王福这么狠,出手就要了傻大姐的命。
“小姐,王福说他没想要杀人,他之前也没杀过人,他就是把傻大姐骗进山里,想吓唬吓唬她,谁知道跟着跟着人就丢了。”
“行了,行了。”薛锦莹没好气道:“以后不许王福再来,我也不会再见他。”
为了替他遮掩,她废了好大的力气。虽然现在证据都被抹平了,任谁也查不出什么,但是她到底烦透了王福,打定主意以后不会再跟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来往。
“是。”荷叶心里暗暗叹气,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替王福说情,她把人都支开,低声道:“我刚才在门房看到四小姐回来,她还带了一个丫鬟。”
薛锦莹脸色一落,“啪”地一下把账册摔在桌子上:“是什么丫鬟,燕王府赏给她使唤的丫鬟吗?”
“不是,穿的是衣裳跟我们家三等丫鬟的衣裳是一样,只不过颜色不一样,是别院那边的丫鬟。”
荷叶踟蹰道:“看样子,好像是傻大姐的妹妹叫什么杏儿的。”
“你怎么不早说?”薛锦莹脸色一变,伸手给了荷叶一个耳光。
荷叶被打懵了:“小姐,傻大姐死了,跟咱们没关系,都是王福干的。再说了,现在证据都没有了,傻大姐的姐姐找了四小姐也没用啊。”
薛锦莹气得眼冒金星,她说跟她没关系,薛锦棠会信吗?薛锦棠那个人,没证据也会想办法让那个杏儿变成证据。
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你去,叫几个婆子来,跟我一起去捉人。”


28.中计
薛锦莹叫了几个婆子, 怒气腾腾来到薛锦棠的院门口。
本想冲进去, 她想了想突然道:“罢了, 先回去吧。”
薛锦棠一向狡诈,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薛锦莹回到自己房中, 拿了几盒糕点,再次去见薛锦棠。这一次她没有叫婆子, 也没有满脸杀气, 而是笑容满面,温柔小心。
“看来四妹妹身子都大好了,这我就放心了。”薛锦莹道:“昨天东府锦瑶妹妹给我送了几盒时新点心,我想着你最爱吃这些东西, 就特意送过来给你尝尝。”
薛锦棠冷笑:“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收起你那虚伪的面皮吧, 这里没有人看你的表演。”
薛锦棠明显不高兴。
薛锦莹眼睛一转, 笑得温婉无害:“我们是亲姐妹, 就算偶尔有误会有争执, 也不能有隔夜仇啊。锦棠,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薛锦棠撇了撇嘴, 不齿道:“我母亲是薛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嫡妻, 你的生母姚姨娘不过是个未婚先孕的妾室, 谁跟你是亲姐妹?”
“你…”薛锦莹瞋目切齿,突然又笑了:“我没上当, 你很不高兴对不对?”
薛锦棠脸色一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 你分明找人穿了别院丫鬟的衣裳伪装成杏儿, 然后设了个陷阱等我跳。只是没想到我没上当。薛锦棠,你这鬼点子用太多次了,不管用了。”
薛锦棠脸色越发难看,一语不发。
薛锦莹哈哈一笑,心满意足而去。
“小姐。”杏叶穿着别院丫鬟的衣服,一脸的忐忑:“小姐,三小姐没上当,怎么办?”
她忐忑又松了一口气。
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她只想安安稳稳待到半年后出嫁,不想牵扯到小姐之间的纷争里去。
薛锦棠声音平和愉悦:“没上当就算了,你把衣服脱下来就是。”
她本来就没指望薛锦莹能上当,今天不过是虚晃一招而已,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呢。
薛锦莹扳回了一局,心情十分愉快。荷叶见她一脸得意,就上前拍马,说了很多奉承话。
“刚才我打了你,疼不疼?”
“不疼,不疼。”荷叶摸着火辣辣的脸庞,呵呵笑:“不过跟挠痒痒一般。荷叶做错了事,挨打也是应该的。小姐放心,荷叶以后会盯紧四小姐,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您汇报。”
“嗯。”薛锦莹神色慢慢又变得郑重:“这几天要盯紧了。”
薛锦棠必然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好端端怎么会挖坑给她跳?说不定就是要麻痹她呢,她不能掉以轻心。
接下来几天,薛锦棠除了每三天去一次燕王府之外,再也没有去其他地方。就在荷叶以为薛锦莹草木皆兵的时候,突然有了新发现。
这一天薛锦棠从燕王府回来竟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离府衙不远的一条街,薛锦棠进了第三间院子。荷叶让人去打听,她得知那院子里的家主是一个老仵作。
然后薛锦棠去了郑太太跟郑执买的小院子,没多久她就看到一个行动鬼祟的人进了院子,那个人十分眼熟,她想了想,赫然想起那个人就是乔装打扮过的杏儿。
有了上次被打的经验,这一回荷叶不敢耽误,她立刻回去把打听到的情况告诉薛锦莹。
薛锦莹惊得魂飞天外。
杏儿手里一定握有证据,所以薛锦棠才去找仵作核实,说不定他们还想把傻大姐挖出来验尸。到时候王福一定逃不掉,那个蠢货一定会把她攀咬出来。
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都是王福这个蠢货自作主张,可别人会信吗?
不行,她要阻止薛锦棠。
薛锦莹急急忙忙去了正院,跟薛老太太禀告:“傻大姐的妹妹杏儿偷了东西跑了,王管事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没想到杏儿竟然被锦棠藏在郑家。王福说,那杏儿不相信她姐姐是自己跑丢被野兽啃了,非说是有人害了她姐姐,还说要去告官。”
“祖母,我们自然问心无愧,可若真由着杏儿去告,岂不是会坏了我们家的名声?不知锦棠是怎么想的,找到了人不告诉祖母知道,竟然还偷着藏起来。上次祖父打她打的太狠了,会不会她心里恨上我们,所以要存心报复?”
薛老太太听着听着脸色就不好看了。
区区一个杏儿不可怕,可再加上一个薛锦棠就不好说了。
“王石斛家的,你立刻去郑家,把薛锦棠连带那个杏儿一起捉回来。”
杏叶卸了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心里慌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