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游移不定的神色比刚才稳定了不少,崔老夫人方道:“都回去吧。丁嬷嬷,你去看看外面锦衣卫主事的人是谁,如果他方便,请他进来说话。”
崔老夫人的话刚落音,大管家万荣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老夫人,锦衣卫说,要我们四小姐去二门处。”
崔老夫人闻言,眉头不由一皱:“四丫头才十岁,他们找四丫头做什么?”
万荣摇摇头:“那些人没有说。”
“丁嬷嬷,你陪四小姐去,要护着四小姐。”崔老夫人又道:“若是无事,就让四小姐赶紧回来。”
顾重阳本来十分担心,可听了崔老夫人的话,就觉得心里十分的暖。崔老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待人真心。
等到了二门处,顾重阳才发现郝少阳也在那里站着。
见顾重阳来了,他慌忙上前几步,想迎上来,可锦衣卫拦着门,生生把他挡在了门外。
“重阳表妹,你怎么样?”郝少阳上上下下打量顾重阳,脸上是遮不住的关切:“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你怎么来了?”顾重阳站在门里面,轻声道:“顾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别人躲避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能过来?你快回去吧,我没事。他们并不曾为难我。”
“那就好,那就好。”郝少阳放下心来,又安慰顾重阳道:“你别怕,我不会不管你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护住你的安危。实在不行了,我就去求皇后姨母,她那么疼我,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下诏狱的,你信我。”
在这样乱腾腾的时候,他还能不避嫌跑来安慰自己,顾重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当然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大伯父并未投敌叛国,我们顾家不会有事的。你千万不要去求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别让皇后娘娘为难。她是你姨母,你可不能胡来。”
“唉呀,都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话。”郝少阳咬牙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胡来的人吗?”
“当然不是,我知道你做事情有章法,我也相信你会护我平安。只是我眼下好好的,并未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你不用去求皇后,等我真遇到危险了,到那个时候,你不帮我我还不答应呢。”
顾重阳看了一眼如木桩一样站得笔直的锦衣卫,微微一笑道:“他们并未闯入内宅,只在二门外守着,我跟平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对我没有一丁点的影响。郝少阳,你就放心吧。”
“我是不能放心的,没想到你自己居然一丁点都担心。”郝少阳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是宫里御供的豌豆黄,味道可好吃了,我特意带来给你尝尝鲜的。”
他从身后的护卫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糕点盒,递给顾重阳。
那锦衣卫立马用绣春刀阻拦:“把盒子打开!”
郝少阳气得直瞪眼:“这是宫中御用之物,你难道看不见吗?”
顾重阳赶紧接过来,毫不迟疑地打开,色泽鲜亮的豌豆黄看上去特别诱人。
当着锦衣卫的面,顾重阳捏起一块放到了自己口中,香甜软糯的豌豆黄入口即化,比平时府里做的好吃多了。
郝少阳满脸的期待:“好吃吗?”
“好吃。”顾重阳连连点头,绽开一个满足的笑容:“我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豌豆黄。”
“那我每天都派人给你送一份。”郝少阳也笑,看着顾重阳开心,他觉得自己就像吃了豌豆黄一样,心里甜甜的甚是满足。
“这是张三,这个是李四。”郝少阳把身后的两个介绍给顾重阳道:“我把张三留在这里,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去做。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行,你要是想见我了,跟他说一声,他就能把我找来了。重阳,你别怕。”
顾重阳睁大了眼睛问道:“张三李四不是你之前的那两个护卫吗?怎么变了模样?”
“这是我姨母给我找的贴身护卫,张三李四不是他们的名字,而是他们的职位。”郝少阳道:“原来那两个人因为我要去宁夏卫的事情,被我姨母责罚,已经遣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呀!”顾重阳摇摇头:“那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胡来了。”
郝少阳点点头:“那我走了,你有事,一定要通知我。”
“快回去吧。”
新任张三看着郝少阳的背影一脸的怨念,目光落到李四身上的时候又变成了羡慕。
他是随身侍卫,又不是门神,留在这里跟锦衣卫大眼瞪小眼也太熬人了。
顾重阳就笑道:“你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不行!”张三道:“爷吩咐了让我在这里守着,我就一定要在这里守着。”
“好吧。”顾重阳看了看张三腰中的御赐腰牌,又看了看锦衣卫满脸黑线的脸,原本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晴朗了很多。
郝少阳这个人,有时候好像还很不错!
她对丁嬷嬷道了谢,然后回到了海棠院。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庆阳侯府都处在监/禁之中,连二老爷与四老爷也一样被监/禁在府,不许出门走动。
整个顾家人心惶惶,提心吊胆,二夫人承受能力比较差,经常背着大夫人与葛老夫人咒骂死去的庆阳侯顾占鹏不做好事,牵连别人。
郝少阳时不时来看望顾重阳,并带好吃的点心过来,这让二小姐顾重珠十分嫉妒,她不是来找顾重阳的麻烦,就是趁郝少阳来的时候也跑到二门处。
虽然都是表妹,可郝少阳待两人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有时候还对顾重珠恶言相向。
一开始顾重珠还能忍受,可后来她终于忍不住了,撕破了伪装的面孔,对郝少阳破口大骂。
当然,两个人大吵一架之后,郝少阳再来,顾重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顾重阳在这样的情形中度过了十一岁的生辰。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记得,每个人都忙着生死存亡的大事,谁也不会去关注她的生日,更不会给她庆生。
生日那天,她起得很早,先是给四夫人的牌位上了一炷香,心中默默地对四夫人说了一些话,然后就自己下了一碗长寿面。
等到了九月底,京城秋风瑟瑟寒意渐起,锦衣卫终于将查出来的结果呈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第二天,皇帝对于庆阳侯判决的旨意也终于下来了。
“庆阳侯顾占鹏,世受国恩,不思报效。见色忘义,挟私坏公;风月膏肓,误国误民。上负朕之倚重,下愧祖宗英名,本应严惩不贷,念其以身殉国,故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家人。旨意到时,免去一切职务,捋去爵位,以儆效尤。”
庆阳侯府上上下下的都呆住了。
谁也没想到祖宗传下来的爵位这么被捋去了。
葛老夫人当场昏死过去,大夫人浑身发抖不敢置信,就连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崔老夫人也脸色十分难看。
但她到底还能强撑着谢恩接旨、打点宣旨的太监,等把人送走了,她方对大夫人葛氏道:“鹏哥儿媳妇,事情已经败坏到这一步,谁也没有想到。侯爷…”
想起爵位已经被夺,顾占鹏已经不是庆阳侯府了,她顿了顿改口道:“大老爷有错在先,圣上不予追究,已经是皇恩浩荡。索性并未罪及家人,你我也免了一场祸事,祖宗的田产基业也保住了。经此一事,顾家若能学会励精图治,儿郎们能以此为戒,时时勉励,自强不息,未毕不是一件好事,我们顾家也未毕不能重新跻身簪缨之门。”
大夫人郝氏最最在乎的就是这侯位,如今侯位没有了,她的雄心壮志也没有了。整个人委顿地坐在那里,欲哭无泪。
崔老夫人想起自己先夫去世的时候,她才刚嫁进来几个月,何尝不是惶惶不可终日?后来,儿子也死了,她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可还不是慢慢挺了过来。
如今,别人再劝都是枉然,必须要她自己转过来弯。
崔老夫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不忍:“你上有婆婆,下有儿女,都指望你着你呢。大老爷不在了,你该撑起来。若是嵘哥儿争气,以后,一切都由可能。”
第86章 。小人
顾家没有了爵位,对于葛老夫人、大夫人郝氏、包括大少爷顾峥嵘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可对于顾重阳而言,影响却不是那么大。
她并不在乎爵位在不在,她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够平安,母亲枉死的真相是不是能早日查明。
守在门口监视的锦衣卫终于散去了,顾重阳也决定去找四老爷好好谈一谈。
四老爷是文官,办事情用心仔细从不推脱,极得上司的器重,所以大老爷顾占鹏一事对他的影响十分有限。
大老爷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四老爷又重新回到了光禄寺。
这一天,是他休沐的日子。
顾重阳决定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父亲说清楚,她要告诉父亲,她已经知道母亲是上吊而死,也知道母亲死的真正原因,还有伍大成是天残一事,她都要一一跟父亲说明。
她不能让父亲一直误会母亲。
她去了外院书房,可四老爷并不在那里。
奇怪,她明明没有听说父亲出去的消息啊。
“碧波,四老爷去了哪里?你怎么没有跟着?”
“四老爷去了安荣院。”
顾重阳听了就对绿芜道:“那我们也去安荣院吧。”
碧波却拦住道:“小姐,您有什么事情吗?不如您先回海棠院吧,等四老爷回来了,我告诉他一声。”
顾重阳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怎么,我不能去安荣院找父亲吗?”
“不是。”碧波吞吞吐吐道“四老爷在安荣院是有很重要的正事。”
“哦?”顾重阳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找父亲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了?或者你觉得我是去胡闹?”
“小人不敢。”碧波忙低下了头。
就在此时丹心快速走了进来,小声对顾重阳说:“四老爷的确是去了安荣院,听说一大早老太太娘家亲戚就过来了。”
“来的是外男吗?”
“不是。”丹心摇摇头道:“据说都是女眷。”
既然是女眷,怎么会要父亲前去,除非…
顾重阳脸色一变,望着碧波冷笑道:“你果然对四老爷忠心耿耿,只是不知道你阻止我见父亲,是父亲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碧波听了,额上就冒出一股冷汗来:“小人不敢。”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老太太娘家来人相看父亲了吗?”顾重阳冷眉冷眼道:“父亲要续弦,我又不会拦着,你何必做出这样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来。真不知道父亲怎么会挑选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做小厮。”
顾重阳心中不高兴,冲着碧波发了这一通火,就对绿芜说:“去安荣院,我去问问父亲到底是不是他要瞒着我的。”
这一回碧波可不敢再阻拦了。
出了书房的门,顾重阳就冷静了下来。
看样子,事情要跟上一世一样,葛碧莲还是要嫁过来了。
等葛碧莲进门之后,父亲有温香软玉在怀,哪里还能想得起母亲来?
她的时间所剩无多了,她必须要在葛碧莲进门之前把母亲枉死的真相查出来告诉父亲。
顾重阳赶到安荣院,却再次扑了个空。四老爷已经带着葛家众人去荣冬院了。
荣冬院,那是母亲生前住的地方。
她又赶紧朝荣冬院跑去,站在门口,她停下了脚步。
葛家来的人中,除了三四个仆妇之外,就是那两个年岁不一的妇人。
年长的五十多岁,白白胖胖,一脸的精明。
年轻一点的也有三十出头,尖嘴猴腮,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顾重阳一见这两个人就觉得不喜。
那年长的妇人正对着院子指手画脚:“…这棵树种的可不好,要趁早拔掉才好,还有这门前摆放的腊梅花,都不时新了。这房子也要重新粉刷,屋子也要赶紧腾出来,要不然我们家碧莲的嫁妆朝哪里搁呢?”
人还没有进门,就这样对着母亲住的屋子指手画脚,顾重阳愤愤不平地瞪着那个人,只觉得她面容可憎,令人作呕。
“那是自然,等交换了庚帖之后,我立马就着人安排。”四老爷声音和煦,十分有耐心道:“葛小姐还有什么喜好,您尽管告诉我,我让人安排的时候也省心些。”
那年长的妇人就开怀大笑起来:“怪不得姑老夫人一直夸你做事细心,待人真诚,又知道疼人,我原还不信,这下子可是信了。碧莲还没嫁过来,姑爷就这么疼人了,等嫁过来一定会锦瑟和弦,夫妻恩爱的,这回我们家老太太也该放心了。”
四老爷微微低了头,脸上有些发红,心情却十分好:“老太太疼爱,自然有诸多夸奖,不过有一点您可以放心,葛小姐嫁进来之后,我一定真心地待她,绝不会让她受半分的委屈。”
那迫不及待保证的样子让来的几个妇人包括仆妇都笑了起来。
顾重阳看着只觉得刺眼,心里也钝钝的疼。
别说母亲是清白的,就算母亲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也没有必要做出这样一副满脸春风,十分得意的样子来吧?
他不是一直跟老太太面和心不和吗?怎么要娶老太太娘家侄女他是如此高兴呢?
明明去年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十分的伤心难过,明明他亲口对自己说过,在他心里,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别人都是庸脂俗粉,谁也不能取代她分毫。
誓言犹在耳边,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欣欣然要娶别的女人了。
就因为母亲不明不白地死了,所以,之前所有的恩爱都可以一笔勾销了吗?十几年的的朝夕相对,竟然抵不过一个阴谋吗?她这个做女儿的都知道母亲是被人陷害的,他这个枕边人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母亲吗?
既然他心里怨恨母亲,为什么当着自己的面,当着舅舅的面却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呢?
看他对于葛碧莲要取代母亲一事这欣然同意的样子来,自己就是去跟他解释,他又能相信自己几分呢?母亲一死都没能证明清白,自己红口白牙他恐怕就更不会相信她的话了吧?
顾重阳别过头去,不忍在看葛家的人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而自己站在门口这么久,父亲只顾跟葛家的人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女儿到来更令她心寒。
“小姐,要不要进去?”
“不用,我们回去。”
父亲是不会相信她的,父亲笃定了母亲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从他今天春风得意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
她必须要找到证据,将确凿的证据呈现给父亲,他才会相信。
而这个证据,就是伍大成。
只有找到伍大成,母亲的身上的污点才能洗掉。
她本想来先去找父亲说明情况,然后再去找伍大成的,可现在看来她错了。必须先找到伍大成。
顾重阳跟绿芜、丹心一起回海棠院,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迎头碰上邱嬷嬷。
“唉呀,四小姐,这大半天,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邱嬷嬷赶紧上前来:“可算是找到你了,快跟我来。”
邱嬷嬷一把抓住顾重阳的手,转身就朝荣冬院去。
前一世,邱嬷嬷早早地就投靠了葛碧莲,今天葛碧莲的娘家人上门来相看,更令顾重阳想起邱嬷嬷的可恶之处,她想也没想就把手从邱嬷嬷的手里面抽出来。
“邱嬷嬷,你这是做什么?”顾重阳阴沉着脸色望着她:“就算你是服侍我过我母亲的老人,见到了我不用请安行礼,可你上来就抓我的手,这是哪里的规矩?你也是顾家的老人了,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你这个样子,父亲怎么能放心把荣冬院交给你!”
邱嬷嬷没有想到顾重阳会突然发脾气,她看了一眼顾重阳,又笑道:“四小姐,我劝您收收脾气吧,如今可不是四夫人活着的时候了。新主母过了年就要进门了,你也该认清楚眼下的形势才是。”
见顾重阳不以为意,只冷笑地望着她,邱嬷嬷索性道:“是四老爷叫我来的,新主母那边来人了,知道有你这个小姐,就让我把你叫过去给她们看看。这也是新主母看得起你,你幸好是前头夫人嫡出的,你若是庶出,人家恐怕连提都懒得提你呢。”
顾重阳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葛家的人要见我,是我的荣幸了?”
“那可不是!我也不怕告诉你,新主母可是老太太嫡嫡亲的侄女,跟老太太一样,都是南宁伯葛家的小姐。好好巴结新主母,还有你一碗饭吃,如果不然…”说道这里,邱嬷嬷“啧啧”几声,然后撇了撇嘴。
那小人得志落井下石的样子,让顾重阳恨不能上前给她一嘴巴。
可她却觉得打这种人会脏了自己的手,跟这种无知的人理论,只会跌了自己份,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转身就走。
邱嬷嬷立马拦住她,虎了脸道:“四小姐,你可别怪我没有话跟你说清楚,你这样做,逞一时的痛快,以后可不会有好日子过!”
第87章 。挨打
上一世,自己从来不曾忤逆葛碧莲,可葛碧莲还不是时时处处拿捏她,作践她,败坏她的名声,故意把她朝歪里养。
她才不信自己乖乖听话讨好葛碧莲,她就会对自己和颜悦色,给自己好日子过。
“你给我让开!”
顾重阳也拉下了脸,冷冰冰地命令着邱嬷嬷。
“你这是自讨苦吃,以后新主母收拾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邱嬷嬷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一句,正打算让开,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前面的是谁,是四小姐吗?”
“唉呀,亲家舅太太,您可真是慧眼如炬,这么远就看到了,可不是我们家四小姐吗?”邱嬷嬷满面堆笑,说不出的谄媚:“我们四小姐听说亲家舅太太要见她,高兴的不得了,来到门口却有点羞臊。小姑娘家家面皮薄,也是有的。”
就听身后那妇人道:“女孩子嘛,怕见人也是常事。可你我又不是寻常小户百姓,家里的姑娘也是大家闺秀,理应落落大方,这见到长辈一不请安,二不问好,只留个后脑勺给长辈,可是太不懂规矩了。”
说着,那妇人像想起什么似的嗤笑一声:“听说先头的那位夫人是商户女,我原还不信,见了四小姐这副样子,就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欺人太甚!
顾重阳转过头来,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我的什么长辈,葛碧莲一没有跟我父亲交换庚帖,二没有拜堂,你们怎么就成了我的长辈了?当着我的面,议论我已经亡故的母亲,你们的规矩又在什么地方呢?就凭你们,也想让我行礼,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鄙薄的德行,你们也配!”
说完,也不去看那妇人吃了屎一样精彩的脸色,转身就走。
邱嬷嬷脸色大变,找顾重阳来见葛家的人,是她为了讨好未来主母出的主意,顾重阳这一样一闹,葛家的人恐怕还以为是她在中间捣鬼。
她想也没想,一把抓住顾重阳的胳膊:“四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快给亲家舅太太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顾重阳眉头高高挑起,看着邱嬷嬷的眼神也如刀子一般,她冷冷一笑道:“我呸!”
一口唾沫就吐到了邱嬷嬷的脸上。
邱嬷嬷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把唾沫接在了脸上。
“唉呀!四小姐,您这是做什么?”邱嬷嬷赶紧用手去擦,另外一只手还不忘拽着顾重阳。
顾重阳毫不犹豫,抬腿朝着她的肚子就是一脚:“下作的狗奴才,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敢到本小姐面前耀武扬威,瞎了你的狗眼。”
顾重阳扭头,似笑非笑地睥睨着葛家来的人,然后又踹了邱嬷嬷一脚:“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顾家,不是葛家,少在这里指手画脚。不管谁嫁给四老爷做填房,我都是顾家四房的大小姐!”
说完这句话,她就扬长而去,留下捂着肚子叫得夸张的邱嬷嬷与满脸铁青的葛家众人。
葛碧莲其人最是表里不一,上一世,她吃尽了苦头。要不是后来舅舅来了,不知道还要受多大的罪呢。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受葛碧莲摆布了。既然注定了针锋相对,她也不想再伪装了。
早点撕破脸早好,省得葛碧莲打着跟她亲近的名声来恶心她。
“嗐!”回到海棠院,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伍大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死,而是躲起来了。
上一世,也是母亲去世之后,伍大成就消失不见了,再次见到他还是伪帝篡位成功,舅舅被封为凉国公举家搬迁到京城,她被接到凉国公府之后的事情了。
可那也要好几年之后啊。
她等不了那么久。
要是上一世她对伍大成能多一些关注,多问问他情况,现在也不会这么素手无策。
顾重阳思绪飞速地转着,在脑海中回忆前世的点点滴滴,努力搜索着关于伍大成的信息。
他是弃儿,一直做乞丐,后来被伍嬷嬷收养。伍嬷嬷家是南京人,亲戚都在南京…
亲戚!
顾重阳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来上一世伍大成经常去京郊房山看望一个干表兄弟。
伍嬷嬷来到京城之后,认了一个干姐妹,是浆洗房的婆子。后来那婆子年纪大了,就去了顾家在房山的庄子上,她儿子儿媳孙子一家老小都在房山做佃户。
伍大成一定是藏到他干姨母那里去了。
“丹心,你去跟顾泰来说,让他去房山田庄找一个人…”
顾重阳仔仔细细地把伍大成的特点说了,然后道:“不要把人带回来,让他把人安置在琉璃厂大街。让他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这件事情,务必要办成。”
伍大成没有别的亲戚,除了那个干姨母家,别无去处。顾重阳很有信心,一定可以找到伍大成的。
可没有想到的是,顾泰来扑了个空。伍大成根本不在房山。
听了顾泰来的禀报,顾重阳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的卖身契还在顾家。没有路引,没有亲戚朋友,他能到哪里去呢?
“你确定伍大成不在房山庄子上吗?”
“确定。”顾泰来笃定道:“我怕那家人不肯说实话,又问了庄子上其他的几家佃户,他们都说从去年十一月庄子上都没有去过生人,来来往往的,都是认识的人。”
末了,他顿了顿,慢慢地说道:“小姐,您说伍大成会不会遭遇不测了?”
“不会。”顾重阳毫不犹豫道:“伍大成还活着,而且就在京城,不在房山田庄,就在京城某个地方,他没有任何不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找到他。”
顾泰来也不知道顾重阳怎么会这么笃定伍大成还活着,但是主仆两个相处一年,顾重阳的判断从没有出过错,他虽然不明白,却对顾重阳的话深信不疑。
“京城这么大,就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顾泰来道:“小姐,不如找郝公子帮忙?”
找郝少阳帮忙吗?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是临江侯世孙,手里又有皇后给他的护卫,他能调动的人,肯定比自己多的多。
顾重阳几乎就要同意顾泰来的提议了。
可想了半天,她还是决定不找郝少阳。对于外人而言,母亲是病死的。那就这样好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母亲的真正死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追查。
哪怕那个人是郝少阳。
母亲之死,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她一个来处理就好。
“不找郝少阳。”
顾泰来道:“那小姐说该怎么办?”
顾重阳思量了片刻,越想越觉得伍大成一定就在房山田庄。
“我写一封书信,你帮我送到宣北坊舅老爷家中去,找一个叫桑武的人,把信亲自交给他,他知道怎么办。”
顾泰来已经去过一次了,而且他年纪还小,又是个小厮模样的人,若是再去,说不定就会引起人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