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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盛世医女 作者:上官慕容
文案
上一世,顾重阳空有美貌,却识人不清,最后被丈夫活活逼死。
重生回来,她手握神医之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既然遇到了名满天下的玉树公子王九郎,这个粗大腿是一定要抱紧的。
只是抱着抱着,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王九郎:不如我娶你?
顾重阳:你最后的结局不是出家为僧了吗?
内容标签: 甜文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重阳,王旭(王九郎) ┃ 配角:郝少阳,柴惜月,顾重华 ┃ 其它:姚真真、重生盛世医女
第1章 。派药
端午之后,便一天热似一天。往往是昨天刚铺的凉箪,夜里睡着还有些凉意,第二天中午就热得要用冰盆了。
年年如此,今年的炎热更盛往年。
暑气逼人,别说是富贵豪门的王孙公子、公卿子弟,就是家有闲余的小商户,此刻也躲在阴凉的地方消暑。
连皇帝都避到了承德避暑山庄。
虽然都是仕宦公卿,可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跟皇帝随行的,剩下的那一部分人便带着自家上下人口到郊外的别院避暑。
京郊良乡,就有一片延恩侯贺家的田庄,田庄上一幢三进五阔的宅子,便是贺家的别院。
这别院可不是贺家避暑用的,良乡田庄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别院里住着的是延恩侯贺家正正经经的侯夫人。
天气炎热,顾重阳穿着兰色窄袖上衣,翠蓝马面裙,快速出了大门。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妇人,三个年老的婆子。
两个丫鬟手中都捧着雕红漆海棠花茶盘,一个茶盘上放着一套成窑五彩茶壶、茶盅,另一个捧着一碟豌豆黄、一碟芸豆卷。
后面的两个妇人与三个仆妇则拎着篮子,挎着筐。
走出门口,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才走了没多久,顾重阳的额上就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极目望去,入眼的全是金黄色的麦田,田庄上的佃户正热火朝天地收割麦子,明晃晃的镰刀割在麦桔上发出“嚯嚯”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热浪灼人。金黄色的麦子也随着风起起伏伏,煞是好看。
顾重阳环顾左右,见百米远的路边两个高大的杨树郁郁葱葱,地下一树的阴凉,就回头吩咐道:“我们到那里去吧。”
一行人迤逦走到树下,丰茂的树叶遮住了炎炎烈日,夏风吹过,树下阵阵清凉,树叶哗啦啦作响,酷暑也消了很多。
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人拉了满车的麦子从田里运往麦场上。前面的人拉,后面的人推,还有两个没穿衣服的小孩子跟着车,等着捡车上掉下来的麦穗。
走到顾重阳面前,一行人就停下来。
那拉车的佃户就咧着嘴笑着给顾重阳作揖:“贺夫人,多谢您昨天派的消暑汤。这会子这么热,您怎么不歇着?”
他黑黑的脸膛,笑的时候露出一片雪白的牙齿,有一股庄户人家特有的憨厚。
顾重阳看着心情大好:“今日比昨天更热些,我做了治疗中暑的药丸,一会派发给大家。”
佃户娘子就笑道:“夫人您真是菩萨心肠,佃租收得比别人少,还总是派药派水的。前前后后的田庄,谁不羡慕我们有福气,摊上您怜老惜贫的主子。”
佃户娘子说得是真心话。
自打顾重阳来了,赶走了原来那个总是欺压他们的庄头,租子又不怎么收,还时常找名目派钱给他们。就是病了,顾重阳还亲自给佃户们治病,不仅不收钱,还免费赠药。
这三年来,他们的日子着实好过了很多。
这样的主子,十里八乡打着灯笼也难找。
顾重阳笑笑,没有接话,而是吩咐身后的丫鬟道:“包两丸药给这位娘子。”
佃户娘子双手接过药,感恩戴德地谢了半天。
顾重阳笑道:“不必客气,你们忙,快拉麦子吧。”
她这一笑,说不出的端庄秀丽,竟比画上的人还要好看,佃户娘子不由看了个眼直。
佃户见自家婆娘傻了,忙顺着她的眼光看去。
只见贺夫人乌压压的头发如上好的缎子,白莹莹的肌肤就像白瓷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睛好似一汪盈盈的水。
将将只瞟了一眼,佃户便觉得脸上一热,心头也突突直跳。
他立马低了头,呵斥道:“药拿到了,杵在这做什么,赶紧走,别耽误后面的人领药。”
佃户娘子这才如梦初醒,一回头,见身后果然排了长长的一个队伍。
佃户娘子手忙脚乱地收起药,推着车子走了。
走了没多远了,她回过头来。见顾重阳肌肤盛雪,气质高贵站在那里派药。风吹的她青丝舞动,衣袂飘飘,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怜惜。
羡慕她锦衣玉食,呼奴唤婢;怜惜她大好年华却没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疼爱。
这样菩萨般心肠的人,仙女一样的容貌,哪个人见了不爱?怎么延恩侯就这么狠心,送到庄子上就是三年。听说,延恩侯宠爱二房,不喜欢这位夫人,所以才逼的她来了田庄。
佃户娘子又是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人还不喜欢,难道那二房竟比这位夫人还要漂亮标致?
佃户娘子又回头看了顾重阳一眼,摇一摇头,叹了一口气,将心神放回到麦车上来。
顾重阳按人头派药,每人一丸。
领药的队伍越来越长,不一会,两个篮子就空了。
她们总共做了五百丸药,刚才已经派了一百丸。
顾重阳看着长长的队伍人头攒动,粗粗估略了一下,恐怕不止四百人。
抢收就是与天抢时间,麦子熟了必须立马割掉,晒好,收起来。否则一场大雨下地,麦子淋了水,一年的收成就打了水漂了。
这些佃户宁愿耽误收麦也要来领药,对于顾重阳来说,这是对她的肯定。
越是这样,自己就越不能辜负这些人的信任。
今天的药不够,若是那些人辛辛苦苦排到最后却没有领到药该多失望?
顾重阳略想了想,就对身边的大丫鬟霜儿道:“你去数四百个人头出来,告诉他们,这四百个有药。后面排队的,就说今天领不到了,改天再来领。”
霜儿领命而去。
突然,队伍中有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原本有序的队伍一下子变得凌乱起来。
顾重阳忙高声道:“他这是中暑了,快把他抬到这树荫底下来。”
佃户们这才反应过来,三四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将那晕倒的人抬到了树荫下。
顾重阳忙命婆子拿了药丸给他喂下,又吩咐婆子给他凉水喝,用湿了水的帕子搭在那人额头上。不一会,那人便幽幽转醒。
顾重阳松了一口气,对众人说:“无事了,继续派药吧。”
她的话刚落音,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她气喘吁吁,声音洪亮中带着几分喜悦:“夫人,夫人,侯爷来了。”
这一句话令人群哗然。
延恩侯并不常来,一年半载才会来一次。
这一次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他回心转意要接这位夫人回京城?
那他们以后岂不是得不到免费的药了,以后看病又该找谁呢?
安静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顾重阳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除了包药的手顿了顿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侯爷有没有说他来做什么了?”
她语气很冷淡,好像在问一个不相干的人。
那小丫鬟愣了愣,道:“侯爷…侯爷没说,只说找您有事。”
因为感受到顾重阳的冷淡,小丫鬟语气中的欢喜也淡了很多。
她不过才买进来两个月,侯爷就是有事情也不会跟她这个小丫鬟说呀。小丫鬟心里嘀咕着。
顾重阳站了起来,对丫鬟仆妇吩咐道:“你们继续派药,我去去就来。”
又对那小丫鬟道:“你在这里给她们搭把手。”
她走出人群,见院子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跟三匹骏马,心头不由生出一阵厌恶。
难道柴惜月又跟着贺润年一起来了?
上一次她来挑衅,自己狠狠地羞辱了她,难道她还不乖觉?
自己已经避到庄子上来了,她还要如何?非逼死自己不可?
从前在京城,她顾念着贺润年,怕在他面前落下善妒的形象,哪怕心里滴血也要笑盈盈面对柴惜月。柴惜月也惯会做戏,人前总是姐姐长、姐姐短,低眉顺眼地服侍自己。
可等贺润年不再跟前的时候,她两个就像乌眼鸡一样仇视彼此,恨不能扒对方的皮,吞对方的肉。
后来,舅舅家倒了,她就没了靠山。
她到了庄子上,贺润年身边没有旁人,只有柴惜月一个女人,一颗心就渐渐地扑到了柴惜月身上。
一开始,顾重阳还期待着贺润年能接自己回京城,每一次柴惜月来耀武扬威,她总是逆来顺受。
可自打一年前,师父临终之际,痛骂了她一番,她突然就想通了。
师父说,人要自爱,方能被爱。失去了自我,就什么都不是。
可笑她爱慕了贺润年十几年,一直渴望得到贺润年的爱情,贺润年与她欢好的时候,她也以为贺润年是喜欢自己的。
其实呢?他喜欢的,不过是她的好皮囊罢了。
就因为贺润年喜欢温婉娴静的女子,在贺润年面前,她不敢高声说话,不敢恣意地笑,连打扮穿着都要模仿柴惜月。
她居然爱的那么卑微!
低到尘埃里,却得不到他一丝的真心。
他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真的是来接自己回京的?
第2章 。侯爷
不、不会。
刚来的那一年,她还会抱着这样的妄想。可如今,她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贺润年是不会接她回京的,不管她做得多好,多温柔,多体贴,贺润年都看不见。他会让自己老死在这庄子上。
她哭过,闹过,却没有任何用。
若不是师父点醒了她,她恐怕还期盼着得到贺润年的垂怜,一心一意等着他,盼着他呢。
她如今已经不再奢望贺润年的情爱了,既然如此,她还怕柴惜月做何?
于是,便撕破了脸皮,趁着贺润年出去的功夫,把柴惜月按到在地狠狠地打了一顿。
她还记得贺润年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你…你哪里还有半分侯门夫人的样子?简直,简直与泼妇无异!”
顾重阳从柴惜月身上站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润年,挑衅道:“那又如何?你想休了我?”
“你别以为我不敢!”贺润年气得搂着柴惜月,痛恨地望着顾重阳。
顾重阳冷笑道:“既然如此,侯爷把休书拿来吧!”
“你…”
顾重阳这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令贺润年败下阵来。
他盯着顾重阳好半天,方道:“你明知道我不会休你的,就是为了睿哥儿,我也要养你到老。”
贺润年已是而立之年,却只有睿哥一个儿子,以后睿哥是要承爵的,名声上不能有半分污迹。
提到儿子,顾重阳顿了顿,脸上有一丝不容错识的温柔。
是啊,她还有儿子,她的儿子是延恩侯府的唯一的男丁。贺润年已经指望不上了,儿子才是她下半生的希望。
好像看懂了她的心思一般,柴惜月眸中闪过一丝阴蛰。
“睿哥儿那孩子,最是聪明懂事了,这才短短半个月,就姨娘长、姨娘短地围着我转,可真是得人疼的很,姐姐生了个好儿子呢。”
说完,柴惜月便半是挑衅,半是得意地望着顾重阳。
顾重阳脸色大变,控诉地瞪向贺润年:“贺润年,你竟然让柴惜月养睿哥儿?延恩侯府的规矩呢?”
贺润年不敢与顾重阳直视,眼神闪躲道:“上个月母亲病了,就让惜月照看了半个月。如今母亲大好了,睿哥儿依然养在母亲膝下,你别担心。再说了,惜月养孩子,还是很有心得的,断不会委屈了睿哥儿。”
自己含辛茹苦十月怀胎的儿子,一生下来就让婆婆抱走,她连一晚上都没有搂他睡过。
她是他的娘亲,却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太夫人说她是不祥之人,防贼一样防着她,从不许她靠近睿哥儿。
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睿哥儿才两岁。
三年过去了,他长高了没有,记得不得自己了。顾重阳一无所知。
可这些她都不怨恨,因为太夫人会把睿哥儿照顾的很好。
可如今,柴惜月居然也伸手管睿哥儿的事情,贺润年还十分赞同。
一想到她的儿子,毫无防备地围着柴惜月打转,顾重阳就心痛如绞。
柴惜月是什么人,没有人比顾重阳更清楚了。她不会因为睿哥儿是个孩子就心慈手软的。
顾重阳心里顿感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怨恨还是嫉妒。
那是她的儿子,柴惜月都可以照顾,为什么她这个亲生母亲想见儿子一面都不行?
三年来,她派到京城送信的马车都跑坏了五辆,可还是不见儿子的身影。
顾重阳心里又酸又涩,一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姐姐,你放心好了,我跟太夫人会好好照顾睿哥儿的。”柴惜月走近,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阴恻恻道:“顾重阳,你还想等你儿子袭爵,你好做侯府太夫人?我告诉你,你做梦!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如今顾重阳早就对贺润年不抱任何希望了,睿哥儿是她唯一的牵挂。
听到柴惜月这样说,她哪里还忍得住?
明知道睿哥儿养在老夫人身边,柴惜月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可又怕太夫人百密一疏,让睿哥儿有什么闪失。
明知道柴惜月是故意激怒自己,让贺润年厌恶自己。
可顾重阳还是伸出手左右开弓朝柴惜月狠狠地打了几个耳光。
等贺润年反映过来,将她们拉开的时候,柴惜月的脸上已经都是血印子了。
前面一巴掌是打,后面几巴掌顾重阳故意用手指去抓。
长长的指甲,把柴惜月的脸都抓花了。她是有所准备的,指甲里面还藏了药,柴惜月脸上的疤痕,这辈子都别想好了。
那一次,是彻底撕破了脸。
她以为贺润年再也不会来了,任由自己在这庄子上自生自灭。没想到,半年之后的今天,贺润年又来了。
他来做什么?
难道,柴惜月这次找自己报仇来了?
哼!我顾重阳才不会怕她!
顾重阳紧紧握住了拳头,心里燃起了斗志,大步朝院中走去。
院中种着葡萄架,葱葱郁郁的叶子翠绿欲滴,那是顾重阳刚来的那一年移过来的。
葡萄藤要移植三年之后才能挂果,今年刚好是第三年。成串的葡萄挂在藤上,圆溜溜、青亮亮的惹人喜爱。
顾重阳见了,心情较刚才好了很多。
再过两个月便是乞巧节,到时候,她便可以在葡萄架下看牛郎织女相会。等看完了鹊桥相会,还可以摘葡萄吃。
辛辛苦苦料理了三年的葡萄藤,终于长出了果子,想必一定很甜。
柴惜月来田庄,不外乎是想看自己落魄潦倒的样子。她才不能让柴惜月如愿。输人不输阵,她顾重阳不管在哪里,都能生活的很好。
这葡萄架,便是最好的证明。还有田庄上那些佃户,对她既尊敬又爱戴。这一点,她尤为自豪。
顾重阳正了神色,曼妙的身姿隐入葡萄架投下的浓荫中。
穿过葡萄架,便是正房。
顾重阳的脚步不由一顿,心头也是一紧。
正房门口的三层台阶打扫的干干净净,原来高高卷起的湘妃竹帘垂放着。
庑廊下,两个年岁不一的仆妇一左一右守着门,身姿挺拔,精神抖擞。
这两个人,顾重阳认得。
左边那个年老的是查嬷嬷,她是婆婆延恩侯太夫人的心腹。她十几岁就开始在太夫人身边服侍,一举一动都有太夫人的影子,是个严苛古板的人。
刚嫁到延恩侯府的时候,顾重阳没少被她教训。
右边那个年轻的媳妇,娘家姓赵。她母亲赵嬷嬷跟查嬷嬷一样,是太夫人的陪房。
若说亲近,自然是赵嬷嬷跟太夫人更亲近一些。因为赵嬷嬷还是贺润年的乳母。
后来赵嬷嬷死了,太夫人念旧,就点了她的女儿在屋里服侍。还亲自做媒,将赵嬷嬷的女儿嫁给了延恩侯府大管家的儿子郑达,因此人侯府上下人等都称呼她“郑达家的”。
三年前,顾重阳离开京城的时候,郑达已经子承父业做上了侯府的管家。郑达家的便是正儿八经的管家娘子,帮着太夫人管理内宅,是太夫人的臂膀。
这两个人怎么会来到田庄?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是太夫人来了?
顾重阳心头一突,有些紧张。
她心里是有些害怕这个古板的婆婆的。
面对柴惜月她可以撕破脸皮,可面对婆婆她不得不小心翼翼。除了从前婆婆的积威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的儿子,养在婆婆膝下。
虽然太夫人疼爱睿哥儿,可她这个做母亲的若是忤逆了太夫人,难保太夫人不会迁怒睿哥儿。
从前睿哥儿不过是吃了她递过去的点心,太夫人就拿竹板打睿哥儿的手心。
那时候,睿哥儿不过才两岁不到。
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照顾睿哥儿就算了,怎么还能给儿子带去麻烦呢?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靠近睿哥儿了。
想睿哥儿的时候,她便远远的看一眼。每天去请安,她都是第一个到的,想尽办法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多逗留一会,就为了能多看睿哥儿一眼。
“夫人回来了!”郑达家的声音响亮,打断了顾重阳的思绪。
顾重阳忙走上台阶,微笑道:“原来是查嬷嬷与李姐姐,怎么劳烦二位等着我?今天天热,您二位跟我一起进去歇歇?”
她可以对贺润年冷嘲热讽,可以跟柴惜月对打,却不能不客客气气地跟太夫人身边服侍的人周旋。
见她语气诚恳,态度谦和,郑达家的嘴角的笑容就稀薄了许多,神色也有些勉强:“夫人不必客气,快些进去吧,侯爷可等了半日了。”
说着,郑达家的亲自打起了帘子。
顾重阳受宠若惊,忙扶了帘子:“多谢李姐姐。”
说完,她就走了进去,忽略了郑达家脸上的挣扎犹豫,与查嬷嬷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
贺润年负手站在厅堂中。
他穿着雨过天青色细棉布直裰,衬得他越发面皮白净,身材挺拔。儒雅俊秀的脸上一抹小胡须,给他添了几分成熟。
“你来做…”什么两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顾重阳就定住了。
她心跳加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3章 。惊闻
厅堂正座的花梨木扶手椅上,坐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他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碧青色的凉稠对襟半臂褂,露出白嫩嫩、肉滚滚、像白莲藕一样的胳膊。
他怀中抱着一个九连环,正低着头研究,一脸的认真。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重阳,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摆动九连环。
顾重阳又惊又喜,忙张开双臂快速朝前走了几步。
眼看着离那孩子不过两步路的距离,她又生生地停了下来。
她不止一次梦到儿子,每一次她就要抱到儿子,梦就会醒。
这一次,是不是还是梦?
如果她去抱睿哥儿,是不是又很快就要醒了?
朝思暮想的儿子近在眼前,顾重阳却裹足不前。
她怔怔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轻举妄动,儿子就会消失。
睿哥儿不能消失,她不能醒!
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跟睿哥儿说,她想问他乖不乖,听不听话,有没有想她。
顾重阳贪婪地望着睿哥儿,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是…睿哥儿?”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顾重阳却知道,这就是她的睿哥儿。
睿哥儿抬起头来,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得透露着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又是谁?”
黑白分明的杏眼跟自己如出一辙,软软糯糯的声音令顾重阳心都要化了。
此刻她可以确定,这不是梦!这绝对不是梦!
是睿哥儿,她的睿哥儿真的来看她了。
“睿哥儿!”顾重阳已经扑到椅子边,一把将睿哥儿拥在怀里:“睿哥儿,我是你母亲,我是你的母亲啊!”
顾重阳说着,已经连连在睿哥儿脸上亲了好几口。
儿子抱在自己怀里,软软的,暖暖的,顾重阳觉得自己整个心里都是满足。
“你骗人!”
睿哥儿挣扎着从顾重阳的怀中出来,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你骗人!祖母说我没有母亲,我母亲早就死了!”
顾重阳心头大恸,一方面不敢置信婆婆居然会这样挑唆儿子,另外一方面又有片刻的茫然。
婆婆竟然厌恶自己到这步田地了吗?
她这样骗睿哥儿,以后睿哥儿长大了,知道自己还活着,会怎么看她呢?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顾重阳忍着心里的酸涩,蹲在椅子旁边与睿哥儿平视:“睿哥儿,我是你的母亲,我没有骗你。”
说着,她伸手去拉睿哥儿的手。
“啪!”
睿哥儿一巴掌把顾重阳的手打开,义正言辞道:“你撒谎,你骗人!祖母说,骗人的,都是坏蛋,你是拐子,要拐了我!”
“不是,不是…”顾重阳的手落空,又是慌张又是狼狈:“我没有骗你,我是你母亲,我真是你母亲,真的!我知道你的生辰是腊月十七,你肚子上有一块胎记…”
“可祖母说,我母亲已经死了!”睿哥儿认真道:“祖母是不会骗我的!”
顾重阳的话猝然间被打断,她张了张嘴,有些手足无措。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朝思暮想的心头肉,三载未见,就已经不记得她了。不仅视她为陌生人,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母亲已经死了,说她是拐子。
自己明明是他的母亲啊,可是他却不信。
被自己的孩子拒绝,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痛心的事情吗?
洪亮的童音似锤子一般打在顾重阳的心头,将她的心敲出一个窟窿。
顾重阳觉得自己心在滴血,从未有过的委屈令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管她葡萄树种的多好,不管田庄上的人多爱戴她,不管她的医术多高明,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她是个失败的母亲!
她没有尽到母亲的义务,她的确不配做睿哥儿的母亲。
顾重阳捂了脸,渐渐哭出声来。
“你是鬼吗?”耳边传来睿哥儿软软的声音,似安慰似肯定:“乳母说人死了,就会变成鬼魂。难道你是我母亲的鬼魂吗?”
顾重阳抬起头来,双眸红肿,声音哽咽:“我不是鬼魂,我是你母亲,你的母亲还活着,没有死。”
睿哥儿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与怀疑,好像在犹豫要不要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的话。
可是祖母是不会骗自己的。难道是祖母记错了?
过了好一会,他把脸转过去,问贺润年:“父亲,这位姐姐说她是我母亲,是真的吗?”
顾重阳忙不迭地点头:“是真的,我就是你的母亲。”
说完,她站起来,目露乞求地望着贺润年。
贺润年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为难与犹豫。
这一丝犹豫令顾重阳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贺润年,你说话啊!”顾重阳脸色发白,眼角含泪地对贺润年道:“你怎么不说话,你跟睿哥儿说啊,说我是他母亲,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到最后,顾重阳已经的嘴唇已经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父亲,她是我母亲吗?”
感觉到气氛不对,睿哥儿从椅子上滑下来,走到贺润年身边,怯怯地问道。
面对妻儿的拷问,贺润年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浅浅的叹息。
“郑达家的,抱大少爷出去。”
郑达家的应声而入,抱了睿哥儿就走。
“不。”顾重阳一把拉住睿哥儿的手,恳求道:“别走。”
睿哥儿眼中尽是迷茫。
贺润年走上前来,掰开顾重阳的手,将她与睿歌儿隔开。
湘妃竹的帘子高高掀起又重重落下,睿哥儿的身影消失在顾重阳的视线中。
“睿哥儿,我的儿子!”顾重阳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挖走了一块,她扶着竹帘,透着缝隙见睿哥儿趴在郑达家的肩膀上,走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