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个,我还会做其他的吃食,等会我做个糯香藕片,要是欢哥儿愿意吃,就不怕了。这些是药膳,食用即可饱腹又能治疗病疾。”
四夫人满脸欣慰:“你这孩子,不吭不响的,竟然有这样大的能耐,是我捡到宝了。”
世家小姐,除了琴棋书画,还会偷着学一两样出众技能傍身,医术药膳枯燥无味,学的人很少的。所以,江令宛会药膳,更显得弥足珍贵。
她这话说给江令宛听,也是说给萧嬷嬷听的。
而江令宛则因为四夫人的话,勾出昔日的回忆来。
前世被休之后,宁轩看她可怜,给了她栖身之所。后来辽王挥师南下,辽王的义兄慕容醒率军直逼京城,皇帝弃城而逃,去了杭州。
宁轩那时已经做上了永宁侯,乃皇帝肱骨之臣,也跟着皇帝一起逃离。
临走前,江令媛来看她,彼时,她云鬓花颜,衣饰华美,妆容精致的脸上还挂着她一贯的温柔笑意,仿佛时光并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而江令宛身患重病,苟延残喘,别说延医问药了,就连饱餐一顿都是奢望。她卑贱如泥,面黄肌瘦,昔日锦缎一样的秀发像干枯的荒草,从前娇美的脸庞仿佛失去水分的花。
江令媛进屋后,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又去打量床上枯瘦如柴的江令宛,面上满是同情:“宛姐儿,你怎么衰老成这个样子?这要是走在路上,我可不敢认了。”
江令宛吃力地睁开双眼,气若游丝:“你说什么?”
江令媛是来耀武扬威的,马上就要走了,此时不踩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上前一步,微微低了头,声音比刚才响了几分:“我说你真可怜,被我玩弄鼓掌之上,这辈子都是我的棋子,我的踏脚石。”
她阴恻恻的声音里充满了与小人得志的畅快。
原本奄奄一息的江令宛却倏然伸出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要不是丫鬟及时来救,江令媛几乎命丧当场。
“贱人!”
江令媛狼狈不堪,勃然大怒,重重给了她一个耳光,紧跟着丫鬟婆子一拥而上,直到江令宛被打得口吐鲜血,江令媛才让人停下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江令媛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毒,“我要留着你的命,留着你的身子,等叛军来了,让你遭受折磨,生不如死。你的脸虽然不好看了,但身子毕竟还可以,想来那些叛军会很喜欢的。”
江令宛恨呐,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含恨看着江令媛扬长而去。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将腰带在床头打了结,套在脖子上,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床上滚下去,想活活勒死自己。
然后,她听到雷鸣般马蹄声,整齐统一的脚步声,有人闯了进来。


第16章
“将军,这里有人!”
她听到沉重稳健的大踏步声传来,行动间有金属碰击之声,她来不及分辨,就看见一道寒光闪过,勒着她脖颈的腰带陡然断裂,她滚落在地。
她惊恐地喘着气,先看到一柄滴血的利剑,然后看到了那个执剑的男人。
那人身材高大如山渊,铠甲上血迹斑斑,利剑上寒光闪闪,他面覆银具,银具后的双目比利剑还要慑人,比永夜还要幽深。
那是她与主子第一次见面,也是那时她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军队都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大将军慕容醒治军严格、秋毫无犯,进城后安集平民百姓,留兵戍守,开仓放粮,救助无依无靠的老弱妇孺。
江令宛也是被救助的人之一,她在医馆住了整整半年,医馆里的病人来来往往,她不时从他们口中听到慕容大将军的消息。
“大将军昨日又剿灭了一群土匪。”
“大将军前日斩杀了一名酒后闹事的士兵。”
“我得快点好起来,好帮大将军做事!”
“没错,大将军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必须投桃报李,听说大将军明日要去城南慰问伤病,我们也一同去吧。”
“同去,同去,还要带上吃食,大将军忙起来的时候连饭也顾不上的。”
短短半年,慕容醒便让民心归一,稳住了京城。
百姓爱戴他,自然也爱戴他拥护的君上,辽王进京称帝的时候,百姓顶礼膜拜,山呼万岁。
慕容醒被辽王封为靖王。
辽王与杭州的那个皇帝划长江而治。辽王被称为北帝,而杭州那个被称为南帝。
三年后,慕容醒领兵攻打南朝,跨长江、夺金陵,一路所向披靡直接杀进杭州皇宫,斩下南帝首级,一统大齐江山。
而这三年里,江令宛身体早已康复,她住进了碧云庵,跟着庵内的女尼学习做药膳,短短半年就超过了女尼,此后她翻看医书,学习药理,大齐统一的时候,她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药膳大师,受人尊敬。
三年来,她每日早晚都给佛祖敬香,为慕容醒诵经祈祷,求佛祖保佑他平安康泰,长命百岁。
那天早上,她跟往常一样焚香跪拜,主持尼姑突然来找她:“摄政王来了,指名要见你。”
她当时吓了一跳,先是欣喜,认为这是佛祖听到了她的祈求,所以才将他带到她面前,让她可以亲口跟他道谢。
喜过之后又是忧,那时辽王刚刚病逝,临终前封他为摄政王,把江山与一双儿女一并托付给他,他一边操办辽王丧事,一边准备小皇帝登基大典,日理万机,分身乏术,怎么能莅临碧云庵来见她呢。
除非,他病了,吃不下饭,需要她做药膳。
这个念头一起,她立刻就慌了,一路跑着去见他:“您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时情急,竟然冲到了他的面前,忘了行礼跪拜,甚至还要伸手去给他号脉。
“大胆!”随行的护卫大骇,伸手就制住了她的手腕。
“无妨。”
慕容醒示意她起来:“四岁孩童哭闹不止,不思饮食,你可能治?”
四岁的孩童?
原来他没病!
江令宛心头大定,人也放松了下来:“要先看过才,知道原因,才能判断能不能治。”
“那你随我进宫吧。”
生病的是静龄公主,先帝只有一双儿女,如今静龄公主病了,不吃不喝,奄奄一息,太医们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为给静龄公主治病,摄政王慕容醒广招天下名医与药膳师傅,只要能让静龄公主开口吃饭便重重有赏。
可惜收效甚微,静龄公主的身体越来越差。
江令宛进宫之后,没有急着做膳食给静龄公主吃,而是先陪着公主说话,因为与之前的大夫不一样,她很快就取得了公主的信任,也因此得知静龄公主是因为思念父亲而忧思成疾。
江令宛找到摄政王,将情况说了:“公主刚出生就失了母亲,是先帝一手将其带大,先帝薨逝之后,再无人陪伴公主了。”
“那便让静龄与皇上同住一处。”
江令宛摇头:“静龄公主失去父亲,心里缺少的安全感,皇上年幼,可以充当玩伴,却不能弥补公主内心的不安。”
“内侍也不行,他们是下人,无法让公主真正依靠。”
所以,若想解开静龄公主心疾,只有您这个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兼伯父陪伴她玩耍了。
江令宛盯着摄政王看,银制的面具下那双寒潭般的双眸平静无波,嘶哑的声音带了几分妥协:“每日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
从那以后,慕容醒不管多忙,都会抽一个时辰的时间陪静龄公主玩耍,只是每次都要屏退下人,只留江令宛一个。
三个月后,静龄公主病愈,摄政王见公主比一般孩子瘦弱,就让她依旧留在公主身边,直到三年后静龄公主活泼健康与正常小孩无异,她才领了一大笔银子出宫。
出宫没多久,摄政王府的大总管陆九承邀她到摄政王府,专职给摄政王慕容醒调理身子。
至此,她便成了摄政王门下之人,跟九承大叔一起叫他“主子”。
在王府她表现良好,摄政王对她也越来越信任,短短一年,她便从一个小小的药膳厨娘,升到王府管家娘子的位子,谁不知江娘子拿对牌、掌中馈,乃摄政王府内宅第一人呢。
她彻底翻身,华丽逆袭,出则豪车宝马,入则仆役成群,巴结她,奉承她的人不知凡几。她风光及了,只有一事不足,那便是仇人逍遥法外,她的仇没报。
说来也巧,她正打算派人去杭州收拾江令媛,朝廷便颁布一道旨意,允许之前跟着伪帝去江南的人回朝,只要他们认真思过,朝廷便不予追究,还会继续让他们做官。
江令宛就乐了,主子也太善解人意了,让人去收拾江令媛,哪有让她回京城好玩啊。
毕竟一刀杀死她,远没有将她踩在脚底下慢慢磋磨有意思。
当江令媛、乔姨娘从杭州灰溜溜地回来的时候,江令宛广发请帖,邀人赏宴,这两个昔日的故人因收到江娘子的请帖而欣喜若狂。
当她们来到摄政王府的别苑,看到了高高在上、明艳慑人的江娘子,登时魂飞天外,全身痉挛。
江令媛“噗通”一声跪下,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宛姐儿…不、江娘子,民妇有罪,民妇罪该万死,求江娘子赎罪。”
她砰砰砰磕头,发饰凌乱,形容狼狈,哪还有昔日半分的荣光。
江令宛倒没急着要她们的命,只是三不五时叫她们来一趟,将其玩弄在鼓掌之上,慢慢折磨,让她们生不如死。
后来玩腻了,她就设了一计,让乔姨娘与江令媛反目成仇狗咬狗,乔姨娘为了脱身,把江令媛送到来历不明的男人床上,让她沦为低等妾室,日日夜夜受大妇折磨。江令媛恨死了乔姨娘,在某个夜晚逃出来,闯进乔姨娘房中,将一把剪刀刺进乔姨娘腹部。
乔姨娘死了,江令媛也因杀人坐牢,等待她的不是偿命,而是牢狱中无休无止的折磨。
对于她做的那些狐假虎威的事,主子应该是知道的,就算他不知道,也必然会有人告状让他知道,毕竟她当初太狂了。
但是主子没有阻拦制止她,反而说她照顾公主有功,封她为一等宁国夫人,赐她腰牌,让她不必通传便可直接进宫。
静龄公主喜欢她,摄政王信任她,她扶摇直上,是真正的人上人。
病死的时候,她才刚刚过了三十四岁的生辰,虽然年纪轻轻,但她却觉得十分满足。她吃过苦、享过福,被人伤害却大仇得报,死的时候了无牵挂。
唯有一事让她遗憾,她从未见过主子的容貌,不知他长的是什么样子,尚未报答他的恩情。
他们相处数载,主子却一直戴着面具,从不用真面目示人。主子位高权重,从未有人质疑过什么。
她给主子号过脉,知道他肺部受损严重,郁火沉积;也听九承大叔说过主子面容受损,不宜被人看见。
还有主子的声音,永远低沉沙哑,惜字如金。到后来,他肺病越来越严重,整日咳嗽不断。
她死之前,主子的身体也十分不好了。
既然前世她没能报答,那这一世,她得报答了主子的恩情才是。
江令宛一边回忆前尘种种,手却不停给欢哥儿做好吃的,等欢哥儿吃了东西,她跟四夫人都放了心,这才回了自己住的房间。
赵老太医背手在她门前走来走去,气得吹胡子瞪眼:“臭丫头,你敢放我鸽子!”
江令宛惊讶极了:“赵爷爷,您终于来了。我等了您一个早上,您一直没来,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说到后面,语气就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埋怨。
“哼!”赵老太医斜着眼看她:“可恶的鬼丫头,竟然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既然您已经您来了,那我们就出发去找双月椰吧。”江令宛无视赵老太医的嘲讽,笑眯眯道:“只是我带您去找双月椰,您给我什么好处啊?”
“你竟然还要好处?”赵老太医不气了,反而砸砸嘴:“当爹的背信弃义,为了功名利禄,无所不用其极;做闺女的雁过拔毛、无利不起早,你们江家人果然无耻之极,令人发指。”
“赵爷爷过奖了。”江令宛嘻嘻一笑,用敬佩的语气说:“您得了果子还想要树,吃了鸡蛋不放过母鸡,让人办事不给钱,一言不合就用难听话挤兑小姑娘,论起厚颜无耻,谁能比得过您呀!”
卧槽!
赵老太医震惊了!
他毒舌誉满京城,鲜少有人能抵挡得住,连江伯臣那样无耻的人都被他骂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
这么个小姑娘正是脸皮薄,把颜面看得比天大的时候,却能抵挡住他的讥讽,还反嘲回来了。
果然厚颜,果然无耻!
赵老太医毫不生气,反而对其充满赞赏:“好,好丫头,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喜欢你,你给我做徒儿,继承老夫的衣钵吧。”
江令宛“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看您是想让我继承您的毒嘴吧,免了,我不想学。”
不是不想学,是前世学过没学成,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才不得不放弃医术转而钻研药膳。
“面对老夫这么厉害的医术竟然毫不动摇,果然心性坚定,老夫没看错人,你的确适合跟老夫学习。就这么定了,从此以后,你就是老夫的乖乖徒儿了。快,给师父磕头。”
江令宛急着出门,懒得跟他啰嗦:“您还想不想要双月椰啦?”
赵老太医没想到自己被拒绝,干咳一声,略过刚刚的话题:“既然今日有正事,拜师一事稍后再议,说罢,你想要什么好处?只要老夫能做到,答应你就是了。”
江令宛心想,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我要你答应我,以后若我让你替某个人治病,你必须给他治,不能用任何借口拒绝!”
鬼手老先生亡故时,将他的医术、留下的医案医稿,悉数交给赵老太医。
赵老太医本就医术高明,得了鬼手老先生的真传,便博采众长,如虎添翼,医术突飞猛进。
主子肺病严重,其他大夫都黔驴技穷,无能为力,唯有赵老太医可治主子的病。
但是他却骂辽王造反,骂主子是乱臣贼子,不管他们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愿替主子治病。
她受主子恩惠,无力报答,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受苦。
重活一世,她要提前替主子做打算。


第17章
赵老太医撇了撇嘴:“还以为你会提什么要求呢,原来就是这么个小事!”
想他仁心炮嘴这几年医术越发好了,这样的要求不知道听了多少个。
“行,老夫答应你才是!”
“那太好了。”江令宛笑逐颜开,扬声道:“竹叶,笔墨伺候,让赵爷爷写下承诺文书。”
赵老太医抽了抽嘴角:“好个阴险毒辣的坏丫头。”把他的后路都堵死了。
江令宛笑着把一支笔塞到他手里:“承让承让,赵爷爷,您请吧。”
江令宛得了赵老太医的承诺书,心满意足带着赵老太医去找双月椰。
上了马车没走多远,她就告诉赵老太医,那双月椰在大泊湖一个名叫蓬岛瑶台的小岛上,让他自己去找。
赵老太医想着她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就放她走,自己去了。
江令宛不去,也是有原因的。蓬岛瑶台上有机关,还有黑仔。到时候她该怎么向这老头子解释自己能识别机关,又认识黑仔呢。
只是她不去,这老头子登了岛,触碰了机关,必然要吃一番苦头铩羽而归了。
哦,亲爱的赵爷爷,愿佛祖保佑您。
江令宛又叫了一辆马车,去了一个名叫杜康的酒楼。
前世,一直陪着她的丫鬟除了竹叶,还有柳絮。她被江令媛困在偏院,食不果腹、挨饿受冻的时候,是柳絮偷偷从狗洞里钻出去,到外面乞讨给她找吃的。
江令媛发现之后,就以偷窃罪活活将柳絮打死。
江令宛一直记着她这份情,她翻身之后,给柳絮做法事,收了一对孤儿兄妹寄在柳絮名下,让她享受香火。
可人毕竟已经死了,做得再多也是枉然。
她听柳絮说过,她原本在银楼做女伙计,一个富家公子看她无依无靠,就想纳她为妾。被拒绝之后,那富家公子日日前来骚扰,柳絮忍无可忍就将他打了一顿。
银楼掌柜不敢再要她,那富家公子又向她索赔高额医药费,她便到杜康酒楼做后厨的帮工,干最脏最累的活,挣最辛苦的钱。
既然她重生了,能提前遇到柳絮,她就想早点让柳絮到她身边,少受些苦。
江令宛进入酒楼,叫了雅间,吩咐小二,让他把柳絮找来。
柳絮很快就来了。
她包着花青色的头巾,系着靛蓝色的围裙,身材瘦而不弱,两条腿健美修长,一看就知她是个手脚灵活之人。
柳絮进门先行礼:“不知小姐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她长得漂亮,布裙荆钗不掩秀色,双目有神,语气沉稳,给人一种靠得住的感觉。
江令宛就说:“我听说你功夫不错,刚好我身边需要一个会拳脚的丫鬟。如果你愿意到我身边来,你欠的债我来替你还。”
柳絮静静等江令宛把话说完,略停一会,她就说:“承蒙小姐看得起,柳絮十分高兴。但是我并不想卖身为奴。”
江令宛就笑:“我是想找个会拳脚的人在身边,这样出门办事更方便,并不是想找奴婢服侍。所以你不想卖身为奴,那就不卖身,签个投靠文书就行,你想走了,随时可以走。”
柳絮犹豫了一下。
江令宛又说:“我是会宁侯府的小姐,如今在京华女子书院读书,你跟我身边,不比在这酒楼打杂好吗?”
“这里鱼龙混杂,你生的好,又是这般妙龄,被被登徒浪子欺负的事,以后必然还会有。这一次对方只是个富家公子,所以你赔了高额医药费就能了事,若下次遇到权贵以身份欺压,你又该怎么脱身呢?”
“你是有些拳脚功夫,能抵得了一时,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这酒楼背后有靠山,但你屡屡得罪客人,掌柜便是心善也不会留你太久。你到了我身边,这样的烦恼绝不会有。”
柳絮是她昔日旧仆,又救过她的命,所以江令宛并不拐弯抹角,说话也非常诚恳:“我每个月给你二两银子,还有四季衣裳,年节封赏,一年绝不少于三十两。”
这是大丫鬟的待遇了,普通人家的做馆先生,一年也不过才三十两束脩。
柳絮想了一会,还是拒绝了:“多谢小姐抬爱,柳絮习惯了酒楼的自在,进了高门大户,会不习惯,浑身不自在。只能辜负小姐您的美意了。”
她跪了下来,有些紧张。
江令宛觉得自己太着急了,柳絮是个谨慎稳妥的人,她这样单刀直入柳絮反而会担心。
既然她不愿意,她也不勉强。
江令宛笑了笑:“你不要紧张,我是来聘你做我保镖的,又不是恶霸来强逼你卖身为奴的。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如果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到我家找我。我是会宁侯府的三小姐,你别记错了。”
出了杜康酒楼,江令宛很想去棉花胡同去看母亲,突然见对面书铺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下来一主一仆二人。
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清秀俊逸如清风朗月一般,不正是萧隆庆萧公子吗?
江令宛想了想,便抬脚过马路也进了那家书铺。
江令宛环顾一圈,见一楼没有,想想这书铺有三楼,就决定去楼上找。
萧湛到了二楼,就对青峰说:“不必跟着了。”
青峰一喜,准备找个舒服的角落睡大觉,他天生不喜读书,一看到书就犯困,如今来到书铺,简直困到不行。
萧湛就沿着书架找书,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尾随,他不动声色,脚步一错,靠着书架的角落,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那人果然追了过来,走到拐弯处,萧湛一伸手扣住那人手腕,一个反剪制住了对方右手,又用自己的左手掐住他的喉咙。
人一入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人小小的,比他矮了一头还不止,手腕纤细柔滑,饶是他戴了手套也能感觉到;这人身子骨软软娇娇,脖子也细,是他从未碰触过的那种纤弱柔软,怀中还有暗香浮动。
萧湛立刻撒手,后退一步。
江令宛弯腰大咳,咳了好一阵子才直起身来:“你好大的手劲,我快被你掐死了。”
萧湛眼神一动,竟然是她。
“对不住。”萧湛道歉:“我以为是我的属下跟我闹着玩,一时没控制好力道,让你受伤了。这附近就有医馆,我带你去看看。”
江令宛怒目而视,很想狠狠教训对方一顿,可想着他又不是故意的,该道歉也道歉了,自己再纠缠就显得无理取闹了,她总不能掐回去吧。
她就摆了摆手:“没那么严重,看大夫倒是不必了。”
小姑娘刚才憋狠了,脸上的涨红还未完全消除,雪白的脖颈上,红色的紫痕格外明显,看着触目惊心。
萧湛视线在她脖颈处定了好一会才收回:“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江令宛揉着脖子:“也不算特意,就是刚才看到公子了,想起我那块玉佩还在公子这里,就想出钱把玉佩赎回去。”
“原来是这样。”萧湛淡淡一笑,眸光如玉石流转:“你上次不是说不要了?怎么又反悔了?”
他明明说得轻描淡写,可江令宛就觉得他在嘲讽她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江令宛也觉得自己挺无赖的,她当时没想到他们还会再见面,所以的确没打算要那块玉佩。
可是既然今天碰上了,不试试她有点不死心。
“也不是反悔,就是遇到公子了,觉得这是老天爷想让我把玉佩讨回来,既然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所以,我就来跟公子讨要了。”
她嘴角翘着,笑眯眯的,像个小狐狸在算计猎物,偏偏做出无害的样子让对方放松警惕。
萧湛点点头:“真是巧了,那玉佩我前几天都带着,就想着哪天你去要,我好还给你。偏偏今天出门就没带,可见是老天爷不想让我把玉佩还给你。这真是冥冥之中注定。”
“你…”
小姑娘绷不住了,翘着的嘴角耷拉了下来,抿了抿。
萧湛不动声色。
江令宛又笑了:“我以为公子那天说可以把玉佩赎回去是真心话,没想到是随口一说哄我的,倒是我犯傻当真了。”
萧湛见她变了脸,话锋一转:“我跟你开玩笑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我说了玉佩可以赎回去,自然说话算话。只是今天玉佩的确不曾带在身上,你若想要,我们再约个时间吧。”
再约?
江令宛愣了愣:“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吧。”她也不是什么时候出门都可以的。
江令宛转身要走,萧湛说:“回去涂点药膏,淤痕会消得快一些。”
“嗯。”江令宛点点头,也不说其他,抿着嘴走了。
本来是打算去看母亲的,结果母亲没看成,时间都浪费在打嘴炮上了,差点被掐死不说,玉佩还没要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对了,柳絮的事也没办成,简直没一件顺心的。
是不是遇到瘟神了,该找个人算一算啊。


第18章
江令宛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吃了午饭睡了午觉,醒来没多久,桃叶回来了。
“小姐,事情都办好了。”桃叶复命说:“李妈妈接了您给的药跟银子,说让您放心,她一定按您说的办。”
江令宛赞许点头:“你做得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个金钗赏给你。”
桃叶接了金钗,心里一喜,这金钗入手发沉,绝对是纯金的,上面雕刻的富贵如意的花纹十分好看,看这分量做工,没有十两银子绝对买不到。十两银子啊,快抵上她半年的月例钱了。
桃叶受到了鼓舞,心想不枉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果然有付出才有回报。
她高兴道:“桃叶谢小姐赏,以后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我一定给您办好。”又说了一些表忠心的话,桃叶才喜气洋洋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