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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令宛登上小岛,竹枝心里担忧,眼巴巴望着,可自家小姐穿了一身翠绿的衣衫,身影很快与岛上绿树融为一体,她瞪大了眼睛也无法分辨哪里是她家小姐,哪里是绿树。
江令宛先是抬头举目、东张西望地看了一会,待看到一棵比周围都高、叶子与一般树叶大相径庭的树之后,她脸上露出微笑。
就是它了!双月椰树,整个京城、不,整个北直隶仅此一棵,结的果实双月椰治疗肺病有奇效。
江令宛手搭凉棚遮住光线,眯起眼睛仔细看,果然在碎蒲扇般的树叶下看到一棵圆咕隆咚的大果实。
江令宛大喜,转到小岛的另外一边,沿着记忆避开机关,慢慢朝椰树挪去。
她人小小的,被植被遮住身影,同时,植被也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没看到小岛这一边的湖面上停泊着一只大乌篷船。
船内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个二十左右年纪,身穿白色澜边锦衣,乌发俊颜,剑眉星目,身姿挺拔,龙章凤姿。
另一人二十五六岁年纪,他穿着青灰色劲装,肩宽背阔,相貌端正,虽不如年少的那个男子,但也算得上仪表堂堂。
年轻的那个坐在主座上,神态闲适,悠然自得;年长的那个坐旁边,表情稳重,神态恭谨,一看便知两人是主仆关系。
此时,传来几声嘹亮的鸟叫声。
“五爷。”仆从男子恭敬地请示:“她行迹鬼祟,好像是要偷东西,要不要我去把她捉来?”
被叫做“五爷”的年轻男子望向不远处岛上猫着腰,蹑手蹑脚的那个身影。
小姑娘绿衫绿裙,像春风中柔软稚嫩的冒着新芽的柳枝。
五爷神色悠闲,唇角噙了一丝笑意:“不必,偷到我们蓬岛瑶台来了,胆子真不小。你传话,叫他们都让开,别吓着这个小姑娘。”
仆从男子立刻走出船篷,站在船头发出几声鸟叫,那边很快给了回音。
仆从男子这才回来重新坐下,看着那小姑娘已经摸到院墙边,准备朝上爬了,他又忍不住问:“难道就由着她这样?您看她运气真好,误打误撞的,把所有机关都避开了。”
“当然不能由着她。”五爷淡淡一笑,看着那抹纤细的绿色已经上了墙头,道:“你忘了黑仔了。”
仆从男子就笑:“是,黑仔又凶又厉害,见到生人就会大声吼叫,没有我们的命令却又不会伤人,正好可以把这个小姑娘吓走。
仆从心里想,这小姑娘真有运气,赶上主子心情好。只希望等会黑仔跑出来,这小姑娘能跑回到自己船里,而不是吓得晕过去。
正想着,突然听见自家主子喊他:“青峰,叫人去把那边等着的那张船赶走。”
青峰一愣,应了一声是,立刻用鸟语发号施令。
只是他有些纳闷,那这样一来,等会黑仔来了,这小姑娘该怎么办呢?
难道他看错了,主子并不是心情好,也并不打算放这小姑娘一马,而是要狠狠收拾她?
青峰暗暗点头,对,嘛,这才符合主子的性格呀。
可怜这小姑娘恐怕要吃大苦头的,今天的一切,便是她一生的噩梦。
不过这也怪不了主子,谁让她到蓬岛瑶台偷东西的呢。
不过,有点不对呀,她好像不是想进院子偷东西,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长竹竿,竹竿的另一头绑了刀具,正用力够那棵高树,好像是想把上面的那个大果子摘下来。
这果子大,一年就结一棵,一开始他们还挺稀罕的,都争着抢着要吃,后来发现味道一般般,寡淡如水,就再也没有人去管这果子了。
这小姑娘莫非是个贪嘴的,因为从前没见过所以想尝尝?
小岛上突然有汪汪汪、凶神恶煞般的嚎吠声传来,一只通身漆黑、精壮彪悍、如恶狼般凶狠的大黑狗窜上了墙头。
“啊!”墙头上那小姑娘一声惊叫,又很快消了声。
青峰心想,难道真的被吓晕了。
他抬眼一看,只见黑仔兴奋地摇着尾巴,两条前腿不停去扒小姑娘,嘴大张着伸出舌头拼命去舔那小姑娘的手。
青峰愕然,说好的凶神恶煞、如狼似虎呢?
这奴颜媚骨、一脸巴结讨好像的哈巴狗样,还是平素那个高冷,除了主子谁都不让碰的黑仔吗?
难道主子背着他们结识了小姑娘,没介绍给他们,而是先让黑仔认了女主人?
吃惊的何止是青峰,五爷也收起了轻慢的神色,眼中有怀疑浮上来。
其实江令宛也很吃惊,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见到黑仔了。
看到黑仔汪汪叫着跑过来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前世她到主子摄政王身边之后,一直是她养着黑仔。她自然知道这狗脾气不好,对生人很凶,一声令下,他就会扑过去咬人。
刚才她还以为黑仔要扑过来咬她,毕竟这时候她还没养它,它还不认识她。可是没想到,它竟然扑过来跟她亲昵,讨好她,亲近她,跟从前她出门几天回来时,它迎接她一模一样。
前世,她是被一场风寒击倒的,她病得时候,黑仔精神也怏怏的,它一直在她床边陪着她。她闭眼的时候,黑仔急得跳到她身上,拿舌头舔她的脸。
前一刻感觉脸上痒痒的,后一刻一睁眼,她就重生到十二岁,出现在江家她的闺房了。
江令宛有些诧异,脑海中灵光一现,忍不住又“啊”了一声蹲下来。
她熟稔地揉着黑仔的头,惊喜不已:“黑仔,你跟我一样,你跟我一样对不对?”
黑仔不能开口说人话,却仰着头舔她的脸,两只圆圆的眼睛里都是热烈的思念。
这下江令宛肯定了,黑仔就是跟她一样重生了。
“好狗狗,乖狗狗。不枉我这么疼你,真是乖黑仔。”江令宛将黑仔抱在怀里,一人一狗亲近了好一会才放开。
“乖黑仔,我要摘双月椰,你别发出声音,帮我把风,有人来了告诉我,懂吗?”
黑仔汪汪叫了两声,见江令宛以食指点唇,嘘它,它立刻噤声,端坐在墙头,不时东张西望替江令宛把风。
江令宛便一心一意够起椰子来,有黑仔帮忙,她不必担心自己被人发现,不必分神,很快就把椰子割掉了,咕咚一声椰子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黑仔纵身一跃,扑了下去,等江令宛从墙头上爬下来,黑仔已经跑到椰子边了。
“真乖!”江令宛抱起椰子,不忘摸了摸黑仔的头夸它,然后说:“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黑仔急了,跟着她走,还用牙齿咬住她裙摆将她朝路上拽,分明是想将她拽回去。
“黑仔,坐下!”江令宛命令它,然后正色道:“我是要去替主子办正事的,你乖乖在家里等着,我过几天就回来。你好好看家,不许胡闹,快回去吧。”
黑仔认命呜咽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跳上了墙头,它还回头看了两眼,恋恋不舍。
江令宛板着脸:“快回去!”
这狗最会看人脸色,此时不能心软,若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软,它便会立刻跳下来围着你打转。
不是江令宛心狠,而是她不能带黑仔走。虽然前世她养过黑仔几年,但黑仔是主子的狗,她只是替主子养而已,并不能把黑仔据为己有。
等黑仔跳下墙头,看不见了,江令宛才抱起椰子朝回走。到了湖边,她大吃一惊,原本停靠岸边的小船消失的无影无踪。
湖光粼粼,远处湖面上许多船只,但都离她甚远,想招手叫船过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这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此时,突然有急速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男子严厉的呵斥声:“你是谁?到蓬岛瑶台做什么?”
江令宛暗呼糟糕,拔腿就朝树丛里跑,她两手抱着椰子,感觉树枝挂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却无暇去管。
转过弯,见岸边停着一只乌篷船,顿时看到了希望,快速跑过去,三步两步上了船。
青峰抿了抿唇,不枉主子让人故意惊吓,果然让这小姑娘自投罗网,撞进了他们的船里。
现在,就看主子怎么收拾这小姑娘了。
“坐吧。”五爷冲小姑娘点了点头,又吩咐青峰:“走吧。”
青峰再次呆住,跑到外面摇桨,心里纳闷,主子不是要亲手收拾这个小姑娘吗?这态度不像啊。可刚才这小姑娘跟黑仔玩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主子不高兴了啊,难道他看错了?
第9章
江令宛抱着椰子跑上了船,闯进了船坞之中,有片刻的呆滞。
这乌篷船不大不小,仅能容下三四人,从外面看着十分普通,却不料内里别有洞天,装饰得奢华低调。
那套豆青色玉茶具是正宗和田玉雕成的,放置茶具的小茶几是金丝楠木做的。
江令宛的母亲是玉雕大手,名下经营着数间玉石铺子,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知道,这样成色、这么大的和田玉,一般人往往都是雕了吉祥的图案摆起来,或者放起来当传家宝的。
像这样雕成茶具使用,一旦失手打碎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金丝楠木是个什么价格江令宛不知道,但据说是寸木寸金,有钱也难买,十分珍贵。
船里点的香她能闻出来,是上好的沉香。
前世她的主子摄政王夜不能眠,是她用沉香做主料配了安息香给他用,所以她知道这香名贵不是凡品。
还有这船坞内壁上挂的小字画,亦是千金难求的前朝大家的真迹。
当然这些并不是让她呆滞的真正的原因,她之所以会愣住,皆是因为船内的人。准确的说,是因为主座上那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说实话,容貌出众的男子江令宛见多了,其他人先不论,单说她的前夫、京城四君子之一的宁轩便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比眼前这个人更精致、俊朗的人,不仅仅是男子,便是女子,也没有这么好看的。
他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如冠玉般白皙的脸上,剑眉似墨,星目耀眼,鼻若悬胆,不厚不薄的唇微微抿着。
这样的人容易给人一种冰冷孤傲不易接近之感,但他竟然长了一双长睫弯尾、带有卧蚕的桃花眼。
这种桃花眼,若长在容貌寻常的男子脸上,容易给人一种轻浮妖佻,迷离朦胧,不够阳刚端庄的印象。
但他容貌出众,双眉似剑,与这桃花眼一刚一柔,互相压制衬托,竟然相得益彰,让他英气中带着儒雅,清俊中带着风流。这种奇妙的组合竟构成这世上一等一的好容貌。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江令宛对他的第一印象,那就是惊艳。除了惊艳,她再想不出其他词汇了。
他随意地坐在那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潇洒,这船坞里的东西十分贵重,可有了他的这样的人,就会让人觉得再贵重的东西他也是使得的,那些让人沾沾自喜,津津乐道的炫耀之物,到了他这里,也不过就是物件罢了。
其实江令宛长得也很漂亮了,但是此刻,面对这样俊美的男子,她却突然生出自惭形秽的窘迫来。
她好像做错了事,不该出现在这里,打扰了人家的清净,像突然落下的一滴墨水,把一副珍贵美好的画卷给弄脏了。
然而这想法不过片刻,就从她脑海中消失了。
她摸着怀中的椰子,觉得什么都没有它重要。
“坐。”年轻男子招呼她坐下。
他言简意赅,只吐了一个字,可声音低沉浑厚,磁性极强,听在人耳里酥酥麻麻。如果他说很多,必然会让人沉醉。
可他很吝啬,一个字以后就不说了,好听的声音没了,江令宛反应过来,举止得体地坐下,先开口道歉:“我见这船停泊在岸边,还以为是可以载人的客舟,本想付钱到对岸去的,进来之后才发现是我眼拙了,打扰了公子了。”
青峰一边划船,一边支着耳朵听,心道,嘁!什么以为是载人的客舟,你分明是偷东西被抓,慌不择路才撞到我们船上来的。小姑娘家家的,骗人倒脸不红心不跳。
“不要紧,我本就停在岸边,也经常载人。”年轻男子抬眸看她,唇边有淡淡的笑意:“你就将我当做载客的船家,到了岸边,正常付船资就行。”
咦!分明是主子你故意打草惊蛇要人家上船的呀。青峰心想,主子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小嘛。
江令宛闻言就松了一口气,她笑着道谢:“既然如此,就谢谢公子了,船钱我一分也不会少的。”
“嗯。”年轻男子微微颔首,随意地问:“你是蓬岛瑶台的人吗?”
江令宛神态轻松,落落大方地点头:“是呀。”
不等对方继续发问,她就主动解释:“我家主人乃蓬岛瑶台的主人,因这椰子熟了,我奉他之命去摘椰子。”
她说着,将掉在腮边的一缕头发掖到耳边,有些不好意思:“那棵树比较高,我摘的时候很费劲。”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她会衣衫凌乱、发饰不整。
嗯,我都说完了,你没什么好问的了吧!
呸!撒谎!青峰在心底表示鄙夷,我家主子根本不认识你,啥时候让你去摘椰子啦?
小姑娘,你的谎言已经被看穿了知不知道!
“原来如此。”年轻男子温和地笑了笑,并不去揭穿江令宛,反而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喝口水,润润嗓子。”
江令宛也不推辞,神态自在地端了茶喝,才喝了一口,还来不及咽,对方的问题又来了。
“既然你是蓬岛瑶台的人,那你一定知道这小岛的主人名号了?”
江令宛不慌不忙放下茶盏,轻笑着说:“是,我家主子名号水木先生,乃大名鼎鼎的南北商行行主。”
她决定反客为主:“我看公子将船停在蓬岛瑶台旁边,想来应该是认识我家主子的,能否请教公子名号?虽然我没见过公子,说不定从家主那里听说过公子的大名。”
青峰瞥了江令宛一眼,白眼珠都快翻出来了,我家主子的名号,说出来,怕会吓死你!
我家主子乃定国公府的五爷,淑妃娘娘的外甥,四皇子的伴读,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萧五爷萧湛。
他还化名水木先生,创立南北商行,掌管着大齐第一商行的贸易。
他不仅武艺高强,文采风流,长相亦是一等一的好,手里还有许多钱,家里也非常有权势。
你当着本尊的面,撒谎说是水木先生的人,被看穿了都不知道。
呵呵,怕了吧!
年轻公子,也就水木先生本尊,名讳叫萧湛的男子仿若不知道江令宛在撒谎一样,他微微一笑,回答说:“我姓萧,名叫隆庆,在家行长,你可以叫我萧隆庆,或者萧大郎。”
江令宛觉得自己跟对方初次见面就“大郎、大郎”地叫,未免太亲昵了,就说:“那我叫你萧公子吧。”
萧湛点了点头:“也好。”
一般这种情况下,萧湛应该问江令宛的名讳的,正所谓互通姓名,互相介绍总是要有来有往的。
所以江令宛没说话,等他问。
谁知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开口,一时间,两人相对而坐,却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江令宛正想说点什么化解这种尴尬,萧湛已经开了口:“你左边的船篷内壁有一个木栓,拉开木栓,就能推开窗户,观看湖上美景。”
前世,江令宛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在辅佐辽王登基之前,曾化名水木先生,就住在蓬岛瑶台。
后来他当上摄政王之后,每年夏天都会到这里避暑。江令宛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与内务,自然也跟着沾光一起住过来。
这大泊湖上的景色对于旁人或许很稀罕,可对江令宛来说却是丝毫不稀奇了。
不过她还是依言推开了窗户,因为这样就不用跟对方说话了,也不用尴尬了。
她眼睛看着湖面,心却已经飞回了家。
她怀里这个名叫双月椰,前朝皇帝灭国之前,很喜欢吃这种果子,便让人在不同的地方种植。
因为气候土壤不对,很难成活,费了很大功夫才养活两株,一株在宫里,因无人照料,已经死了。另外一株就是蓬岛瑶台这一棵了。
她也是前世中从前朝一本名叫《药膳宝典》的书上看到的,原来双月椰虽然味道清淡,却有入药的功效,治疗肺病有奇效。
前世她在蓬岛瑶台看到双月椰,觉得它不仅形状、椰子、果实、味道都与《药膳宝典》上说的双月椰一模一样,就摘了果子下来入药,果然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祖父得的正是肺病,前世花了大价钱,从行脚商人那里得了一点点双月椰的干果脯,才救活了祖父。
这一世,她有了这个椰子,再把那行脚商人手里的果脯买过来,就能钳制父亲,让他不得不答应放母亲走。
这椰子真好,却是因为主子她才机缘巧合得知这里有双月椰。等事情了了,她也该早点到主子面前,早点投入他门下才是。
她虽然忍着,却依然有喜悦之色露出来,一双手忍不住在椰子上摩挲。
萧湛神色平静从容,眸中却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船篷内静悄悄的没有声音,青峰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朝里看,见自家主子闭眼假寐,如玉般的手指不时在茶几上轻轻点着,悠哉闲适。
而主子对面的小姑娘,一只手将椰子搂在怀里,另一只轻轻摩挲着,既喜悦又疼爱珍惜。
青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是什么个意思,喜得贵子吗?
不一会船靠了岸,江令宛起身,笑着道谢:“有劳公子载我这一程,船资…”
“十两。”萧湛温和一笑,精致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不经意,仿佛随口一说。
十两?
江令宛愣了一下。
一条一般的乌篷船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他不过载了自己一程,张口要了十两。
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不过这位萧公子如此富贵风流,说不定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或许十两银子在他看来还不够打赏下人的呢。而且她刚才还喝了人家的茶,光那口茶或许就不止十两了。
早知道就不喝茶了,江令宛有些肉疼地想。
“好,十两就十两。”江令宛爽快地同意,笑着伸手去摸荷包,却摸了个空。
糟糕!
钱都在竹枝那里,她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江令宛抬起头,迎上萧公子的目光,尴尬地笑了几声。
第10章
江令宛知道很傻很无赖,心中也颇为尴尬。刚刚才豪气干云地说船钱分文不少,转眼却没钱,她难为情地道:“咳咳,萧公子,我有件小事跟你商量。”
萧湛仿佛没看到她的窘迫,只是用那双漂亮、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望着她:“哦?”
明明他声音很温和,表情很正常,可江令宛却觉得他好像在嘲笑自己,又好像觉得自己看错了。
“是这样的,我没带钱…”
她正想多解释两句,却听萧湛道:“无妨,姑娘用腰间的玉佩付船费也是可以的。”
青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公子竟然真的跟这小姑娘要钱啊。
这玉佩可值七八十两银子呢,这个小姑娘不会答应的吧?
没错,江令宛的确不想答应。
十二岁的江令宛不谙世事,又有母亲娇惯着,吃穿用度都是好的,花钱大手大脚,不为银子忧愁。
可眼前的江令宛是重活一世的江令宛,她经历了嫁妆被夺、被休弃、身无分文躲进尼姑庵、抠抠索索地过日子,每天绞尽脑汁想的就是怎么填饱肚子,怎么挣到钱。
那段经历磨练了她的心性,让她从骄娇二气的千金小姐变成了豁达坚韧的成熟之人。也给她留下了一个后遗症,那就爱钱,一个字形容就是抠。
她今天出门,浑身啥都没戴,还是丫鬟劝说她才戴了一块压裙的玉佩,还挑了一块最便宜、她原来看都不会看的玉佩。就怕弄丢了,弄坏了。
现在玉佩却要被别人拿走,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戴玉佩出来的。
罢罢罢!既然人家要,就给了他吧,谁让自己坐了他的船呢。
江令宛笑着解下玉佩送给对方,自以为自己笑得大气爽朗,却不知自己这割肉般心疼的模样实在是好笑。
青峰伸手正要去接,没想到自家主子亲自把玉佩接了。
“多谢公子相送。”江令宛上了岸,两脚踏在地上,顿觉心安。
她冲萧湛拱手展颜一笑,圆圆的杏眼微微一弯,有几分小姑娘独有的俏皮。
萧湛站在船头,风吹动他衣袂飘飘若仙,仿若随时会乘风而去。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萧湛声音温文尔雅:“你回家取了钱,可以来赎这玉佩。我目前住在汀兰水榭。”
与蓬岛瑶台一样,汀兰水榭也是一个小岛的名字。
“不用了。”江令宛把眉毛一扬,豪气道:“不过是个玉佩而已,不值钱。公子载我一程,得了这个玉佩也是应该的。”
萧湛没再说话,转身回坐到船里,青峰摇动船桨,船回去了。
等船摇离岸边,青峰忍不住开口了:“五爷,若是这小姑娘真去汀兰水榭找您,要不要去跟南昌王说一声,让他把汀兰水榭借给我们用用?”
萧湛微微颔首:“嗯。”
青峰挠挠头:“五爷,那小姑娘竟然跟黑仔那么熟,您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萧湛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
青峰摸了摸鼻子,嘿嘿干笑了两声:“我这么笨都看出了,您一定也早就看出来了,我问的是废话,废话,嘿嘿。”
萧湛手指在金丝楠木桌上瞧了两下,目光讳莫如深:“去查,十二个时辰之内,将查到的所有内容交给我。”
青峰也收起笑脸,恭声应诺。
江令宛也离开了湖边,走到了大路上,没走几步就遇到竹枝。
竹枝飞也似奔过来,她神色仓皇、满头大汗,几乎快要哭出来:“我的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没事,有惊无险。你没事吧?”江令宛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上下打量她。
竹枝摇头,后怕地道:“我没事。”
两人确认了对方平安无虞,就叫了马车回去。
一上车,竹枝就问:“小姐,你是怎么回到岸边的。”
江令宛不欲竹枝担心,轻描淡写地把萧湛送她回来的过程说了。
“萧公子容貌好,心地也善良,真应了相由心生那句话。”
没想到竹枝大惊失色地“啊”了一声,“您…您把玉佩给他了?”
江令宛不解:“怎么了?”
“没事,没事。”竹枝连忙改口,强笑道:“那位萧公子的确是好人,送了您回来。要不是他伸出援手,我这会子必然已经跑回家找人帮忙去了,老爷夫人知道了,一定会打我板子。他不仅帮了您,还救了我一命,的确该好好谢谢那位萧公子…”
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以此来转移江令宛的注意力。
若是从前,江令宛一定会被她给骗过去了,可如今的江令宛又岂会看不出来她的欲盖弥彰?
“竹枝。”她微皱着眉头:“你本来想说什么?”
啊?
竹枝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江令宛看穿,她立刻涨红了脸,磕磕绊绊,羞于启齿地说:“那位萧公子长得这么好看,用的东西又如此奢华,会不会、会不会是被人包养的相公?”
她并不是毫无根据地揣测,这大泊湖上贵人的别院多,湖边亦建有私宅,其中有不少供人玩乐的地方,有青楼,也有象姑馆。
象姑馆与青楼一样,都是出卖色相、供有钱人消遣的风月之地。只不过青楼里面接客的是女子,而象姑馆里头接客的是容貌出众、不输女孩的男子。
正所谓象姑像姑,像姑娘却不是姑娘,所以才叫象姑馆。
江令宛本能地不愿意将那个萧公子当做出卖色相之人。
“应该不是吧?我看那萧公子气质温润又不失磊落,应该不是那种人。”
她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不免有些怀疑。
前世,她见过南昌王养的两个相公,不仅清爽秀丽,气度逼人,一点猥琐狎昵之气不见,而且气度出众,举止磊落,比富家贵公子还要英俊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