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微微颔首,冲她招手:“你跟我来,我把乌兔的习惯告诉你。”
他说完便负手而去,乌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人一马去了练马场的另外一边。
在众人羡慕嫉妒如火一般热辣的眼神中,江令宛内心万分抗拒,表面欢天喜地的跟了上去。
“五舅舅,乌兔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我何德何能,怎么能白白占了你的爱马?”江令宛一脸的受之有愧,“这样的好马,本该配五舅舅这样的英雄,在我手中,实在是屈才,我觉得五舅舅还是将乌兔留在身边比较好。”
她看着萧湛,语气十二万分的真诚。
萧湛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声音十分愉悦:“我是什么样的英雄?”
“盖世英雄!智勇无比,才貌双全,气吞山河,万夫莫敌。”
“是吗?”萧湛更高兴了,竟低声呵呵笑了起来,笑的时候他胸膛微微震动,胸前肌肉线条若隐若现,隔着衣服,也能窥探到他结实精壮的躯体,男性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江令宛福灵心至,突然发现了萧湛的软肋,真没想到啊,萧湛这样的人竟然不能免俗,喜欢听人吹捧奉承拍马屁!
她笑容比刚才更甜了,眼睛亮晶晶的比刚才更真诚了:“当然了,十五岁那年,您秋猎拔得头名,得圣上亲赐予表字,这可是我们大齐头一份。十六岁那年,您征两广,定土司;袭山寨,剿匪患,更是成为奇谈。最英气的才子,最儒雅的将军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萧湛勾着唇角,漂亮的桃花眼中光华潋滟:“最英气的才子,最儒雅的将军?”
糟糕,一不留神把后人对萧湛的评价给说出来了。
江令宛忙道:“是啊,在我看来,您就是最英气的才子,最儒雅的将军,最慈爱的长辈,最最好的舅舅。”
小姑娘笑的甜,嘴里说的话更是甜如蜜,明知道她说的不是心里话,可他就是喜欢听。
他从前最讨厌那些好大喜功、爱听奉承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自己也有被人吹捧的飘飘欲仙、满面笑容的这一天。
“真没想到,在宛姐儿心里,我竟然这么厉害。”萧湛笑着说,“本来把乌兔给你,我是有点舍不得的,但是你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我更要做一诺千金之人,否则怎么能算盖世英雄?”
“从今天起乌兔就是你的了。”
好气呀!
江令宛心中把写着萧湛名字的小人狠狠摔在地上,重重跺了几脚,然后笑容大大、步履欢快地走到乌兔旁边,欢喜地摸着它的脊背:“乌兔乖乖,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她早就觊觎乌兔,只是碍于现实不能要,既然不能拒绝,那就接受,而且接受之后她发现也没那么难受嘛。
乌兔多乖多可爱啊,又聪明又懂事又精壮,以后有乌兔相伴,她想去哪里都不用愁了。
再说了,这乌兔可是萧湛爱骑,别看萧湛给的大方,说不定他心里痛得滴血呢。
毕竟李将军的的赤焰都送给静昕了,他要是不把乌兔送出来,少不得要落一个小气的名声,这对萧湛这样爱听人吹捧的人来说,肯定是不能容忍的。
他一定是迫于现实不得不把乌兔送出来。
想着萧湛强颜欢笑的模样,江令宛通体舒畅,身心愉悦,就差哼歌了。
“谢谢五舅舅,我会好好照顾乌兔,将它养的肥肥壮壮,漂漂亮亮的。”
这小姑娘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乌兔看,十分敷衍。
她的手一直地抚摸着乌兔的脊背,偶尔凑到它耳边跟它说话,嘴角一直扬着,分明爱不释手,喜欢极了。
为了让她收下乌兔,他让李将军把赤焰送出去,作为交换,他得送李将军一匹更好的马。
到头来,他的待遇还不如乌兔。
萧湛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羡慕嫉妒一匹马,只是微笑着喊她:“宛姐儿,我把照顾的乌兔的马倌也一并带来了。”
江令宛头也不抬,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太好了,谢谢五舅舅。”
她笑着拍乌兔的脸颊,语气亲昵:“马倌也跟着你一起属于我了,这回你彻底放心了吧。”
刚过河就拆桥,这小姑娘真是忘恩负义啊。
看来得下重锤给她一点教训了。
萧湛勾唇一眼,眸中精光浮现:“宛姐儿,你想不想学用唿哨唤乌兔的方法?”
当然想啊。
她每次呼唤乌兔,都喊它的名字,有时候乌兔跑远了,她就得声音喊得很大,还要以手做筒放在唇边,乌兔、乌兔的喊,实在是有点傻。
不像萧湛,只需打一个唿哨,乌兔便会跑回来,又响亮又帅气。
不同的唿哨节奏,代表不同的指令,既不会让别人知晓,又能将信息传达给乌兔,她早就眼热想学了。
“五舅舅,您要把唿哨的方法教给我?”
她又惊又喜,笑容鲜花般缓缓绽放,由她的唇角向梨涡、脸颊、眼角眉梢荡漾开去,漂亮极了。
萧湛呵呵一笑:“这得看你的表现。”
“您真会说笑。”江令宛满脸堆笑,无不谄媚道,“您一向慷慨大方、善解人意,否则你也不会把乌兔送给我了,您还把马倌也一并给了我,可见您心思细腻,替人考虑。那您又怎么可能不把唿哨的方法教给我呢。以您一诺千金、言出必行的性格,必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您可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舅舅,又怎么会让我为难呢?对不对呀,五舅舅。”
她围着萧湛打转,嘴里说的全是甜蜜蜜的吹捧之词,萧湛笑眯眯听着,不时点头,却并不说到底要不要教给她。
直到江令宛说得口干舌燥,笑得脸都僵了,他老人家才垂怜般地说:“你这孩子这么懂事这么乖,我自然是要将唿哨的方法教给你的,只是学起来很不容易,你恐怕受不住。”
“受得住,受得住。”江令宛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自己回答迟了萧湛就更改主意,“再苦我也受得住。”
“你确定吗?”
“确定一定肯定!”
“那就好。”萧湛道:“唿哨是将手指放进嘴里,与舌头配合,靠嘴吹气带动气流发出的声音。手与舌头位置不同,吹气力度不同,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所以,要手、舌、唇配合。”
“传授唿哨之技,有两个方法,一则,师父将手指放入弟子口中;二则,弟子将手指放入师父口中。”
他唇角一勾,斜睇着她:“这两种方法,你选哪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舅宠有乱/伦的嫌疑,所以文名又改回来啦,宝贝儿们应该都看到啦,欢迎奔走相告,么么^_^


第58章
“呵呵,呵呵呵。”
这是谁发明的鬼方法?
江令宛既不想接受这种魔鬼一样的传授方式,又不想放弃唿哨,一边傻笑拖延时间,一边脑筋飞转想着办法。
“还有其他方法吗?”
萧湛想了想说:“你也可以先选第一种,再选第二种,这样能学的更快,更好。”
好个屁啊!
江令宛笑了:“五舅舅,还有一种选择被您漏下了。”
“哦?”萧湛很感兴趣,“哪一种?”
江令宛笑而不答,踩上马镫跨坐到乌兔身上,眉头一扬:“我可以选择不学啊。”
“驾!”她双腿一踢马肚子,一人一马绝尘而去,眨眼就跑到了自己同窗身边。
萧湛唇角扬起,眼中有暖暖的笑意,小姑娘,你到底还是收下我的马了。
他心情大好,满意而去。
下午的骑马课,乌兔与赤焰出尽了风头,当然它们的主人也风光无限。
虽然从前也骑过,可那时候它们还不属于自己啊,今天马儿完完全全归自己所有,这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放学后两人舍不得走,骑着自己的爱马在驯马场上一口气跑了十来圈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咱们的驯马场太小了,乌兔与赤焰都施展不开,下次休沐咱们去郊外好不好?”
“好。”江令宛一口答应下来,“到时候跑个够。”
两人牵着各自的爱马回家,走到大门口,正跟顾金亭炫耀,突然见宋山长黑着脸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快步朝女学这边走来。
紧跟着凌夫子从马车上跳下来了,她步履匆匆,气喘吁吁,显得很急切:“山长,我知道您很生气,可刚才那个情况您也看见了,皇上的暗示那么明显,若是不答应,必定会见罪与皇上,我之所以替您答应,也是为了我们女学好。”
宋山长冷笑:“你自作主张同意陆明珠入学,难道就是为了女学好?我想着你素日强势,对学生要求严格,是个威武不屈的性子,没想到你不仅不帮着我分辨,竟然自作主张答应皇上的要求。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带你进宫!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凌夫子急急地分辨:“山长,是我不对,是我不该自作主张,您骂我罚我,我不敢分辨,可圣上金口玉言,刚才我们也答应了他,我们不能抗旨啊。明天陆明珠就要入学了,到时候您万万不能冲动,否则见罪与圣上,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你说得容易!”宋山长面沉如水,语气愤然,“陆明珠那种人根本不符合我们的入学要求,如今为她破例,该怎么对其他学生解释?她做的那些事,只会让学生们远离她,谁愿意与她坐同桌?”
说话间宋山长已经走近了,见了江令宛与程静昕,她便止住了话头。
凌夫子知道刚才那一番话被她们听见了,先是狼狈难堪,接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与陆明珠坐同桌的人不是现成的吗?”
“江令宛聪慧伶俐,讨人喜欢,跟同窗们相处融洽,是人缘最好的人。让她跟陆明珠坐同桌,一定没有问题。说起来这件事跟她也有几分…”
“天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吧。”宋山长突然开口道,“不要在外面逗留,走在街上不要骑马,要一路牵回家,免得伤着人。顾金亭看着她们一些。”
“是。”三人应了,走远一些就忍不住议论,“真没想到霸王花陆明珠竟然要到我们书院来了,还是凌夫子答应的,怪不得宋山长那么生气。”
陆明珠可是六大书院、不,应该说是整个京城无人无知、无人不晓的大红人。
她是一门双侯陆家嫡出大小姐,伯父威远侯,父亲怀远侯都是当今洪文帝潜邸出来的人。
她的伯父威远侯英年早逝,堂哥陆明朗十三岁便继承了爵位,后来被圣上赐婚,尚了皇上唯一的女儿长平公主。
她的父亲怀远侯战功赫赫,如今镇守着辽东,深受洪文帝信任,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
陆明珠从小在辽东长大,今年十四岁,怀远侯觉得女儿大了,便将她送回京城读书识字学规矩了。
皇上当即封陆明珠为郡主,让她住在宫里,视若亲生,十分宠爱。
可以说,除了长平公主,陆明珠便是大齐最明亮耀眼的贵女了,当真是人如其名。
出名的除了身份,还有她的容貌与脾气,外界盛传,陆明珠美貌动人,冷艳无双。
至于脾气,那就更夸张了,据说这位贵女脾气很坏,一言不合就用鞭子打人。那根鞭子是皇上御赐的,陆明珠打人之后从不见皇上惩罚,摆明了给她撑腰。
所以,这位明珠郡主在京城一向是横着走,无人敢招惹。
为了她读书的事,皇上特意宣锦绣、京华两大女子书院的山长进宫,要让书院给陆明珠开后门,破格录取她入学。
因为若要靠她自己,累死她恐怕也考不进女学。
宋山长据理力争,宁死不屈,最终这“好事”就落到了锦绣女学的头上。
为此,京华女学招生时的报名数远高于锦绣女学,就因为大家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位大小姐。
事实证明,宋山长是有先见之明的,陆明珠到了锦绣女学不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接连闯下祸事,十天前将一位女学生给打了,据说打的很厉害,有几鞭子甩到了那女学生的脸上,直接将对方给毁容了。
虽然对方出身不是特别高贵,但也是官宦千金,出了这样的大事,锦绣女学的山长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进宫找洪文帝请罪,说陆明珠身份尊贵,自己才疏学浅,无法担当起教授她的职责,锦绣女学这座庙太小,供不下陆明珠这尊大佛。
洪文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第二天,被毁容的那位女学生的父亲亲自登门向陆明珠赔罪,说自己教女无方,冲撞了明珠郡主,明珠郡主替他教训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十分羞惭,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女儿,绝不让她再继续做错事。
然后,这位十分识时务的父亲就官升两级了。
洪文帝又召锦绣女学的山长进宫,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就该让陆明珠去上学,锦绣女学的山长这次硬气了一回,在乾清宫大殿上长跪不起了。
洪文帝一看这也不是办法,只能让山长先回去,这事就撂这了。
就在大家猜测是锦绣女学的山长先让步,还是洪文帝要换山长的时候,事情陡然一变,陆明珠竟然要到京华女学来了,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招了这么一个祸天星,宋山长不生气才怪呢。
江令宛心想,刚才凌夫子意有所指,宋山长却故意打断她,难道这事跟自己有关吗?
不过真相如何,等明天陆明珠到女学了,她自然就知晓了。
只是江令宛没想到,根本没有等到第二天,当晚家宴,她就从父亲江伯臣口中知道了原因。
江令宛月考头名,江伯臣十分高兴,这一晚邀全家人为她庆祝,当众将之前许诺的前朝玉笔筒送给江令宛。
此刻的江伯臣满面红光,眉开眼笑,志得意满:“今天我还有一桩喜事要宣布。”
江三老爷立刻露出戒备:“大哥有什么喜事?”
难道父亲被江老大的花言巧语所蛊惑,答应请封他做世子了?
江伯臣矜持一笑:“老三,你别紧张,大哥的喜事跟世子之位无关。”
为了侯府的世子之位,两人明争暗抢了许多年,早就没有兄弟情分了。
江三老爷冷笑:“大哥真有意思,我不过白问一声,你却想到世子之位上去,果然时时刻刻都不忘啊。”
“我是父亲嫡长子,论嫡论长世子之位都该给我,不过我今天要说的是我升迁的事。”
江伯臣笑得开怀:“好教大家得知,今天皇上已经下旨,擢升我为从五品礼部郎中。我之所以会升迁,除了我恩师举荐之外,宛姐儿亦功不可没。”
最近洪文帝一直为陆明珠打人的事烦恼,便拿此事询问次辅徐阁老,徐阁老可犯了难,若是说陆明珠不宜再去女学读书,便得罪了洪文帝;若要让陆明珠继续在锦绣女学读书,万一逼死了山长,他便是千古罪人,一世清名都毁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徐阁老出了个主意:“老臣膝下有三子五孙,没有养女儿、孙女的福气,对于教养小姑娘一事,实在经验缺缺。”
“工部主薄江伯臣家中有两个女儿,俱在京华女学读书,他的次女还在今年新生月考时拔得第一名。有这样两个乖巧伶俐的女儿,想来江伯臣在教养女孩儿方面是有一些心得的。”
“江伯臣?”洪文帝道,“便是前几日你推荐他做礼部郎中的那位门生吗?”
“正是。”
“既然如此,宣!”
徐阁老心想,若江伯臣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让洪文帝满意了,礼部郎中的位子便跑不掉。
若他没能想出好的办法,也只能怪他没本事。他这个房师已经给了他机会了,能不能把握住就全看他自己了。
江伯臣不愧是生养过两个女儿的人,当场给洪文帝想出一个好主意:“既然明珠郡主不适合再去锦绣女子书院,那便去京华女子书院吧。”
“微臣的女儿当初也十分顽劣,到了京华女学之后,便变得乖巧懂事,孝顺体贴。想来京华女学更擅于教养与一般闺秀不一样的女孩子。”
“明珠郡主是新生,待去了京华女学便与微臣的女儿是同窗,两人年岁差不多,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这个真是个极好的主意,洪文帝十分满意,宣了京华女学的宋山长进宫,直接用江伯臣的话去堵宋山长:“…既然江爱卿这么说,京华女学必然更适合明珠,江爱卿的女儿便是例子,宋山长因材施教,育人有方,就不必过谦了。”
宋山长脾气倔强,不肯答应:“非是微臣自谦,实则是明珠郡主身份尊贵,乃皇上掌上明珠,微臣才疏学浅,不敢误了郡主。”
这是在指责陆明珠爱闯祸,洪文帝不仅不教育反而给她撑腰。
洪文帝也知道自己理亏,便说:“明珠再尊贵,入了女学便是学生,你只管一视同仁管教便是,若她再犯错,朕绝不轻饶。如此,你可满意?”
宋山长本想继续抗旨不遵,奈何凌夫子眼明手快,看到洪文帝的不悦,便抢先应下的洪文帝话,答应陆明珠入学。
宋山长愤怒而去,洪文帝解决一桩心事,龙颜大悦,立刻下旨将礼部郎中的位子赏给了江伯臣。
若非女儿有出息,他怎么能得到这个面圣的机会呢?
江伯臣慈爱看着江令宛,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宛姐儿,你真是我的福星。有女如此,父复何求啊!”
江令宛:…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想她伶牙俐齿,舌灿莲花,竟然也有被父亲堵得哑口无言的这一天!


第59章
“不好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学堂里的朗朗书声:“那个陆明珠、明珠郡主要到我们学堂来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炸雷,惊得众人骇然,纷纷向带来消息的人求证:“辛楚楚,你不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是真的。”辛楚楚面色苍白咬着唇,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瑟瑟发抖,“昨天下午宋山长进宫,大家应该知道吧,为的就是这件事。我亲耳听山长与凌夫子说的,今天陆明珠就会到我们学堂来。”
啊?
学堂里立刻炸开了锅。
“陆明珠怎么能到我们女学来,她打了人没受任何惩罚,还想来祸害我们,这还有王法吗?”
“她这样的害群之马入学了,我们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山长一向威武不屈,不为权贵所折腰,她之前没答应陆明珠入学,怎么现在会答应?辛楚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辛楚楚噤若寒蝉,眼神闪烁,一副知道内情又难以启齿的样子:“大家不要问了,反正、反正这个消息是真的。只要大家离陆明珠远远的,想来她应该不会随便打人的吧。”
女学生们不干了,颇有几分气急败坏:“辛楚楚,你既然知道内情,就该说出来,大家都是同窗,你这样吞吞吐吐,未免让人心寒!”
辛楚楚身体柔弱,性格温柔,被大家这样质问,就有些怕了。
“我听说是江伯臣江大人,就是江令宛的父亲给皇上出的主意…”
辛楚楚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出来:“皇上很高兴,给江大人连升两级。”
“不过,你们不要怪江令宛,她肯定也不希望大家被打被骂,被人甩鞭子的。”
她越这样劝说,女学生们越生气。
怎么可能不怪江令宛!
升官发财的是江令宛的父亲,受苦受难的却是她们。
江令宛身为女儿,可以享受父亲升官带来的风光,她们一点好处没有,却要承受被打被骂被毁容的风险。
凭什么?凭什么她们这些人就要当江家父女的垫脚石呢?
大家群情激愤,厉声痛斥江令宛父女的不是,陆明珠来了,她们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与陆明珠坐同桌的那个人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随时都会有毁容的危险。
辛楚楚后悔急了,焦急地劝慰大家:“夫子们已经建议山长,让江令宛与陆明珠坐同桌了,现在夫子们正与山长商量这件事,江令宛与程静昕也过去了,说不定,她是去主动承认责任的。我相信,事情一定会得到解决的。”
她不说则已,这句话一出口,女学生们的怒火就再也压不住了。
“她主动去承认责任?她有这么好的心!依我看,她是不想跟陆明珠同桌,去找山长闹吧?”
“这还用说,必然是她想跟山长求情,要山长替她保密,不让我们知道陆明珠是她父亲招惹来的!”
“她们父女得到好处,坏处要我们承担,竟然连真相都不让我们知晓,真是岂有此理!”
“程静昕一向对江令宛言听计从,她肯定是帮着江令宛说话了!”
大家因陆明珠入学带来的焦灼已经完全化成了对江令宛的怒火,甚至连程静昕也迁怒上了,宋罗绮嘴唇动了动,本想替江令宛解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辛楚楚功成身退,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眼睛却一直望向窗外,待看到江令宛与程静昕回来了,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看起书来。

江令宛与程静昕一起走进学堂,她立刻发现了气氛不对,平日和善亲切,与她言笑晏晏的同窗们此刻冷冰冰的,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善,隐隐带着质问与怒火。
“宛姐儿。”宋罗绮快步走到她身边,声音低低的,语速却很快,“听说陆明珠要到我们学堂来上学,是真的吗?”
江令宛眼眸一闪,看来大家不仅提前知道了消息,还将她当成了女学的罪人,至于这罪孽到底有多深,就要看陆明珠的表现。
若陆明珠与大家相处融洽,同窗们自然不会怪罪她。若陆明珠真如传闻中那样彪悍打人惹是生非,她江令宛就是头一个被大家指责的人。
谁让她有一个卖女求荣的父亲呢?
“你是听谁说的?”江令宛微微一笑,不答反问,“该不会是辛楚楚吧?”
宋罗绮没说话,却是默认了。
江令宛一点都不意外,辛楚楚是江令媛的至交好友,又是凌夫子的外甥女,她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再正常不过。
宋罗绮声音压得更低了,捏了捏江令宛的胳膊提醒她:“大家都很生气,你当心。”
江令宛向她投去浅浅的笑意:“别担心,没事。”
“哼!”有一位女学生冷笑道,“有些人脸皮真是厚,父亲做了这样丢脸的事,丝毫不觉得愧疚,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若是我,羞也羞死了!”
“人家成绩好,学习优异,是夫子山长眼里的香饽饽,岂是你我能比得了的。连舍长都帮着她说话,她有什么好羞愧的呢!”
“就是,除了舍长,她的好姐妹也跟她亦步亦趋,人家自己高兴就好,岂会管其他人的死活?”
随着这两人凉凉地开了口,其他女学生俱对江令宛冷嘲热讽起来,说她父亲奴颜媚上、厚颜无耻,嘲讽她推卸责任、自私自利,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江令宛神色平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大家指桑骂槐之语,更没有与大家争吵的意思。
辛楚楚眼睛转了转,起身走到江令宛,咬着唇,满脸的自责:“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大家知道了内情,给你造成困扰了。”
“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大家的确对你父亲有些意见,但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也别怪大家。”
她两手捏着衣角,十分忐忑。
江令宛瞥了她一眼。
呵,本来我是不打算找你的麻烦的,既然你给自己加戏,那我就成全你!
“哦?你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江令宛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那你怎么没告诉大家,皇上问山长意见时,山长威武不屈,根本不接受,凌夫子却抢在山长前面,答应了皇上?”
“我父亲纵一千一万个不是,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把皇上的想法说出来而已。若真要论罪,点头答应皇上、同意陆明珠入学的凌夫子,恐怕责任更大一些吧?”
众人不知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内情,立刻用质问的眼神盯着辛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