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固然凉凉的,夹杂着些许慕容琉楚身上的藿香气,淡淡的,却能使人整颗心来得平静。
苏清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带着冬凌一起登了船。
而冬凌,始终沉默地跟在苏清婉的身后,从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从苏清婉的身上,她看透了一些事情,她懂了他们的皇上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在意,也看明白了他们之间那份不曾用言语表达过的情愫。那么默契,却又那么令人心惊胆颤,她想,如果两个人彼此都将心底的情愫都说出来了,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但她没有思及到的是,感情很脆弱,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够说出来去表达的,那样,只会为对方增添更多的负累,和思想的包袱。慕容琉楚有他的天下黎民需要费心,而苏清婉还有自己的情感纠葛未曾理清斩断,加之其父与煜晨国朝廷间的事态连连,一颗心早已被装得满满的,心事已经将她的整颗心折磨得疲惫不堪。虽然苏清婉不曾表现出来,但细致悉心如慕容琉楚,对她的事情又是如此关注上心,又怎会看不出?
船在海上行驶着,冬凌立于苏清婉的身后,和其同站在甲板之上,望着在视线中渐渐缩小的身影,他一袭白衣胜雪,衣撅飘飘,如仙如幻,心下顿时感慨万千。
慕容琉楚的嘴角始终都挂着浅而温暖的笑意,仿佛可以融化一切冷霜冰雪一般。
船只远逝,但那双目光不离那渐行渐远的眸瞳里,闪着的,确实不舍、伤感和恐惧。
而苏清婉亦是背风而立,白衣胜雪,静静地凝望着,大雪模糊着视线,思绪复杂纷纷…
“苏姑娘,船才刚刚起航,还有好长一段水路要走,北楚的天气不比煜晨国,这甲板上风大天凉的,雪一直都在下,还是回舱里歇着吧,受凉了可不好。”冬凌抬头看看空中乱舞着的雪花,担忧道。
苏清婉摇摇头,轻声道:“不,等他走了后,我再进去。”
冬凌叹了口气,看向身前这位绝世而立的女子,心下多了几分心疼。她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在她的身侧。直到天光远逝,人影渐远成一个点,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才同冬凌一起回了船舱。
…
一夜后:
煜晨国的大街小巷皆是欢天喜地、锣鼓喧天,犹如当初苏清婉十里红妆出嫁时那般。只是这份热闹中的喜庆,更为浓厚,百姓们是发自内心的欢呼。
街道上的百姓们立于道路两侧,纷纷腾出了路中央的位置,个个手臂上环着篮子。
审判结束,皇宫宫门大开,苏志航自皇宫的天牢中,被押至囚车中,进行游行示众,而后跟随的是曾经苏丞相府里上下的所有老小,被铁链一一连接在一起,捆绑着,跟在囚车的后面,一同向刑场游行而去。
一路上,百姓们骂声不断,并将怀中的菜叶、鸡蛋、粪便、石头朝囚车上的苏志航砸去,乐滋不疲。
就这样,曾经大权在握,风光一时的苏丞相苏志航,在受尽了侮辱之后,被送上了刑场的断头台。
百姓们一路跟随囚车,到了断头台。这里是朝廷处理重要官员的地方,若不是恶贯满盈,是绝对不会到这里的。所以,百姓们,都对其厌恶至心。
然,大家只是想知道苏志航贪污枉法,谋害当朝皇后,其罪不浅,而全然不知的是,这苏志航本是一代能人相才,只因其为太子党,不肯去满足墨殷离的野心,与之抗衡,故而才不得不死。伴君如伴虎,军令如山,身为帝王,若要皇位没有后顾之忧,便是要铲除前朝余孽,免得再影响他。
被斩首之人上了断头台,在等待行刑的时间里,哗然议论、谩骂声一片。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公鸭嗓的高呼,而喧嚷宁静了下来。而围观的百姓们,亦是自动的为墨殷离让出一条供御撵而行的道路,对其仰首示瞻地跪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人都知道,断头台上之人,乃是当今皇上的岳父,也可以说是皇亲国戚,当今皇帝为了子民,大义灭亲,实在是英明之举,乃明君之范,甚得民心。
墨殷离自面无表情,面色冷峻地自御撵上下来,墨色的眼睛里,透着沉着与尊贵。他步履健稳地走向宣判首位上凛凛而坐。微风浮动着他的衣摆,甚是威武。
只见他一挥龙袍衣袖,百姓皆起身。
身侧,不知谁对王公公说了些什么,遂王公公眉眼逐开地附手在墨殷离的耳边细细地说着。
于是,墨殷离那冷峻的脸上,凤眸微眯,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意味不明,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等到了什么。
婉儿,朕就知道,你会出现的!那么,这次再见,输赢,我们拭目以待,这个开端,不论结果如何,不论你多向往留恋所谓的自由,朕都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然,墨殷离却不曾想过,他的自私,只会遭到苏清婉更多的反感。他是一国之君,一代帝王,虽有傲骨,但也未免太过于自私。面对苏清婉,他只会去强加,只想到了自己要得到什么,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而并不去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强制性的,根本就不曾去考虑过对方的感受和承受思想,这样的爱,未免太过于沉重,太过于自私。
第一百三十一章:惊变之举(2)
长空碧凝澄澈,洗练如镜,飞雁排云之上,隐入云端。
苏清婉刚和冬凌刚换了套轻便的衣服下了船,才踏上码头,就见百姓口中议论纷纭,兴奋异常,朝城中方向去涌进。
苏清婉敛眉沉默,冬凌满心疑问,似是看懂了苏清婉的心事一般,拉过一个百姓问:“这位大婶,问一下这里的百姓怎么都往城中去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大婶笑着摇摇头,和颜悦色道:“姑娘一定刚从别国回来吧,不知这国中之事。咱们煜晨国的皇帝,可是明君呐,不顾皇后,要将苏家满门,可以说的上是大义灭亲。哎呀…你说,我们这些做百姓的,心里能不感激吗?最好呀,能一次多杀几个贪官那才痛快!”
说完,大婶离去。
冬凌的手略微有些僵冷,迟疑地看向苏清婉,在她看来,这无非是晴天霹雳。
而苏清婉只是云淡清风地一笑,扬起的唇角牵起一抹嘲讽,不知是何意。但在冬凌看来,她能如此淡定,已是一个令人钦佩之人。
“冬凌,我们去刑场看看。”话音刚落,沉重压向她,彷如扑面而来。
苏清婉朝人群走去,秋风萧瑟,拂动着她的衣抉裙摆,勾勒出一个单薄的背影,更是显得萧条孤寂。
冬凌咬咬下唇,终还是跟上去,犹豫道:“苏姑娘还是不要去了,即便是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去了只会徒增伤感…”
“不,我要去。他摸清了我的性子,早就料到我会为此而回来,而他之所以选在今日,且亲自监斩,也定是算准了我会风雨兼程、漂洋过海而来,就是为了逼我在这种疲惫的状态下现身。他从来都不肯让自己吃亏,以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依我对他的了解,没有万分的把握,他是不会如此的。若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现身,岂不是令其大失所望?”
苏清婉面无表情地轻声说着,那幽冷的声音倒是令冬凌心下一紧,担忧道:“既然苏姑娘知道这是他的手段和目的,您这么去,不就是正中下怀,羊入虎口,中了圈套吗?”
清冷一笑,云淡清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的凛冽道:“他有他的计,我有我的谋,我既敢现身,便是有备而来。”
冬凌一面若有所思地点头跟着,一面跟在苏清婉的身后,看着那绝世而立临危不惧,与尘不染的姿态,那种敬意已然不是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感触,而是身临其境去追随的灵魂。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相互陪伴跟随着来到了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刑场。
烟岚苍茫,清风中,苏清婉望着断头台上,为首跪着的是自己的爹爹苏志航,他的身边跪着一个身怀六甲,小腹微微隆起的妇人。他们的身后,跪了一片的上百无辜之人,且都是深埋着头,个个蓬头垢面,面如死灰,认命似的沉默着。
墨殷离慵懒地坐在那里,凤眸犀利地扫视着,对人群中的所有都一揽而目。
心不断地下沉,再下沉。再望向高坐金雕龙椅的墨殷离,他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来,亦仿佛是在人群中寻找她了多时,那双冰冷的凤眸,望着她的方向,如鹰一般犀利。
那一刹那,苏清婉心下泛起一股寒意,从头自脚传遍了看上去羸弱的身体。
冬凌担忧地看着她,也正是在这时,递出了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指尖已然如冰的素手,传递给她勇气和力量。
看着苏清婉那瞬间变得如纸般苍白的清丽脸庞,心下划过一丝疼惜,但马上薄唇微微勾起了一个冰冷而寡情的弧度。
婉儿,看来,朕算得没错,你果然还是来了。你果然还是没让朕失望,以你的性情,朕自然会把握有度,今日,定也不会让你失望的。这一次,你休想逃离朕!
这么想着,他的笑容扩大,冷意更是不断扩散。
毅然决然地迎上墨殷离的那犀利如鹰的眸光,冰冷之意顿时贯彻了苏清婉的整个身体,使之身体上的每个细胞都紧紧地关闭上,瑟瑟地发抖。
“苏姑娘…”冬凌担忧地唤道。
清丽绝世的容颜上,扬起一抹牵强的笑容,安慰道:“我没事,放心吧。”
墨殷离蓦地收回目光,唇角噙着似笑非笑地扫视了穿着囚衣,即将行刑的白条人命,一脸无动于衷。只因他是操纵他们生死的人,只需他一个动作、亦或是一个表情、一个字,就可以顷刻间让这里血溅高台,让白条人命一命呜呼。
骤地,畅快之意涌上心头,墨殷离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天际,龙袍广袖,慵懒地自椅子金雕龙椅的龙头上弯曲支起,伸出食指,一指朝天,微微一弯,迅速收回,于掌成拳,冰冷无情,不含情绪地幽声道:“行刑!”
斩首令箭被扔于龙袍的脚边,他目光如炬,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苏清婉顷刻间为之惊变,花容失色的容颜。
眼看着几百位侩子手在秋日和煦的阳光里,缓缓高高执起了大刀,百姓们不再议论纷纷,众说纷纭声戛然而止,整个刑场变得格外沉静,都秉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刑台上的情形。
也就是在这一刻,苏清婉不再惶恐,不再慌乱。相反的,心变得异常地静,所谓物极必反,就体现在她的身上。
此时此刻,苏清婉心静如水,镇定自若,泰然稳如惊鸿一般。
她轻咬唇角,又骤然放开,心下冷然,目视前方,稳而不动,不假思索地道:“住手!刀下留人!”
清风徐徐中,她面色俊冷,自人群中,卓然而立。她的声音清冷,不含一丝温度可言。
凝视着顿在空中的刀锋停住,百姓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苏清婉,满是疑问,想要一探究竟。
人群中,苏清婉轻抿朱唇,步履健稳,身子卓阔,一袭白衣如仙般地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而百姓们亦是看着这样一位气质非凡,濯似青莲的女子,不由自主地为其让开一条小道,使其可以畅通无阻。
第一百三十二章:惊变之举(3)
而冬凌始终都寸步不离苏清婉,面容表情凝重,不复往日。 草原的气息,所自然地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是执着的气息,萦绕住身前的绝世女子,无时不刻地保护着她。
顷刻间,墨殷离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正中下怀,似乎,他等的就是这么一个制止的声音。
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心下泛起汹涌的浪潮,激动一词已然无法比拟他此刻暗藏心间的澎湃。那种感觉,犹如烈火燃烧一般,刺激着他身体上每一个感官神经。而他仿佛金刚不坏,并不怕烈焰的温度,反而很享受的样子。
没错!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要的就是坐在那里,看着她乖乖地走向自己,不再反抗,不再倔强,乖巧如猫般地向自己臣服。
苏清婉的素手紧紧地自身前握着,手指关节已经泛白,冰冷依旧。
而那紧握着的手中,攥着的,是一块金灿灿的硬物,这便是对付墨殷离的宝物,亦是墨殷离对她施计时忽略掉的谋。
她接招,应了他的计,继而对他反用她紧握在手的谋。只因他毫不留情地在逼她,不给她留有其他选择的余地,所以,她也不会留情。
她知道,自己手中这令自己信心备至的谋,定会令墨殷离措手不及,且令其没辙。
苏志航闻声,抬起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一脸希冀地看向苏清婉,苦着一张脸,撕心裂肺充满希冀地唤道:“婉儿啊…快救救爹…救救爹…爹知道错了…”
闻声,苏清婉看去,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自己的父亲,眸底渐渐浮现出嘲讽,就那么看着,心下泛起几分酸楚,和丝丝的疼痛,生生地撕扯着,不给她的心留有任何的余地。
见苏清婉只是看着自己,没有任何的动静,苏志航有些慌了,于是同自己那身怀六甲的妾一同呼喊着向苏清婉求救:“婉儿啊,救救我们吧…你还有未出生的弟弟,不管我们对你怎么样,他可是无辜的啊…”
然,这番话,却换来苏清婉心底更深的鄙夷。
大庭广众之下,苏志航会向自己的女儿求救,这也是墨殷离一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此刻才会显得如此漫不经心,他就是要看到她为难,然后向自己低头,来求自己。
因为苏志航是她的父亲,若置之不理,则为不孝,苏家满门,几百条无辜之人,当着她的面被赐死,若她不管,则为不义,而他墨殷离,是她苏清婉的夫君,若她不维护朝政,则为不忠。他这一局,本就是故意刁难,她倒要看看,自己的这位皇后,面对这不忠、不孝、不义的包袱,会怎么求自己,会如何求自己,然后他再出招将她一辈子绑在身边。
可是,他想错了,苏清婉又怎会同其他女子一样呢?虽为女流,但苏清婉的蕙质兰心,早已经不是秘密。她的那颗聪慧的玲珑之心,面对如此艰难的状况,又怎会轻易惶恐,乱了自己的阵脚呢?
她一向淡定自若,又怎么会不知道墨殷离此刻揣得是何心思?
收回目光,转头再次迎上墨殷离的目光,似是漫不经心。
她悠然一笑,自觉百媚丛生,灿烂而明朗。
“皇上,好久不见。”她不去行礼,目光如星,璀璨耀眼,犹如来参加久违的温馨家宴一般,没有一丝的恐慌。
墨殷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去计较和怪罪她的礼节,忽而扬起眉梢讥讽一笑,道:“皇后此番出游,是否畅快?”
“甚是畅快,多谢皇上挂念劳心。”
他出招,她见招拆招,看准时机,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充满了灵气,仿如谪仙。
“皇后是因为想朕了,为朕而回来呢?还是为了你们苏家而回来的呢?”墨殷离笑如春风拂面,但微微眯起的凤眸的眸底,却渗出着丝丝寒意。
“皇上以为呢?”苏清婉巧妙地反问,顿时使得墨殷离说不上话来。
她淡笑地看着墨殷离,而墨殷离薄唇微抿,眯着凤眸,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似是要将她看透。
暗波流动,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目光之间的对峙和交流,使得两人之间映衬出的气氛,甚是微妙。
面对着墨殷离的打量,苏清婉不以为意,伸出一只手,拂了拂胸前的一缕墨发,漫不经心地道:“臣妾有一事要与皇上协商。”
“哦?不知皇后所谓何事?若是苏家满门一事,就不要提了。”他早就料到了苏清婉会这么说,所以也早做好了回绝准备。
苏清婉并不理会他的回绝,当做耳旁风一般,笑言:“皇上英明,臣妾要与皇上协商的,正是苏家满门一事。”
清风拂面,空气中流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语,二人面面相对,谁也不肯示弱。
“朕不是已经说了吗?苏家满门一事,不要提了。”
苏清婉摇头:“不,此事,不提不成。”
“哦?苏志航之罪,那是有目共睹的,那皇后倒要说说看,怎么就不成了?”说着,墨殷离挑起剑眉的一侧眉梢,嘴角噙上了一层意味不明,令人难以捉摸。
而面对这些,苏清婉倒是不在意,转身踱步道:“苏家上下白条人命,皆是无辜,他们效命于苏家,虽为苏家一份子,但罪不至死。”
“效命于苏家,乃是从犯,怎么无罪?为何又罪不至死了?”墨殷离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好不容易有机会将苏家连根拔起,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他们皆是为了生计而效命于苏家,主子之命,他们岂有不服从之礼?皇上乃是懂人情世故、造福于民之人,自然懂得主仆之间关系的妙处在哪里。主子吩咐的,奴才都要照做,如此只有服从的且没有商量资格的人,怎称得上是从犯呢?都是为了生活,否则谁愿意到官宦家为奴为婢?您说,臣妾说得可对?
【作者题外话】:这是今天另外补更的一章,感谢大家始终对凌月的支持!
第一百三十三章:惊变之举(4)
苏清婉信心满满,字字如心,倒是令一旁的冬凌为其捏了一把冷汗。
她唇角轻轻挑起,似笑非笑,却比不笑时更为清冷。
看着近在咫尺,却仿若隔世的女子,墨殷离心下多了几分絮乱。怒意顿出,自心间涌起,直冲心脑,凝眸冷冷一笑道:“哦?这么说,朕倒是有错了?”
“臣妾并未如此说过,皇上威武,数百条性命,在您的手里,就如同蝼蚁一般,不用费一丝一毫的力气,便能手指捏死。更何况,您杀人根本就不必自己动手,只是一句话,便可让数百个人头落地,血溅此地,不是吗?”她言尽于此,一个反问后,便没有说更多的暗语。于此同时,琥珀色的杏眸里,亦是盈满了讽刺与讥讽。她觉得,有时候,少说会比多说更加的高明。
“朕乃一国之君,君令如山,一言九鼎,斩杀令已下,岂有收回之理?”
作为墨殷离,他自然知道苏清婉说此番话的用意何在,无非就是让他放人,此乃无非就是要他当着百姓的面,去收回成命,出尔反尔,他岂会让自己如此失颜面?就算是苏清婉跪下来求他,他也是会依旧倚然不动。
此番举动,他的目的就是引得苏清婉回来,只要看到她,心里就不会太慌。但已经开始了的进程,无论如何也不能停止!即有一天,她会恨自己,也要将她永远禁锢在身边,休想逃离。
有时候,霸道过了头,就成了自私。
苏清婉自然是不知墨殷离的自私已经到了何种程度,她依稀都记得当初讨要承诺时,墨殷离曾对她说的“不过是说说而已,何必当真。”
但今日,但她既然站在这里了,倔强如她,就不会低头。
“既然皇上知道自己是一国之君,那为何还要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呢?”她淡定从容地说着,阳光下,她的姿容显得更加明亮、不与世争。
断头台上,苏家的家眷们,一个个看向苏清婉,都满心感激。她们任何人也不曾想到,当苏家落寞了,救了他们的人,会是苏清婉。
墨殷离的笑容顿时扩大,但笑意依旧未达眸底,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苏清婉,道:“朕可以放了他们,但你要给朕一个足以说服朕的理由。”
“刚刚臣妾说的不明白吗?因为他们无罪。”苏清婉扬眉,灿烂如朝阳。
闻此,墨殷离亦是一副若无其事地挑眉,爽快道:“既然皇后开口说了,那朕就赦免了他们,无罪释放。”说着,直起了身子,以双手撑着膝盖坐着,注视着苏清婉,意味深长道:“来人,放人!”
到底是天子,此话一出,还扬在空中泛着冷煜的斩刀,骤然收起,后有锦衣卫涌出,将将除去苏志航和那位身怀六甲小妾除外的那数百位家奴松绑。
一时间,众人哗然。
断头台上,激动之情,无法比拟,众人齐齐下跪,朝苏清婉朝拜,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气氛被渲染得格外亢奋,感染了在场观看的百姓们,亦是举起拳头,高呼:“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冬凌扫望着如此振奋人心的场景,从来不曾想到,原来,苏清婉是如此的被子民所拥戴,原来,她不仅仅只是绝世而立,更是一代倾国倾城的奇女子。
断头台上那数百人已然被锦衣卫带了下去,立于断头台下,与百姓同立。有的和亲人相拥,笑而抹泪,有的喜极而泣,静静看着苏清婉,感恩倍置。
待呼声平息去,断头台上,只剩下了苏志航和他的妾。
惶恐到了极致的妾,愤然以泪惧声道:“苏清婉!你这个不孝女!!吃里扒外!”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苏清婉救了其他人,而弃他们而不顾。
然,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便激起了民愤。一时间,鸡蛋、菜叶,五花八门的东西自断头台下飞起,向断头台上的二人砸去。
与此同时,那小妾的骂声更是惨烈得难以入耳。
苏清婉只是面无表情地静静听着,仿若充耳未闻,无动于衷。
墨殷离满意地欣赏着这一幕,很是畅快淋漓,会致于心。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眸底骤冷,轻蔑地朝断头台看去,攥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又攥得紧了几分。
不是她未曾听到那些骂声,亦不是她无动于衷,只是她不想去与小人计较罢了。
一股冷意自心间划过,不去看墨殷离,她转身,面向百姓卓然而立,缓缓抬起手臂,洁白水袖落下,露出如雪凝脂的纤臂,一颗朱砂顿时于世人面前露出,但更加刺眼的重点是,她的手中握着的是先皇御赐的金牌令箭。
见金牌令箭,如见圣上,可免生死,可定是非。
金牌令箭一出,在阳光下泛着灿灿金光,亦冷亦暖。
顷刻间,众人对苏志航和其小妾的攻击停止,谩骂和叫喊声亦止。百姓顿时哗然,沉默跪地。
墨殷离瞬间大失所算,心下惊异,脸色骤然一变,他千算万算,竟然会忘了将这块金牌令箭给算进去。
有些惶然的墨殷离,剑眉微皱,震惊地自金雕龙椅上缓缓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清婉背对着他那清丽卓然的身影,神色阴晴不定。
而立于苏清婉身侧的冬凌,就那么在风中怔怔地看着她,吃惊的同时,更是对苏清婉心服口服,敬佩毅然。
灿烂阳光里,苏清婉芙蓉玉面,眸如蝉翼,白衣翩然,光华逼人,姿态优雅,彷如谪仙。
她悠然一笑,遂又凝起远山眉黛,字字如心地认真道:“任由子民枉死,而不觐言相劝,则为对君不忠;看着苏家满门数百条人命,若我不顾,则为不义。可自古忠孝难两全,我苏清婉只求为问心无愧,只愿忠、义、孝做到三全。”
她真诚备至,声音微微地有些低迷哽咽,脸上依旧明眸皎洁,一脸倔强。
第一百三十四章:回宫(1)
姿态清高卓然如她,略微的停顿,苍白葱指,不由得将手中的金牌令箭又握紧了几分,又道:“乡亲们也都知道,断头台上的二人,是我的父亲和姨娘,且不论他们如何,那都是我的家人。既是家人,在守着忠义的同时,也不能忘记孝道,背上一个不孝之名。还请父老乡亲们,能够理解我的一片心意,能够宽恕于我,让我免于负罪于心。若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一到结果而见死不救,我苏清婉此生良心则难以安宁。而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父亲和姨娘的一条性命,若父老乡亲肯高抬贵手,赠我薄面,让他们如百姓般生活,重新做人,自生自灭。就已是对苏家、对我的仁至义尽。若他们在残害于民,我苏清婉定会大义灭亲地为民除害。”
说完,双膝微屈,孜身一跪,微风拂起她的墨发,随风而动。
高举的金牌令箭,依旧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她与民同跪,只为遵循一份真诚,只为了这最后一次的仁至义尽。
百姓们顿时愕然,他们尊敬爱戴的皇后不畏尊卑地下跪,使之幡然醒悟,原来,她也是人心肉长的凡人。而此刻,她不是皇后,而是一个为亲人能够保全性命而向百姓保证求情的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