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有些不解的摸了摸鼻尖:“你不是饿么?”
萧竹叹了口气,还是接了过来。青豆仔细拿油饼把饭团裹好凑到他嘴边。
“……为师自己吃。”
“喔。”
萧竹狠皱着眉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好吃么?”青豆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他。
“嗯……”他回答得些许含糊不清,只是问,“你做的?”
“是啊。”青豆笑道,“这是我义父教我的,你看,是不是有团圆的意思?中秋吃这个最好不过了。”
“团圆?”萧竹哽了一下,险些没呛到。他觉得好笑:“一块饼,一个饭团,就算团圆了?”
青豆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盯着他:“师父,就求个嘴上吉利。你要看不上还我,别吃了。”
“小丫头。”萧竹抬手弹在她额上,“有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
她把头埋在臂弯间,没吭声了。
见得外边风清露寒,萧竹解了外袍给她披上。
“师父……”青豆往后缩了缩,“你手上沾油了……”
萧竹咬了咬牙:“怎么,还嫌弃你师父?”
“没。”到底这衣裳也是她洗。
青豆似想起了什么,忽然瞅着他笑:“师父,我还道你跟石青师伯有过节,没想到你们关系也挺好的。”
“不是有过节。”萧竹纠正她,“是从来就没好过。”
“诶?”青豆不解地看他,“你不帮他认了弟弟吗,他应当心里挺感激你的。”
“胡说八道。”萧竹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凌风
14、【月圆中秋】 ...
本就不是他胞弟,他岂会感谢?”
“不是?”青豆愣了愣,半晌不能理解。
“自然不是。”萧竹笑着转目对向明月,“石青修仙已二十年,二十年前,凌风家里连个男丁也没有,怎可能会是他兄长。”
“那……”
“凌风的兄长原是石青的大弟子,早在十年前就身故了,那枚玉佩不过是临终前赠给石青的。”
青豆忽然之间觉得石青也挺不容易的,得了枚玉佩反送了个麻烦过来。
“那……我岂非是帮了倒忙?”
萧竹扬扬眉,笑着摆摆手:
“话不能这么说。你怎知道,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石青篇终于结束了~打着石青师叔的幌子总算是把他蹂躏完毕
这兄弟情深的故事咱就告一段落了。
纳尼?你说你看出萧师叔和小青儿的JQ了?
踹飞。
偶都没看到你为毛看到了……(= =||
15
15、【鸿鹄客栈】 ...
山上的气候虽不会太冷,但总也降了一些温度来。青豆守着碗里热腾腾的面,两手捧着捂暖。
天还没大亮,世界宛然一副沉静之意。小厨房里格外温暖,青豆夹着面,小口小口吃得很香。这个时候空城摇着扇子往她跟前一坐,她顿时就没敢再吃了。
“听闻你身子畏寒,大冷天的,不在小轩待着,往这里跑作甚么?”
青豆感慨一声,放下碗:“师父嫌我吵。”
他拿着扇子掩嘴笑道:“也是。”
青豆喝了口汤,盯着他很戒备地往旁边移了移。
“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那倒不是。”青豆把碗挪了过来,“师叔你太不厚道。”耍了她两次,能不怕么。
空城有些唏嘘:“还记挂着上回的事儿呢?”
“……”能不记挂吗?亏得她一直觉得空城是个难得是好人,在门下弟子之中的口碑又是极好。哪知道头回装蒙骗了她不说,上次还直接联合着石青干脆利落地把她给出卖了。
“师叔跟你道歉。”表情很诚恳。
“还是别……我可受不起。”这六个大仙没一个是好惹的,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她不过一介小弟子,只求学点仙术罢了,可不想掺和进去。
“不接受可不行。”空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样吧,这顿饭算我请。”
“……”也就几文钱的事。
青豆只好点头继续吃。才埋下头,猛地瞧见一团白影从她眼前闪过。空城正好背对着,似没注意到。
“师叔……你适才看见了么?”
“什么?”
约摸是她眼花,这光线暗淡的,也说不准是什么人扔了一团废纸罢。
“没……我看错了。”
空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拿着扇柄很闲适地敲桌子。青豆看着莫名其妙。
“师叔,你不吃东西啊?”
他摇摇头:“我吃过了。”
那感情他来这儿是看着人家吃的不成?多么古怪的癖好啊。
青豆随口捡话:“这么早?”
“不早了。”空城笑道,“我才陪着门下弟子上了早课回来。”
“……”这是一个让她颇为沉重的话题。说来青豆也进盘云山大半年,别说早课了,连正式的什么练习都没有。若非是她自己平日里刻苦修行,只怕现在都能在众高级弟子之中垫底儿了。
仿佛是看出她内心的挣扎,空城柔声安慰道:“小师侄仙术根基好,早课上不上也不打紧。”
就她那点斤两,不必说也心知肚明。
青豆摇头叹气,继续喝汤。
“说起来,青师侄上回提起,想下山历练历练,是吧?”空城手撑着下巴,盯着她看。
“是挺想的。不过听石青师伯门下的奚扬师弟说,新进门的弟子得在师父陪同之下下山。”想也知道是没戏。
“这话是没错。”空城笑得很自然,却从宽袖中摸出一个卷轴来。
“我这里尚有一份刚刚接到的下山令。掌门也未说明要给谁,你若喜欢,不如拿去试试。”
青豆当即眼灿若星,丢了碗就凑过来。
“下山令,这个只要是接了,可是无论何人都得服从的?”
空城深解她意,含笑点头:“正是。”
这一刻,青豆忽然觉得他的背影变得比以往高大了很多……
*
回天上轩把卷轴交给萧竹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幻得很丰富。
“丫头,你就真那么恨你师父?”
青豆觉得很冤屈:“这是门里的规矩……要不,师父就装作去了?反正你不出门也没人知道你下没下山。”
萧竹把手里的卷轴往榻上一甩,有那么点认命的感觉:“丢你一个人去,我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一盆子冷水,浇得青豆四肢无力,她踢了踢脚下的凳子脚,小声嘀咕:“也不看是谁教的。”
话音刚落就给人揪着耳朵拎了过去,明显萧竹对她扰了自己好梦又扼杀了他日后一个月的好梦这一事件很有介意。
“师父耳力好着呢。”萧竹扬扬眉对着她温润笑道,“定是你找谁要的这玩意儿,没事找事干的吧?”
青豆好容易才把他手扳开,捂着耳朵眼含热泪,倒是头一回表态这么清楚:“师父,我想学仙术,我不是来这儿混日子的……”
萧竹微微怔了一下,方才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侧身偏过脸看窗外。
桌上的灯烛,火焰里噼里啪啦爆了几朵花来,屋中静得没有声响。青豆心中有些不安,伸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萧竹的袍子。
“师……师父。要不……你真不想去,我去找掌门真人,把这东西还了吧?”
萧竹动了动手,正觉得宽袖一紧,他蹙着眉转过头,目光落在抓着他衣衫的手上。只得叹气。
“没大没小……”
“诶?”
“收拾东西去吧,我们明日启程。”
夜里睡下的时候,青豆便觉得眼皮跳个不止。她披着被子坐起来发了一会子呆。
知事少时烦恼少,识人多处是非多。
自打进了盘云山,诸如此类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涌了上来。她只是本着想要学好仙术的念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对是错。人有时候太执着,执着太过,总归是会舍弃一些东西。比如说自由,比如说真心。
到底她这辈子算是个什么呢?想想,也想不清楚……也罢,既想不清楚了,那就索性别想。
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掉的。
*
难得这是青豆头一遭下山。虽说本也在山下生活了多年,但在盘云山被关了大半年之后再出来,这感觉果然不一样很多。
为了避免太张扬,二个人都换了些寻常的江湖着装。青豆也就顺理成章穿了她入门时候的衣衫。轻便整洁,正适合行走江湖而用,比道袍自然要舒适多了。
站在山门的时候,看着山下景物在皑皑白云之中时隐时现。青豆紧了紧背上的铜扇,不由问道:
“师父,咱们……这是要御剑么?”
“御剑?”后者连眼皮都懒得抬,看样子极为不屑,“那种三流招式有甚意思?”
“以气御剑,御剑而飞,这可是学剑修仙的上层境界啊。”青豆为使剑的弟子打抱不平,也没准就是萧竹自个儿不会。没得说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呢。
萧竹白了她一眼:“借助外力运气的都不是什么好料子,你也一样,几时不用扇子能使风了,为师就把这位子让给你。”
不知是不是不喜石青的原因,连带着把她也一块儿讨厌了。萧竹左手在空中画了几弯弧度,右手捞起青豆,腾身而起。
风声呼啸,白云飘浮,明明脚下什么东西也未踩,但总觉得这行路的速度能赶上飞了。
“怕高么?”
萧竹今日心情看起来好像不错,眉宇间神色不似往常那懒得展不开的意韵,反而有些奕奕飞扬。
“师父,这招叫什么?”能教她最好。
“绝行仙人步。”萧竹搂着紧她,目光却落在底下的村庄屋舍。
“抱紧了,摔下去,为师可不救你。”
落地的时候,周身荡开了一圈气流。山下比不得盘云山,刚一触地,青豆就觉得气温微凉,这在外面已经入秋很久,天空昏暗暗的,没有从山上看那么蔚蓝。偶尔会有几只鸟雀飞过去,但连叫也没有叫一声。
山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走了一会儿便才见得那远处的木牌上写着“长姓村”三个字。秋风萧瑟,吹着这牌子摇摇晃晃,斑驳破旧,好似随时便会砸落而下。
因得萧竹补觉的缘故,出门时就颇晚,现下天色已有些暗淡。二人一言不发地往村子里走,青豆琢磨是该先寻个地方落脚为好。
猩红的灯笼稀稀落落挂在街上,风卷着尘土在地上打着旋。这一路上,一个人也未碰见。萧竹今日仍旧披了件艾绿色长衫子,一头青丝也未束起,随意散在肩上。
青豆跟他在后面,低眉打量着周遭环境。
行了一段路,前面正有家店灯光明亮,听得出里面也较为热闹。萧竹负手立在那门口,也不急着进去,只抬头瞧了瞧头顶的招牌。模模糊糊,写着“鸿鹄客栈”,这么几个字。
“哟!二位客官!”里边儿的小二眼睛极尖,甩着白巾子就小跑过来,“这是要住店吧?”
萧竹不说话,青豆便赶紧接口:“两间上房。”
小二乐着笑道:“客官真是说笑了,咱这地儿的房间都差不多,哪有上不上房的。”
青豆很明白地点头:“随便两间也成。”
“这好,客官里边儿请。”
萧竹两手放在袖中,抬在胸前,慢悠悠地跟着他进去。他身上除了腰间挂了枚汉白玉坠子,别的什么也没有,倒是青豆,后头一把大扇子很惹人眼。
一踏进门里,她便感觉到周遭稍稍安静了片刻,有不少目光朝这边瞧来。她低着头,小心注意不去四处看。
正待觉得尴尬,忽而萧竹缓了步子,绕道她身侧,不着痕迹的挡住视线,她方暗自松了口气。
“客官,这正好两间挨一起的,您二位也能有个照应。”
青豆也不挑剔,摸了几块碎银给他:“这是五天的房钱,若要接着住,我自会再付钱给你。”
小二两手捧着,大约是见惯了来来往往的江湖人,也很识相地没有多话。
在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青豆便就往萧竹房里走,敲了敲门,她唤了声“师父”,继而就听得萧竹叫她进门的声音。
“师父。”青豆回身关好门,见得萧竹立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色,不由得有些担心。
“你住得可习惯?要不要我叫人烧点水来,给你沐浴?”
萧竹摇头笑了笑,面向她,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为师没那么娇气。”
“那你这是……看什么呢?”青豆抓了抓耳根子瞅着他。
“你过来。”
青豆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这窗户对着的正好是一座山。不知是不是盘云山附近的山峰看着都太好了,青豆见得这座荒芜惨淡的矮山只觉得有些发毛。山上树少草稀,地皮□,时不时飞着几只秃鹫。
她喃喃道:“这山死了。”
“是啊。”萧竹也应着叹了一句。
青豆收回视线,觉得有些奇怪:“师父,咱们这次是来这里除妖的吧?可我怎么就没见着妖呢。”
萧竹在桌前坐下,含笑着摇头:“先不急。妖怪不是说来就来的。”
“你就不觉得……”青豆也在他对面坐下,凑过去,“这村子里古古怪怪的?”
萧竹挑挑眉,既不明说,也不否认:“怎么说?”
青豆也不敢过于肯定:“我见着这不像是什么富裕的村落,但好些屋子却用上好的木料建着,便是所用朱漆也十分讲究。”
萧竹微微一笑,端着杯子喝茶:“这倒是。”
“还不止。依卷轴上所说,这里大部分村民都逃亡外地躲难,可客栈的生意却如此红火,来人不断,连上房都住满了。”
萧竹放下杯子,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髻:“不愧是我徒儿,倒也真聪明。”
青豆一惊,慌忙躲开:“师……”
“把你的扇子带上。”萧竹打断她,“出门在外,凡是都有意外,小心些为好。”
青豆只好点头:“……知道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声音吵嚷不断,“砰”伴随着这声巨响,还有不少零碎东西散落的声音。
青豆站起身:“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鹄妖篇就这么出炉了……
上篇是相遇,这篇是暧昧,下篇是谈恋爱,再下篇是领证书……
噗——
这个架构是不是格外清晰?
话说,小青儿现下已经有30级了吧?算算离萧师叔这个大BOSS还有50多级的遥远距离。现在砍砍小怪,杀杀一般的小BOSS还是可以滴~囧rz
顶锅盖遁走……
16
16、【惊雷破天】 ...
店外已经夜幕降临,墨色一片,青豆推门出去,萧竹也跟随其后。
却见得店门口正有一群江湖扮相之人打打闹闹,口中言语粗劣,对着地上一个抱头蜷缩之人拳打脚踢。
其中一个精壮大汉猛踹了他一脚,恼道:“王八羔子,居然偷钱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另一个灰布衫的剑客一手揪起那人衣襟,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们几人的来历?居然便敢这样放肆。”
眼瞧着已有砸店的趋势,小二和与他们同行的书生模样之人上前劝阻。不想两个人大大咧咧,抬手就不客气推了开来,仍旧接着狠踹。倒是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不叫也不喊,好似死人一般。
青豆虚了虚眼睛,对着萧竹小声道:“师父,这几个人是玄溟鬼域门下的。”
萧竹环胸靠着栏杆,微微扬起嘴角:“不入流的门派。”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横竖也是那人不对,没得手脚还偷人银两,自己也没必要装好人打抱不平。明日还要出门视察情形,虽说闹了一些,还是得睡。
“师父,咱们还是莫要管,回去歇息为好。”
未料到,萧竹突然笑着摇头,懒散着下了楼梯,径直朝门边走。
大汉和剑客打骂在兴头上,没注意到萧竹一手扣在他二人腕上。抬眼间,对上一双含笑星眸,那笑容让人看了生生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汉一愣:“你……你是何人?”
萧竹并未放手,只淡淡道:“这位兄台,不知地上躺着的那位偷了你多少银两?”
“怎么?”剑客即便手上挣脱不开,嘴上仍旧硬着,“你要帮他付钱不成?”
“付钱?”萧竹微微一笑,“在下并不宽裕,又怎会……替他付钱。”尾音的“钱”字语气徒然加重,不大的客栈皆可听闻“啪”的脆响,那两人顿然嚎叫冲天,倒地捂着手腕翻滚不止。书生惊吓不已,赶紧上前去扶。一时场面零乱不堪。
“丫头。”萧竹也不回头,就唤着尚在看好戏的青豆,“过来把这家伙抬到我屋里去。”
青豆跑下楼梯来,那大汉的手腕弯曲变形,却又被仙术所制,不能接骨回去,方觉得萧竹不能小觑。
她一手抓起那人的胳膊,搭在肩上,小声对着萧竹赞叹:“师父,下手真狠!”
萧竹无奈笑了笑,扬手作势就要打,青豆忙不迭地躲开,一溜烟闪进了他的房间。
简单处理了伤口,萧竹念了一道暖心咒,两指在那人颈部画了一圈,方才拿了手边的帕子擦手。这人倒是安静,至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讲,连眼睛都没睁开。
青豆瞅着万分奇怪,但又不好得开口去问,便就在桌子边杵着。
良久,萧竹才有些不耐烦地端起杯子来,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
“再睡我就把你扔出去。”
那人皱了皱眉,很识相的睁开眼。
说起这容貌来,倒也不怎么特别。因得盘云山上俊俏的人颇多,看惯了再下山来瞧瞧外面的人,就觉得能被她忽视的人满大街都是。
瞧这年龄,青豆估摸着没有超过三十,也算是挺大年纪了。皮肤有些蜡黄,不怎么好,头发很是杂乱,仿佛理不清,里面着粗布短衫,外罩兽皮衣,到像是山里猎户的打扮。
萧竹瞅了他半晌,突然笑出了声:“长九,每回见你都这么狼狈,这次又干什么了?跑来偷钱,你也不怕有人去告你一状?”
青豆暗自腹诽:原来是认识的。
干长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钱花。”
萧竹摇头一叹:“我上次不是烧了钱给你么?”
“屋子被查封了。”
萧竹这才收了笑:“怎么回事儿?”
干长九顿了顿,才说:“我勾错了魂。”
萧竹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也难怪,那你不去下面领罚,又跑这个地方来干什么?”
干长九提起这个话题,似乎很不悦,眉头拧了拧:“领班叫我勾足了十个魂才能回去。”
“这个地方……”
干长九接话:“死了很多人,马上又会死人,我就差两个魂了。”
青豆一听,当下心惊肉跳,默不作声地往萧竹身后一躲,悄悄问他:
“这人是干什么的?”
萧竹倒也不避讳,直声而说:“鬼差,勾魂的。”
青豆咽了咽口水,自然方才是猜得个十之□,她扯了扯萧竹:“他差两个,会不会把咱们两个的勾了去凑数啊?”这可不是好玩的。
不想干长九木着脸看向她:“你还可以活几日。不着急勾。”
青豆张了张口,也不知道她此刻听了这话该表示开心还是感激……
萧竹握着拳在唇下轻咳了一声:“他说话一向这样,你不用理他。在下面办事的人,受阴气影响,难免有些古怪。”
他转过头来:“你好好儿的不去勾魂,偷人家银子作甚么?这人世里的东西,你又使不得。”
干长九摇摇头:“烧纸钱,盖房子。”
萧竹拿眼神瞪了瞪他:“上次不是才烧了一间房子给你吗?”
“你太小气,屋子里漏水。”
青豆一口茶喷了出来,猛咳不止。
萧竹咬咬牙,伸手掐了掐她胳膊:“不许笑!”
青豆觉得很委屈,呛着声音:“师父,我是咳,没笑……”
“师父?”干长九这才打量起青豆来,末了,问道:“你收徒弟了?”
“嗯。”萧竹靠着木椅,食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
干长九忽然垂下头,抽了抽嘴角。似憋了很久,说道:
“这一年,你大凶。可能会死。”
青豆顿觉得眉上一动,眼皮跳个不止,她忙用手摁住。
萧竹敲桌子的手只是停了一下,复接着敲,不怎么在意:“你前年见我的时候也说我要死,我就不知哪儿得罪你了。那么想勾我魂?”
干长九颔首看他,眼里居然难能有一丝神色:“这次是真的。”
萧竹刚欲说话,余光看见青豆正玩着手里的茶杯,脸色甚是难看。他偏过头,漫不经心哼了一声:
“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
干长九脸上波澜不惊:“我是鬼,你是神。”
萧竹自觉有些无话反驳,烦躁地跺了跺茶杯:“那既是要死,你又何必说。横竖我也躲不过,让我过几日清净日子不好?”
干长九又摇了摇头,很认真地盯着他:“你徒弟不好。别收了。”
此话一出,萧竹和青豆皆是怔了一怔。
听得干长九接着道:“她天生命中刻薄,星位凶煞非常,与之交往恐不得善终。”
“砰”
萧竹将手掌摊开,茶杯已成粉末缓缓落下。
“长九,什么时候你的话这么多了?”
干长九没有要住口的意思:“大实话。”
萧竹冷冷笑道:“我不爱听实话。”他站起来,背过身命令:“回去睡觉。”
听得出萧竹这话是对她说的,青豆忙放下手里的杯子,告辞出去。
推开门的时候,迎面就袭来一阵冷风,她不由得抱起双臂,轻轻搓了搓,然后才转过去关门。萧竹一直都没有回头,背影在她拉门的时候慢慢收缩不见。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对着空气长长的叹了一声……
*
这日夜里,青豆睡得很不踏实,辗转间总听得耳畔不住有人呼喊求教,身上灼热难当,似乎被烈火焚烧一般。
震耳的轰鸣,将她一瞬惊醒。青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上布满了汗珠。
她微微喘着气,嘴唇发白,慢慢转头看着桌上的茶杯。蜡烛已经燃尽,四周漆黑一片,只听得她一个急促的呼吸声。
刹那屋中被闪电照得明亮,而后又悄然暗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撞击天空的惊雷,振聋发聩,仿佛要将这世界也翻腾起来一般。
青豆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发痒,她无端惧怕着打雷,怕到难以言喻的程度。自小每次打雷之时,义父总会彻夜不睡地守在她身边,即便到后半夜她已安然入眠,义父仍旧不会走。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怯弱。从来都没有这么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胆怯。
青豆抓着被子,将头罩住。那要命的雷声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响起,撼着她整个脆弱的神经,几近要到崩溃的地步。她的眼前染满鲜血,她的世界尽是悲鸣。
青豆张了张嘴,却不晓得自己口中喊了什么。颤抖的声音,在这般大的雷声下,仿若蚊蚋。
不知何时,门被人推开,她感觉到有人快步走到床前,掀开她罩着头的被衾。
“青儿,青儿。”萧竹板着她的肩轻轻晃了晃。
青豆方才有些木讷地移目去看他,许久才唤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