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绵淡薄的日光罩了她一身,分明是个正直大好年华的少女,头上却简单得瞧不到一点发饰。
李家嫂子挎着篮子慢慢踱步过去,听得脚步声,陶木晴这才停下手里的活计,微有些讶然地看向来人,待见得是她时方笑吟吟地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抹去额上的汗水。
李家嫂子瞅着那一地的东西,不禁讶然道:“你还当真是要自己做啊?”她倒一直以为是在说笑。
陶木晴自然而然地点头:“是啊。我老早就向镇子里的几个木匠打听过,多多少少摸到点门吧。大不了弄不好,再找他们帮忙修一修,给点小钱,应当是没问题。”
听罢,李嫂子皱着眉意味深长地叹气:
“你待他这么好……我怎么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处处回避的意思?”
闻言,陶木晴默然垂下头,隔了许久才勉强勾起嘴角:
“我不知道,兴
许他有他的苦衷吧。”
“那你打算就这么耗着?”李嫂子拉着她在一旁坐下,晒着太阳,“我看他其实也对你挺上心的,只是口上不说罢了。不如,我去给你问问?”
“诶……”陶木晴连忙摆手,“不必了。”她无奈的摇摇头:“顺其自然就好。”
“这哪能顺其自然呢?”李嫂子看着很心急,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中,语重心长道,“不是嫂子说你,你看你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成日和他住一间屋子,又替他换衣裳擦药洗澡。旁的人不知晓,也就罢了,可你心底里当真愿意这么不清不楚的过下去?”
陶木晴笑笑:“我只是一个跑江湖的,并非什么大小姐,对于这些,也不用太过忌讳。”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李嫂子抿了抿唇,低头摆弄着篮子里的菜。她此生是再没机会能重获幸福,倒希望旁的人莫要再错过才是。
陶木晴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臂弯里,偏过头看着她,忽然静静地问:
“嫂子,你说要是一个人家境很好,名气也大……他会看上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吗?”
“怎么?”李嫂子何等聪明,当即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他是因为你的家世看不上你么?”
“没有没有。”陶木晴赶紧解释,“……我只是猜测。”她叹了口气,咬着下唇,轻轻道:“不过说来也不无道理,他那么一个有钱的富家公子,而我不过是连个名号也叫不上的江湖宵小,他又怎会看上我呢……”
*
窗外敲敲打打的声音停了有好一阵子了,宿兮侧过身想要看出去,不想被门外的一棵树挡住了所有视线,亦只能作罢。
刚收回视线,耳畔就捕捉到一丝细碎的脚步,他习惯性地朝门口扫去,果不其然,那个半大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外,正拿目光看着他。
宿兮没奈何地嗟叹一声,起身冲他招手:
“进来吧。”
果儿明显怔了怔,没料到他会这般堂而皇之唤自己,一时踌躇不安,纠结了好一会儿,方才一步一挪的走了进去。不敢离得太近,他只在桌边就停下来,低着头,不住的绞着衣角。
见此状,宿兮不禁微微一笑,问他:
“你有事寻我么?我记得……你在门外站了好几次了。”
听他这一说,果儿又是一怔,先是讷讷地摇摇头,随即又猛地点点头。
宿兮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苦笑着伸手摸他的头:
“不必这么怕我的,你有何事,直说便是。”
r>闻得他开口这般说来,果儿仍旧有些怯怯的,宿兮也不急,耐心的等他。在原地静默了约有半柱香时间,才听他支支吾吾道:
“我……我想要先生的……字。”声音甚是微小,若非他耳力尚好,恐难听得这么明白,宿兮有些疑惑:
“你要我的字?”
果儿认真地盯着他,点点头。
愣了一瞬,宿兮展颜含笑:“好。你要我写什么?”
“只要是先生写的,什么都可以!”他言语里尽透欣喜,回得飞快,“我去给先生拿纸笔!”尾音还没落,人便拔腿跑了老远。
宿兮坐直了身子,也未太有在意,取过旁边摆着的一部书慢慢读。
李嫂子家中自然没有闲钱买笔墨纸砚之类,果儿跑了一条街从住巷子里头的教书先生那里借了一些来,又急急忙忙跑回去,虽说累得气喘吁吁,但脸上仍是一脸的欢喜,抱着白纸傻傻地朝宿兮笑:
“先生……笔,还有纸。”
果儿殷勤地替他将桌子推过去,仔细铺好了纸,笔蘸了墨,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宿兮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能接过笔来。
纸笔自然都较为劣质,不过既是出门在外,也没了那么多讲究。宿兮略一思量,提笔点墨而书,不过短短半柱香时间便挥就了一纸的小楷,第一张不够写,又复添了一张方才写完。他此番挑的是太白的那篇《蜀道难》,自己倒也不知是因何缘故,只是回想起那日陶木晴背着他走在地势坎坷不平的山道上,脑中平白就浮现起这个来。
虽说并非是蜀中的山,也非蜀中的道,但那满目的陡峭,满眼的荒木,满地的嶙峋,还有那个拼死一直护着他的人……
“先、先生的字,真好看,比……教书先生的字都还要好看……”果儿拿着那两张薄薄的纸,手上微微有些颤。
宿兮宛然看他,问道:“你拿去作甚么?”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想……收着……自己看。”
知晓此地偏僻穷困,能有这般念头亦在情理之中。毕竟他自小都衣食无忧,无法体会这种生活,若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倒无甚不可。
“往后若是得空闲,我再多帮你写一些,如何?”
“好……当然好……”
宿兮侧着脸朝他淡淡含笑,斜晖映脸,阳光倾泻半身,轮廓清晰,更衬得他眉目如画,儒雅俊逸。果儿不禁看得痴了神,喃喃道:
“先生……先生长得真好看。”
宿兮扬眉微怔。
>继而听得他又咧嘴笑道:“和陶姐姐一样,很好看,就像画儿似的……”
*
晚饭是前屋里一块儿吃的,介于鼓捣了一下午,陶木晴实在那那堆木头没辙,最后不得不上街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个简陋的木制轮椅。听那木匠说是他那儿最好的现成货,也不晓得可信不可信,但聊胜于无,如今这般境况,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桌上的菜很是简单,仅是三道素材,连肉渣都没见得。果儿捧着碗,安安静静在一旁夹菜吃。李嫂子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恰瞧得宿兮摇了轮椅过来,心下觉得奇怪,方随口问来:
“宿家公子这脚……可是旧伤了?”
“是。”他点头。
“可好的了么?”她在桌前坐下,拿起碗来,吃了一口饭。
宿兮自取了竹筷在手中,淡淡道:“兴许,好不了了吧。”说话间,他不经意扫了身侧的人一眼,后者只埋头吃饭,连菜也不曾动。
李嫂子倒是没介意地笑道:
“我看宿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家中就没安排亲事么?”
宿兮漠然一笑,亦未动筷:“我这般模样……想来人家也瞧不起。”
“啧啧啧……这可不一定。”李嫂子夹了一筷子菜给旁边的果儿,眼神却没离开宿兮,仍旧带笑,不依不饶的继续道:“若是有人就瞧上了呢?”
宿兮自然不笨,她的意图早便心知肚明,像是很久以前就想好了一般,轻轻道:
“这世间比我好的人何止千万,那人……不愁找不到夫婿。”暗自咬了咬牙,他狠下心来,闭上眼,别过脸看向他处。
“况且……况且说不准只是看上我家中钱财,当今的俗世里,道真心的,又能有几个……”
这句话仿若利刃,生生割在她每一寸皮肤上,陶木晴手上一抖,咬着下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李嫂子自然也没预料到此,愣在原地,许久挤出一丝笑来:
“宿公子这么说倒有些牵强了,要那人能为你挡刀挡枪,在你昏迷之时彻夜不眠的照料,莫不是……也算不得真心么……”
她话还未说完,陶木晴已然站起身,转头定定地看着宿兮,眼中似有什么闪动,颤着嗓音问他: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她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肉中,竟也不觉疼痛。
闻得此话,宿兮喉中似哽有什么,呼吸愈发艰难。他只是偏头不语,眉头深拧成结,即便心中有千般恸楚,万般难
受,却半句也不能说出口。
胸前的伤丝丝缕缕被牵动,分明该不似初时那么痛,但总觉一阵阵的撕裂,从那位置一起一伏。
他心知若要为她着想,就不应当陷得太深。
倘使有一天,他不在了,那她一个人……该有多孤独……
“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陶木晴忿然转身背对他,泪水无声落下。
“是我活该,竟不知多考虑你的处境……让你这么为难,倒真是……抱歉了……”
她言罢,几步踏出去,伸手就拉开门,那迎面袭来的冷风几乎刺透了骨头。
“陶妹子……”李嫂看着势头不对,忙起身要跟上前。
未想那一侧,宿兮早已转着轮椅,急急追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5K大章奉上!这里感谢投了雷的 小工【神马,赐菜奖饱 ,对不起我又来了,不吐槽你会死啊!】||姑娘你马甲太多鸟,看我有没有找漏……
不要告我太罗嗦,表白之前的前奏是必须有滴!
【我才不说果儿那孩子很萌呢><(孩纸你看上了宿先生又看上了陶姑娘,你到底要闹哪样啊,摔
介于神隐了许久许久的小步马上要出场,以及传说中的表白,让偶们一起举牌: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光风霁月】
屋外的天空湛蓝偏暗,偶尔掠过的几只苍鹰仰头啼叫,声音飘渺。小山丘上,萧萧风骤,寒意隔了衣衫撞进他怀中。缺月挂疏桐,秋日里残碎的几片枯叶,都随着这风簌簌落下。
因得她腿上并未好全,故而也不算太难找,出了院落,没走几步,就见得那个纤细的身影坐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抱膝垂眸静看山下的集市人来人往。
风卷得她那件姜黄的衫子猎猎作响,光是远瞧着,就觉她太过单薄,仿佛随时会被吹走一般。
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宿兮放慢了速度缓缓挪过去,扶着轮椅的手心微微冒汗。
由于地上细碎的布了一些石子,木轮经过,不禁发出声响来,陶木晴轻轻抬头,只稍稍侧了脸,余光瞥见是他,而后又转过去,仍将头埋在臂弯之间。瓮声瓮气道:
“你还来作甚么?”
宿兮手上一滞,犹豫半晌还是推了过去,见她冷得浑身发抖,终是不忍,方柔声道:
“……回去吧,外面风大,仔细着凉。”
“我死我活,与你何干。”她忽别过头去看他,眼里含泪,“不是说我贪图你钱财么?不是说我配不上你么,既是这般,你何苦还来管我?我今日就是从这儿跳下去,也与你宿兮没有半分关系!”
闻得她说出如此生分的话来,宿兮心中自是酸涩钝痛,喉结微微一动,他定了定心神,伸手拉住她。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不好!”陶木晴拒绝的干脆又利落,甩开他的手,牙狠咬着嘴唇,任凭泪水落下。她也不傻,自然明白他那番话出口到底是因何缘由。
“我问你,你当真有那么讨厌我?当真……当真对我没有一丝的情感?”
她的脸,她的人,一切都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宿兮被她那双带水的眸子看得手足无措。艰难的启齿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道不出一句言语。
良久之后,他才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出真话:
“木晴,你要知道……我只是个半废之人,什么都给不了你,且说不准随时便会丧命。我不想……负了你。”眼底里流露出的那股痛楚,陶木晴看得明明白白,她皱眉微微倾身,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这又如何?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只要你是宿兮……无论是什么模样,什么家境,都毫无差别。”她顿了顿,又道:“你的病,打认识你起我就知晓,我告诉过你,我师父是用毒的高手,天下没有他解不了的毒,若我去求他,他一定肯的。”
宿兮觉此刻
心中复杂难言,眸中神色沉静下来,何其小心,何其担忧地缓缓启唇:
“你……当真不介意我的病?”
“不介意。”几乎是想也未想,她就脱口而出,眼角的泪光闪动,声音却是轻轻地,听得如此虚无,仿若已在空中消散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
“倘若……我的病一生都好不了,一生皆会在轮椅上度过,你……仍是不介意么?”
陶木晴定定看他,坚定而又清楚的回复他:“不介意。”
“你一日不好,我便照顾你一日;你一年不好,我便照顾你一年;如你一生都好不了,那我便照顾你一生……”
即便早猜到她的回答,宿兮脑中仍是空白一片,再没法去别顾及的事情,手轻扣上她臂弯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冰凉的体温带着风中的湿意,混合着泪水与血水。宿兮托住她下巴,闭上眼,慢慢吻上她的嘴角。
泪水顺着脸颊滑入口,因得在风中伫立许久,唇边显得微凉而柔软,他心疼地又将她搂紧几分。
眼泪带咸,咸中偏苦,陶木晴轻靠在他怀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愣了片刻随后便环上他脖颈,任由着他缓缓舔上舌尖……
山头无声,谁也没有说话,就这般无言的依偎着,看天色渐暗,弯月明亮。
*
回到屋中时,厅里的饭菜早已撤了,李家嫂子与果儿自在房里并未出来。陶木晴也不好得再去打扰她,只能去厨房寻了些剩的菜热一热,因怕宿兮吃不惯,又亲手包了些饺子下锅煮。
时候也不早,他二人就着这些简单的东西随意果了腹,方才去屋里歇息。
在外面冻了几个时辰,陶木晴冷得手脚冰凉,幸而喝了些热汤身子才回暖过来。扶着宿兮在床边坐下,因又怕他口渴,烹了点清茶放在桌上。
灯火并不通明,昏黄暗淡,不过勉强能视物。左右甚是无聊,宿兮拿过手边的一部书来读,这也是他在此消磨时间的唯一方式。
陶木晴正倒了茶在杯子里,见状走过去就从他手里抽出书本来,皱眉道:
“别这么看,伤眼睛。”
宿兮只是朝她温润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轻轻点头。
将杯子放在手里,捧着他两只手捂着,茶杯的温热透过他手心传来,陶木晴不由舒服的笑道:
“你手好暖啊。”
闻言,想起她放在坐在寒风中瑟瑟的模样,宿兮不禁摇头轻叹:“你不该在那地方等我……北方的季候不比南方,风烈
得紧,万一吹出病来怎么办?”
陶木晴歪头看他,眼里倒是很生好奇:“你怎知道……我是在等你?”
他静默片刻垂下眼帘,抿唇浅笑,不答话。只是反手将她微寒的十指握在自己手中,慢慢暖着。
不必多说一词,她的心意……他又如何不知晓呢。
“若是那时候,我就这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会怎样?”她问。
“你会回来的……”宿兮伸手抚上她的脸,把她散在脸颊上的几缕青丝拂到耳后,继而轻声道,“你若走了,我想我也会去找你。”
“是你自己拿话来气我的。”她摇摇头,回想适才他的那番话,心中犹自忿忿,“我那时……真是快被你气死了。”
宿兮心上苦涩,自然明白他的话伤她有多深,但所顾忌之事依然未令他忘怀:
“话虽如此,可我这病的厉害之处亦是事实……”他抬眸,看进她眼里,那双点墨般的瞳中映得满满的,都是自己憔悴瘦削的面容,病态尽显。
他只觉得酸涩,薄唇紧抿了许久,才道:“木晴……若是哪一日,我真的不在了,你定要找个靠得住的人,莫要为了我……”他还没道完,嘴就被人一下子捂住。
后者气恼的脸上微红:
“你!……成日老把死挂在嘴上作甚么?我说你不会死,你便不会死!你要是真死了,我就立马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如若不然,索性一条白绫跟着你去,你说好不好?”
见她是真的气得极了,宿兮忙取下她的手,用袖子抹去她眼角的泪花,心疼道:
“……莫要恼了,我不说了便是。”
陶木晴双眉微蹙,瞪着他:“以后……再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好,我不说。”
见她这般认真的模样,宿兮心下又是感动又是酸楚,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让她如此倾心相许,轻叹下一口气,出手揽住她,轻搂在怀里。
窗外的风扫过地面,吹着那小石子儿如流水一样滚动起来,月光柔软,与屋内烛光交相辉映,在墙上打出他二人的背影来。
宿兮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将下巴抵着在她头顶,忽然开口道:
“木晴……”
“嗯?”
“待我伤好,出了这镇子,你我就成亲,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陶木晴自他怀里抬起头来,眸中灿若点星。但随即,她又想起一事来:
“可是……我是不是还要先去见你的家人?”
宿兮愣了一下,似也才
注意到,想了想,方笑道:
“按理说是的。到时我还需备好聘礼,上你家提亲。”问及这个话题,他才意识到似乎自己对陶木晴的家世并不怎么了解,故而问:
“对了,还不知你家乡在何处。”
“我的……家乡?”她眼神瞬间沉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我家乡离得这里很远,在最南端的大山之中,那里很荒凉。我也不常回去,以往都住在师门之中,至于我爹娘……他们很早就过世了,聘礼什么的,也就不用麻烦。”
宿兮听罢,微有愕然。
“抱歉,不该提你伤心之事……”
“没关系没关系。”陶木晴冲他一笑,摆摆手,“都过去好多年了,我连他们是甚么模样也记不住。现下成亲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说来也比旁的人自在许多。不是么?”
想她这许多年来,无依无靠,定然吃了不少苦,宿兮不禁心生怜惜,侧脸亲了亲她面颊。陶木晴只伸手环住他的腰,赖在他怀中没动弹了。
过了许久方想起什么来,问道:
“对了,你爹娘他们……会同意么?会不会……瞧不起我?”
“不会。”宿兮笑道,“他们世间最通情达理的人,你人又这么好,定然看见你也会很是欣喜的。”
心中踏实下来,倒没什么课担心的了。陶木晴合上目,静静将头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今日闹了这许久,宿兮身心皆有些疲惫,料想她恐怕也是累了,方道:
“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嗯……”陶木晴埋首在他颈窝,又呆了一阵子才放了手。看样子是渴睡得紧了,睡眼朦胧,回身就取了旁边的被子往地上铺。
他微微一愣,不自觉就出口:“又要睡地上么?”
陶木晴手上一滞,回头看他,倒是不答反笑起来:“难不成,你要我睡床上?”
发觉自己言语里的轻薄,宿兮脸上发烫,解释道:
“不是……天寒地冻,你长久在地上睡,只怕对身子不好。”
陶木晴索性抱着被子,也没再铺了,坐在地上望着他,眼里带笑:
“那我同你一块儿睡,好不好?”
他先是怔在当场,但思量一会儿后,知晓他二人已然互表心意。既是本就清清白白,又何必在乎外人怎么看,如此一想,便觉自己也是入了俗套。故而笑道:
“你若不介意,自也无妨。”
陶木晴迟疑了片刻,方放下被衾,抖了抖又铺在床上。接过他手里已经冷掉的茶杯搁
回桌上,继而利利索索地替他解开外衫,扶着他躺下,拉好被子来仔细盖好。
望着窗外夜色浓重,她搓身吹熄了灯,自己也除了鞋袜,钻到他被中,挨着他躺下……
周遭寂寂无声,重重树影落在床上,弦月越发清亮起来,冷冷飕飕的。但既是如此,屋中仍旧是温暖安宁,道不出说不明的温馨。
宿兮艰难的翻过身,抱住她纤细的腰肢轻扣在自己胸膛上,半晌没见她有动静,不多时,陶木晴呼吸均匀起来,大约是睡着了。他低垂下头,嘴角微弯起一个弧度,也合目浅眠。
*
次日清晨,陶木晴起了个大早,睁眼时发觉宿兮还在睡着,不欲惊扰到他,便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动作缓之又缓地穿好衣衫,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出去。
此刻,天刚放亮,鼻中嗅到炊烟的味道,想来是李家嫂子正做早饭。她腹中尚且不饿,逢上宿兮的药快用完了,恰想去山下药店买些药。
带上些碎银子,步出院外,风仍旧清寒冻人,她抱着胳膊上下搓了搓。左脚的伤没有最初那几天疼得那般厉害,只是目前要使轻功还有些吃力,就不能不耐着性子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约摸过了小半时辰,就到了山下的伏雪镇,此刻街上的人甚是稀少,也不知那医馆现下开了门不曾。陶木晴呵着气沿着街边走,不想还没走几步,却见得那不远处的一棵梨树下,李嫂家的果儿正仰着头望上去,看着模样呆呆的。
她心下好奇,便慢慢走过去,那孩子警惕性不高,待得陶木晴出手摸着他的头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他。
“怎么了?”她问,“如何一个人在这儿?”
果儿摇摇头,忽伸出食指指着树上的一处,口中吐出一个字来:
“梨。”
“梨?”陶木晴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这树枝光秃秃的,没剩几片叶子,但却是难得在最末端之处遥遥挂了一支瘦小的梨。这般冬季里,本就不该是结果的时候,想来这漏网之鱼也不会有多好的味道。
陶木晴很是耐心地去开导他:“小果,这梨子恐怕都怀了,不好吃了。你若是想吃,等明年秋日再吃也不迟,保准比这个好。”
不想他倒是很生倔强地猛摇头,委委屈屈地扯扯陶木晴的衣袖,轻轻道:
“梨……”
实在是见不得有人拿这种眼神看着她,陶木晴无法,只得道:“那……我去给你摘下来,你等一会儿。”
虽说脚伤并没全好,但依这种高度,
想来不会有问题。她心中尚没当回事,踮脚一蹬,一个翻身就轻巧跃上树稍,速度又快又稳。但怎料手还没碰到梨身,只觉脚踝处传来刺心的疼痛,陶木晴咬咬牙,仍抬手去摘梨,可这么一来身形不似方才那般,眼见就要掉下去。
下坠的那电光火石一瞬,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人,手沉稳有力地拖住她,继而臂弯一转,搂她在怀,旋身慢慢落回地面。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的表白果断出炉,嘤嘤,真心好羡慕啊……这俩孩纸那么幸福。55555
可怜的小步,你在这个时候出场真的好吗?真的好吗?真的好吗?吗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