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木晴眼睛一眨,方才回神过来,有些木讷地看着他:“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她下意识亦摸了摸眼角,摊手看了看。
“没什么……”宿兮慢吞吞别过脸,拿话岔开,“对了,你之前是在作甚么?”他似回想起来,复又问:“是在找避毒珠吗?”
“是……倒是。”陶木晴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我找不到方盟主的卧房。”
“不一定会是在卧
房的。”宿兮摇头提醒她,“这种东西比起放在卧房,更有可能会是书房或是藏宝阁之类。”
陶木晴舒展开眉头,喜道:“我如何没想到这几个地方,那我这便去。”
“别急。”见她起身就欲走,宿兮忙出手拉住,柔声道,“推着我去,若有人问你,也好有个说辞。”
她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理,复依言点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囧囧有神的打斗戏~
苏家一屋子都是找麻烦的,忽然觉得七七姑娘洗白无望了……肿么办(望天ing
这章没有小步的事儿,先一边儿凉快一下,下一章再出来露脸。马上会有很激烈的斗争鸟,偶要加油……囧了个囧。
最近作者有话要说调戏先生太多了,感觉有点内疚了啊……汗。


☆、【心有所属】

酉时快过去的时候,英雄府上下皆点亮了灯盏,灯火通明,映得天边一片绯红胭脂色。厅门外满满齐齐站了数人,厅中落座的几个都是当今几大门派的掌门,另有安龙寺的不笑大师和天星刀郑铁石在场。
大厅地上铺了厚厚一张虎皮毯,前后摆有青瓷花瓶,左右挂了白虎玄武图,正中一张红木大椅,两旁一共十来个座位,此刻众人皆至。陶木晴自挑了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站着,隐在人群之中,踮脚看过去的时候,瞧得宿兮在厅中最前的一侧,折扇轻摇,风姿如云。
对面不远处站着步云霄,燕生二人,大约是因得天色颇暗,并未发现她的所在。
不消片刻,觉周遭气氛安静下来,身侧几人对视一眼,互相使着眼色,陶木晴收回目光转看向大厅,只见从那右侧偏门处走出一个身姿挺拔,步伐稳健的男子,看相貌不过四十出头,却是一身正气,英骨铮铮,脚蹬画虎皮靴,腰横玉树腰带,剑眉斜插入鬓,双目炯炯有神。
他背后跟了一个年纪十七八岁的少女,眉目间藏恬淡,手抱着一把玉柄龙吟剑,不紧不慢地走着。
听闻方盟主还有个女儿,想来就是她了。那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英雄府门下的弟子,许是品级很高,径直便站在红木倚两侧。
方坤朝堂下众人拱手朗声道:
“诸位江湖豪杰难能有此机会在我英雄府中一会,实属方某之大幸。今日切莫拘束,有言可说,有话可谈。”他说罢,一甩袖子,撩袍坐下。
众人皆一拱手,算是回礼。
开场刚过,坐于右侧的郑铁石便上前一步开口道:“既然各武林同道都在此处,我老郑也不多废话,那一月前的沈家灭门一案,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罢?”
堂下众人面面相看,颇有些议论之声。郑铁石此人恩怨分明,说话向来也直率,他这么快将这事摊出来倒也在情理之中。陶木晴暗自想了一回,方又抬头去看厅中境况。
果然,郑铁石话一说完,在座的玄溟鬼域长老就不屑冷哼道:
“这事我等自然听说过,郑大侠稍安勿躁,既是方盟主在此,不如从长计议,何必这么心急。”
郑铁石顿时来气,拍桌怒道:“长老好冲的话啊!难道这死的非你门下弟子,你就能这般冷漠无情吗!”
“郑大侠这是什么意思?我几时有说过要置之不理的?!老夫只觉这年杂事儿颇多,一一论来才好,这谁家门派没有死过人?谁家门派没出过几个叛徒内鬼,倘若都拿到英雄会上说了,你让盟主情何以堪?方盟主可不是小县官
儿,家家户户都要管的!”
“你!——”
陶木晴心头不禁冷笑,这位玄溟长老如此有意见,无非是因得凌风岛今年占了他巴蜀巫山一带的地盘,听说还引来两派弟子有口角纷争甚至大打出手。此回来英雄大会,想来也是为解决这事的。
那面吵得不可开交,四下里又没人敢上前插话。宿兮无法,“唰”一声收了折扇,出言劝解道:
“二位大侠还是少说两句罢,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着武林同道的面儿,这般恐怕有失身份?”
旁边一人见状,赶紧迎合道:“这……宿先生所言极是,都为江湖正派,还是切莫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可不是么?这堂下还有如此多的小辈在场,不要让他们看了笑话才是啊。”
“是啊,是啊……”
……
一见有此开头,旁边数人也纷纷好言相劝。
郑铁石心有不甘地狠狠瞪了那边的人一眼,鼻中只冷冷一哼,再无言语。
看四周争吵停下,方坤面无表情地扫了旁侧几人,握拳于唇下轻咳一声,这才道:“既是郑侠士提及此事,我也正有意要详查一番,不如就一道大家商量了。但在此之前,还得劳烦宿先生将当日情景详诉一遍,听闻参与这血案的,似乎是个江湖里一个颇为神秘的组织?”
听到宿兮的名字,陶木晴下意识地移目去看他,那侧的人静静用手转着轮椅朝前行了几步,与周遭习武之人相比,身形就略显得消瘦,且凭第一眼当真不知这么一个人也是会武功的。
受这众目灼灼注视着委实是有些不自在,宿兮抿了抿薄唇,抬手向眼前诸一手抱拳,儒雅含笑:“在下承蒙方盟主邀请前来,确不胜荣幸,在座皆不是陌生人,故而别的话我亦不多说。英雄大会乃一年一次,想必诸位同我一样都不愿白白浪费在口舌之争上,宿某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涉及有关门派的猜测,但仅唯宿某一人观念,还请能见谅。”
继而看他拧眉顿了一顿,这才把那日之事简短阐述与众人知晓,他话语不多,短短数句简洁又明了,关键之处倒是一个没落下。陶木晴在那人群之中张望,闻得他这一席话,心头不由感慨,分明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也怪不得人人都认识他。
待得宿兮说完,厅中沉默少顷,忽闻那外围人众里有人高声询问道:
“依宿先生的意思,那神秘的组织会是咱们之中的人不成?”
宿兮展开折扇,镇定从容地回话:“在下方才说了,只凭那些人的身手判
断处他们所属师门甚是混杂。
仅我所见的就有安龙寺的菩提掌,玄溟鬼域的六通枪法,凌风岛的星月斜阳刀还有这步家的定魂剑,几乎遍及江湖各大门派。
在下并无要怀疑诸位的意思,况且,那为首之人行事这般谨慎,想来也是出此一策为让我等自相残杀,相互猜忌。”
“那可不一定。”有人低声哼道,“没准儿是你编造谎言,灭了沈家一门,妄图引起武林纷争。当日之时所见之人皆死于非命,口说无凭,我们如何晓得?”
坐在左侧第二位的苏岛主不以为意地出言反驳那人:“这位侠士未免疑心太重,宿少侠不久前才从这沈家庄中逃脱出来,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难得还专程跑来英雄大会提醒我等,尔这句话说得何其小人!再者,当时同宿少侠一起的也有不笑大师和郑大侠,你莫不是以为他们皆是设局骗你的不成?”
方坤亦甚是赞同地颔首道:“宿先生所言不错。此番我之目的便是想让在场英雄回想一下,可有曾遇上过如此行踪诡秘的门派,若能打听些消息固然是好事,毕竟我等人手单薄,想要查明这事须得靠众位江湖人士协助才是。”
“方盟主哪里的话!”堂下众人当即言语激昂,一拍胸脯信誓旦旦道,“这乃是我等分内之事,若有能效劳的,盟主尽管开口!”
苏岛主也带头施礼:“沈家遭如此劫难,加之又死伤我这么多江湖侠士,我凌风岛自也不会袖手旁观,如何处事但凭盟主吩咐。”
经他这话,那一侧水寨寨主也不甘落后,起身对着方坤抱拳:“我狂风水寨也听凭盟主差遣!”
“朱雀帮自当为武林同道分忧解难!”
“江南十二家也听凭盟主差遣!”
……
看得众人这般齐心,方坤自觉欣慰的抬手示意:“诸位能有这份心意,方某感激不尽。想来沈庄主地下有知也可安息了。只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要想查出这些人底细自不容易,此事还需慢慢商议才是。”
毕竟身为盟主所管之事甚多,接下来又谈及其他各派纠纷和几宗血案,方才散了。整场英雄会,看上去是中规中矩,无甚不妥之处,但不知为何,宿兮总觉有些许古怪,可自己又说不上理由,心底里隐隐有不祥预感。他颦眉观察在场之人,见那脸上神色并无异样,也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
月上中天,明月高悬,寒烟万点,微风过处,庭院枯叶轻舞飞扬。
轻身跃上树稍
,陶木晴抱着树干小心蹲下,那树下面正走过一队换班的守卫,她猫腰跳到近处的屋顶,见得他们并未发觉,这才放心大胆地继续深入府内。白日和宿兮前来逛过,这几处的屋舍都是客房,英雄府的藏宝阁位于东面,怎奈她的厢房在最西,不得不穿过几重房屋方能达到。
时候已很晚,这一面的客房中几乎都是黑压压一片,但独独有一间亮着灯光,陶木晴脚踩着瓦片一个翻身落在地上,从那间房外闪过去,不经意却听到这样一句话。
“爹!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罢?谁要嫁给那个瘸子!?”
陶木晴脚上瞬间一滞,脑中徒然冒出一人相貌来,虽不是清楚是否所指之人是他,但自己却仍不由自主就退了回去,俯身在檐下侧耳偷听。
屋内立有三人,恰是凌风岛苏岛主一行,闻得适才那说话语气,想是苏七无疑。
只听有人猛一拍桌,强压怒意:“七七,你就是这么与你爹说话的?”
苏七扭头过去,也不看他,满不在乎地抱臂冷哼:
“不逼我乱嫁人的才是我爹。”
石胜小心翼翼劝道:“小姐,少说几句吧……”
“听你这话,我还不是你爹了,是吧?那可好!明日起你就别进这个家门了,当我不认你这个女儿!”苏岛主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跺,里边儿的茶水顿时荡了出来。
苏七被这突来一声响吓了一跳,语气不觉缓了下来,可嘴上却硬着,小声道:“那当然了,这个门是人家的,咱们家的门还在江南呢……”
“你!……”苏岛主怒形于色,气得面容扭曲,继而道,“我管你答应不答应,总之,这个亲,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是定死了的事儿!”
“爹!你如此太不近人情了!”苏七跺了跺脚,咬着下唇,“哪有亲爹要女儿嫁一个瘸子的!我不要嫁,死都不嫁!”
屋檐之下,陶木晴微微一愣,当即知晓他们说的那人便是宿兮,不知为何竟生出莫名的一丝惶恐不安来,她调整呼吸,抬脚想要走,可犹豫半晌终究觉得继续听下去。
猜她或许是因为宿兮腿上有疾故而觉得脸上会过不去,苏岛主负手走到窗边,寻思了一会儿,方慢慢道:“你也别小看他是个瘸子,凭他宿兮这身功夫,就是江湖上随便找个手脚健全的高手,也不一定打得过。再者,他相貌也不差,人品自是不错,不至于说会配不上你……”停了一下,又接着循循善诱道,“你平日不老说看不得别人骑在咱们头上么?宿家何等有钱,待你嫁
过去,想要重振凌风岛岂非指日可待?七七啊,自小你怎么玩怎么闹,爹都没管过你,也没强求过你,好歹就这么一次,嗯?”
这话不听还罢,听了愈加让她火大,苏七咬牙恼道:“爹,感情你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
苏岛主脸上一沉,冷声道:“管他是嫁还是卖,总之,你没得选。”
“你这是一厢情愿,没准……没准人家还不乐意呢!”苏七立马回想起来,略带喜色地拉住苏岛主胳膊,“对了对了,我上次还在湖边骂他是瘸子来着,你看,我话都说得这么绝了,哪个傻子会娶这么一个刁蛮女子回去啊,你说是吧爹?”
看她一脸自信满满,心喜庆幸的模样,苏岛主险些没气晕过去,狠狠甩开她的手,食指戳着她脑门怒道:“你这丫头……你真叫我……哎!”他嘴张启半天没说出下半句话来,大约是因得在斗嘴皮上不太擅长的缘故。苏岛主头疼的扶额,缓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
“就是他心有所属,不愿意倒也无妨。我昨日与他切磋,看他为人颇为正直,想来是个重信守诺之人,到时只需耍点小手段,待生米煮成熟饭,想来他不应也是不行了。”
“爹!你……”苏七怒目切齿,双手拍在桌上死瞪着他,那眼神竟恨不得将他生吞。
一旁的石胜瞧得冷汗直冒,这父女二人的火爆脾气一脉相传,每每吵架不闹得天翻地覆是不会收场的,正想上前打圆场,岂知窗外忽传来一极小动响。满屋子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得清楚,苏岛主随即站起身来,提高音量:
“是谁?”
在那檐下,陶木晴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般大的失误,一时手忙脚乱,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跑才好,在原地踌躇不已。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拉开,她骤然惊骇,本能往后移了一步,倘若当真给人发现,到底怎生是好。
苏岛主脚垮了一只出门,眼见将要出来,正在此刻,陶木晴只觉臂弯上一紧,下一秒便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心下怔住,张口就欲说话,那人见状,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而后在耳畔柔声道:
“别怕,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何其官方……几乎无甚萌点……咳咳咳……
【小步,感谢你来救场啊……握手ing】
从主线方面来讲,伏笔埋得差不多了,于是,这文即将过小半,表白什么的……快了吧? 囧
小步党表示:这货怎么越来越萌了,肿么办?
七七同学果然是苏大亲生的,两二货一起吵架的感觉很囧的啊,有木有?!!
PS:看到生米煮成熟饭有多少人想歪了?快出去捂脸去!……Orz


☆、【青衫衣袖】

身后之人嗓音低沉有力,入耳时甚是熟悉,不用想陶木晴便知道这必定是步云霄,心下顿时平静了许多。不远处亮起一道光来,听得几阵急促的脚步声响,继而又是苏七的声音。
“没人?怎会……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苏岛主当即否决:“不会,若是听错,总不至于三人皆听错。”他四处转了转,吩咐道:“那人定然还未逃远,在附近找找。”
“好。”
陶木晴二人藏身之处乃是两厢房的夹角空隙,正在灯光的死角,却又是搜查的首要地方,她大气也不敢出,明显感觉步云霄抱着她往后面挪了几步,恰巧寻到一个拐角方立马闪身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但发现周遭寂寂无声,半点动静没有,步云霄才慢慢探头出去,谨慎地注视许久,确定苏岛主一家已然走远,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走了?”陶木晴试探性问了一句。
“应该是。”
她庆幸的笑道:“……幸好。”
夜半轻寒,更深露重,没得还吹来几阵冷风。陶木晴本就手脚冰凉,又在屋檐下偷听了那许久,身子自然也是寒气甚浓,抱在臂弯间只觉冷冷的,步云霄微微蹙眉,暗聚气于掌间,将一股暖流推进她身子里。
约摸是擦觉到温暖,陶木晴下意识垂眸看了看,先是一愣,继而不着痕迹的挣开他的手,讪笑着挠挠耳根,解释道:“我没来过北方,不知道这边这么冷,厚实的衣裳带得不多。”
“嗯。”步云霄淡淡点头,略有些不自然地偏过脸,看着那面的墙。
“对了,你如何在这里?”陶木晴顿时想起来,她夜里路过是为寻东西,这倒说得过去,但他堂堂步家二少爷,总不会也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我……”难得步云霄竟半晌磨蹭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刚碰巧路过此地,见得你在,故而过来看看。”
陶木晴也不与他拐弯抹角,脱口就道:“你跟踪我?”
“不是!”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能有如此遮掩的表情明显他是不善说谎之人,陶木晴不依不饶地凑到他面前,一双眸子怔怔望向他。
这目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步云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得不往后退。
他本就不喜多言,更不会辩解,饶得是被人这般死盯着,半晌脸上忽觉一阵烧灼,好在天色尚黑,也不会太过明显。
过去一些时候,陶木晴缓缓收回视线,带了一丝怅然,幽幽道:“亏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
“不是……”步云霄摇了摇头
,“我并非是要调查你的底细,我只是……”
他话才道一半,耳畔骤然捕捉到空气中的异样,迅速伸手将陶木晴拉于背后,右手横剑而出挡在胸前,闻得“咚”一声脆响,待见那地上,滴流滴流转着一块普通的石子儿。
这境况,看来是有何人在拿他开玩笑。步云霄快步走出至院中,仰头看着对面的一株颇为粗壮的树,持剑冷哼道:
“什么人,滚出来!”
身后,陶木晴紧跟上前,还没看清状况,从那树上不知哪处传来一声戏谑轻笑,继而哗啦啦落下一个白影来。
但见来者衣袂翩翩,玉容俊颜,右臂上的弯刀银亮如雪,嘴上挂着那些许不怀好意的笑。
步云霄往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挡在陶木晴面前,手上的剑依旧紧握,皱眉看他:
“你是怎么进来的?”
十三猫环胸抱臂懒懒地靠着那大树抬起眼皮瞅他:“步少爷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千里迢迢从南海那边赶过来,正是听说你来了这劳什子英雄大会。咱们也算半个老相识,犯不着一见面就拿刀拿枪,喊打喊杀的罢?”
眼见对面的步云霄只是垂下眼睑思忖,手上的剑半点没有要拿开的意思,十三猫不由很生无奈的耸了耸肩:
“所以我说,你这富家大少爷何苦来跑江湖,做人太多疑了,也不嫌累得慌。”他说罢甚是夸张地嗟叹一声,佯装可惜:“难为我还特地出来替你打圆场,步大少爷岂非很不给面子……嗯?恩将仇报?”
这话听得糊里糊涂,没头没脑地,陶木晴侧头看出去,一脸莫名的瞧着他,不想十三猫反而是向她眨眼示意,随即食指点点下巴,望着她笑道:
“我说桃花门的小姑娘,你就放过他可好?可怜人家从酉时你回房起,就瞅着那大门看个不停,怕是屋外飞过几只鸟雀,走过多少人都记得清晰。好不容易等到熄灯就寝,哪知你喜大半夜跑出房溜达,人家这是担心你安危,紧赶慢赶跟在后边儿,却又得做到不让你发现……
你这丫头倒好,捡了便宜不说,还扯着人不放……”
“闭嘴,我要如何,与你无关!”步云霄发现自己再不说话是不行了,拿剑抬起了几寸,最后还是放下。
“成成成……”十三猫摆摆手,显得格外无辜,“算我多嘴,好心做坏事?嗯。”
沉默了片刻,陶木晴忽然从他身后慢慢踱步出来,理之当然道:“猫大侠若是为了这个,你倒当真是多虑了。我从未有怀疑过他,谈何好心不好心?”
心下一直忐忑
,没想她会说出此话,步云霄扬眉,面带诧异地看着她,神色里有些说不明的复杂。
那一侧的十三猫唇边笑容一僵,很快又莞尔摇头:“是……是我多心了。”说话间,他像是漫不经心般扫了步云霄一眼,后者剑眉深蹙,星眸蕴光,嘴角微微有些抽动。他自然不傻,当即就猜出什么来,勾唇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少顷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陶木晴左右看了看,发觉周遭的两个男人都有些走神之色,虽有不解,但念及此处并非说话之地,方问及要事:
“话说回来,此乃英雄府重地,猫大侠是如何进来的?”
十三猫刚要说话,侧耳倾听得不远处似有人来,他朝陶木晴二人颔首道:
“我们换个地方谈。”
*
离客房不远处有一座小花园,园中种满了银柳与晚香玉,残月映照,树枝条条,冬日这般季候里着实难见点绿色。
亭子上砌有石桌石椅,十三猫一蹦而上,倚栏坐下,望着亭下墨黑的池水,随手扔了一块碎石进去。
步云霄看着他的动作微颦眉,继而问道:“你从几时开始跟着我的?”
“我?”十三猫转过头,摸着下巴抿唇歪头一想,“唔……好像是从汴梁开始吧,后来随着你到了黑鹰城,还费劲跟你们跑了一趟山,去捉鸟。”
听得此话,步云霄不免吃惊:“……你……你竟跟了我那么久?”对此,陶木晴的反应倒有所不同,说来这猫大侠也不算够朋友,既是一路跟到悬崖峭壁,当时那般紧急情况却不出手相助,难为他二人都多多少少负了些伤。
陶木晴失笑道:“你老是跟着他作甚?”
“笑话。”十三猫将手里的石子儿都投掷完毕,拍拍手,“步大侠可是有诺与我,我若不跟着,倘他到时反了悔,我对付着岂不麻烦?将军府去着倒有些困难,不过英雄府还算凑合。”
步云霄自然明了他所指何事,颇有些尴尬的出言解释:“此番因得英雄大会在即,我出门匆忙,尚未来得及寻时间去问。”
“哦……”十三猫笑得很有深意,“无妨,横竖我也不急。只求步大侠可别忘了才好。”
步云霄淡淡摇头:“不会。”
“这就好……”他仰头观望满天星辰,掐指算了一下时辰,很是夸张的挑了挑眉,“这都丑时了,你们两个该不会还要忙活吧?”言语里提及的虽是两人,但陶木晴听得出这话是对她而说。一时觉得有些窘迫,扯了扯步云霄的袖摆:
“我还有事要做,麻烦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吧?”说完,她又觉不妥,补上一句,“我轻功好,不会有事的。”
十三猫忽凑上前去,手肘撑在石桌上,似笑非笑盯着步云霄:“不如我跟着她好了,步大侠腿脚功夫似乎不太好,也难免到时候拖了后腿,是不?”
“诶?可是我……”陶木晴始料未及,摇头想拒绝。哪知十三猫上前扣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前拽,一面还回首对步云霄道:
“步少爷先早些回屋歇着吧,由我看着她,必定不会让她出事儿的。”
还没等步云霄起身说话,十三猫一把拉着她跃过高墙,瞬间出离视线。他怔怔地盯着那面墙许久,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反身坐回了原处。
近日里,他的举动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毕竟,他亦有要事在身……
突起的风吹了几枚落叶在他肩头,步云霄轻轻伸手弹去,顿然觉得心底的那丝情绪越发难以捉摸起来,不禁扶额,合上双目静静沉思。
*
且说十三猫拉着陶木晴纵身跑出老远,直到她奋力抽手回来,这才罢了,二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立着,陶木晴自揉着手,觉得莫名其妙:
“猫大侠,咱俩似乎没仇吧?”
“作甚么?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十三猫好笑地对着她耸耸肩,“丫头,步云霄那人好骗,可我没这么简单……心里清楚得很,你可是在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