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并没多想,当即拱手倾身道:“圣上公主好意,微臣受宠若惊,但恕臣现下多有不便,难以从命。”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霹雳轰雷在朝堂闪过,本是大好姻缘因得这短短数语让四周变得清冷无比。
赵勤自然是吃惊万分,一时愣在那里,未料到展昭拒绝得如此之快,或者说是根本未料到展昭会出言拒绝。
赵祯面色微沉,但好在语气还算是正常:“展护卫何出此言?莫不是我朝公主配不上你不成?”
大宋向来重文轻武,展昭官拜四品,还仅为御前护卫,曾又是江湖中人,朝廷用他已是破例,今日能将公主许配与他更是以往想都难以想象的事情。从正常百姓的角度来讲这分明就是可遇不可求之事。
包拯对展昭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也知道他再说下去必然叫赵祯难以收场,连忙上前替他说话:
“圣上息怒,展护卫并非不愿娶公主只是展护卫早已娶有妻室,无法领此旨!”
言下之意,总不能让堂堂公主做妾室吧……
这个消息仿佛再一个重量级惊雷在朝堂上空呼啸而过,今日的早朝显得格外热闹,原本就闹腾不堪的大堂更加混乱不堪。众官员低头念叨不止,指指点点声音不大却很是吵人。
赵祯坐在龙椅上面有尴尬。
此事却听得镇国公主朗声道:
“无妨,两女共侍一夫,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几乎超过了前面劈下的几个大雷,生生把朝堂上一干人等惊得是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饶得是赵勤面不改色,继续笑道:“展护卫若是做了驸马,那便是朝中大臣,试问当朝哪位不是家中三妻四妾的?这本就是寻常之事。本宫乃一朝公主,自然容得了妾室,定不会欺负于她。”
“……”
包拯早便听闻镇国公主生性大胆,但今日一见着实是不得不让他冷汗直冒。
且不说这三妻四妾之论,就凭她有胆在朝堂上说出这番话来,也真是令人汗颜。他偏头看了看展昭,后者亦是面色阴沉,眉头深锁。
“荒唐!”赵祯两个字算是打破了僵局,他轻咳了一声,“我大宋的公主如何能嫁一个有妇之夫?”
“父皇!儿臣适才所说的话,您没听明白么?”
“胡闹!这种事情,岂容你这只言片语就可胡来的!此事……此事还要多加斟酌。今日就到此为止,退朝!”
“可……”
赵勤的话生生被旁的两个内侍的喊话打住了,她虽是极其不悦但也只好作罢,念及来日方长倒也不怕这一时半刻的。
如此想来她又垂头看了展昭一眼,后者眉头微微一皱,暗叹了口气。
*
“噗——”
白玉堂是当场喷了一口酒水,醉仙楼的小二颇为担忧地朝这一桌人看去。
“咳咳咳。”尹姑娘咳了几声,拿出帕子来给他擦了擦脸。没想白玉堂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
“这公主未免欺人太甚了!?仅几句话就这么不可一世!什么两女共侍一夫?我看她是明显来找茬的!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说‘容得了妾室’?明明丫头才是正妻!她一来就要人家做妾室,实在太嚣张了!不过就是出使了一趟高丽,有何值得炫耀的?要我五爷去还能那高丽太子绑回来给她瞧瞧!”
尹姑娘赶紧把他扯下来坐好,怒瞪他一眼:“小点儿声,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不成?还左一个公主右一个公主的,你当这是陷空岛上那么好说话啊?”
“有谁敢在背后嚼五爷舌根?”白玉堂狠狠地跺了跺手里的酒杯,一时间旁桌几个正往这边看热闹的吃客飞速转回头,埋头在碗中奋力吃着。
白玉堂见状这才勾起一丝笑意。
展昭摁了摁眉心,着实头疼地叹了口气。
尹姑娘忽然放下筷子,凑进了桌前,低声道:“不过,我倒觉得这事儿奇怪得紧……”
白玉堂瞥了她一眼:“有甚奇怪的?”
“你想……那公主千金之躯,照理说皇家血统的人儿不会委身下嫁一个四品的护卫。而且展大人还是江湖出身,这还算了,连展大人已娶了妻她都不介意。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嗨。这有啥奇怪的。”白玉堂毫不在意地斟了杯酒,“要怪就怪这只猫儿长得太过惹眼了,人家公主就是看上了呗!你没听莫丫头说过那句什么话来着……哦,‘爱情可以超越一切世俗伦理’。你瞅瞅多有道理啊!”
展昭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摇头道:“不过我与这位公主并不熟悉,也只在宫中见过两三次面而已,便是连话也不过寥寥几句,说起来确实很可疑。”
“啧啧啧,所以说我常说你这是树大招风。”白玉堂不屑道,“你觉得那是两三次面,或许人家就一见钟情了呢?你觉得那是寥寥数语,或许人家还感觉弥足珍贵呢!这女人就是喜欢暗生情愫,你个猫儿能懂什么。”
“哟,说来你很有研究么?”尹姑娘皮笑肉不笑地用筷子瞧了一下木桌,霎时那木筷就折成了两半。
“……”
白玉堂看得倒吸了口凉气,微怔片刻后急忙凑过去笑道:“哪儿的话,小尹,你不是说饿了么?这公孙先生说得好,有了身孕的女子一向都吃得多,来……你尝尝这个酒酿圆子。”
尹姑娘没好气地撇过脸去,白玉堂仍旧毫不气馁地奉献殷勤。展昭看得不禁又是一阵叹息。
这两人一日之间起码会吵上个四五次,自己本是叫他俩来商量事情的,如今也不知道这两位可还腾得出空闲来否。
“咳咳。”约摸过了许些时候,白玉堂手握成圈状放在唇下轻咳了一声,这才正色道:“总之那皇帝老儿毕竟顾虑着自己皇家的颜面,这件事情少不得拖延很久,就是怕那公主死缠烂打,倒让他答应了。无论如何,现在且不管那公主意欲何为,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那莫丫头知道,她若是知道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啧啧。”
白玉堂自顾说了半天,抬头时却见着展昭与尹姑娘皆是眉头深皱看着他,尹姑娘狠狠朝他挤了挤眼,确实很不明。
“怎么了?猫儿,你这般表情是何意思?莫非我还说错了不成?不是我说啊,你家那丫头比起咱家小尹子可是差多了,脾气怪不提,还老喜欢拿她那根棒子敲来敲去。功夫又不好,我也不敢伤了她,一别三年,什么长进都没有就是一张嘴利得跟刀子似地,也亏得你才娶得了她,若是换了别人……喂,猫儿,你那眼睛别瞪来瞪去的行不?小尹眼里进了沙子莫非你也进了,真是……”
这时,只听耳畔传来一声极度悦耳的声音:“白五爷,啥事儿不能让我知道啊?”
他身子猛地一哆嗦,竟从椅子上直接摔下了地,偏头一看,一张笑得很是不友善的脸在他面前放大。
作者有话要说:咱家里有事儿,又要上课又要干活,本来欲备晚点再开的,但编编催v得厉害,咱不得已啊…
所以这里很负责的说,一周或许只有一到两更,具体时间会公告。因为本来只能算是后传,所以咱也不想拼命码字儿了,咱娘身体不好,不少亲都知道,所以咱不想给她加负担。
小赏坑品有保证,绝对不太监,希望大家见谅啊见谅。鞠躬!=_=
☆、【心照·不宣】
“莫、莫丫头?你……你怎么来了?”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锦毛鼠能有如今这一狼狈之举说出去着实很丢人。
莫愁好心地伸过手去欲拉他起来,后者惶恐不堪,几下蹭离她一丈之远。
见状,莫愁也没再理他,正是累得口干舌燥,便随手倒了杯茶自顾喝起来。
“适才西巷的王大婶家说是闹了鬼,我才过去走了一遭。刚回来路过这里就瞧见你们几个了。”
听她这般来说,展昭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方问道:“事情可严重?”
“不严重。”她笑嘻嘻地走到展昭跟前坐下,手里尚还捧着茶杯,偏首去看他:“也不过就几只块头稍大的天鼠,揪来清理了一番,便就没什么了。”
见她面色相较几日前已是红润了许多,展昭略松了口气,抬了手替她挽了挽发丝,轻声道:
“下次叫上我陪你去吧。”
“没关系。”莫愁笑着摇摇头,“你每日就忙自己那些事儿都还忙不过来呢,我这也算是帮你少些负担,省得你多累。”她说得是自自然然,倒没觉得有何不妥,只埋下头去喝茶。对面的白玉堂与尹姑娘皆不由得朝展昭看去,而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勾起嘴角来笑他。
展昭俊脸微红,垂下头去,却是抿唇含笑,不再言语。
几杯热茶下肚,莫愁方觉得人舒坦了许多,将杯子放在搁在桌上,只用手捂着。见展昭手上也冻得有些红了,于是又仔细倒上一杯,教他也捂着。忽的才想起什么事来,瞧着白玉堂二人笑得挺欢,便问道:
“对了,我听你们说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什么事情到底是不让说给我听的?可厉害么?“
白玉堂二人顿时止住笑,瞥了一眼展昭,干咳了一声:“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那是你听错了,是……是猫儿方才在夸你呢,我才说这话不能让你听见,免得你得了意,越发不成人起来。”
“夸我?”莫愁挠了挠头,歪头去看展昭,好奇道,“你夸我什么?”
展昭微微一笑:“没什么,以后再告诉你。”他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你可用过饭?”
“还没呢。”莫愁笑道,“就睡醒的时候吃了几块冷糕,现在还饿着,忙了一上午了。”
“那好。”他递了双竹筷给她,淡淡道,“今日难得白兄请客,你随意点些你爱吃的,倒不枉了他的好意。回头我再陪你去一趟夫子院,教先生给你瞧瞧身子。”
“喂,猫儿……叫我出来吃酒的人好像是你吧?怎的现在请客付银子的倒成了五爷我了……”
岂料莫愁一心只在展昭身上,哪里会去理他那番话,却见她笑盈盈地盯着展昭点头,白玉堂看在眼里直摇头,也拿她没有办法。
正在这个当儿,从店外走进来一个人,一身宽袖兰花翠竹衫,脚蹬黑布锦履,淡黄发带高束起青丝,一双三角眼,嘴角含笑谄媚非常。
小二眼尖,一见了这人忙的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点头哈腰笑道:
“汪公子,真是稀客,难得见你来吃一回酒。不知今日是几位啊?”
汪呈仰头四顾,随意道:“就一位。”小二赶紧应下,预备给他引路,却见他扫视着店内的吃客,忽然在一桌子人前停下目光来,脚步随即迈去。
“这不是展大人吗?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真是幸会幸会!”汪呈大步流星跨到那边桌前,面上带笑,双手一拱,朝展昭略施了一礼。
后者暗叹了口气,只得回他:“汪公子多礼了。”
汪呈直起身来,笑道:“展大人自然是受得起这礼的,汪呈现下可是亲自来恭喜展大人的!”
“恭喜?”莫愁转过头去看他,不解道,“你恭喜他什么?”
汪呈自是不知道展昭所娶之人便是莫愁,见得莫愁看他,先是一愣:“你不是……哦!你是庞小姐!”他顿时了然地笑笑。
这几日被认错了不少次莫愁索性也懒得解释,听得汪呈接着笑道:“庞小姐身在闺房之中或许不知晓,不然,这事我也是方才才听得家父说的。”
听到这里,展昭微微怔了怔,暗道不好,连忙想打住他:“汪公子,其实这件事……”
“哎!展大人不必多说,汪某心中明白!”汪呈拍了拍胸脯,“展大人何许人也?与公主相配那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莫说是汪某便是家父也定当放在心上,到时的彩礼,我保证是旁的人决计送不出的!”
“什么彩礼?什么公主?”莫愁听得一头雾水,隐隐的又觉得很是不对劲。
“汪公子,展某本来……”
“庞小姐有所不知啊!”汪呈正说在兴头上,一时半会儿哪里住的了嘴,笑意吟吟地向莫愁解释,“展大人此番可算是得了皇恩!圣上亲自赐婚与他,下月初三就迎娶镇国公主,展大人现下可是当朝驸马了!何等气派啊!”
莫愁的笑容霎时凝在脸上,瞬间变了脸色。她“嚯”的一下从椅子上腾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汪呈:“你……你这话,当真?”
“自然是真话,我汪呈的消息怎会有假,你若不信自可去问问展大人。”
白玉堂侧过脸面向尹姑娘,哀叹道:“这下露馅了……”
莫愁猛地扭过头去看展昭,目光灼灼,眉头似蹙非蹙。不知为何,他竟被她看得有些心慌,不由自主地别开脸。
这个举动让莫愁很是受挫,她几乎有些脚步不稳,又去看白玉堂二人,尹姑娘连忙低下头去喝茶。
“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白玉堂见她情绪极不稳定,轻笑道:“丫头,你别急,事情没你想得那般严重。”
“君无戏言,哪里还不严重?”她咬了咬下唇,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难怪你们方才的神色躲躲闪闪的……原来,原来你们!”
“小西……”
未等他说完,她已然夺门而出。
展昭站起身来,歉意地对着白玉堂摇摇头:“我去找她。”
“你好生跟她说,我想她,会理解你的。”
他自然知道她会理解,她的心情他最是明了,可正是因为这份清明,又让他深深的自责。他终是叹了口气,提起手边的剑疾步出了客栈。
汪呈受了尹姑娘一个大白眼,非常费解地左右看着,他似乎又说错了什么话?
*
客栈之外,人群熙熙攘攘,若是此刻有人混了进去,想必是不那么容易寻得出的。
展昭四下里望了望,沉思了片刻方才朝不远处的酒肆背后走去。那周遭无人,很快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就愈加清晰了,他拐过旗杆,便就瞧见那个人缩在墙角,将头搁在膝盖上,朝下而埋,双手紧紧地抱着膝。
他迟疑了很久才轻轻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
“你可还要听我解释?”
莫愁没有抬头,闷着摇了摇头。
“那先回去吧,我也正好饿了。”
莫愁这才缓缓把头撑起来,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大哥……”
展昭抚上她的脸,眉头皱了一皱,好久方低低道:“抱歉,小西。”
“我知道你不是愿意的。”莫愁打断他,却又哀怨地叹了口气,“可是皇命难为,你定然身不由己。处在在这当中你很是不易了……”
自没想到她如此理解,展昭禁不住微笑起来。突然间,莫愁眼睛闪闪发亮,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很是诚恳:
“不如,大哥,我们私奔吧!”
“……”
料定她一向没有什么靠谱的举动,展昭无奈,慢吞吞道:
“我若是走了,大人,公孙先生,整个开封府,他们该如何是好?”
“那有什么?私奔的是你又不是他们。”此话一出,莫愁更觉得有理,从而坚定了皇帝逼婚护卫私奔的计策。
“就这样擅离职守,再不顾旁的人,你岂是要陷我于不义?”
莫愁皱着眉,偏头思考。
“说来也是……如今贪官污吏这般多,百姓生活本就困苦,要是走了你这么一个好官,只怕日后的冤案惨案就更多了。”
说罢,莫愁抬头去看他,嫣然笑道:“而且,我也就喜欢大哥你这份侠义。”
听她这般说,展昭心头不甚感动,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却止不了一声叹息。
莫愁亦是满腹惆怅,额头抵在他胸前,长久才闷声道:“我该怎么办好呢?莫非你娶那公主是娶定了么?要真是这样,你不如一纸休书休了我干净。我就去江南找小姐,或者去扬州,偶尔来开封看看你,指不定到时候你家孩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
话是越说越没个边际了,展昭轻推开她,眉峰蹙起。
“莫要胡扯!”
“我没有胡扯……”莫愁期期艾艾地低下头,“皇帝下的旨你若是不从那就是抗旨。可你又不愿跟我私奔,要我看着你娶公主你不如一刀杀了我,你定是不会杀我,我自己又怕疼下不了手,左右想来只能这般才勉强可行。”
展昭哭笑不得:“我几时有说过圣上已经下了旨的?”
莫愁猛地抬起头来:“难道,没有?”
展昭苦笑着点头:“没有,你莫担心了。”
“可……”莫愁纠结地皱了皱眉,“可那不也是迟早的事儿么?”
展昭双手扳着她的肩膀,极认真地看着她:“小西,你可信我?”
“信,自然信。”她答得干脆。
尽管在意料之中展昭还是暗自有些安心。
“那好,我说我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可相信?”
莫愁笑了笑,伸手过去握住他的,点点头:“我信。”
他既是说出了口,就一定能想法子做到。她亦明白这一点,两人四目相对,皆是微微一笑,不必言语心照不宣。
作者有话要说:汪公子出现一向没好事儿——
那什么小赏不会写家长里短的故事,这个这个就顺着咱自个儿咋想的咋写了~
小虐小甜慢慢来,估计又会磨磨蹭蹭不少字儿。
话说,都是熟人了,大家也别霸王咱了啊~><
☆、【高丽·太子】
初春,乍暖还寒。
虽是身上还披了件大氅,但寒意仍旧清晰。展昭不由得将领子高高拉起,看着开封府外灯火阑珊,估计时候差不多该用晚饭了。
他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水雾瞬时在空气中荡漾开,很快便就消失不见。刚要踏出门,背后却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听那步伐是朝着这边来的,展昭转过身,只见那路姓捕快喘着气跑到他跟前。
“展、展大人,包大人叫您去他书房一趟!”
“好,我知道了。”
心下里对等会的谈话多少有了个大概,展昭禁不住觉得有些腰间的旧伤隐隐在泛疼,一波一波,此起彼伏。
包拯的书房一向是常年累月灯火辉煌,烛火燃到天明,他彻夜办公也不是没有的事。
今日书房中只剩他与公孙先生二人,外面的守卫也调开了。
虽是心中有数,展昭还是不免忐忑,他几步走上前去,略一施礼:
“大人。”
包拯闻声放下手里的笔,抬头去看他:“展护卫,你来了。”
“大人可是要与属下谈今日早朝之事?”
包拯点点头:“想必不用我多说你自也明白。”
展昭拱手,不温不火:“属下定会想办法,大人切莫太过担忧。”
包拯微微一愣,随即叹了口气。公孙策亦是皱着眉头摇首,捻了胡须责备他:
“展护卫,你怎可这样说?如今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事情总不能老自己一人担着,以往我与大人也就罢了,现下你有了小西,凡是你得多替她想想才是啊。”
展昭垂下头,默然不语。
包拯面色极为暗沉黝黑,此刻却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另有原因。
“公主这一步棋让本府颇为费解,似乎她这样做还有别的目的。”
展昭扬眉去看他,忽的想起白日里尹姑娘的那番话,脑中有一个念头闪过。
包拯继续道:“本府知晓你与公主并不相熟,她出使高丽之前也未对你有过甚言语。突如其来却要圣上赐婚,这般推测本府只能断定她在高丽时定遇上了什么事情,导致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展昭顿时明了:“大人的意思是……”
公孙策捻着胡须道:“适才宫里有人传话,说是过几日高丽太子要回访我大宋。公主钦点了你陪行。”
“我?”展昭略有不解,眼睑微垂,这才懂了几分,“莫非是公主她……”
公孙策微笑着点点头:“是与不是现下也不好说,所以还须劳烦展护卫到时候向公主问个明白。所谓知己知彼,如此这番,对往日拒绝这婚事想必也更有把握一些。”
展昭点点头,拱手道:“是,属下遵命。”
包拯又轻叹了一声,眼神深邃:“展护卫先下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他告辞退了出去。
包拯重新提起笔来,笔尖却在纸上停住,再没落下。
“先生,本府确实欠展护卫良多啊……”
“大人多虑了。”
包拯摇摇头:“本以为展护卫成家之后会轻松一些,岂料到又会出这等事情。或许,我当初真不该让他踏入仕途。”
被江湖人耻笑,被朝中人冷嘲。出生入死,刀山火海,遍体鳞伤……
“大人……”借着火光,公孙策看见包拯的表情,复杂难言。一时让他也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
暮云低垂,街边的小市渐渐兴旺起来,帘布内透出淡淡昏黄的亮光,照映满街人群往来,蓦然看去,真真是:今夜酒宵酒,把灯提壶数莹流。
他从这番阑珊的灯火中一路走来,眼中所见依是那般旧景,耳畔所闻的关言切语却句句暖入心田。
展大人晚巡回来了?
展大人要注意身体啊。
展大人,带点松糕回去吧?刚做好的!
展大人,展夫人她……
展大人……
零零索索,简单至极,但总让他感觉心头安慰不少。他常年离家,早已是记不得小时候是否也曾听过这样的问候。或许是有,只是隔得太久,至今想起来模模糊糊。
此情此景,虽每日都要遇上一回,可亦不会觉得烦琐,反而倍加珍惜。更何况现在他回家还能看见某人,即使白日里有诸多不顺,如今也不再能束缚他,他只想到她在他身边,这就够了。思及如此,他嘴角就控制不住的向上扬起。
头顶上空,皓月高悬,将周遭厚厚的云雾也染得亮起来。
出了南巷,西街的三角口边就在眼前了,临湖边的那个小院中却是异常的安静,他不禁暗觉奇怪。莫愁的眼睛不好,若是寻常她早早的就会点上灯,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莫不是她不在家么?
他推开院门,仍旧是静悄悄的,仔细听风中的响动,捕捉到细微的一丝声音。
房门没有锁,展昭皱了皱眉,刚才推得一个小缝隙,只见眼前白光闪过,剑锋直指他咽喉,顿时吃了一惊。
他轻一偏身,避开这记剑势,却看空中剑身横了一圈,再次朝他袭来,展昭迅速抬起手,扣住那人的腕,叫这剑无法再使,而后狠力一拉将那人从屋内扯了出来……
“小西?!”
展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不知她何意。
莫愁明显也吓了一跳,抬头望他,愣道:“大哥?怎么是你?”她话刚一说完,就一头扎进他怀里,索性抱住不撒手。
展昭有些不明所以:“小西,怎么了?”
莫愁哆嗦着:“大、大哥,咱家里闹鬼了!”
“闹鬼?”他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好推开她,只得柔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会闹鬼的?你莫不是看错了?”
莫愁微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确定地摇头:“方才我就瞧见烛光映得窗外头落下一个黑影来,那分明就是一个人的影子,清晰得很,我不会看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