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没精打采地抬起眼皮来,看着他。
“嗯。”
非墨瞬间紧张,结结巴巴问道:“那……可有生我的气?”

约摸安静了一会儿,闻得她轻笑出声来,继而摇着头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不生气就好……”他像是松了口气,安安心心地抱着她笑,“我还怕你不喜欢……”
常歌没奈何地笑他:“傻子……就说些傻话。”
“嗯。”他含糊不清地应了,却拿下巴在她颈间蹭了蹭,忽然怅然地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我都很想念你。”
常歌微微抬了头,问他:“你是知道我在哪里的?”
“嗯,大致的地方倒是听顾沉衣说过。”非墨换了个姿势躺着,“当时就想,如若再等一年还等不到你……我可能就会去塞外找你了。”

“……”常歌咬了咬下唇,垂眸低声道:“我也没想到……我那时以为,我们或许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还好。”非墨庆幸地笑笑,脸上满满的皆是幸福,“还好……你还在我身边。”
“就像如今这般,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他语气平静,波澜不惊,一年又一年,长久的隐痛已把他打磨得光滑如斯,纵然求不得,也不至于再大起,大落。

*

春暖花开,雁北飞。
偏城的三月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自那日非墨回来后不久,他就依言搬去了城外不远的军营之中,早出晚归,常常忙到子夜才赶回来。
常歌因是女子,并不能一直留在军中,只偶尔前去给一些偶然疾病的将士把把脉,又开几副方子,平时正午和晚间都会来替非墨送一次饭,闲着也到处遛遛。
四月中旬,气候已然回暖许多了,这日正当吃午饭,她就提着篮子往营地方向走。王超事前是同底下人打过招呼的,故而自也不会有人来拦她,但不想刚绕过前面的围栏却有人上前阻她的路。
“你是何人?这里军营重地,不得擅自闯入!”
那人话一说完,瞅着常歌的模样或感眼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咧开嘴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萧夫人。萧大人还在前场操练兵马,麻烦夫人先在此处稍等片刻。”
“好。”常歌颔首点头,便退在旁边立着。四下里见得不少守卫正在巡视,不远处尚有一队骑兵整整齐齐跑过去。
听闻一个月前非墨他们几人烧的恰好是辽军的粮草,契丹的那主帅耶律休哥原是打算那几日南下攻治遂,却正因此又拖延了些时日,但瞧得他们依旧虎视眈眈,恐怕已蓄势待发。虽说有不少江湖志士投奔入非墨麾下,可同辽军人数想必到底是杯水车薪,且朝廷有保留实力,让武林人士打头阵的意思,即便想起来是令人愤恨,不过依几位长老的态度,似乎也是默许了。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那人才又回来禀告。
“让夫人久等了。”他有礼的抱拳鞠躬。
常歌侧身过来,忙对他摆手笑道:“不急不急,他练兵要紧。”
“无妨,眼下已到午膳时间,大家都休息着呢,夫人尽管去便是。”
“好。”她也不多推辞,“那就多谢了。”

炊烟袅袅升腾,隐约嗅到饭菜香气,常歌轻车熟路径直就往前面而行。
校场上百来个士兵地席而坐,对面来分饭食的几个人从她身边走过,抬眼一瞅见常歌,就笑道:
“萧夫人又来给盟主送饭啦?”
听得他这一声,那边的些许个部下也开始起哄来,纷纷笑道:“萧大哥好福气啊,天天有人送饭!”
那边那个也接口:“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能不能分些给大伙儿啊!——”
“就是,成天吃这里的饭菜,嘴巴都快没味道了……”
非墨正坐在校场围栏一处,靠着栏杆静静笑了一番,方笑着呵斥他们:
“如若再胡说八道,晚上就加一重甲沿着山路跑一圈。”

“诶……”
底下一阵阵唏嘘。

常歌摇着头拉他在旁边坐下,没奈何地笑了笑,“你老罚他们,难怪人家夜里都睡不好,早上也没精神练。长此以往那不得得病么?”
“这是空城师叔教的。”非墨不以为意地反驳她,“他们是要上战场打仗的,稍有不慎,害的却是自己的性命。何况本就没受过什么严格练习,连我自己也是头一遭,规矩多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
“怪不得。”常歌一面揭开食盒,一面叹道,“我说这口气像谁,原来是四师父教的……啧啧。”
“……他也没教我许多。”
鼻尖嗅到浓浓的肉香,离得近的那个小个子男的咋咋呼呼叫出声来。
“红烧鱼啊,萧大哥!”
“给尝尝嘛——”他说着就凑了筷子伸过来,非墨淡定地挥开他的手,冷然看了他一眼,说道:
“先把你的枪法练熟了再说。”

他也不含糊,点头就道:“行啊,我练熟了,您是不是就让嫂子给咱们做肉吃啊?”

“就是,就是!您也别光顾着自个儿不是?”
周遭一干人等开始附和,皆举了筷子嚷:“嫂子,给做一顿肉吃吧,最好满桌都是鱼啊肉的!”
常歌看着这阵势,一愣一愣地,偏头去问非墨。
“怎么?你们这儿的伙食很苛刻?连肉都不让吃?”
“……”非墨挠了挠耳根,表示很尴尬,“我……没吃过这里的饭菜。”
下面的人长长嗟叹。
“萧大哥,那是你成天都吃着嫂子给的饭,哪里知道咱们的辛苦之处啊……”说得有些捶胸顿足,几个人唉声叹气。
“咱都好几天没吃到肥肉了……那味道想念得紧啊。”
非墨笑着摇头:“有的吃就不错了。”

后者低低嘀咕:“您这也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吧……亏得还吃鱼呢。”
他低头望了望盘子里的菜,思量片刻,知道是常歌早间就出去买的材料来做的,当然不欲令她失望,故而仍是摇头:
“这鱼不能分给你们,以后得空,我倒是能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底下众人都亮了亮眼,“此话当真?”
“自然。”他浅笑着颔首,“得看表现了。”

吵吵闹闹总算吃完这一餐,常歌收拾碗筷,看他已拿了长枪又往前面走,心里忽生出几分宽慰来。能和底下人打成一片如何也是好事。

*

治遂城里的百姓并不算多,但还能安居乐业,平日里街上的买卖依旧红火,叫卖声不断,自然也有远处前来做生意的商人,收购些当地的特产。
常歌正在布店里挑了块料子,预备回去裁件衣裳,才从店中走出来,迎头就瞧见一个人笑吟吟地拿着扇子尚对着她颔首,如玉的阳光洒了他半身,精致简约的衣衫绣着几枚墨竹,犹记得这是某年过节时候她在灯下一针一针刺出来的,不知为何,这一瞬就觉得他这笑容有些刺目。

“看傻了?”
顾沉衣款款走上前来,收了扇子就往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常歌倒也没避开,并不很在意地用手指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奇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很奇怪么?”他耸耸肩,“在下生意人,什么地方去不得?什么地方不能去?只要是……有钱赚。”
“那倒是。”常歌也配合着笑起来,抱着臂上下看他,“你过得很不错啊?精神抖擞的,果真是成亲的人,气质都变了许多呢。”
“是么?”顾沉衣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只落在她盘起的头发上,心里暗暗沉了一下,嘴边却还是笑着,“你不也成亲了么?如何,做盟主夫人的感觉?”

“没什么两样。”常歌摊手叹气,“我还是更喜欢到处走走,闲不住……”
“你家那位,是参军了吧?”他忽然扬起眉来这么问。
“怎么?”常歌笑道,“你别是也来投奔他的?”
“笑话,本公子怎会吃饱没事干来做这样玩命儿之事。”顾沉衣神色里颇有些鄙视,“像他这般既有了家室还一个劲儿的往战场上跑的人……有几条命够他挥霍?哼,你也不怕成寡妇?”

“呸呸呸——”常歌听完就皱眉狠瞪他,“你怎么说话的?”

“怎么说话?大实话,难道不是?”

背后听得有人轻咳了一声,顾沉衣眉峰稍蹙,待转过身时,非墨就立在他不远的地方,一张脸表情淡淡的。
“萧盟主啊。”他倒也不拘谨,温润一笑就拱手作揖,“许久不见,过得可好?”
非墨点点头,无甚异样,“很好,劳你挂心了。”
“啧啧,这如何能说是挂心,在下不过……”
介于他态度一向如此,顾沉衣毫不觉尴尬,正摊手要开口时,非墨就上前来,拉了常歌,极其有礼的与他告辞。
“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他愣了一阵,只得道:“呃……慢走……”眼睁睁瞧他们二人渐行渐远,顾沉衣才颇有些好笑的自言自语。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

一路是往王超府上走的,非墨步伐很急,拽着她几乎让常歌快要跟不上,她喘着气唤道:
“非墨……慢一点。”
听得她说话,非墨才停住脚步,偏头来看了她一眼,略有些不满。
“……他怎么在这里的?”
常歌哭笑不得地摇头,“我怎么知道。”
“不过就是随便聊聊,这么担心作甚么?”
“……”非墨委屈地望着她,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不是好人……”
常歌“噗嗤”就笑出声来,禁不住叹道:“论起这个来,他的确可说是个大好人,若是没有他,五年前我还不知道如何逃出来呢。”
非墨怔怔听了这话,默了良久,迟疑地咬着下唇。
“有句话,他是说的没错的……”

要是他真的死了,那么她……该怎么办?

*

踏进前厅时,里面已聚了不少人,除王超和副部署王继忠外,连镇州的部署桑赞的几名心腹也在场,另两旁便是昆仑天山的四长老和十来个江湖上颇有威望的侠士。
一见非墨二人进来,王超就起身招呼着。
“萧兄弟!来得正是时候!”
非墨急急走过去,余光扫了扫周遭的几人,继而道:“方才传人来说辽军已有动作,可是真?”
“是。自然是真。”王超撩袍又坐下,面色凝重,“如今事况紧急,我本以为耶律休哥会于五月动手,料不得他竟这般心急,眼下望都县已被包围,我已支会镇州及高阳关两军部署于定州会合,在此之前,得先派一支部队拖延辽军行动。”

非墨心知他意,“明白,我现在就去准备。”

王超露出笑容,“萧兄弟深知我意,此行你便是前锋,辽军来势汹汹,我分一千五兵力与你,你能打便打,不打就先封住他们莫在强攻望都,我之后就率军前去支援你。“
常歌抿唇沉吟半晌,忽然问道:“我方军队人数到底多少?倘使硬碰硬,要是兵力不足也不过是枉送性命。”
“萧夫人不必担心。”王超大掌一挥,很有信心,“我定州一部加镇州高阳关三路军队,虽少辽军几分,但可谓不分上下,胜负与否,只靠战术问题。”

常歌拧着眉仍旧有几分忧虑,但看他们很快又谈及其他事情,自己也不好再多嘴,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 心虚的来求专业人士不要喷我。毕竟是写手,我资料有限,度娘和图书馆就是我历史的全部……汗汗汗。小顾表示他是来打酱油的。差不多就准备打仗了,我战斗能力很弱……明明我上一章的肉写的很文艺的啊啊啊——怎么还被警告了!!!(╯‵□′)╯︵┴─┴┻━┻︵╰(‵□′)╯︵┻━┻新坑是写武侠还是写言情啊……

 


☆、望都之战【七】

这一谈便至深夜,待得三更天非墨才倦倦地回房间休息,常歌打来水仔细替他擦脸,窗外黑压压的,几处客房的灯都熄了,想许多人已然睡下。非墨忙了一天,累得不行,就连现在都是闭着眼睛,双手搂着她的腰,整个都靠在她身上,小小打着呼噜。
常歌细细将他耳边的灰尘洗净,又拿了水来让他烫脚,这才说道:
“明日起得来么?”
“嗯……”非墨懒懒地应了一声,“起得来。”
她无奈的摇头叹气,“你都瘦了好一圈。”这个月饶得是她天天做好吃的也不补回来。
非墨笑道:“那么胖作甚么?又跑不快,现在这样不是正好么?”

她听完就乐了,打趣道:“感情你打仗用跑的?”

非墨倒是一脸认真的摇头,“当然不是跑,不过如若打不过,撤退也是能有必要的。空城师叔曾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若只一味去枉送性命,岂非是太浪费?”
闻得他这句话,常歌蓦地心中宽慰,起初原以为他是个义气心极重之人,恐怕在战场上就顾着往前冲,死的比谁都快,难得见他竟有如此觉悟,她也放心了许多,只搂着他笑道:
“睡吧,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
非墨也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点头。刚倒下去挨着枕头,整个人就入睡了。

常歌无奈的笑了笑,走至桌前吹熄了灯,继而也脱去衣衫爬上床,头枕在他臂弯处,闭上眼浅眠。
如此一宿无话。

*

第二日,卯时二刻,治遂城城门前,千军齐备。
晨光初绽,大地一派苍茫淡然之景。
一千五百的步兵皆整整齐齐立在外面,这其中有不少乃江湖武林人士,故而难免有几分热血。那铠甲上映着阳光浅浅的辉煌,一股威严之气格外浓重。
非墨正骑着战马于众军之前,身侧跟着定州的副部署,他颔首看了看眼前军士,估摸着已是时候,旁边的王继忠附在他耳畔轻轻道了几句,他方点点头,朗声道:
“启程!”
底下如波涛般的回应响起。

常歌尾随在步兵之后,探头看了一眼非墨,因得离太远,不过只能瞧得影影绰绰的后背。
她今日换了男装,加之这一队的人平时也都是认识,自没多说什么,皆面容肃穆,步伐稳健地往北而行。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的路,已然不见什么人烟了。
望都县离治遂并不远,这一路也颇为宁静,不曾有别的异样之处。常歌抬头打量周遭的景色,道旁两侧是高山,四月正值百草丰茂的季候,许多大树参天蔽日,草丛也是遍地繁杂,她心中忽而想:那辽军也不是吃素的,既是下定决心要攻望都,那必然也能料到宋军援军将杀过来,此地地势崎岖,正可借此环境暗中埋伏。他们所带的皆是步兵,论战斗力来说,并不太强,山山环绕之地,要用乱石杀来阵脚避乱。
“前面再走是什么地方?”她问。
行于左侧的一个将士忙回答道:“再过一个时辰,恐怕就要到望都县南六里的康村了。”

想那些辽军既到了望都,多半已把这康村拿下,万一中了圈套怎生是好?
思及如此,常歌马上唤人来教他告诉非墨。
不过多时,就见一个军士小跑来气喘吁吁道:
“夫人,萧大人叫您往前面去一趟。”
“好。”常歌颔首,“我这就去。”

使着轻功一跃便到队伍之前,那边的王继忠略有些皱眉的望着她,非墨却是微微一笑,眼底里尽是温柔,轻声问她:
“赶路累不累?”
“还好。”常歌摸了摸额上的汗,摇头,“且先不提这个,你叫我过来可是有想得什么好法子不成?”
非墨点点头,收了笑扬着马鞭指指两边的高山,“适才我同王大人也商议过,辽军或许设埋伏的可能性很大,我们一会儿将改道而行,东侧的小路倒不至于这么多高山。”
常歌想了想,说道:“辽军也会想到这一点,恐怕那小路上依旧有陷阱。”
“对。”他也不否认,“但相较之下会稍微好一些,山间小路地势空旷,不过树木许多,辽军大约会备弓箭手射杀,我们所带盾牌恰能派上用场。”
“那便好。”常歌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什么,“虽是如此,还是不妥。他们来者众多,而我军大部下午才会赶来……或有会全军覆没的危险。”她话音刚落,就听旁边的王继忠冷哼。常歌皱着眉瞪他一眼,也没理他,继续道:

“依我之见,不如,摆八阵之图你看怎样?”

非墨微愣一瞬,不解问她:“八阵图?”

“正是,古时三国的诸葛先生推演兵法作八阵图,这八种阵法精妙难解,其中恰有能助以少胜多的。王大人临行之前也同你说过,我们此行只是探探虚实,能胜则胜,不能则拖,故而用其‘龙飞阵’最好,攻守兼备。”
王继忠拧了拧眉,怀疑地看她,“这阵法,你可会摆?”
常歌冷冷笑了两声,自然瞧得出他那表情的意义,不咸不淡地勾起嘴角来,“不才,恩师空城子读天下奇书,收古今缺本,这八阵,以前他便教过我,正巧我还记得。”
王继忠面色染上几分讶然,“空城子?便是那位人称江湖第一书生的空城道长?”

非墨拱手对他彬彬有礼地抱了一拳,淡淡道:“实不相瞒,内子有五位师父,便是昔日盘云山德高望重的五位道长。论起行军打仗,私以为她更胜我一筹。”
这话到底说得过了一些,自己也是运气好尚有几分记忆,当年空城所教的别的东西,要么是她没有兴趣学的,要么就是已然忘干净的,要说兵法,她简直是一窍不通,不过是使点小聪明罢了。常歌好笑地拿余光瞥了瞥他,心知他是故意在王继忠面前这样说的,不由又生出几丝暖意来。
只见那王继忠果真一改之前态度,谦逊着行了一礼。
“原来萧夫人是高人门下,以往多有失敬之处,还望见谅。”

“王大人客气。”常歌并没心思同他客套,“闲话休提,我一会儿就将阵型画来,对于这兵力如何使得,你们比我更加清楚,就自行安排。”
“好。”王继忠刚刚应完,却又补充道,“这八阵既然夫人都会,为何不都摆出来,却只要龙飞阵一个?”
“王大人有所不知,八阵图加上中军一共九大阵,全摆并不是不可,不过对于我们这稀薄人数便显得有些小题大做,反而发挥不出效用来。龙飞阵乃其中最为均匀的阵法,是八阵二十四阵奇兵震木方位主开门的六阵之合阵。
可分这一千五百人为五队,一队三百人,中间一队自是防守能力颇强,继而阵尾一队,阵前一队,阵西侧一队,阵东侧较远分布一队。”
“哦……”王继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颔首,“原来这便是龙飞阵?果真是攻守兼备……”
常歌又道:“阵前那一队需要战斗能力最为强劲的一支,故而我提议就用投奔而来的三百武林人士,你们瞧如何?”
“自无异议。”不等非墨回答,王继忠就先点头,“不过阵东侧的这一支离得这般远,可否会被敌人夹击?”
“每个阵法都有弱点,龙飞阵的弱点自然就是东侧一队的。”常歌不置可否,“所以将务必将装备精良的部队分到东侧去。”
“好好,明白。”

王继忠连连赞叹,这阵法所谓潜则不测,动则无穷。以此而分,形象如龙一般,自是名字由来。此时已午时了,非墨命众人在原地小憩片刻,简单吃了些东西,又将阵型分好,一队人浩浩荡荡继续北行。
待到下午时候,小山路上果遇上辽军埋伏,除弓箭手之外还配有铁骑,四面八方只听呼喝之声,那白刃明晃晃亮起来,眼看是来人不少,非墨拉紧缰绳,大声发令稳住军心,随即抽出佩剑来唰唰几下斩杀来跑前来的几个契丹军。
耳边忽嗖的传来无数破空响动,树上的弓箭手已然射箭袭来,他坦然自若地横剑于胸前,用剑身划出的剑气做盾牌格挡。身后的军士亦纷纷把背上所背盾牌现出,轻松接下这些羽箭。因得龙飞阵之气势迫人,严整不乱,又事先早有准备,初时的凌乱一过,很快辽军就落了下风,王继忠领着众军疾驰杀去,地上横尸遍野,就听对面的契丹人用汉人语言问:

“你们主帅何人?!”

非墨冷眼扫了那人,也不同他多话,自带阵前的武林军厮杀冲去,东侧的精英见状包抄上来,两队左右夹攻,顿然就闻四下里哀嚎乍起,场面混乱不堪,辽军旗帜摇晃不定,被非墨冲得一团乱,对面的主将挥舞大刀杀了几人,企图挽回些局面,但他们此行人数本就悬殊,加之非墨等有序的进攻,整个大军固若金汤,根本无从下手。

那主将站在原地,只瞧周遭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似沉思了一会儿,低头不知同自己身边的部下说了些什么,那人微微颔首,翻身寻了匹马骑上,行在前面,左右挥杀,不过片刻就杀至非墨附近。而他方主将一直躲在他背后,偶尔动了手里的长刀护着自己,其间又有几名契丹武士跟上前来。
常歌在远处看得分明,料想他们是预备硬拼,很有鱼死网破之意,非墨是处在阵前武林军最末尾,防御颇为薄弱的一处,如今那武林军尽数都杀入敌军,只剩他一人形单影只,正是给敌人下手的好机会。她顿然心惊肉跳,顾不得许多抄了自己的双刀就要跑过去。

正在此时,眼前忽一道白色身影呼啸闪过,快如闪电,根本由不得她反应,就听一声苍烈的吼叫蓦地在平地里炸开,常歌瞬间愣在当场,只瞅着前方在非墨身边凶猛无匹动爪动口的高大白虎,身形矫健,动作迅速又敏捷,三两下便把方才欲凑上对非墨不利的几名辽军将士撕咬得面目全非。
却不晓得它几时赶过来的,又几时知道他们在此地。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吃了一惊,几乎还没等其余众人回过神来,辽军此回偷袭的主将已是死于虎口。如此对方的阵脚就更加凌乱了。
混战了大约有一个时辰,这场埋伏终是他们大势已去,但契丹人生于大漠,到底豪迈非常,竟不见其士兵逃窜,还仍不少契丹武士毫不依饶缠上来。虽死亦不认输,饶得是这般拼命的架势也杀了几百的宋军。
远远的,突号角声响起,接着山间就回荡了纷纷扬扬的马蹄声音,震耳欲聋,如山洪暴发,大海翻涌,地上的残火哔哔啵啵烧着干草,非墨回眸拉转马头,不用多想,这必定是王超的大军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结局的步伐吧,就不多说什么了……别拍我啊~

 


☆、望都之战【八】

许是也听到号角声,白虎放开利爪,仰头随着非墨视线所看地方瞅去,山道上数万兵马齐齐朝这边进发,那摇曳的旗帜鲜明的宋字格外耀眼。行在前头的王超一身钢铁锁子甲,手持一把三尖长戟,右侧一人骑白马披玄色云纹织锦斗篷,穿明光细网甲,后背一把大砍刀,面色可憎,蛮气十足,正是镇州都部署桑赞。
一看这援军的阵仗,剩下的几些个契丹武侠顿然生出怯意,目光闪躲,脚步后挪,旁边数人见状立马上前两手制住他们,教他们单膝低头跪于地上。
王超纵马跑来,十分满意地含笑瞧着满地辽军尸首,一拍非墨的肩,大笑:“兄弟,大哥没看错你,果真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