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梦。”常歌想也不想就啐了他一口,“我怎会嫁给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冷面冷心的人?你要不怕你以后的姬妾全被我剁掉,最好别抱这样的希望为妙。”
对她这话,顾沉衣像是早有预料,笑得有恃无恐,“不会。我倒是仔细想过。”
他伸出手来,将常歌脸颊边的散发拨至她脑后。
“要真娶了你,我想,我不会再娶别人。”

常歌听得心上一怔,连他这般姿势都忘了避开,回神过来时才惶恐非常地后退。
“放肆,胡说八道!方才不是才说对我并无好感吗?你当我是那么好骗的?”

“这么紧张作甚么?”顾沉衣略有无奈地对着她叹道,“横竖我眼下也没有意中人,尝试着接受你倒也不是不可以。”
“哼,我可不会像你这么随便。”常歌转过头没去看他,“为了自己前途却去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果然如你这般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闻常小姐的父亲倒是个痴心之人。”顾沉衣慢悠悠走在她后面,面上的表情说不出忧喜,“自令堂过世之后,这么多年来都未再娶,看来你的那些想法也并非毫无道理。”
“你这话可说错了。”常歌冷眼回头,“我爹可不是为了我娘终身不娶的。别自以为是的瞎猜测,你又明白我家多少事?”
“诶……你就不能同我说话不带点刺儿么?”眼见快走到破庙之前,顾沉衣瞧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戏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常姑娘却不似我这般看得开……如此强烈的反对,莫非……是已有心上人了?”
常歌脚下一颤,身形随之歪了歪,手里的一堆枯木尽数落下,她大口喘着气,木愣愣地盯着地上。

顾沉衣也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大反应,先骇了一跳,随即就笑道:“还真让我言中了?”
“混账!”常歌回身喝道,“胡说八道!”
“是是是……是在下信口胡说。”他没奈何地蹲□去拾地上散落的干柴,余光却落在不远处正练剑的非墨身上。
常歌缓下情绪来,只静静看着他捡柴,一动不动,心里似乎是在想什么。除非她被逐出家门,或是大着胆子离家出走,永不回去,那么嫁人的事,该来还是会来,逃也逃不掉。
毕竟她那个爹,是一个从来不会考虑她意愿的人啊……

“小伍。”朔百香从庙里探头出来,瞧着他二人正蹲下捡东西,方笑道,“原来你们在这里,害我好找。”
“有事么?”常歌起身。
“我方才运气好,捉了两只大兔子,咱俩收拾收拾,烤着吃罢?”
她手里拎着的野兔脚还在不住抽动,这深山里的野物果真是个头大,比及家养的自然好上许多。常歌大大方方地把手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树枝干草往顾沉衣怀中一塞,上前去接她手里的兔子。
后者抱着干柴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只得认命跟在她们后面。

苏卿在旁边的大石上坐着,满眼柔情地望向朔百香,唇角不觉一勾,轻笑道:
“这几个小丫头啊……”
他回头往非墨那边看去,正看得他用木剑狠狠在枯树上划着,目光呆滞,神情木讷,好像心有所想的感觉。
“咳咳,萧师弟?”
“……萧师弟?”
“剑快断了,萧师弟……”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木剑随之断作两节,非墨这才反应过来,微愣着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的断剑。
顾沉衣无可奈何地摇头轻叹,走上前去。
“你这样的心情,如何练得好剑?”
非墨垂头抿了抿唇,继而抬眼朝他道:“对不起,我……”
“不用说,我知道。”苏卿拍了拍他肩膀,拉着他在旁边坐下,笑道,“是因为小伍的事吧?”
他眼底浮起淡淡酸涩,沉默了许久才点头。
“……嗯。”

这小子内心单纯率真,有什么想法全写在脸上,明眼人一看便就晓得。苏卿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问他道:“那天……你同她说了?她又怎么说?”
“她……”

——“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对你从来就没有好感。”

这么决绝的话,根本无法说出口啊……
他闭上眼,摁着眉心,良久没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我是跑来日更的作者君,大家好!!!这几章好像纠结的感情有些多了……下章进入剧情吧。反正到最后……= = 常歌妹妹也是小墨君的,现在让他纠结顶多便宜他。小顾同学这算是真告白嘛?= =哦漏,我已经彻底凌乱,顾同学在这部戏里面扮演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角色……*千年的狐狸万年的精……于是,新坑我们写狐狸吧!!!!有人喜欢萌狐狸的吗?求组队!!

 


☆、山中古寺【四】

“哦?”苏卿寻思了一会儿,抱臂低头,“她当真是这么说?”
非墨抬头望着他,微微颔首。
看他这一路来的举动,这么想却也合情合理,到底是少年心性,头一回对自己喜欢的女子表达心意落得这般下场也的确是可怜了些。要怪就怪小伍……她那利嘴不饶人的性格着实得改一改了。
眼瞧着那边的常歌正同朔百香玩得颇为尽兴,苏卿一时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继而又偏头看向非墨,柔声道:
“那你如今怎么想?她都这样说了,你总该是心死了吧?”

非墨为难地咬了咬拇指,“话虽如此说……可是……”
“可是什么?”
非墨疑惑不解地垂下手,“……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自己仍喜欢她呢?”
听罢他这话,苏卿不觉朗笑出声,看着非墨一脸茫然,他笑着出手往他背脊上一打,“傻小子,人的感情又不是一朝一夕淡去得了的。你还喜欢她,说明你并非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也说明你是真心实意喜欢她的。这有什么好奇怪?”
他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道:“我喜欢她有什么用?她又不喜欢我……”
“话不可说这么绝对,你怎知道她就不喜欢你了呢?”苏卿颇有深意地一笑。

非墨听不懂他这话,莫名地摇了摇头:“她不是已经亲口同我说了吗?这还能有假的?”

“她虽口上这么说,却也不能全然为真。”苏卿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你想想看,她爹常知书乃是京城第一富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到大的奉承之话听了不知有多少。再加上她现下年纪已到当嫁之时,那些个王孙公子上门提亲哪个不说喜欢她?你冒冒然这么来了一句,她当然也大可当做寻常的谄媚之语,不放心上。”
非墨忙急急道:“可我并非是说笑……”
“你先别急。”苏卿笑着转身看他,“我也未说你就是那种人啊。”
“你得多想想她的处境才是,倘若那时候她不是回绝你,反而说自己也对你有意,岂不唐突么?”
这么一听,确是很有道理。非墨抿唇思忖,手指搅了几圈,还是觉得心中抑郁。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很容易的事。她说不喜欢你,你就想法子让她喜欢你不就成了么?”苏卿摸着下巴,笑道,“难道就被她这么一说,你就甘愿在一边儿愣着?”
“……”非墨觉得不妥,“可我师父曾说,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何况,她还叫我不许碰她,不许同她说话,还不许把喜欢她的事同旁人提起。”
苏卿轻叹了一声,甚觉无奈地笑道:“傻小子,她这么说就更可疑了不是?你仔细回忆她那晚上的反应……若是真对你毫无感觉,又怎会这般的言辞激动?这要换成寻常姑娘家,多半是婉言拒绝,她既然失态至此,说明,她心底一定有鬼。”
“啊?是这样理解吗?”非墨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难怪师父曾说,女孩子家的心思很难猜……”
“咳咳,不提这个,就说她今日不也没反对你背她吗?何况在你同她坦白之前,我可是先知道你们两之间的事。这其中她所说的两条都被打破了,你又何必执着在此?”

“呃……”

“好了。”苏卿劝慰道,“别想那么多,练剑要紧。你的事……咳,我会试着帮帮忙。”
他言罢,抬起头来往天上瞅了一眼,笑道:“快下雨了。”

夜色弥漫上来的时候,天空果真下起雨来。最初只是飘飞几丝细雨,直到后面雨势越下越大,瓢泼难阻,打得屋檐也嗒嗒作响。幸而这庙里虽陈旧多尘,可好在并不漏雨,几人围着火堆而坐,上面烤着的兔肉兹兹发出香气来,分外诱人。因得石青不近荤腥,故而这兔肉皆被余下几人分食而吃,虽说两只兔子肉也不少,但到底不够这么多人的份。
苏卿饮了一口热水,瞧着对面的常歌正翻来覆去烤一块馒头,他抿唇笑了一下,走过去挨在她身边而坐。
“小伍,在烤馒头啊?”
常歌也没看他,点了点头:“嗯。”
“……”苏卿稍稍清了清嗓子,凑过去捅了捅她胳膊,指着门边轻声道,“萧师弟在那儿坐了半天了,可什么也没吃。”

常歌不自觉朝他所指方向看去,外面大雨淋漓,时而有雷电劈过,非墨当真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倒不晓得会不会冷。
她收回目光来,低低道:“是他自己不吃的。”
“你都不让他吃,他哪儿敢吃啊?”苏卿循循善诱,“你看着外头风那么大,上回师伯给他诊出病来,他可是一颗药都没服下……这回倘若再病了……”
不等他话说完,常歌就拿了馒头站起身,朝门外走过去。
苏卿扬扬眉,往她方才坐过的地方挪去,伸手去烤火,弯着唇角笑道:

“小丫头就是嘴硬。”

还没踏出前面的小槛,迎头一阵冷风就呼呼灌进衣衫里,常歌打了个哆嗦,仍旧迈开步子,走到他身边。
非墨尚不及回头,常歌就顺势坐下来,他看得一愣,怯怯地往旁边移。
常歌不悦地皱着眉,瞪他:“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忙又停住,看着她许久,继而笑起来。

“……成天就知道傻笑。”
他听罢,也没说什么,只含笑着点点头:“嗯。”
声音轻轻的,好像不似前几天那么烦扰。大约是他想开了许多罢?
常歌咬了咬下唇,挪开目光,把手里的两个馒头往他怀中一塞,故作不很在意,道:
“趁热吃吧,凉了就硬了。”
“哦。”非墨听话地低头咬了一口,咀嚼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飞快将自己外袍褪下来,披在她身上。常歌微怔一瞬,刚准备开口说话,非墨却先她一步,认真解释道:
“这里很冷,你身子弱,容易着凉。”
“……”常歌别开脸,哼道,“我才那么娇气。”
“再、再说,冷你还在这儿呆着?”

非墨一边啃着馒头,一面朝她笑道:“师公让朔师姐来守上半夜。”
听他这话正觉得奇怪,常歌忽想起是今日下午时候他们两个的那番交易。故而也没再多问。
身上的外衫温度暖暖的,她用手指摸了摸衣角,衣服已经被洗得发白,好几处都有开线。她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偷偷用眼神去瞄,发现非墨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好像已没有那几天的怅然神情。
常歌沉吟半晌,从怀里摸出一根剑穗来,突然开口道:
“那天……我知道那天,语气有些冲。”

非墨也没再嚼东西,静静听她下文。

常歌一把将他手拖过来,放上剑穗,又合拢。
“这个权当做我赔礼道歉的。”
非墨轻声道:“不用道歉,我没有生气……”
“我先说好,我送你这个,不、不代表我就喜欢你!”常歌急忙开口解释。
非墨仍旧只是含笑,点点头:“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呃。”看他一下子应得这么快,常歌反而有些懵。
“其实,我后来想清楚了。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他微笑道,“我喜欢你就好了。”

他笑颜依旧干干净净的,半点杂质也不带,这一刻,常歌心中蓦地生出一丝不忍。她转过脸来,微微有些涩然道:“无论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能喜欢你的。”
“为什么?”
常歌不耐烦地抬眼看他:“以我现在的身份,喜欢又有什么用?且不说我爹同意不同意……反正他也是肯定不会赞同的。天下好姑娘那么多,你又何苦呢?”
“你现在的身份?”非墨略有不解。“有什么关系吗?”
猜到这几句话他肯定无法理解,常歌方又解释:“哎,说简单一点。有钱人家的女儿就只能嫁到有钱人家里去。正所谓是‘门当户对’,这样说你能懂了吗?”

非墨出手摁在她肩上,神情坚定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也成了有钱人,你就能嫁给我了么?”
“胡说八道……”常歌无可奈何地把他地手拿下来,自是晓得他脑子里又在胡想。
“非墨,你听着。”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伸手把他脸颊旁边的散发理到耳后,“你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有钱人的生活,可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美。”
……

非墨咬着下唇,垂头摊开手掌,看了一眼那根剑穗,忽然眉头一皱,塞回给她。
“我不要了。”
常歌先是一怔,随即怒道:“你敢?”
他理直气壮:“我就敢!”
“……”
常歌咬咬牙,气愤道:“那我以后都不会送你东西了。”
“我不要你送的。”
“你!……”

眼见着这边就将吵起来,苏卿忙过来打圆场,拉着常歌笑道:
“好好的,你们两个这又是闹什么?”
“也不看看谁惹的!”常歌瞪了他一眼,侧过身,没回头。
苏卿扬扬眉,调侃道:“咳咳……萧师弟,你如何对我们常大小姐这般无礼?还不赔罪?”
“我……”非墨刚想说话,苏卿就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得低低道,“对不起。”
常歌正转身要发火,瞅见他那模样,一时又没了脾气,尚犹豫不决之时,却瞧得非墨几步走上前来,扣着她手腕,轻声问道:“若如有一日,你也喜欢我了,那之前的事情是不是都可不作数?”
常歌完全不知他所指是何,只震惊他会在苏卿旁边提起这件事,蓦地脸颊绯红,慌忙挣开他,口不择言。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说完就往里面走。

非墨犯愁地望着她离开,继而垂头又看了看自己手心,漠然出神。

苏卿瞧他这幅模样,不由展颜一笑,别有深意道:“不是说‘不能喜欢’么?又不是‘不喜欢’。一个字的偏差,意思可是很大的。”
“呃?”后者依旧不明其意地挠了挠头。

*

庙外的雨声嘈嘈切切,半点没有减弱的趋势,也不知明早起来会不会停。顾沉衣摊着手在火堆面前取暖,对面的常歌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看着自己心头倒也觉得添堵,索性便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石青正盘膝打坐练功,不过多时,他睁开眼来,淡淡道:“有人。”
那边的朔百香尚在同苏卿说话,听得他这么一句,赶紧警惕起来。
“在哪里?”
门外的非墨站起身,就瞧见从外面湿淋淋地冲进来几个人,屋内的众人纷纷都对视一眼,也起身来。

“实在对不住。”其中一人拍着身上的雨水,一脸狼狈的作揖,“我们几个一路跑过来,就瞧得这边有火光,借住一晚,不知可有打扰之处?”
“无妨。”看他们的这身打扮皆是寻常百姓,且也不会武功,石青放下心来,扬手示意他们落座,“我们也是路过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几人听罢也就都随即挨个坐下,继而又指了指门口的非墨,奇怪道,“不知那位小哥他是……”

闻言,石青仰头唤道:“非墨,不必了守了,进来。”
门边的黑影似回头看了看,然后依言往这边走。借着火光,那几人方瞧得他相貌,倒是个眉目俊朗,清俊儒雅的少年。适才没头没脑地只顾朝庙里走,不曾想冒出个黑影子来,险些未被吓到。
却见他四处看了一看,随即很没悬念地往常歌旁边坐下,低头没说话。

苏卿又加了些木柴进去,温言笑道:“几位想必都被雨淋得冷了,赶紧烤烤火,取取暖罢。”
“好好……多谢多谢。”
这几人连声道谢,想必也着实是被冻得很惨,浑身打哆嗦,不住往那火堆旁凑。
看他们这几人浑身湿透,何况这大半夜的,要说赶路也不太现实,这么晚出现在这庙中要说借宿,实在有些可疑。
朔百香瞧了半晌,方笑着开口问:“几位大哥都这般时候了,怎么还赶夜路么?这雨可是从上半夜一直在下啊……”

那几人果然鬼鬼祟祟地相互瞅了几眼,然后又神秘地对着朔百香低声道:
“小姑娘,我告诉你件事……诶,你可别说我们是胡言乱语啊。”
听他这么一言,常歌倒觉得蹊跷,抬头与非墨对视了一眼,忽而又感到不对,忙别过脸去。余光只见得他唇边含笑,目光甚是柔和地往这边看。
朔百香倒也不在意,“说就是,我最喜欢听的就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诶……”那人听她这么一说,也放开胆子,“你可知道少言山的安龙寺?”
“知道,就是那个被誉为天下第一寺的。”
那人摇了摇头,表情何其恐怖:“什么天下第一寺,那山里头,最近闹鬼得厉害。”
“闹鬼?”
“是啊是啊……”另一个跟着附和。
“还是特别厉害的……红、红衣女鬼!”

作者有话要说:= = 这个支线到目前才有点眉目了……小墨君领悟【人妻】+【忠犬】技能苏大哥你好,【金牌冰人】非你莫属……男主告白完毕,过几章再让女主告白吧。于是,感情篇即将告一段落……(有种没开始就被腰斩的错觉小顾的地位已经越来越耐人寻味了。这到底是【备胎男配】还是【腹黑基友】到底是【苦情婚姻】还是【另有阴谋】饶了我吧……男二君。你已经彻底崩了……早点下去领便当= =今天初二~看文愉快~好久没上图了,今天上一张定制实体图吧……皮埃斯:此文不开定制|||_(:з」∠)_

 


☆、山中古寺【五】

朔百香抬头朝着苏卿一笑,继而又故作好奇地问道:“女鬼?这话怎么说?难不成你们还碰见过?”
“姑娘,你还别不信,咱哥儿几个……真就遇见了!”那人颇为激动地挽了挽袖子,煞有介事地朝着朔百香道,“我告诉你啊……这安龙寺乃位于少言山之上,而山下呢恰有一片竹林,唤作‘失雾林’常年雾气缭绕,诡秘莫测。据说林子里的山道不时还会变化,若有不慎入林者,是鲜有能活着出来的。
安龙寺里有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此前只他一人能在林中自由出入,所以不少在林子里迷路的人大多是被他救出来的。”
顾沉衣两指把玩着折扇扇柄,忽而道:“这位大师我倒是认识,他法号不笑,从前十分得主持方丈喜爱,如视己出,还将那套不外传的‘九天掌’授予他。”
“听起来并无什么不妥。”常歌奇怪道,“救人性命不是出家人本分么?同闹鬼何干?”

“小姑娘莫急,听我把话说完。”那人取出怀里的水袋喝了一口,一边用袖子擦嘴,一边叹气道,“本来的确是好端端的没错,可不知为何,近年来那林子里频频出事,据附近村民讲,白日能听见女子哭声,夜里还有鬼火出没。有个砍柴的樵夫还说,他走夜路时亲眼瞧见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长发散乱,脸色惨白,还……还在吃人肉!”
正听到此事,非墨忽觉自己衣袖被人扯了扯,他下意识地垂眸,却瞧得常歌脸色煞白的望着前面的火堆,似有所思。他心中不由一软,也未有别的动作。
静静思索了一会儿,常歌忽抬头看向他,低声道: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途经伏雪镇,咱们在面摊上遇到的那几个玄溟鬼域弟子。”

非墨想了想,脑中有些印象,方对她点了点头。
常歌微颦起眉来,手指摸着下巴沉吟道:“他们当时也提到过安龙寺在闹鬼,我却只当成谣言,如今一看,这事情蹊跷得很,恐怕不简单。”

兴许是觉得这几人已有些相信自己的话语,那人说得越发带劲,手舞足蹈地演示道:
“实不相瞒,我们几人本是镇子上胆儿最大的,因得此前镇上到处传言这鬼神之说,故而多有不信,准备前去一探究竟。哪知道……”

苏卿接着他的话,笑道:“哪知道还真碰上鬼了?”

“哎,说来惭愧。”另一人低头叹了口气,尴尬地挠挠耳根,“要不是这样,咱们几个也不会吓得连夜冒着雨往外跑啊。”
常歌不由自主往里缩了缩,谨慎道:“如此说来,你是见到鬼的模样了?”
那人一脸认真地点头:“虽不甚清楚,可我断定那肯定不是人!”
顾沉衣来了兴趣,往前倾了倾身,“哦?怎么说?”
“嗨,您想想。这大冬天儿的穿着一件单薄的衫子,那颜色还血红血红的,披头散发,走路连声音都没有。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旁边一个忙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而且我们进那林子里,还看见不少白骨和骷髅!你说恐怖不恐怖?”
非墨听了这许多时候,忽觉奇怪道:“照你这话,那不笑大师既是功夫了得,德高望重,为何不去林中驱鬼除妖?”

“啊哟。所以才说邪门儿啊!”那人一掌拍在膝盖上,感慨道,“我们几个白天里去,安龙寺的小和尚就安排了客房给我们,不过瞧他们眼里的神情好像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来。竟只字不提这闹鬼之事,还有意岔开话题,躲躲闪闪,避讳不已。
就是那位主持方丈也没有出来露过面。听镇里人说,有人前去找过那位大师,本是要他帮忙解决这道行高神的女鬼,不过他却没有要管此事的意思,还大大方方下逐客令。”
顾沉衣敲着扇子怀疑道:“不笑大师……是这样的人吗?”
“我们也不晓得啊。”那人摊着手表示无奈,“反正那地方我可是不打算再去了,有几条命都不够使的。”
“就是……”
“奉劝你们也绕道走罢。”

一直闭目养神并未说话的石青忽然抬起眼皮来,淡漠地往众人脸上扫了一圈。

*

第二日清晨,庙外鸟鸣声声,阳光炫目,照得地上的草叶也是格外清新。
昨日那几人尚在熟睡,常歌将行李整顿完毕,正准备说启程之事,却不想石青先唤了他们在院外等候。
“师父有什么吩咐?”待得人皆聚齐,苏卿拱了拱手,方问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