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古寺【二】

“我……”常歌看着他的背脊,一时说不出话来。想着明明那天……已经都讲的很明白了才对。
“小伍,你别一直发愣啊。”朔百香推了推她,“人家要背你,不是正好么?”
“啊?可是……”常歌犹豫着往后退。
朔百香一把拉着她,“可是什么啊,你看师父他们都走远了,还不赶快?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就让师父买马。
“快去快去。”
由着她拖拖拉拉,常歌到底还是倾身伏在非墨背上,心里感觉到很别扭,她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一句话也没说。
即便是丢了狠话,也不应当做得太绝……
非墨并未多想,只伸手托住她的腿,稳稳当当地站起身来,快步跟上石青等人的步伐。

山间明媚得鲜妍,身下的草地居然还有残留着的露珠,常歌偏头望了一眼非墨的脸,见他面上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自己也就缩了头回去。
若还是像从前那样便好了,他真有什么感情,就不能老老实实放在心里么?这般说出来,对大家都不好。明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又何必抱太大希望。
虽然并不想这样伤他,但不清不楚的,岂非是对他更加不公。所以……
但愿他能理解罢。

“萧师弟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朔百香跟在他身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出言调笑道,“你从前不是一直都跟着小伍吗?她在这儿你也不说话?”
非墨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搭理她。
朔百香倒也不气不恼,掩着嘴笑道:“我还以为你当我们是生人才不喜开口的,没想到对着小伍也这么冷淡啊……萧师伯当年可不是这样的人。”
听得这话,他的表情才稍稍有些改变,转过头问:“……我爹?”
朔百香敛容抿唇,对他神秘一笑:“萧师伯当年那些事,想必师父他们不会完完本本告诉你罢?就是对你提起,多半也含糊不清,权作敷衍。”

“你愿意说?”

“要我说是没问题,不过可不能白说啊。”朔百香把玩着腰间的坠子,一副很无所谓的模样。
非墨眼中一沉,犹豫片刻,道:“你待如何?”
“别那么生分,我又不得吃了你。”朔百香笑着摆摆手,“不过……往后若是师父叫我做什么事,你能替都我做了,告诉你有关萧师伯的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哦?”
最后那个尾音,若说是征求倒不如说是诱惑,介于朔百香做事一向不着边际,常歌不觉提醒她:
“师姐,这样不太好吧?”
朔百香懒懒地挑了一下眉,不以为意:“人家萧师弟都没吭声,你在意什么?”
“那是因为……”

“你说便是。”非墨冷声就把常歌的话打断,抬起头来,“我同意。”

“萧师弟当真是个直爽的人呐。”朔百香喜不自禁地拍了拍他肩膀,虽早预料到他会答应,可还是吓了一跳,“说到萧师伯,这得先提一提盘云山……”
毕竟谈的是他爹的私事,她一个人外人在此多有不妥,常歌忙探头出来:“我看,我还是回避一下好了……”
她侧头对着非墨耳朵,轻轻道:“放我下来吧?”
非墨连理也不曾理她,只看着朔百香,认真道:“师姐请说。”
“喂!……”常歌狠狠往他背上锤了一拳,后者仍旧没反应,背着她一步步往前走。朔百香瞧得常歌那表情,强忍住笑,清了清嗓子,道:
“咳咳……说到盘云山呢,据江湖传言是一座上古时期留下来的仙山,终年仙气缭绕,引得不少人前去求仙问道。
我派开山祖师爷就是其中一个,他因武功高超,技压群雄,后来得以便在山上修建道观,也有许多人闻名前来拜师学艺。因为我派最为著名的武功便是长生不老之术和驻颜术,以至于连当年的皇帝都派人来求取丹药什么的。”

“长生不老?”非墨听之不解,“世上当真有这样奇特的武功?”

“怎可能啊。”朔百香笑着摇头,“人生来就是要死的,这是正常天道规律,凡人怎么可能做到不死?不过能活得比一般人更长久倒是不假。”她指了指走在前面的石青,低声道:
“就比如说咱们的几位师父,别瞧他们外表不过二十余岁,其实已经活了快百年了。”

常歌在一边静静听着,想当初她爹爹也是听说了这个长寿之术才千方百计送她去学艺,不过这几位师父似乎都很避讳此功,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不曾对她提及半点。
朔百香歇了一口气,又道:“但是因得一些缘由,这武功如今早已禁止门下弟子擅自研学,便连师父们也都未再向新入门的人提起过。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前言。”

“那之后,盘云山弟子一年比一年多起来,门派也是发展的愈加壮大。等到炎阳师伯……呃,也就是你爹的师兄做掌门时,门下初设有五位长老,分别是以医术闻名的红药夫人,以剑术著称的石青剑师,以玄门法术为名的萧竹真人,以奇门五行出名的空城真人,还有以毒功著名的桑鬼道长。
为招收更精英的弟子,掌门便下令三年才有一次试炼收新人入门。
多年前,你娘就是这样拜入我派门下的。”

非墨眨了眨眼睛,微微一愣:“我娘……她?”

朔百香歪头朝他微微一笑:“说起来,那时候还是我带你娘到处观赏的。当时的盘云山道观修建得奢华又壮丽,比起那些皇帝宰相的府邸也丝毫不逊色。”大约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来,她“噗嗤”笑道:
“你娘她还当真是个非常有趣的女子,那年的试炼若非是她,其余人恐还不会如此容易通过。

不过因为萧师伯素来为人懒散,好吃懒做是出了名的,故而在门派中的口碑并不怎么好。
入门那一日,你娘很是不幸竟被分派拜在萧师伯的门下,她自己是吃惊不已,千方百计想溜出去,还因此闹了一场不小的笑话出来。”
“拜师?你是说……我娘她是我爹的……徒弟?”
原来当初的爹娘,竟是师徒相恋。
不止是非墨,连常歌闻得这个也愕然发愣。如此往事,她是从来没有听师父或是别的弟子说过,竟想不到……

“是啊。”朔百香低头轻轻一叹,“门派中出了如此的大逆不道乱伦之事,也难怪其余几位长老都一致反对。”
“不过也托你娘的福,自她来了以后,萧师伯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从不参与的一些弟子比武大会他也兴致勃勃的陪着你娘去。萧师伯他……是非常非常喜欢你娘的。
只可惜……”

非墨急忙问道:“只可惜什么?”

朔百香把腰间的坠穗儿用手指挽了一圈,继续道:“只可惜,你娘拜师学武一心只想报杀父之仇,她满心满眼都是复仇,根本没有把萧师伯放在眼里。想她那仇人武功极其高超,普通人的功夫根本不能伤其分毫。
萧师伯虽知道她的心思,却仍旧待她很好,什么事都顺着她依着她,连背叛师门这等事情,恐怕都能做出来。”

常歌垂下眼睑,忽然就想起那个背叛了师门的白剑,同样也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真的值得吗?想想,如此举动会不会太过天真了一些。毕竟身边还有那么多曾经关心在乎他们的人,还有自己该承受该背负的东西,那么轻易就背叛,还只是因得一个女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那后来呢?”

“哼……后来?后来萧师伯为了你娘,大开杀戒,只身一人跑去同她那个仇人报仇。还算你娘有些良心,从头到尾都守在他身边寸步未离。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来势汹汹,仅凭他们两个怎斗得过,你娘是最先去了,之后萧师伯便抱着你娘的尸身与那人同归于尽了……”

觉察到他脚步忽的停了下来,常歌小心用余光瞟去,非墨满脸的惆怅,大概是听到这些往事心情有些不愉快。
“哎。”朔百香摊手耸了耸肩,“我也弄不明白,你娘是真心喜欢萧师伯呢,还是只是因为萧师伯可以帮他报仇才假意去喜欢他的。若论才智,她的确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就是一生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执念太重,老想着报仇。
其实算起来,最可怜的还是萧师伯啊……”

非墨低头咬着下唇:“我娘她……肯定是喜欢我爹的。”

“诶?”朔百香不解地瞧他,“你怎么知道?”

非墨抬起头看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我猜,应该是的。”
“噗——”朔百香捂着嘴笑出声来,“我还没瞧出来,原来你这傻小子,还当真是傻得很有名堂啊……”
非墨:“……”
走在前面的苏卿回头看见他几人有说有笑地模样,也不自觉勾起嘴角来,停在原地等他们。
“当是踏青呢?你们几个。”他抱着臂,佯装愠怒道,“小心挨罚。”
朔百香不给面子地往他背上一拍,笑道:“少装正经了,师父那边有什么吩咐没有?”

“特别的吩咐倒是没有。”苏卿瞧着非墨背上的常歌,也是别有心计地笑了一笑,“不过师父说,现下离郑州还太远,可能今晚会在野外露宿,不过恐怕今夜会下雨,要是能寻到一个破庙暂住一下就好了。”
朔百香一拍脑门儿:“破庙?我倒是知道附近有间庙,上次来的时候正巧经过,再走不远就到了。”
“那好,就加快行程吧。”

*

临近黄昏,头顶的云层越积越厚,好在经由朔百香领着,很快就寻到她说的那地方。路途劳累,即便庙中灰尘蛛网甚多,众人皆也不太在意,先行将手中包袱放下,就收拾着干粮和水,准备晚饭。
顾沉衣回头时便看见非墨背着常歌进来,他闲闲的敲着扇子走过去,打趣笑道:“常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腿摔断了?”
“呸,你才腿摔断了!”常歌没好气地瞪他。
对面的石青闻得他们说话,方回身看她,冷下声来:
“你这丫头,又是哪里不对劲了?”
朔百香见状,忙凑过来打圆场,拉着石青胳膊笑道:“师父,小伍她是头晕,我想多半是风寒还未好。您又不让骑马,所以只得幸苦萧师弟先背着她了。”

苏卿把旁边的位置收拾干净,扶着石青坐下,且听他冷冷道:“受了寒就自己吃药,不要老是麻烦人家。”
常歌略有不爽,偷偷对他使了个白眼,心道:又不是我要他背的……
“喂,该放我下来了。”
顾沉衣“唰”一声展开扇子来,掩着嘴瞧了她半晌,忽而轻笑道:“这话说的是,总不能老让萧兄弟这么劳累……”
他将扇柄往常歌下巴上伸过去,含着深意一笑:
“下回常姑娘若是又头晕了,在下倒是可以效劳……”

非墨蓦地一愣了一下,原是想侧身避开,手上却不禁一滑,常歌还没看甚么清形势,就生生倒了下去,头狠磕在旁边的石阶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呀……不好意思。”顾沉衣装模作样地惊了一声,“是我吓到萧兄弟了么?”

常歌撑着地坐起来,一肚子窝火,伸手往脑后摸去,不想才刚刚碰到就一阵刺痛,幸而还没有流血,不过必定是肿了很大一块。
非墨慌忙蹲□去扶她,“你怎么样?……”
“走开!”常歌一手推开他,微怒道,“不要你管。”
“小伍……不要这么凶嘛。”苏卿笑着走过来,拉了拉那边的非墨,“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啊。”

“他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常歌神色微怒,脑子里全是这一路上他那张要死不活的脸,想也不想就道,“一定是因为那天夜里他怀恨在心,所以才……”
“哦哦?那天夜里?”苏卿立马就抓住关键词句,貌似非常关心地接口问道,“哪天夜里?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那日晚上他满眼伤心,眸中带水的样子骤然在眼前浮现,虽是早已拒绝很彻底,但到底心留余悸,常歌本欲站起来,哪想得脚下不稳又不慎摔了回去,头上的旧伤为好新伤又起,疼得她险些没大叫出来。

非墨瞧着实在不忍,正准备上前,不料苏卿狠狠拉他回来,皱眉对他使眼色,低低道:“不想挨她骂就别去凑热闹。”
他为难地看着他,最后只好低头不言。

朔百香没奈何地掐了苏卿一下,道:“小伍都疼成这样了,你们俩还有心思笑?”她转身俯下去搀着常歌起来。
苏卿摊手朝着非墨嗟叹道:“你看你看,被你连累得我也挨骂。”

石青拧着眉自他们几人的身上扫过,最后还是对着常歌厉声道:“一个姑娘家,成日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那是因为他……”
“你还说?!”

常歌立马乖乖闭嘴。

朔百香抚摸她头上的那个包,心疼道:“哎,肿成这样……我去给你拿点药来抹一抹。”她起身,路过非墨跟前时,又停下来。
“萧师弟,还不快拾些干柴来生火?”
非墨听话地点头:“哦。”正要往屋外走,石青忽的叫住他:
“等等,你不用去了。一会儿我还有一套剑法要交给你,拾柴就让小伍一个人去便好。”

常歌抓着衣袖,狠狠抬头往非墨那边瞪了一眼,后者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满脸茫然地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完全是为了不让没看过旧文的观者能对小墨君爹妈的故事有些了解,所以针对百香这一段话,和原文稍有差异。【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非墨的苦逼追妻之路要拉开序幕了……小伍……你好凶啊= =|||小顾的男配地位彻底被撼动了,存在感太低真不是你的错……台词太少就【跪下来】求我吧!!~\(≧▽≦)/~终于本文的第三个支线剧情要开始了……咦= =好像已经进入第二卷了。于是,这文过了三分之一……有了吧?应该。新年快乐~~~~~~

 


☆、山中古寺【三】

顾沉衣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一把将扇子收好,插在腰间,跟在常歌后面,偏头的话却是看着非墨说的。
“常姑娘,不如让在下帮你吧。”
非墨抬眼略有怒气地瞪着他,后者笑意更浓,朝他扬了扬眉,目光甚是挑衅。非墨咬着下唇,狠狠握紧拳头,往身侧的柱子上一砸。
看着头顶簌簌落下的碎屑,苏卿无奈地拍拍他的肩,笑道:
“师父在等你练功呢,还不快去?”
“……哦。”

出了庙门,天边夕阳已沉下,余温浅浅,大地尚存些许光芒。石青负手背对着他,瞧着院子里的一棵枯树,若有所思。
非墨正在原地犹豫着不知进退,那边的石青已然转过身,对他一招手。
“你站过来。”
他只好道:“是,师公。”

石青从背后将佩剑拔出,这把剑跟了他不少年月,倒不似普通剑那样锋利,反而钝重无比,剑身与剑鞘皆是青铜所制,看着也并非是什么精致之物。

“今天要教乃是名为‘天道’的剑法,之前所传授与你的剑术皆是为此打的根基,学不学得好就要看你平时可有努力练习。
你可要仔细看好了。这套剑法是当初你师父想学也没有学成的。”
他言罢,偏转剑锋在地上滑动,身形随之变幻,明明脚步和剑式并不算快,但他无形有形的出剑之法,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似乎他打来那数招瞧着皆是一招招式,可又威力无穷,捉摸不透。
呼啸的剑风,扫起地上尘埃枯叶,淡蓝天幕之下,身影如鬼般莫测。
非墨一时看得呆住,直到石青收了剑朝他走来,方回神。
“如何?”

“……呃。”他挠了挠头,试想这套剑法比以往石青教过他的难上许多,光看一遍如何学的成。
石青自他表情上也看出端倪来,倒也并未生气,只摸了摸他的头,“慢慢练吧,不着急。有不会的问我或是问苏卿皆可。”
“是……”
“先走一遍给我看看。”石青退了几步,让出位置来给他,“我瞧你到底能领悟何种境界。”

非墨暗道不好,平心而论因得方才他心事重重,一直走神,认真看进去的剑招没有多少,再加上这套剑法又复杂奇怪,根本就连起招都有些困难。
他迟疑着把剑抽出,挠了挠耳根,随即凭着记忆把石青方才所使的剑招乱七八糟舞了出来,还没等他收手,石青就已不耐烦的出声喝住他。
“哎……不用再使了。”

非墨心知自己是大祸将至,低头望着地上不语。石青果然沉着脸走至他跟前,口气略重,“你是怎么搞的?之前教你的那些,你都忘完了?为何这般由着性子乱来?”
“我……”
他厉声道:“我教过你,学剑是要用心而学,你心不静,神不宁,如何学得好?”
非墨也知晓自己不曾用心,石青毕竟是他的长辈,这数日来细心教导他学武,尽心之处比及自己师父来也毫不逊色。他颇感内疚,忙单膝跪下,抱拳道:
“弟子知错,请师公责罚。”
苏卿立在门边看了许久,待得此时他方走出来向石青求情道:“师父,我想萧师弟只是一时大意,而且那套剑法连首席师兄都参悟了许久才学会,他不过入门几日,资质愚钝,恐不能解。还望师父能再示范一次给他看。”

石青摇头叹了口气,方只得拾起剑来又走了一遍给非墨瞧。继而俯□又把他的佩剑拿过来,缓下语气。
“古语有言‘剑道于人到之上,而从于天道,则心坚,心坚,则不惑,不惑而无所惧’,便是要你专心致志,心中有剑,乃心之刃也,不需神兵利器,摘叶飞花亦可伤人。
你这把宝剑太过锋利,你太过依赖与它,反而适得其反,不如先试试木剑。
等你用木剑也能轻松击败敌人之时,我再将这把剑归还于你。”
既然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非墨也不敢有异议,垂着头立在原地一声不吭。
石青头疼地扶额,倒有一种一拳打在软柿子上的感觉。偶尔他也很奇怪,以自己师弟那般散漫不羁直来直去的性子,如何就生出这样一个闷葫芦的儿子来。

“苏卿,你便陪着他练剑罢。”

苏卿自是十分乐意地抱拳施礼:“是,师父。”
等石青走进庙中,他这才回头,瞧得非墨一脸沮丧,不由笑道:“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没什么。”非墨接过他递来的木剑,因得之前一直佩戴的北斗回天剑非凡铁,沉重无比,换了这木剑倒显得其轻如鸿毛,毫无重量。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自顾练剑。

“别这样。”苏卿轻声安慰道,“就由于你是萧真人的儿子,所以师父才对你要求这般严格。要知道……当年的你爹,可是才貌双全,文才武略的奇人。你也不必为此太过自卑。”
“我并不是因为不如爹爹才这般惆怅的。”非墨抖了抖手上的剑,面上暗沉,“有这样出色的父亲,我反而觉得荣幸之至。”
苏卿微怔了一瞬,继而轻轻笑道:“练剑吧。”

*

此地临近一条小溪,地面很是潮湿,不少枯木皆被浸软,自是不能用来生火。常歌一边踢着脚边的草丛,一边慢条斯理地捡着树枝。后面的顾沉衣没脸没皮地跟上来,她眉头一皱,不悦道:
“你干什么跟着我?”
他耸了耸肩,貌似很无辜:“留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太不安全,我来做一回‘护花使者’,有何不妥?”
常歌戒备地上下打量他,伸出食指来警告道:“我再提醒你一次,无论你爹和我爹怎么说……我是决计不会嫁给你的。”
“哎……”顾沉衣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常小姐,你能不能不提这件事?难道我就像是如此不要脸的人么?”
“怎么不像?”常歌越瞧他越觉不顺眼,“我觉得你从头到尾都有做坏人的潜质,就光论起在你舅舅家发生的那事,你都未曾给过一个很好的解释,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不是心怀不轨?”

“笑话。本公子岂是奸邪之徒。”顾沉衣淡淡垂眸眄视她,“婚嫁之事虽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从不会强迫他人硬嫁给我。你若不愿,我自会认真同父亲协商。何况……你我本就只是萍水相逢,对你……我没有半点爱慕之意。”
“这样最好。”常歌抱着手里的干树枝,往回走,忽而又意识到什么,问他,“那要是你爹不同意呢?难道,他一向都依从你的意思么?”
“这倒不是。”顾沉衣停下步子来,从她手里分过一些树枝,神色认真道,“你到底是从小在那种家中长大,许多事情我不必说得太过明确。”

常歌想了想,偏头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沉衣索性也就不再同她拐弯抹角,
“这么同你说罢……
我想在这之前上门说亲的人肯定也不少,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到谈婚论嫁之时,而你爹为何一直没有把你嫁出去?其中的缘由,你心头也有底。多半就是为留着今后遇上商场上所缺的裙带关系。
如今你爹在北方势力虽强,可南方和西域关外都是薄弱之处。舅舅将我表妹嫁到关外的沈家,往后沈顾两家联合,你爹若还不寻同盟自保的话,他商场上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这个时候恰巧我爹上门提亲,如此一颗定心丸他岂有不吃之理?
所以……这门亲事,说到底和你我意愿一点关系都没有。你需清楚这一点。”

“这个我当然知道。”常歌双眉微蹙,眸中一沉,还是问他,“可你就甘心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废话,我又不是傻子。”顾沉衣不以为意地看着她,“所以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处。我们男人虽和你们一样所娶的不是自己中意之人,但往后还能由姬妾来填补这个空缺。”他笑得格外欠揍,“可你们女人就不一样了,就是嫁了不愿嫁的男人,还是得孤零零的守一辈子,想来当真是惨啊……”
耳畔蓦地一阵掌风响起,顾沉衣稍稍侧头,就将她飞快袭来的一拳避开,故作讶然。
“好险啊常姑娘……可得注意一些,往后这么乱来当真打到人就不好了。”
常歌气得面红耳赤,朝他喝道:“你混账!”
顾沉衣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说笑罢了。何必这么认真呢……啊呀,所以说女人最麻烦了。”
“我管你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总而言之,薄情寡义就是混账!像你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没人喜欢。”常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大步往前走。

顾沉衣继续追上去,不依不饶地跟她解释: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啊……我如今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到时候万一‘交涉’不成,好歹也能有心理准备啊。”
常歌听他话里有话,不解道:“什么心理准备?”
他抿唇一笑,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如若当真没法子要娶你,如今能互相多了解一些,不是正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