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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子时出的事,闹到被救也是快辰时了,常歌这一觉一直睡到晌午之后。难得有阳光能照下来,可惜旁边似乎立了个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先是翻了个身,准备再眯一会,脑子略清醒了一些才又翻回去,揉了揉眼,睁开。
日光洒了非墨半身,似乎也是因得昨夜太累,此时正抱剑靠在桌边浅眠。侧脸的阴影映得他轮廓分明,就这般静静看着,倒才觉得他容貌俊逸不凡。
常歌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想起他平日里性子大多温顺,或是经直接闭口不言,虽认识不过才一月有余,但回忆这一路走来发生的事和昨日夜里他的帮忙,她心里是很有感激的。

偶尔想想,自己是不是对他有些苛刻,或许还有些不好?毕竟也是个身世可怜的人,如此斟酌,常歌还是觉得以后该对他好一些。
起初本是对他话好奇,又恐会不会是三师父的亲戚方才拉他入伙,开始时觉得他入世不深,许多事都只凭一时脾气来解决,可是相处久了,反倒觉得是个重情义的人。
希望以后的路,他能走得平稳一些便好了。

约摸少顷,非墨慢慢转醒过来,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正好看见常歌在盯着他瞧。
“你醒了?”
常歌点点头,然后便奇怪:“你在这里作甚么?”
他转过身去拿桌上放着的食盒,随意道:“我怕那人还会自窗户潜进来,守在门外实在不方便,想了想,还是在屋里守着为好。这馒头还是热的——”
他把食盒递过去,浅笑道:“睡了一天了,你也该饿了罢。”
“你这么说倒真觉得饿。”常歌接过手来,拿了一个轻咬了一口,才道,“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紧张,他如今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个女人又性命垂危,才没这个闲工夫再来抓我。”
“是么?”非墨有些怀疑地打量她,“那时我曾听你叫他师兄,你们,是不是认识?”
还没想他留心到这个,常歌嘴里一停,随后笑道:“这个说来话长,有空我会告诉你。”

“嗯,好。”

倚在床上捧着食盒细嚼慢咽,脑子里还是在想白剑的事情,比方说什么原因被逐出师门的,那个女子脸上的伤头上的伤又是怎么来?诸多由头可能还需回师门问问几位师父为好。

非墨坐在桌边静静看她吃完,又拧了帕子递给她擦脸。

眼见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非墨本欲问她身上可否有别处伤口,毕竟昨晚回得匆匆,她又是个女儿家自己定然不能帮她检查,犹豫踟蹰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小伍……你,可曾伤到么?”
“大伤应当是没有的。”常歌说罢伸手摸了摸手指,又酸又疼,她苦笑,“不过只怕是手脚被冻伤了,还好是小事。”
良久忽听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
“此回……是我考虑不周,没能护好你。不过……往后这种冒险的事,都别再掺和了,好不好?”

听他这话常歌倒是愣了一愣,想他一向是侠义之心,打抱不平,这次反而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倒是令她理解不能。
“我……以后收敛收敛好奇心就是,这责任也不在你,不用那么自责。”
他蓦地抬眸,眼底里染了些许的惶恐:“可我……”
常歌奇怪地接着他的话问:“可你什么?”
他像是回过神来,慢慢垂下头:“……算了,没什么。”

见他不愿说她也懒得多问,事想的太多时,脑子就会很乱,何况她本就才刚醒。
说到底还是那个什么顾老爷惹出来的事,早知道就提前走的。
“非墨。”常歌突然唤他。
“呃?”
她凑过去:“等蹭完这顿饭,我们就趁夜偷偷溜出去,量他们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小十三在客栈里住着,我晚些时候出去同他说,就在城门口等咱们。”
他惊讶:“这么急?”
“诶,你……咳,你想想看,那顾老爷一回要剑不成自有二回,留下来也是遭罪。如今采花贼也打跑了,貌美姑娘也看了,是时候走了。你若不走快些,等他晓得了,指不定派人监视你呢。”

非墨眉峰稍蹙,淡淡道:“你怎么说就怎么做罢。”

作者有话要说:采花淫贼的支线剧情目前暂告一段落。果然无论BOSS如何牛逼,找准切入点才是秒杀的关键啊= =}}(小常儿,你真心坏坏的有木有下面走一段小主线吧,反正开初的剧情总是这么轻松……十三终于要归队了,三个人打怪未免有些吃力,这回再进一个可控人物好了……小顾,一直在酱油,从未被超越!*【= =能在这里面如此自娱自乐,貌似找不到几个人了吧。我真的不是精分啊……

 


☆、再踏行程【一】

休息了两个时辰有余,门外家丁前来传话,说是顾老爷请去书房一叙。
常歌同非墨对视了一眼,想来那老爷子还有什么话要问,毕竟冰室里头的事也就她一人最清楚,不过他的脸皮倒还算厚,竟都不想想起初设计害她入险。
稍作休整之后,常歌还是收拾好,和非墨一起前往顾老爷的书房。

进门时,发现顾沉衣也在一旁摇扇而立,还侧目朝这边微微笑了一下。常歌心里奇怪,不是听说他受伤不轻么,显然这般一看还算正常。

“萧小兄弟,小伍姑娘。”顾老爷起身带笑,颇为有礼地招呼着,“来,这边请坐。”
脸上虽未有表现,但常歌还是多有不快,只往旁边的椅子上落了座,方问道:“老爷有何事?”
顾老爷自然知道常歌恐不会有甚好脸色,遂先笑道:“小伍姑娘想必还在埋怨老夫将你推入火坑,不过思及姑娘机智灵敏,又聪慧过人,此番重任唯姑娘方能担任,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还望能见谅。”
诸多理由现在再说也是借口,常歌懒得理会,心头不耐烦。
“老爷严重了,我既是府内下人,为小姐赴险乃是本分,老爷不必太过介怀。”
顾老爷摸着胡须朗笑,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许久,这才道:
“姑娘这般聪颖,大约也知道老夫想问何事了罢。毕竟这回仍让那贼人逃掉,不了解虚实,倘若他再起歹意想要来府中掳人,我等也好做一番准备。”

常歌点了点头,随即笑道:“老爷多虑了,那贼人身负重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断不可能再回来。”

“哦?姑娘为何这般有把握?”

“呃……”总不告诉他是她哄着白剑去给找自己师父治病罢,看来这谎得好好圆一圆。
常歌想了一阵,便将在冰室之中所见所闻皆道了出来,却只谈及他割人脸皮此事,至于与白剑出自同门她当然闭口不言。

因得头回听说这样稀奇又残忍的手段医治烧伤的面容,在场众人都有些惊愣。顾沉衣“唰”一下收了扇子,沉吟了片刻,道:“这么说来,他并非是采花贼,而是以采集人脸皮为由的杀人凶犯了?”
常歌颔首道:“可以这么说。”
顾老爷摸着下巴,回想此间前因后果,问道:“姑娘方才说,他怀里的那女子本就患有心疾,而你劝他莫要再吃医治面容的药物,早些去治她的心疾,那么他从此便不会再杀人取人脸皮了?”

“这就说不准了。”反正也已不关她的事了,常歌说得极其轻松,“没准他不信我说的话,等伤好了以后仍旧‘重操旧业’也不一定呢。”

“嗯。”顾老爷点点头,“此话有理。”

“不过老爷也不用太过担忧,他既然在咱们这儿触了霉头,应当不会再来找苦吃的。”但依他在意那个姑娘的程度,说没准真会跑上封雪岭找二师父治病。希望以后不要“偶遇”才好。

“说起来,这次还该多谢谢萧小兄弟了。”顾老爷站起身,对着他抱拳拱手。
非墨自是急忙起来回礼:“顾老爷过誉了,其实在下并未做成什么事。”
“诶,这哪里话?小兄弟帮了我家两回,可谓是我家中的恩人。”他回身就吩咐道,“来人,把上次准备好的百两现银拿来。”
下面立即有人应道:“是,老爷。”
非墨摇头推拒:“这恐怕太过贵重,我看还是算了吧。”
“小兄弟千万别拒了我这番好意。”顾老爷一手拍在他肩上,非墨微不可见地偏头皱了一下眉,没说什么。
又听他笑道:“咱家里别的没有,钱财还是送得出的,就让我表示一下心意罢?”

常歌悄悄拉了拉他衣袖,小声笑道:“送上门来的钱都你不要?快收了吧,白吃我的你就乐意?”

顾沉衣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显示存在感。“舅舅,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就先带二位去前厅用饭罢,有什么话也可慢慢说,万一饿坏了人家可就不好了。”
“说的是,说的是。”顾老爷连连点头,脸上含笑,“走吧,咱们去前厅,想来厨房那边也备好了饭菜。”

常歌和非墨又没法拒绝,只好跟着去了。

晚饭之后回了房间,府里尚还热闹着,似乎过几日沈家那个大少爷会往这边来一趟,于是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准备。平日歇息得早,等今天等全府安静下来时,已快接近子时。
常歌凑在窗前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人时才回身把包袱拿上,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又谨慎地左右看了看,行至墙边,仰头双脚一蹬一跃而上。
小跑到后门的时候,正发现非墨早已在那里等她。

“你来的这么早?”
她话刚出口,非墨就皱了眉竖起手指来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小声点。”
“怕什么,没人听见的,我保证。”常歌兴冲冲地拉着他就欲往外走,“快走吧,十三该等不及了。”

“嗯……”实在拗不过她,非墨只得顺从地随着她出了门。顾家后门挨着黑鹰城一条僻静小巷,眼下时候很晚,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常歌才从巷子口露出头来,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旷神怡地对着非墨笑道:“还是江湖好啊,大宅院外面的空气都是自由的,这苦差事一点也不好玩,下次求我我都不来了。”
非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这么不喜欢富人家。”
“不是不喜欢。”常歌无奈地朝他耸了耸肩,“这些有钱人家里的事情太过复杂,住进去就是找罪来受的,那气氛压抑得……哎,你是没体会过,肯定不会懂。”
“难怪,你会在江湖上闯荡。”
“可是再怎么闯荡,终究是要回家的啊。”常歌轻轻嗟叹了一声,“家里的人只怕又会拿这次我出走的事情说事……”

“你?!”非墨闻之一惊,“你是离家出走的?”

听他这话里的语气,常歌心头顿然不爽,叉腰问道:“是啊,离家出走又怎么?你瞧不起我么?”
非墨急忙摇头:“不是……”他想了想,又打算劝她:“不过,你这样还是会让人担心,不如早早回去吧。”
常歌瞪了他一眼,没回复这句话,反而背过身,冷然道:
“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非墨抿了抿唇,略有些伤感地低下头。
正如她所言,自己并不了解她们这类人的生活,如此就不该胡言乱语。本以为或许与她之间的距离不会那么远,现在看来……好像……

尚在思虑之中,头上就挨了一记敲,他摸了摸痛处,抬起头来,轻轻道:
“好疼……”
常歌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看了好久才瘪了嘴哼道:“你不是那么小气,这就生气了罢?”
他眸中划过一丝清亮,继而弯了嘴角荡起笑意:“没有生气。”
常歌又怀疑地望了他一眼,低低道:“没生气你还不走。”
“我……”
不等他道完,常歌上前就拽起他胳膊往前拖。
“走了,都说了十三等很久了。”

垂头瞧着她搭在臂弯上的手,非墨怔了半晌,唇边淡淡含笑。
偶尔这般,似也不错……

*

子夜,书房内,灯火昏黄。
顾老爷轻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来瞅了一下地上跪着的人。
“他们已经出城了?”
“是,老爷。随行的还有一个十多岁的男娃娃。”
“喔……”他关上书,随意往桌上一掷,转头看着尚在把玩折扇的顾沉衣,“你也跟上去吧。”

“我去作甚么?”他觉得好笑,“是舅舅您看上人家的剑,又不是我。”

“啧。诶!”顾老爷皱着眉摇头,“你怎么就不明白……那可是常家的大闺女!”
他不以为意:“是又怎么样?我们顾家哪里输给他们?”
“你仔细想想。”顾老爷站起来,走了几步,到他跟前,“关外的沈家,中原的常家。沈家那边西儿嫁过去了,这常家又只有一个女儿,那常知书多年来没有续弦,你若是能娶了他女儿,咱们顾家可就是联合了如今两大世家,将来无论在是生意上还是别的方面都是不可估量的发展!”
“哎,又来了。”顾沉衣扬了一下眉,表示很委屈,“您就喜欢在亲事上面做文章,自个儿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叫小锐娶她啊。”
“废话!小锐才几岁啊?!”顾老爷没好气的喝道,“你就是一副懒骨头,多上心点家里的事,你爹也不会成日里头念叨你!你可是他家里的唯一,日后咱们顾家可就是你当家了,还这么没规没距的!
再说,我看那常家姑娘是个挺聪明的丫头,长相也算过得去,怎么?你还觉得瞧不上?”

“呃……常家姑娘。”顾沉衣用扇柄瞧了瞧下巴,想了一会,“人是不错,不过我只是对她武功感兴趣,现在知道是同门,也就没太大兴趣了……”

“呸!”顾老爷狠狠往他脑门一戳了一下,“还顾着好玩?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你看看西儿,我说让她嫁,人家半个字都没吭,你如何就多出这么多废话来!”
“那不过是您一厢情愿。”顾沉衣摊手表示很郁闷,“何况表妹那性子,就算不想嫁也不敢说出口。你以为,她要嫁的那个什么沈家公子,是个多了不得的人物?花街柳巷窜了个遍,随便找个头牌儿姑娘来都认识他,往后,吃亏的可是您自家女儿。”
“去!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之事,再说,你就敢说你没去过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顾老爷没给他还嘴的余地,“叫你去你就去,还这么同我拌,明日我就修书叫你爹来接你回去!”

“诶——别别别!”顾沉衣脸色瞬间一变,忙摆手。“我去还不成么……”
虽说顾家财力雄厚,当初他爹也是入赘进来当的上门女婿,就连自己的姓氏都是随母姓。因听说他这一代家族里生女太多,男孩又早早夭折,除了舅舅几年前偶得的一个儿子,他算是家族中为数不多的男子,自小要求便是严厉得很。偏生母亲万分宠爱,所谓慈母多败儿,养了他这么一个懒懒散散的性子。

“哼。”顾老爷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别给我耍什么花样,你也是个聪慧的人,怎么讨女娃娃喜欢,自己要费些功夫。”
“诶诶诶……知道了。”顾沉衣捶了捶肩,昨日一战说没伤那是假的。自己又不像萧非墨那般奇葩,短短几个时辰就能恢复如常,为保明天能有个好状态,他还是早早睡了的好。
哪知顾老爷坐回位置上,轻飘飘地就扔下一句:“我已派人替你准备好马匹,你等会收拾收拾,就追上他们吧。”

他在原地发愣了好久,才苦笑出声来:
“……舅舅,我虽不是您亲生儿子,您也不用这么待我的吧……”
顾老爷慢悠悠翻了一页书,没道一句话,只横了眉,缓缓偏过头,看他。
“……”

“好好好,我……我马上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 舅舅一股浓浓的阴谋。果然,大叔一直在BOSS,从未被超越……专注黑主角二十年,我黑过的主角抱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于是,支线结束了。下一张地图就跑传说中的神匠山庄吧……我瞧瞧在跑地图之前有木有支线任务呢……话说,虽然啰嗦了一点,不过到目前为止,两个主角,一个半主角是凑齐了,主线剧情终于有了眉目。这篇文,武侠君很欣慰的没有曝尸荒野。什么?你说男主存在感太低?【= =真的有没关系,后期黑他……妥妥的!!!

 


☆、再踏行程【二】

赶了一天的路,因得这一次出城离下一个镇子约摸会有三日的脚程,沿途都是山道,蜿蜒崎岖,行马颇有不便,于是在黑鹰城中常歌就事先把马匹卖掉了。
几个时辰之前又在附近的茶摊上买好了干粮和水,三个人不急不慢地走着,沿途常歌把这几日在顾府之中的见闻一一说给十三听。
听到最后,他叼着馒头,不屑一顾地咬了一口,哼道:“我说你啊,真是活该!”
“这些有钱人家的人,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一肚子坏水儿的?你还偏偏吃饱了撑的要去滩浑水,也活该你被人抓。”
常歌没好气地伸手拧着他耳朵,提了一下,微怒道:“你什么话啊?我家也很有钱呐,感情你这是拐了弯骂我?”
“啊——我哪敢啊!”十三捂着耳朵,又是揉又是咧嘴,埋怨地瞪着她,“不过就是为你打抱不平嘛,真是好心没好报……萧大哥,你说是不是?”

非墨抱着剑在他旁边轻轻笑了一声,并不作答。

“诶诶诶。”看他如此这般反应,十三只得连连叹气,“那个不讲道理,这个又惜字如金,算起来咱可是最苦的那一个啊……”
“我看,是废话最多的才对。”常歌白了他一眼,“你是吃得多,废话多。我可说明了,身上现钱不多,这附近又没有银号,你再不省着点,吃光了就等着饿肚子吧!”
闻她此言,非墨方从自己包袱之中把顾家老爷赠的那一包共百两的银子拿出来。
“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十三一看就乐了,抚掌笑道:“正是正是。说来那老爷出手也阔绰,动不动就是一百两,这些钱可足够咱们用了……”他说着就要往包袱里摸一锭银子出来,常歌眼疾手快夺过来。
“这是他的钱,你那么开心作甚么?”
她把银子又放了回去,将包袱紧紧系好,塞回非墨怀里,“你自己的钱,自己用。好不容易能有这么多银子,留着以后定有用处,别胡乱给某人骗了去。”
十三在一旁出声辩解:“喂喂喂——这哪能算骗啊,你可别含沙射影啊。”

手里的包袱沉甸甸的,非墨低头发了一会子愣,抬头时,又瞧得常歌正看着他,静想了片刻还是把钱又放回她手里,轻声道:“你帮我收着。”
“我?”她微微一怔,不明其意。
非墨点头笑道:“嗯……帮我收着吧。”

常歌觉得奇怪:“你的钱,自然是你收着,我怎么帮?”
他挠挠耳根,红着脸想了一会儿:“我怕……万一、万一不小心用掉了怎么办。”

“啧啧……”十三把嘴里的馒头取下来,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瞟着常歌,“你还不明白?都说相夫教子,持家有道,人家这是提早叫你帮他,‘持家’啊。”
“十三……”非墨略有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要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他理直气壮地叉着腰反驳,“你们两个,不知道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怪里怪气的,不是这个瞧那个就是那个瞧这个。眼里还有没有我啊?”
“我说怎么发那么大脾气呢。”常歌走过来,笑着往他脸上捏了捏,“原来是大少爷觉得自己存在感低了啊?……”
“去,别碰我!”十三一把挥开她,“哼,才不是大少爷,谁稀罕大少爷了……我也不稀罕大小姐!”

话才说完就一个转身快步朝前走,似乎是生气了。常歌倒是一头雾水地扯了扯非墨的衣袖,奇道:“他这又是怎么了?”
非墨慢慢摇头:“不知道。”他一门心思只琢磨着适才常歌提及的那个黑衣人的身份,自顾沉吟了片刻,又拉住常歌问:
“你说你和那个白剑是同门么?”
“是,怎么?有哪里不对?”
“不是不对……”他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道,“毕竟是我们伤了他,还有,你也曾对他在意的那个女子下过手,虽不至于使她受什么伤,可到底会令他怀恨在心。你说……他会不会伺机报复?”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常歌低头思量半晌,对他笑了笑:“放心,我看他那个人最为紧张的就是他怀中的姑娘。我已告诉他治病需得去找我二师父才行,他如此关心她,想必此刻早已启程去了封雪岭,一时半会儿不会找咱们麻烦。”
非墨仍觉不妥:“你师父真会给他治病吗?若是他医好了再来寻仇,又当如何?”
“……呃。”似乎的确很麻烦,常歌微微蹙眉,“好像也是,我二师父心地最好,又常说什么‘医者父母心’,倘若白剑央求她,她肯定是会治的……
“这样好了,到时候我们躲在我五师父的门派之中,几位师父他一向忌讳,量来不会擅自闯入的。”

非墨皱眉叹气:“躲得了一时,总不可能躲一世。”

“这个不用担心。”常歌拍拍他的肩,鼓励道,“到时候叫师父多教你几手功夫不就行了?他不也是咱们师父教出来的嘛,怕什么。”
“可是……”
“哎呀,你烦不烦,老问。”常歌不耐烦地打断,上前一手拉着他往前走,“等会天黑了还没找到一处露宿的地方,又得摸黑走了。”
“……哦。”虽如此应着,非墨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里微有些感动,确是想着:她都没在意过自己的功夫,却一直关心他能不能打得过……

其实,对此常歌还是很有想法的。
好歹非墨吃了她那么多钱,不好好利用利用怎么能成。就比方说诸如此类的麻烦,自然是推给他解决为好,自己也乐得清闲。

十三本就走得快,常歌好不容易同他拉近距离,脚下的山路行完,下了山坡前面便是官道。
还没行多久,就见得一个穿着粗布衣衫山民打扮的人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他背上背了个灰布包,时不时往后张望,抬眼看过去,他后面还跟了几个挥着锄头的大汉,面色凶悍,来者不善。

“站住!你这个叛徒——”

那村民一听此话,吓得腿脚哆嗦,一个不慎绊倒在地,还不等他爬起身,后面的几个大汉已然追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架起他往回走。他的包袱混乱之中落在地上却浑然不知,只顾苦苦哀求着旁边的两人。
“陶二哥,陶三哥,小弟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吧……”话刚道完,他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几拳,顿时就被打得半晕半醒的,那抓着胳膊的两名壮汉怒喝道:
“呸!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有脸说话!”
另一个也接口道:“你胆子不小啊,如此时期居然敢从村子里偷偷跑出来。看村长发了那么的火,你就等着好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