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看了看洞外的天色,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他拿起手边的剑,朝莫愁道:
“小西,收拾一下,我们回去吧。”
莫愁本正在替猫清理身上的草屑,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得有些吃惊:“这么快?”
展昭点点头:“事不宜迟,陷空岛只怕已经出事了。”
莫愁想了想,认真地赞同道:“说的是。”
她几步走到那堆残木前,用脚将断木支开,又放了些稻草掩盖好,将吃剩的果子与骨头纷纷扔进草丛里,觉得不放心,在洞璧的枯藤面前停留了一会儿,伸手扯下一段来。反正厉也城也不知道石莲藤到底长得甚么模样,先用这段枯树藤做做样子,蒙混过去也好。
做完这些事情后,莫愁方才走到展昭跟前。
他的身体比之昨日是要好些了,廖孟凡的药非常有效,但行动起来还略有不便。莫愁思虑半天,围绕着展昭上下打量,倒看得他满身不自在。
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地,莫愁把猫往地上一放,背对着展昭,微微曲身。
这个举动让他着实有些愕然,展昭看着莫愁单薄的背脊,不解道:“小西,你这是要?”
莫愁回头对他挑挑眉,不以为然地随意道:“背你。”
“……”
一个半吊子功夫的小丫头,此刻义正言辞的说要背他,展昭哭笑不得,自然是不会真让她来背。
“小西,我自己走得动,不用你背。”
莫愁倒是未理解到他这句话的意思,自以为展昭是瞧不起她,抽抽鼻子,略微有些不满:“展大哥,我虽是面上看着瘦弱,力气可不小,背你还是背得动的……你若是不信,我去把门口那块石头抱起来给你看看!”
见着她说着就要出去,展昭忙的拉住她,无奈道:“你别去,我不是不信你。”
莫愁歪头看他:“你既是信我,那适才怎说不让我背。”
展昭好笑道:“我是真走得动。不过只是小伤,犯不着这般。”
“小伤?”莫愁很是不信地看了他一眼,想起昨天他如此难受的表情,也知道展昭多年习武,若非极难忍受的伤痛决计不会有那样的神色。联系起来,她断定展昭仍旧是在唬她。
莫愁心中所想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展昭便是不用猜也看得出来,只好接着解释:“伤在后背,我行动尚还自如。况且……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今后传出去,恐怕对你……不太好。”
“这又如何?深山老林,半个人也看不见,谁会管什么男女授不授、亲不亲的;再说,就算是传出去了,我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人说闲话不成?”莫愁向来不介意这些,闲言闲语,她又没少听过,古代的通讯哪里现今那样发达,大不了一个地方混不下去了,她搬去另外一个,改头换面接着活。人生还是依旧美好的。
展昭语塞,莫愁说话从来都是样样都有理,又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睁得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
展昭一个字刚吐出口来,耳中却捕捉到空气里的那丝异样声调,他一手拉过莫愁护在身后,随即沉下声来。
“有人!”
莫愁同是一怔,轻抓着他的胳膊,低声问道:“谁?”她又下意识的补充了一句:“会不会又是猫?”
*
挡在洞口的几簇杂草丛倏地被人掀了开来,白色华美的剑鞘率先现在眼前。白玉堂一手拨开洞顶垂下来的草藤,一脚迈了进来,嘴里还不住咒骂着。
“呸呸呸,什么破地方,外头的苔藓那么厚,差点没法下脚!”
一听了这个声音,莫愁顿时放下心来,松了紧拽着展昭的手,笑吟吟地朝白玉堂招招手:
“白五爷!”
白玉堂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展昭,慢吞吞说道:“还好意思叫‘五爷’?五爷在岛上等了你们大半天了,慢成这样!”
莫愁挠挠耳根,忙问道:“你二哥情况怎样了?你们该不会是已经……”
白玉堂向前走了几步,摇了摇头:“那姓厉倒也爽快,说是时间隔太久药效会不好……现下二哥已经吃了药,在床上躺着的,姓厉的说睡个一日就好了。”
莫愁安下心来:“这就好。”
白玉堂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们到底是如何了?怎的躲在这里,叫我好找!山底里的那几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莫愁愣了愣,立即问道,“你遇上他们了?”
白玉堂摆摆手,得意道:“是他们先偷袭的,我五爷怎会那般好欺负,一个未剩,全丧在我剑下。”
莫愁眼睛一亮,忙地欢喜道:“这么说来,已经没有危险了?白五爷,你当真厉害!”
“那是自然。”白玉堂想是从来没被莫愁夸赞过,此时的神采格外飞扬。
他抬头四顾着山洞,而后面向莫愁,语气有些低沉:“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出去为好!”
莫愁早有此意,点点头:“好!”
她顺势扶着展昭就准备随着白玉堂出去,却听得展昭肃然喝道:“慢着!”
莫愁停下步子来,偏头看他,微微有些不解。
“展大哥,怎么了?”
展昭从始至终皆是深皱着眉头,他抬眼直对上那边的白玉堂,伸手将莫愁拽紧。
“他,不是白玉堂。”
“不是?!”莫愁吃了一惊,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他是谁?”
对面的人,也饶有趣味地扬眉看着展昭,目光深邃复杂,笑意不减:“我不是白玉堂,又会是是谁?展昭,你莫不是伤糊涂了吧?”
“莫愁和白玉堂曾暗商量过对策,适才她的话,实则是在问你有没有对厉也城采取手段,可你却答非所问,或是说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
那人勾唇笑了笑,并不作答。
展昭凝神看他,暗暗运气在剑上。
“千穴山如此之大,山中洞穴不下百个,试问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我二人不过昨日才进山,即便是在我出发后不久,韩彰就服下了解药,那白玉堂前来也是要寻找多时的。按照常理,他自会是从山上寻起,又怎会从山底入手?由此可见,我二人坠入山崖,你定然知道。”
莫愁略一沉吟,猛地抬头看他:“你是那群黑衣人中的一个?”
“不,他不是。”展昭断然否决,“剑上沾有血,潜在谷底的黑衣人是他所杀,从他适才的话来看,他对陷空岛上的事情了如指掌。若我没猜错……
鬼坊首席、一笑堂主——楼然诺,可是你?”
四周安静了片刻,只听那人仰天朗笑,伸出手来响亮的拍了两声。
“不愧是南侠,果真聪明!”
展昭暗自将莫愁又往身后掩了掩,身子挺得笔直,目光毫无惧意。
那人撕下面皮来,莫愁清楚见得这张陌生的脸,年龄大约已近五十。他把手里的面皮随手往地上一扔,找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在上头坐下,转头看着展昭,神情自如,就像是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
“展昭,你是几时开始怀疑我的?”
展昭淡然看着他,不卑不亢回道:“自你以厉也城的师父的身份出现在陷空岛,我就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哦?哪里不对?”
“你当时的反应——”展昭补充道,“厉也城唤你师父之时,你却并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徒弟,所以,你当时并无任何反应,直等他走到你跟前来,你才知晓他便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那人有些意外:“你怎知道我在寻他?”
展昭没有正面回答他,却是说到:“十年前的那场腥杀,其实,是你与罗素一手操办的。
在四个人比武之前,你在他们的饭菜中下有毒,你是制毒高手,将毒做到无形无色无味,不被人察觉自然是轻而易举。
估摸好毒发的时候,你用内力催动风起,在风中轻松将四个人杀尽。之后,你便一直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罗素与你早有预谋,你引得我师父朝山下追去,其实途中你并未下山。因为罗素跑在我师父之前,只要他不停下来,无人知晓前面是否真有那黑衣人。于此,你就有了充裕的时间回来寻那几本秘籍。
但你没料到的是,我师父居然派我守在那里。若是与我交战,只怕时间一久罗素那方支持不住,你只好故技重施,再度将我引开。
不过,超出你预料之外的是……四具尸体居然消失不见了。”
莫愁微微一愣,打断他:“尸体,不是他搬走的么?”
展昭摇摇头:“不是。
第一, 他们没有搬走尸体的时间,第二,也没有搬走尸体的必要。所以我猜想,尸体并非他
们搬走,而是另有其人。”
展昭转向他,接着道:
“时隔多年,你们一直在寻找秘籍的下落,可终是未果。许是在哪里听到了消息,你得知四人之一的厉萧然还有一个儿子存活在世,而且拜师于廖孟凡。你们想,大约在比武之前,厉萧然已把秘籍的秘密说给了他的儿子。
抱着这样的心态,你上山寻找厉也城,可让你失望的是,他早已出师,不在上山。你便另生一计,杀了廖孟凡,接着又赶去哀牢山青竹林杀了灵通子,易容成他的模样,很轻易的散发谣言。
当整个江湖上皆是流传着秘籍重现的消息之时,你料想一心想为父报仇的厉也城定当去这几个地方,所以你早安插有人在埋伏在附近。
不过,你不知道厉也城的长相,所以,在陷空岛的时候便引起了我的怀疑。”
莫愁皱了皱眉:“可他,到底是什么原因定要灭我们的口?”
“你还记得你昨夜说过的那个茶水铺的小二么?”
莫愁点点头:“当时我只觉得他的身手特别快,而且五指间皆长有茧,想来是使用利爪一类的武器。”
展昭凝眉看向对面的人,缓缓道:“吉州郊外的半坡亭口,几月前我曾遇上几个黑衣人。那几人之中便有他,当初他就识得我便是十几年前守在尸体旁的人。我与他交过手,知晓他的身法,他亦是与任游海一样以利爪为武器。如果我将他认出来,他就不能再以廖孟凡的身份取得厉也城的信任,更加套不出秘籍的所在。
介于诸多原因,杀人灭口,这是最好之法。”
那人忽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敛了笑容,微微眯起眼睛:“展昭,你竟知道这么多。”
周遭的气氛徒然变得阴寒,十年之久,鬼坊坊主的功夫早已深不可测,以他现在,恐难以对付。
展昭神情沉静,波澜不惊地看他:“我确实知道很多,包括……那本秘籍的所在。”
那人的脸色瞬间一转,变得惊异万分,言语间有些发颤:“你……你居然……知道?!”
展昭淡淡一笑:“人各有心,心各有见。是与不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展昭不过是个人一言。”
“呵呵,我明白!”那人负手哈哈一笑,甩了甩袍子冷眼看着展昭,“你不就是想要解药么?放心!我一向说一不二,一手解药,一手消息!”
这时,展昭的剑,早已充满了内力,此刻隐隐抖动,有着出鞘的趋势。
突然,他踏上一步,一扫腾腾的杀气,巨阙在这一瞬灵动飘逸,好像走笔游龙般勾勒着巨幅的泼墨写意,直逼那人的咽喉!
“叮”的一声交击,锋利的铁爪挡在他面前,几乎是同时,那人咬牙出口。
“展昭,如此这般催动内力,你就不怕毒发吗?”
展昭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挥剑而上,染满内力的巨阙渐渐变得越来越快,快到连莫愁也看不清它的模样。就在这一刻,那人忽然间横出左掌来,展昭心下一愣,那掌间居然火星蔓延,原来他早在不经意间也运有气力!
毫不犹豫的,掌力拍向他的胸口。展昭提起一口气,本欲硬硬接挡下来。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在他的眼前居然多了一个人影,他还未来得及看真切,下一秒,带着火焰的掌准确无误的陷入她的背脊。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呼声,又似乎很微弱,很微弱,就像从来没有发出过……
无比温暖的血顺着那人的手掌缓缓流下,仿佛一条带着血的毒蛇,蜿蜿蜒蜒。
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静止在这一刻。
噗——
鲜血飞溅而出,染落在他蓝色衣衫上,慢慢的,晕化开来。
风,渐起,拨动着他的发,那坠地的声响宛如一声重重的叹息,敲破了这无声的寂静。
满目都是腥红的颜色,迷醉了,他的双眼。
小西。
小西……
小西!!!!!!
第51章 【这山·尾声】
朦朦胧胧,眼睑之外有昏昏暗暗的光亮。
莫愁觉得一切都很沉,浑身上下只充满了一种感觉——疼。
出奇的疼,是她这一辈子都未曾经受过的疼痛,疼得她好想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起来。
意识飘忽浮沉,她甚至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她恍惚回到了穿越之前,那个很陌生很熟悉的地方。自她到北宋以来,似乎从未梦见过现世,也不知为何,这一次居然清清楚楚的梦到以前的世界。
仍旧是炙热的太阳暴晒着窗外坚硬的建筑,汽车从平坦的泊油路上一驶而过,呼啸着留下身后一片污浊的尾气。她手里捧着还未吃完的红豆沙冰,冰冰凉凉的触感很是真实,手边却是摆放着一本书。
一本很古老的书。她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本书的。这封面上的纸张已经泛黄、变粉。但依稀还能辨认出字迹。
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七侠五义。
徒然间,四周的景物顿时扭曲,在莫愁还未反应过来时,四周已然转化为另一个场景。
此刻她身处于一间厕所的门口,木门紧闭。
厕所孤立在院子的角落,不大不小,勉强能容下三个人。院落周遭的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常青藤,有一种,旧时欧洲建筑的气息。
莫愁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厕所的木门,木门很老旧了,碎屑不停地掉落下来。
门上胡乱的涂着鸦,她很清楚,这是她小时候留下的痕迹,一笔一划,清晰可辨。但她分明记得,这间厕所自祖父死后就彻底废弃,再也无人来过。她十岁左右的时候,这间厕所就随着老屋一起被拆掉了,另外,还有厕所背后的那个小坟包。
正在这时,从门内传出一声凄厉的猫叫,就像是什么人用刀片在铁板上刮过一样,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让人的耳膜生生作疼。莫愁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好奇地轻轻推开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
眼前所见令她目瞪口呆。
那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背对着她,弯着腰,他的脚下有一个生锈的铁筒,里面装满了粪便。看得清楚,他手里正握着的,是那只她熟悉的白猫。
猫的手已被人活活扳断,掉在外面,眼眶空空如也,鲜血四溢。
好像痛苦难当,它不停的挣扎,可那个男人却像发了疯似地,不住的往它嘴里塞粪便,不住的塞,塞得满满的,似乎它越是挣扎,他手上的动作就愈加疯狂,直到那只猫再也发不出声儿来,四肢痉挛。
此情此景,莫愁始料未及,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却砰地一下摔坐在地上。
听到声响,男人瞬间停住了动作。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阳光在这一秒准确无误的照射在他的脸上,刺目般的明亮!
莫愁几乎要叫出来,这张脸,这张脸……
为何这样像她的祖父!
她猛的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
“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她为何还没醒?你开的方子,到底管用不管用!”
“公子,您莫急,不是今日,那也就是明日了……若是明日再不醒来的话……”
“再不醒来?再不醒来如何?!你话可别说这一半!”
“公……公……公子,您先放手可好?老朽这,这没法子把脉啊……”
“哎!醒了,醒了……公子,公子你看……你看!”
头上插满了银针,莫愁狐疑地看向身边这个白胡子的老者,她现在很怀疑自己其实是被吵醒的。
却见得这老者喜笑颜开地将针从她头上取下来。又朝着身边的白玉堂重复道:“公子,这个姑娘醒了!”
“我知道,五爷我又不是没长得眼睛,还用得着你提醒不成?”白玉堂像是很不耐烦,一手拨开他,凑到莫愁跟前。
先是摸了摸她的头,而后又伸手按在她脉门上。
“怎么样?你可有哪里不舒服?身子可还疼?能动得了么?”
浑身除了有些轻飘飘的以外,就是脊背处有那么点火烧的感觉,不过倒也无碍。莫愁摇了摇头,转着眼珠左右看了看,这才稍稍安了心——房间很是熟悉,想来她人已是在陷空岛上了。
老者把桌上的一包草药递给莫愁,笑道:“姑娘可算是醒了,这昏睡了三日了,若再不醒,只怕命就保不住了。”
莫愁接过药来,正欲说话,却听得白玉堂略有疑惑瞅着她:“为何不说话了?往日见你话不是挺多的么?可是渴了?……莫不是伤了脑子,变傻了吧?”
老者轻咳一声,陪笑解释道:“公子,这位姑娘好歹才大病初愈,您就少与她说些话,让她好生休养一下……”
“笑话,说个话莫非还要了她的命不成!”白玉堂懒得管他,转头在床沿上那么一坐,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当真厉害!毒龙掌你也敢接!光是替你护住心脉起码就耗了展昭五层的功力。这下好了,端端地吃了我三瓶紫金玉露,若是不醒,别说展昭睡不着了,就是我彻夜想着也寝食难安……”
一听到展昭的名字,莫愁猛地睁大了眼睛,翻身就从床上坐起来,看得白玉堂与老者皆是一愣。只见她焦急地哑着嗓子问道:“展大哥呢?他人怎么样了?”
白玉堂怔怔地盯着她,好久才从惊异中醒来,道:“展昭他比你先醒,现在大约在房间里歇着,你还是……”
话还未说完,莫愁几步跳下床来,也没去管身上那一股子灼痛,穿好鞋子就往外头冲。哪知她刚一开门,直直地就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嗳哟……”
才睡了几日,又挨了这么一下,莫愁只觉得头昏眼花,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后栽去。好在来人眼疾手快拉住她。
“小西?……你醒了?”
莫愁眼冒金星,好容易才缓过神来,眼见着是展昭,立即又恢复了精神,拉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展大哥,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伤口裂开了么?之后你们是不是又动手了?那人有没有把你怎样?你这……咳咳咳……”一口气不歇的说话,才说到一半她就开始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体内受了损。
展昭忙用手顺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我没事。倒是你……”
他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明明本欲责怪她的,可话到嘴边,到底说不出口。
“你无端来挡这一掌作甚么!没有内力,这也是你挡得了的?你可知道你差点经脉尽断?简直是胡闹!”
莫愁咳完一阵,抬起头来看他,反很认真地解释:“可你当时本就有伤在身,要是再受上一掌,万一……万一撑不住怎么办?”
“我的武功内力比及你来,挨上这一掌又算得了什么!”其实,他也不过是空口说说罢了。若当真硬接下来,只怕真如她所说……撑不住吧。
莫愁得意地朝他显摆着:“没关系啊!反正我也替你受了,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地么?这才真是大难不死!”
“胡说!”展昭敲了敲她的头,又是无奈又是黯然,“若不是我用内力护住你心脉,你怎可能撑得到现在!”
“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玉堂忽然从屋中闪出来,半是嘲讽地朝展昭道:“你这伤,不休息个十天半月恐怕难以好全。看来,这段日子里,你是别想再出去查那什么案子了。”
“不查案子?”莫愁忽的想起什么来了,欣喜异常,转头拽着展昭的衣衫笑道,“这可好了,回去跟包大人告几天假,我带你去扬州玩玩儿,早就想带你去了。”
展昭轻笑着摇摇头:“开封府人手本就不够,若我告了假,只怕……”
“可你有伤在身啊!总不能带着伤去办案子吧?包大人又不是这般不通情理……再说了,开封府不是还有张校尉他们么?哪里会不够了。”
“这伤没什么,调理几天就好。”
“白五爷不是说了你伤很重,若非大半年好不了么?”莫愁歪头看他,“带伤兼职,若再受伤只怕就不是大半年,是一年、两年、十年……半辈子……”
“……”展昭说不过她,只好嘴上让步:“……且听包大人如何吩咐吧。”
“这好!”莫愁嘻嘻一笑,也没多想,心念着就算包大人不同意她应该也能想出法子来让得他同意。正在欢喜琢磨着,余光却看见白玉堂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目光让莫愁打了个哆嗦,挠挠耳根不解的望着他:“……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白玉堂抿了抿唇,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展昭,闷声道:“没什么。”
莫愁轻瞟着他,但想起他平日的作风来,也懒得多管。只转头面向展昭:
“对了,我还忘了问,那个鬼坊的坊主,他人哪里去?”
展昭淡淡道:“死了。”
“死了?你杀了他?”
“……不全是。”
“是五爷我一剑结果了他的!”白玉堂毫不客气地插了一嘴,抬了抬手里的画影,煞有其事的挽了几个剑花。
莫愁好奇地问道:“咦?你也看出他的阴谋来了?”
“……这个,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白玉堂忽然暗下语调来,慢吞吞地靠着门应道。
展昭莞尔一笑,也不作犹豫,丝毫面子也不给直接说破他:“是厉大侠识破的。”
“哦!”莫愁很能理解的点点头,笑道,“我也觉得是他。”
“你还是差了那么点……展大哥,你说是不是?”
展昭淡淡笑着,也不作答,但从表情看很明显是默认了。
被这两人一人一句气得够呛,白玉堂咬着牙忍怒道:“若不是有我五爷提醒,他也想不出来!”
“提醒?对了,那个罗素呢?他去哪儿了。”
“让他给逃了。”白玉堂略有遗憾的摇摇头,“那老泥鳅滑得很,我跟那姓厉的才追进他屋子里,他就不见了人影。”
莫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她“啊”了一声,一拍脑门儿懊恼道:“遭了,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
展昭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何事?”
“厉也城呢?厉也城厉大侠人现在哪里?”莫愁焦急地扯着展昭的衣衫追问道。
“他好像是说……去了无枫山。”
“无枫山?什么时候去的!”
“今日一早便去了。”
“一早,嗯……好!我现在就去找他!”
展昭一愣,拉住她问道:“出了什么事?”
莫愁急得跺脚:“我给他的那个枯藤又不是石莲藤,要是乱用来招鬼的话,恐是会出事!”
展昭皱了皱眉,沉吟片刻,也应道:“好,我随你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