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越理越乱,忽而听得洞外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展昭抬眼看时,莫愁抱着一堆果子走了进来。
她踏过洞口的一些碎石,走到他跟前,这才把用大芭蕉叶包好的果子放下。
“本来在河边看见一棵橘树的,但是太高,我又爬不上去,就只好从旁的几棵矮的上面摘了一些来,可能会很酸。”
看得她从方才一直忙到现在,展昭不由得说道:“没关系,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等一会。”莫愁又往火堆里面添了一些木块,匆匆出去了。不多时,手里捧着一个裹成筒状的芭蕉叶,定睛看时,展昭才发现里面装的都是水。
莫愁笑吟吟地把水送到他手里:“方才就没发现,原来河边有好大一株芭蕉树,现在喝水总方便了。”

展昭正准备接过来,却听得她后半句话,猛的一惊,手不禁抖了一下险些将水打翻。
梦中一些残存的记忆在脑中浮现出来,他喝了一口水,心思却不在水上,只拿眼睛瞅着莫愁,良久才出言问她。
“小西,适才……适才你有给我喝水么?”
莫愁正在替展昭剥着橘子,因他这般问来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随意回道:“有啊,你浑身烫得厉害,嘴里又不停地喊着要水,四下里又没有干净的水,我急得不得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出去找水了啊,好在没走几步路就发现一条小河。”莫愁笑着把剥好了的橘子扳开来,塞在展昭手里,自己又复拿了一个,继续剥。

橘子拿在手中,展昭并没有要吃的意思,只接着问她:“那,再然后呢?”
“再然后……”莫愁剥橘子的手瞬间顿住了,她僵了僵,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扭头朝他笑笑,“再然后我就用手捧着水,一路跑回来给你喝啊。”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莫愁答得既干脆又流利。
展昭不再说话,轻轻应了一声,便低下头自顾摆弄着那颗橘子。莫愁也闷头剥着继续手头的橘子,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展昭的脸上并无什么异样,她稍稍松了口气。

*

夜幕渐渐降临,山洞里阴暗潮湿,气温还有点冷,莫愁缩在火堆旁,两手边搓着边在火上烤。展昭正闭着眼睛侧躺在草堆上,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四周只听得见木柴烧得崩裂开发出的“哔哔”声响。
莫愁又朝手上呵了口气,转头看着展昭,轻声问道:“……展大哥,你睡了么?”

展昭本在浅眠,听她一问,缓缓睁开眼来。
“……还没有。”
莫愁挪动他跟前,抱着膝缩成一团:“你睡不着?”
展昭不答反问:“你睡不着?”
“……我,有点冷。你冷么?”
“不冷。”他把手伸到她跟前,柔声道,“手给我。”

“哦。”
莫愁乖乖地伸过手去,不一会儿便感觉到有暖暖的气流注入体内,一下子舒服了许多。她僵硬的身子这才松弛下来,笑道:
“展大哥,你好厉害,改日也教教我可好?”
展昭淡淡笑了笑:“你先把我教你的那几招剑法学好再说。”
“哦。”莫愁垂下头,忽然轻叹了一口气,“都是我武功不好,要是我能像厉大侠那么厉害,你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不怪你。”展昭安慰她。
“可是你现在伤成这样,别说是找石莲藤了,就是出千穴山都是个问题。”莫愁蔫头耷脑地用木棍掏了掏火堆,火星立刻冒了出来。

展昭眉峰微蹙,沉思片刻,说道:“明日,明日我们就回去。”
“回去?”莫愁讶然地扭头看他,“你不找石莲藤了?”
展昭摇了摇头:“能找到自然是好的,可是现在……时间已不多。”
莫愁皱了皱眉,放下木棍就站起来:“我现在就出去找找。”
展昭止住她:“现在这么晚了,你眼睛也不好,一个人出去会有危险。再说,也寻不到什么。”
莫愁哀怨地跺了跺脚:“难不成就真的不找了?”虽说他已跟白玉堂商量好了对策,可那毕竟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勿要采用。厉也城还有一个师父在那儿,武功底子尚且不清不楚,若是几个人打起来,胜负分不了或是擒不了厉也城,那岂不是多的麻烦也来了?

知道她一向性子急,展昭拉她坐下,慢慢道:“你先别慌,等天亮了再出去找也好。”
莫愁抬眼扫了扫洞外的天色,思虑之下也只好作罢。反转现在她也睡不着觉,莫愁便问起白天自己顾忌的一些事情来。
“对了,展大哥,你觉不觉得这些黑衣人来得有些蹊跷?”
展昭挑眉看她,直截了当地问:“你在怀疑谁?”
莫愁凑近他,眯了眯眼睛:“……我觉得,陷空岛里面,有内鬼。”
“五鼠?”
“不全是。”莫愁扳起指头来算,“我们今天才一出陷空岛,鬼坊的人就跟着来了。可在陷空岛里面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杀进来?说明他们的目的仅仅只是我们。而陷空岛里面的高手如此多,不可能察觉不到有外人进入,所以,我猜想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展昭想了想:“你的意思是,现如今在陷空岛内的人,都有嫌疑?”
莫愁认真地点点头:“对!而且,我更加倾向于今日才来的任游海,他一来就碰上韩彰中毒无解,继而厉也城又叫我们来千穴山寻石莲藤,再然后就遇上鬼坊的人。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么?”
莫愁话刚说完,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拍脑门儿,叫道:“对啊!我那解药的方子根本就没有错!定是有人偷偷换了药!”

展昭眉头微皱:“也就是说,那人是故意引我们上山?”
“可是,他杀我们的动机是什么呢?”莫愁托着腮细细地思索,“秘籍既然在他的手上,我们对他来说完全够不得威胁……”
莫愁微微一怔,她望向展昭,有些怀疑似地问道:“展大哥,你说,他是不是识得你,所以才要杀你?”
“何出此言?”
“你想想看,除了罗素,你就是当年目睹那一切的人,况且你还亲自接触过四人的尸首。凶手故意在事后把尸体移开,肯定是不想让人发现尸体上的秘密,而你又恰好细看过,他怕你发觉他的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莫愁自觉分析得有理,连忙追问他,“大哥,你到底在尸体上看到了什么啊?”

展昭沉吟半晌,方才道:“除了在一具尸首的耳垂上发现了一点青黑,其余,真没什么特别的。”
“青黑?”莫愁喃喃地念叨着,转念一想,脱口而出,“会不会是,中了毒?”

展昭刚要说话,耳边却听到一阵不和谐的声调,他警惕地低声道:“有人在外面!”

 

 


第49章 【白猫·因果】
莫愁下意识的一手抓起青荷,一手提起剑,低声回道:“我去看看。”
“你……”展昭本欲习惯性地说他去,可又想起自己伤势甚重,只好将话咽回,不放心地看着她,“你要小心!”
“嗯!”
莫愁点点头,而后轻巧地移到洞口,绕过一簇草丛,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莫愁还未回来,展昭看着洞口,心中的担心愈加强烈。思虑之下,他终是耐不住,索性握起巨阙,挣扎着准备起身。
刚翻身而起,却见得莫愁摇摇晃晃地从洞外走了进来,仔细看时,发现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只是隔得太远,也是看得不真切。
展昭已盘膝坐了起来,莫愁本还在摆弄着怀里的东西,抬头一见他,立马欢欢喜喜地蹦到他跟前。
“展大哥,你看这个!我方才在洞外瞧见的。”
展昭略有奇怪,待定睛看时,才明了,这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猫。
“你在外面,可有发现别的人?”

莫愁一边逗着猫一边答他:“没有了,我还围着山底走了一圈,都没寻到人影,大约这声音是它发出来的吧。”
展昭并不做声,只轻轻点点头,似在沉思。
莫愁将猫放在腿上,仔细地查看它的腿。小东西好像受了伤,但并不安分,莫愁刚把它放下,它就挣扎着一瘸一拐地往展昭身上爬去,可身子又太小,怎么够都够不着他的膝,只好在他腿弯用猫爪子挠来挠去。

猫的毛发雪白异常,映着火光甚至发出银银的色彩,眼珠漆黑如墨,灵动乖巧。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展昭低下头,猫也停下步子来仰起脑袋看他,四目相对,一时皆无话语,这情景竟是如此的怪异。
莫愁瞅了瞅展昭又瞅了瞅猫,忽然嘻嘻一笑,毫无顾忌地乐呵道:“展大哥,我发觉你们长得真真挺像!”
展昭:“……”

“砰噔”一声响,莫愁的头上被狠狠挨了一记,展昭毫不客气地又接着敲了她两下。莫愁直喊疼,抱着头闪到一边,连连道:
“大哥,我错了,再不说了!”
展昭面上虽有怒,但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
“你倒是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莫愁忙得摆摆手:“再不了,再不了。我不过说着玩玩儿而已!”
展昭自然也知道她是玩笑,无奈地摇头看她:“这般时候,也只你有这心思……”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胸口处的疼痛猛然间袭来!生生将他下半句话截住,展昭顿时感觉体内有两股寒热交替的气流不住往上涌来,既燥热,又寒气逼人,他越用内力压制身体就越发难受。

不愿让莫愁担忧,他只得强隐忍住,勉强让面上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一些。
胸口早已刺痛难忍,但展昭心中却明亮澄澈:毒发的频率已经越来越密集,且一次比一次难受,自江陵回来到厉也城上开封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怎会最近突然……
这一刻,他忽的想起公孙策曾经说过的话:

——这毒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发作了,但若用内力过度却会引发出来。
——若是发现这指甲盖颜色愈黑,或是听东西不太清楚了,定要提早告诉我。

展昭暗暗咬牙,抬起手来看时,两手的指甲盖已有一半是黑色的。

猫又叫了起来,兴许是饿了,莫愁并未注意到展昭的表情,一面走到火堆旁一面接着他的话讲: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是遇上了麻烦,我若不笑,莫非还哭不成?再说本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了,没想到如今还活着,更重要的是……你也没事。这不就很好了么?干嘛没有心思?展大哥,你就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多好看啊,比起君子逸来不差分毫,人家都传他俊美不凡,依我看啊,展大哥你才当得起,他那个小心眼的人如何算得了……”
猫的叫声很急躁,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
莫愁叽叽喳喳的说了半晌,许久却并未听到展昭的回话,纳闷的回头一看时,只见他眉头紧锁,嘴唇发紫,额间冷汗不止。莫愁略觉得有些奇怪,忙走过来俯下身看他:“展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展昭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的表情,让莫愁很是不放心,她追问道:“是不是动着伤口了?让我瞧瞧。”
“没事……”
他很努力才挤出这两个字,才刚说完,就觉得周身像是被人啃噬一般,禁不住用手扣在地上,手指深深陷进坚硬的泥土中,发出骇人的声响,鲜血顺着指尖慢慢浸入土中,瞬间便染红了一片。

“你……”莫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触及便是冰冷凉湿的汗珠,她吓了一跳,“好烫!”又转过身去查看他的背,发现伤口早已是裂了开来。她只道是展昭因得伤口感染加上气候阴冷引起的风寒,却不知展昭实则是毒发。
莫愁急得不行,忙扶他躺好,匆匆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找点药来!”
“不必……”
展昭原是想等着这场毒发过去就好,但话还没说出口,莫愁已经冲了出去。

洞外星云密布,萤火闪闪。
莫愁踏着一地的野草,踩乱了沉睡在地底的昆虫。
要说找药,这荒山野岭哪里寻得到药?即便是有,她也识不出啊!
她一路跑到河边,排排徊徊的沿着河岸走着,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此刻才当真体会到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
古代不比现代,若是不及时医治,一个小风寒也是会死人的!莫愁咬了咬下唇,脑中把《异巳录》里面所能记住的内容前前后后想了个遍,怎么也找不出半点有用的资料来,祖父从未教过她治病医人的法子,况且那些乱七八糟的偏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莫愁慌得直想从这河里跳下去。

现下也不知展昭现下情况怎么样了,莫愁左思右想,最后只得往自己身上撕下一块衣襟来,到河中拧了水,又匆匆跑回山洞。

展昭仍是皱着眉头侧卧在草堆上,比起方才,毒发虽还未过去,但已是好了很多,勉强能撑得住。
额上忽然冰冰凉凉的,他睁开眼睛,正对上莫愁一双关切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小西……”
怕掉下来,莫愁将浸湿的布巾在他额间摆好,用手摁住,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
莫愁伸出手,把他的手牵握住,道:“你若是不舒服,就掐我的手吧,地上太硬了。”
莫愁的手早已经冻僵了,不少部位磨烂了口子,此刻却是紧紧的将他的手握住,展昭心中又是疼痛又是温暖,只由着她握着,把手放在心口处。
像是有一种默契,两人都回归于沉寂,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夜色苍茫,月光透过洞口洒落满地,银银如雪,外面的风声依旧大,但洞内却有着淡淡的暖意。
展昭闭上眼睛,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莫愁刚才那一连贯的动作。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到这么一个词。

关心则乱。

*

猫蹲坐在地上,歪着头瞧着他们两个人,摇了摇尾巴,试着叫了几声,但无人搭理它。它也落得没趣,无聊地伸展了一下四肢,趴在火堆旁打盹儿。微微抬起眯着的眼睛,瞅着那边正倦意浓浓的莫愁。
她的头往下一点一点的,似乎是睡着了,突然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她立马抬头警惕地四下望了望——没有旁人。这才安下心来,用手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
展昭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没事了,你困了就去睡吧。”
莫愁擦去眼角的困泪,朝他笑道:“我不想睡。对了,我这里还有些药,先帮你换药吧。”折腾了这么久,想来他身上的伤口定是又裂开了。

莫愁直径走到展昭背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开始解他的衣衫。展昭顿时愣住,慌忙起身想要止住她。
“小西!我自己来就好!”
莫愁不明所以地探头看他:“伤在后背,你自己怎么来?”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未停,三两下就除掉了他的深衣。展昭只觉得面上灼热,好在背对着她,倒什么也看不见。
饶是这般赤诚相见,莫愁却也没似展昭这般想太多。在她想来:这深山老林她总不能去找一个大男人来给他上药吧?况且也无旁的人看见,只脱了上衣,又没怎么的。

廖孟凡给的外伤药带着一股清凉,是厉也城身上常有的薄荷味道。莫愁细细地处理好展昭伤口边沿的血渍,抹好药,小心地缠上布条,生怕弄疼了他。
“不知道陷空岛那边怎么样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
“……不知道。”展昭自也是心不在焉。
“会不会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应该不会,还没过两日。”
“哦……”

地上还有些残余的食物剩渣,白猫眯起眼睛,凑过去吃了几口,然后“喵喵”的朝莫愁的方向叫。
莫愁转头去看它,猫的眼珠闪闪亮亮的,似乎透过它可以看见另外一个世界。她问道:
“展大哥,你喜欢猫吗?”
这句话让展昭觉得有些无从开口。
“……还好吧。”
莫愁又缠上一圈布条,接着笑道:“我好喜欢这一只猫,总感觉它很像我以前养过的那只,很亲切。”
展昭微微一笑,莫愁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不?以前在吉州,我跟还你讲过的。”
“嗯,记得。”
固定好了布条,莫愁盯着那只白猫傻傻的笑:“大哥,我可不可以把它抱回去养着?”
“你喜欢就带走吧。”
“嗯!”莫愁兴冲冲地点点头,趁着这个空当,展昭迅速拉上外衫穿好,却见得她走到那只猫跟前,拿起一瓣橘子喂它,脸上笑意满满,喜乐无穷。

这一刻,展昭微微宽了心,也不知是何缘由,每每看得她这样的笑,他总会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她快乐起来,即便是在生死关头,即便是现在这般身处危难,所有要恼、要烦的事情,仿佛都可以抛之于外,说不出的感觉。

不过,这只猫好像不太喜欢吃橘子,无论莫愁怎样逗它,它却是撇过脸去,连看也不想看那橘子一眼。莫愁不由得撅嘴不爽道:“有吃的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都快送到嘴边了,还像个木头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展昭听罢,勾唇笑道:“它不喜欢的东西,自然是一点反应也没……”他忽然不说话了,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场景,零零碎碎的线索纷纷摆在眼前,仿佛就差一点,仅一点就可以拼接完好。
本在等展昭下文的莫愁,发现他忽然没了声儿,好奇地扭头看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
展昭皱眉,闭眼想了又想,才道:“那人出现的时候,你可是有发现他很不对劲?”
“那人?哪一个人?”莫愁仍在不解,下意识的,将展昭那一句“一点反应也没有”结合起来仔细想,脑海中猛的蹦出一个人来!

她惊道:“……你的意思是?”
展昭点点头:“证据不足,现在我还不太好下定论。”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
“什么事情?”
“我记得,你有说过,黑衣人的手上没有武器?”莫愁问道。
“对,又如何?”
“还有,四个人的尸首上,有一具,在耳垂处有淡红色?”
“是青黑。”展昭纠正她。

“都一样。”莫愁摆摆手,随即认真地说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四个高手在比武之前就已经中了毒,那一场狂风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算好毒发的时机,在起风的时候给四个人致命的一击,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我不明白,那人为何要搬走这四个人的尸体呢?”莫愁托着腮看着火堆,“难不成,高手的尸体还能炼成仙丹么?”
展昭忽然松开了眉头,有意引导她:“你好好想想,那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发出这样的假消息来又是什么,他引我们来千穴山之前还做了什么事情。”

莫愁抱着膝,一手摸着低下那只猫的毛,一面细细回想。
厉也城下山的目的是为他父亲报仇,而原因是听到江湖上有关于秘籍的传言。他之所以选择要去官府报案,是因为南侠供职于开封府,而他又正好目睹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展昭与陷空岛五鼠关系甚好,所以那之后,他们三人便出发往茉花村赶来。
其间,遇上了罗素,继而她就被白玉堂劫走,因在半月前,也就是秘籍消息传出不久,有人曾易容成展昭的模样,到陷空岛上生事。

这么一来,此人定是料定了展昭会去陷空岛,与五鼠起纠葛。卢方解释说他身上并无秘籍,任游海身上也没有。而后韩彰的毒解不了,他们才要来千穴山……
……
不对啊,韩彰中毒一事纯属意外,那人又怎会算计得到,就算被他误打误撞了,又怎么能引得他们去千穴山呢?等等……有一个人。

莫愁豁然开朗,抬头看着展昭,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说……厉大侠?”
展昭微微一笑,点点头。
“哦!”她拍着手欢喜道,“照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真很有理!”
展昭淡道:“有理是有理,不过并没有很充分的证据。”
莫愁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顿时脸上露出大片笑纹:“我倒想到一点,定能作为证据。”
“展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在茶铺的时候,遇上的那个茶小二么?”

 

 


第50章 【易容·真相】
干柴渐渐烧尽,时候已近丑时,二人相谈甚久,直至莫愁困意涌上,如何也熬不住,方才睡下。一宿无话。

*

第二日天明,东方刚才破晓,展昭就被伤口处地疼痛惊醒了。原倒不是因这处新伤,只是过去在后背也曾受过伤,山洞内阴暗潮湿,难免会引发旧疾。他试着动了一下身子,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不由得咬牙停下动作。
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展昭用着内力轻轻压住疼痛。
没有毒发的时候,这些旧疾倒也不算什么,顶多不过是一阵痛,忍忍也就过去了,若是体内的毒性发作,他便是连走动半步都是艰难无比。
毒。
是啊,……他的毒,也是时候该解了。

展昭睁开眼,莫愁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缩成一团,头埋得低低的,身上裹着他的袍子——这是他昨夜见她咳得厉害褪下给她披上的。
地下阴冷,他身下的绒草垫得很厚,饶是如此也仍旧会感觉到那股寒气。如今莫愁却只盖了一件轻薄的衫子,居然不管不顾地躺在湿硬的泥土上,侧卧的那半边衣裙已然湿尽了……
莫愁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是睡得很不好。
展昭心有不忍,直想唤她起来,却又念起她昨夜忙了一宿,疲惫不堪,好容易睡下,自己不欲去打扰她,可她这般继续睡下去定是要生出病来的。

正在他犹豫万分之时,莫愁拽了拽袍子,轻轻咳了几声,随之醒了过来。她一抬眼,正对上展昭垂下的眸子,静静地在看她。
这一刻,心头微微愣了愣,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该说些甚么话,只好也呆呆地回望着展昭。
洞外的鸟语低低而鸣,清新自然,微蓝的光爬进洞内,慢慢的,慢慢的,扩散出一片如梦如幻的色彩来。
良久,莫愁才回过神来,鼻尖一痒,清脆的打了个喷嚏。

展昭眉峰蹙起,忙问道:“小西,你冷么?”
莫愁抽了抽鼻子,缓了几口气,却并未答他的话,只道:“展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多睡一会儿吧,伤口会愈合得快些,我替你去洞口守着。”说着正要起来,展昭立即出言止住她,轻声道。
“你多睡一会儿吧,我还不困。”
莫愁打了个呵欠,刚抬起手准备揉眼睛,就发觉自己身上罩着的蓝色外衫,她定了定神,认出这是展昭的。
“大哥,这洞里这般冷,你怎脱了衣服给我?你还有伤在身,若是感染了伤口怎么办!”莫愁皱着眉头从地上爬起来。
“我不冷,你先……”
还未等展昭反应过来,莫愁已不由分说地把衣衫披在他身上,又伸手去替他系带子。

“小西,我自己来……”
他暗叹了口气,只好将外衫穿上。莫愁站起身来,左右顾盼,在干木堆里把那只已经冻得发抖的白猫抱起来,猫在莫愁怀里蹭了蹭,调整了一个姿势,困困地闭上眼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