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寻到了话题,白玉堂也挑眉道:“呵,现在开封府还管起江湖上的事情来了?倒是少见。”他转头对向徐庆,煞有其事说:“三哥,你说,这是不是人家所谓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徐庆当然知他意,眉飞色舞地点点头:“正是。”
“哦,不对了。”白玉堂故作随意地看了展昭一眼,“人家本就是猫,怎会又多管闲事呢?这应该算是‘养虎为患’,‘引狼入室’才对吧?三哥,你说呢。”

这句“养虎为患”,“引狼入室”自是说给展昭听的,无非是喻他本是江湖出生,现却投身官场,反来对付江湖中人。
意义浅显,讥讽之味呼之欲出,展昭自然明白,他无话可说,从入公门那日起,这类言论就再未少过。
听之,也只能任之。
这就好比他手里的巨阙,出世千年来,只能配得这一柄剑鞘,别的就再无合适的。人生就仿若流水,只管逝去的,如何也琢磨不到将来。
别人如何说,如何想,他也早看之淡矣。虽然说,一张嘴,一句话,伤如刀割,切肤之痛。

展昭沉默未语,莫愁看在眼里,也为他感到丝丝怅然。想他平日里本就奔波劳累,满身带伤,没人理解暂且不提,现在还被人这样侮辱,思及如此,心头更加气愤,她皱起眉头怒瞪着白玉堂。
“真是没良心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成日里只懂得在江湖上打打杀杀,哪里知道平民百姓生活的苦?展大哥一心退出江湖,就是为了能让官场上的恶习奢作少一些,让百姓能过得好一点,你到底是日子过得好了,自然不会去关心人家的死活。这也就罢了,现在有人出来替人家着想了,你倒还在这里说三道四,恶语伤人的。
我是该认为你妒忌他呢,还是该认为你同旁的人一样,自私自利,脑残眼瞎呢?”
展昭轻轻侧过头看她,淡淡的烛火照在她脸上,眉梢向上蹙起,表情自自然然,不做虚假。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反将她的手握住,静静放在手心。

“你……!”白玉堂早便知道他说这席话展昭是绝不会回口,却没料到这丫头一股脑儿说了这许多话,一时找不到话回答。

“我们这事……又没有伤及百姓的性命,算不得你说的那般。”
莫愁挑挑眉看着他:“现在没有伤不代表以后就伤不了,难道你今天睡觉之前还能预料得到明早会发生的事情么?”
白玉堂捏了捏眉心:“……若是伤了,我们自行会处理。绝不会有半点推脱。”
莫愁耸耸肩,无奈地摇摇头:“这算什么话?要是人都被你给杀了死了,你怎么处理?再说了,就算你不管,人家告到官府上去一样会有官差来管,那些人哪里有展大哥好?到时候以你这性格免不得跟人家大吵一架,最好再拆了府衙,然后闹得满城风雨,让皇帝不得不下令封了你们陷空岛才好。”
“怎会有你说得这样严重!”白玉堂气得咬牙。

反倒是卢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这确实是他的作风……

不想再听这两人斗嘴,卢方背着两手踱至厉也城面前,上下打量了他许久,忽而问道:“这位少侠十分面熟,不知……可有在哪里见过?”
厉也城冷冷看了他一眼,目不斜视:“未曾见过。”
“哦……”卢方仰头又想了想,“恕我多言,少侠对秘籍并不感兴趣,却又来问,这是何意?”
厉也城忽然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直到连卢方都以为他是反感这个话题的时候,忽而又听他沉沉说道。
“厉萧然。他,是我生父。”

一句话登时让卢方愣了下来,他怔怔指着厉也城:“当年的那四个高手中的……厉萧然,厉大侠,是你父亲?!”
“是。”
卢方深深皱了眉看他:“你叫什么?”
“厉也城。”

*

明白了厉也城等人的来意,卢方面色铁青,左右考虑了很久,这才慢慢道来。
“说来也许你们不会信。”
他面看着展昭,眼里却有一丝放心的情感。
“其实,我们五兄弟手上并没有那所谓的秘籍。”

“没有?”莫愁率先问了出来。
“是。”卢方点点头,“没有。”
“怎会没有呢?这个消息不是灵通子放出来的么?莫非是他传了假信?”莫愁接着追问道。
“此事说来也奇怪,我等与灵通子并不熟识,甚至连面也未有见过,当然,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就在一月前,四弟飞鸽传来纸信,这才知道江湖上掀起了这等传言。我也曾几次出去打听过,却并不知道传信者是何人,后来消息越传越广,陷空岛几乎每日都有人闯进来。不得已,只好布下了阵,这才平静了几日。”
“没有秘籍?”展昭轻吟出声,“不知道任游海那边,是否是一样的光景。”

“哦!我此番前去,本是要去寻灵通子的,哪想在路上碰见了任大侠,与他交谈一番后,发现他手上也并无秘籍。适才我先行作辞回了岛上,他现下便在茉花村的客栈中住着,明日就可到。”卢方解释道。
“卢岛主去找了灵通子?”展昭立即问道,“他可有解释什么?”
“谈何解释。”卢方垂下头叹气一声,“我到哀牢山青竹林时,直直找了大半日,却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得!”
“……会不会,是他有事情出去了?”莫愁歪头问道。
“不可能。”卢方坚决地摇头,“传言灵通子精懂鸟语,长居哀牢山,一月只下山一次,他的所有消息都来自家养的鸟兽。就算下山,家中也会留下童子看守,怎会一个人也寻不见。”

消息是灵通子传出来的,这一点确可以肯定无疑。可按照灵通子本人的性子,发出消息之后常常是待在哀牢山中,以防外来人打扰。这一次,倒不知是何缘由……
展昭正低头沉思,却忽的听到一声闷响,只见到韩彰狠狠拔出后背的毒镖,又惊又怒:
“大哥!这镖上有毒!”
众人听了,无不讶然,徐庆当下快步走到他身后,撕开伤口处的衣服,只见那毒镖所伤之处已是出现了一个红肿的包块。他顿时粗声道:“这镖是谁射的!”

四周安静了片刻,莫愁小心翼翼地往展昭身后躲,声音细细地:
“……是我。”
这不说还好,白玉堂因着方才之事本就对莫愁怀恨在心,现一见是她就不禁恼意横生。
“你这丫头心也未免太险了,居然还下毒?!”
莫愁一点也不觉理亏,回口道:“我怎么知道,当时你们打得这样厉害,也没见对展大哥手下留情啊,我一时心急……”
“废话休说,解药拿出来!”
白玉堂几步走过来就要拉她,未料展昭倾身往前一挡,剑横在他面前。

“白兄,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白玉堂咬牙切齿,“中毒的不是你,你自然不急!我二哥要是有了什么差池,我才懒得管你什么开封府不开封府,一样得死在我剑下!”
白玉堂这脾气性子倒是与莫愁相差无几,展昭偏头问向她:“小西,解药。”
莫愁呆了呆,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杏仁加上枸杞,用鸡血煮上半个时辰,再加一条九节菖蒲就好了。”

卢方听罢,急忙回身朝徐庆道:“快先扶你二哥回房间,东西我去准备。”他吩咐完毕,又看了看展昭,向他歉然地点点头:
“天色已晚,展大侠,你们几位若不嫌弃,今日就在岛上住一宿吧。有些事情,也需要从长计议。”
展昭也未推辞,抱拳回礼:“如此,就多谢卢岛主了。”

*

笺纸上的墨迹还很新,展昭在末尾收了笔,轻轻搁下,又用信封装好。头蓦然有些疼痛,他抬起手来摁了摁眉心。
折腾了这大半夜,子时都已经过了。外面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他略略舒展身体,起身正准备灭灯。
忽然,门外穿来轻快的脚步声,他停滞下来,不消片刻就听见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展大哥,你睡了么?”
是那丫头的声音。这次倒是听话了,不会那么莽撞的开门……
展昭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淡淡一笑:“没有,你进来吧,门未锁。”

“哦。”
莫愁乖巧地应着,推门进屋,又回身将门掩好。她换了一身衣服,清清爽爽地走到展昭跟前,挨着他坐下。
展昭把信收好,给她倒了一杯茶,因问道: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莫愁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笑着摇摇头:“睡饱了,现在精神好得很。”
她口中的睡,自是在被绑在木柱上的那段时候,莫愁虽是说话无心,但展昭听来也不由得微微皱了眉。
“小西……”
“嗯?”莫愁犹自喝着茶歪头看他。

展昭静静偏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星眸暗闪。
“抱歉,此事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不计后果带你出来。”
“没有!”莫愁闻言放下杯子,怕他多心,忙忙地摇头,“是我自己功夫不好,怨不得你。展大哥,真的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自责。”
他欲说话,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但见她脸边的碎发零零散散,伸手就想替她勾到耳后。然而手才抬至她眼前时便停了下来,随后轻轻握成了拳,最终又放了下去。
莫愁的手臂上有些新的疤痕,都是绳索捆绑所致,红肿一片。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终是心中郁郁难安。

“小西,展大哥没能护好你,让你受了伤……”
“伤?”莫愁不以为然地举起手腕来在眼前看了看,笑道,“你是说这个么?”
“没什么的,这算是小伤了,我以前什么伤没受过?展大哥,你太看不起我了。”最后这一句话只是说笑,展昭虽知道,却也仍旧放心不下来。
“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成日里遍身是伤的,总归不好。”
“姑娘家又怎么了?出来闯荡江湖,生死不由命,展大哥。你也受过伤,我也受过伤,我们,这就算是扯平了。”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展昭不由失笑:“越说越离谱了,莫非受伤也比得?”
“说起受伤来……”莫愁忽然转头,谨慎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你的伤怎样了?我今天看你似乎是伤口又裂开了。”
“无碍,我已处理好了。”
“嗯,这就好。”莫愁安心地笑笑,似乎是有些心满意足,捧着茶有滋有味地喝起来。
展昭也不催她离开,垂下眼睑,看着她细细品茶。却也不知道这茶是不是当真有那么好喝。

一杯茶见底,莫愁抿了抿嘴正了正色看他:“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方才路过小花园的时候,看见那个……厉大侠,他在亭子里祭拜他爹。”
“祭拜?”
“嗯。我看见石桌上摆着一个人的牌位,不过天色太暗也看不太清楚,我猜想,应当是他爹的吧。”
展昭略微有些不解:“这又如何?”
莫愁把手托在桌上,撑着头:“我原本以为幕后主使是他,现在看起来不是了。”古代不比现代,看得这人既是如此在意他父亲的牌位,替父报仇这样的事,不是做不出来。
“充其量,我倒认为他是在泄愤。”莫愁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因为凶手无从查起,他才想要在与他爹有关系的人身上找到报复,算是替他爹陪葬。可有找不到充分杀人的理由,这才求你,或是官府出面。”

展昭想了想,点头道:“你分析得,不无道理。”
“所以说,现在有嫌疑的人,是不是可以定为那个叫灵通子的?”莫愁好奇地看着他。
展昭不答,只微笑地端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你说吧,我听着呢。”
“嗯!”听他这么一许,莫愁兴致勃勃随手拿起毛笔来,取了纸开始写写画画。
“第一个人,灵通子。
虽然面上看,他这个人离整个案子有些远,但从卢方岛主口中来说,我倒觉得他也许就是整个案子的主使。先发出消息,引起动乱,搞得江湖上的人自相残杀,自己在最后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因得卢岛主说他去哀牢山上没寻到他,可能正是找了另外一个地方躲着的,等待时机。
第二个人,卢岛主。
毕竟都传言他手里有秘籍,要么他的话是真的,要么灵通子的话是真的。现在二人都未找得到,又没有证据,仅凭他一人之词根本不能洗脱嫌疑。没准儿就是他们五兄弟藏起来了,哄骗我们也说不定。又或者只是他一人,瞒着其他四个人。
第三个人,一笑堂主。
卢岛主说过,那个什么鬼手的也是被人陷害,手里并无秘籍。也就是说,唯一一个可能有秘籍的人,就是这传言里同样有部分秘籍的一笑堂主。既是堂主,手下人自然很多,卢岛主岛上人口稀少不说,那个什么鬼手更只是孤身一人,自保尚且困难,他同样可以利用这一点护好自己,同时又可以引起江湖动乱。
还有第四个人,可能他至今还未出现过,但很有可能是他逼迫灵通子发起传言,又将他囚禁起来,等着江湖大乱之际再出来。或许,在他的手上才真正握有全本的秘籍,也或许,这个人就是当年杀害那四个高手的神秘黑衣人……”

一张纸上写得满满的,莫愁一口气说完,倒是没喘半个气儿。她皱着眉,盯着纸上的几个名字看了半晌,发现展昭没有说话,这才犹犹豫豫地扯扯他:
“我这说的,有理么?”
展昭莞尔一笑,不想打击她,只好侧面回答:“你还漏了一点。”
“有漏掉么?”莫愁挠挠耳根,实在想不出来,“漏了什么?”
展昭她手里的杯子摆正,倒满了茶水。
“你仔细想想,卢岛主说半月前,有人易容成我的模样来岛上。”
“唔……”莫愁绞尽脑汁,倒是认认真真想了起来,却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不忍看她这般痛苦的样子,展昭淡淡笑了笑:“可能,那个人,也会易容成灵通子,散布谣言。”


“哦!”莫愁恍然大悟,“还真是这样。可照你这么说来,岂不是更加没有法子了?”
莫愁哀叹一口气:“我是真不喜欢岛上的五只老鼠……特别是第五的那一只。”
第五的那只?……白玉堂?
思及白玉堂被她已经气出内伤,展昭也不好得再多说些什么,轻笑着不语。

一阵夜风透窗而过,灯火无预兆的晃动起来,闪得人眼睛有些花。
莫愁写满字的纸也随着风飞翻起一个角,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展昭咳嗽了一声,慢慢道。
“小西。”
“嗯?”
他皱着眉头拿起那张纸来,有些啼笑皆非:“你这字……”
莫愁悚然一惊,“唰”一下夺过来,迅速揉成团往外丢去。而后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不擅长用毛笔写字。”
展昭好奇地扬眉:“哦?那你擅长用什么写?”
莫愁搓了搓衣角:“用……用树枝?”
“你这是在问我?”
“……”

莫愁哀怨地垂头盯着桌上的那支毛笔。这完全不能怪她,若是换作钢笔,铅笔,签字笔,圆珠笔,她肯定写着顺手。小时候祖父就叮嘱她多练习用毛笔,每每到头来她都是偷懒混过去的。
现在,这算是报应么?
她这样想。

展昭忽然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敲了敲她的头,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把笔拿好,我来教你写。”
莫愁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我能不写么?”
“你说呢?”
“……”

她认命地提起笔来,手竟有些发颤,一滴墨滑落下来,在纸上晕染开来。展昭实在看不下去,走到她身后,俯身而下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书写。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香,很自然,很清新。莫愁不自觉地往他身后靠了靠,展昭的胸膛很宽阔,有一种无名的安全感。
就像……就像家一样。

“小西,你手不要抖。”
莫愁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欢喜道:“展大哥,你的字真好看!”
展昭无可奈何地又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专心些。”
“哦……”
他握着她的手,写了满满一篇的字。
展昭直身起来,拍了拍她的肩:“我字拙劣,现下没有什么可以让你照着练的,你就先用着。过几天回了开封,我找公孙先生讨几张来你按着写。”

“不会啊。”莫愁乐呵呵地拿起那一张笺纸,赞不绝口,“大哥,你的字比起我祖父来不差分毫。”
“是么?”难得听她赞扬起一个人来,展昭不知是该喜还是如何。
莫愁趴在桌上,提起笔来一面看着展昭的字,一面专心的写起来,头大半是搁在桌上的。
展昭无奈地又摇了摇头,不再去打扰她。自己又拿了张纸来,继续写。
包大人远在开封,对这里的事情并不太了解,他详细的将经过都写在纸上,其中也包括莫愁被劫的事情。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放下笔来,有些疲倦地饮了口水。
窗外,月渐渐沉下,已是四更天了。
展昭脱口而出:
“小西,太晚了,你回去歇息吧。”

许久却无人应答。展昭偏过头一看,莫愁趴在桌上,头靠着手臂睡得很熟。
夜里凉意透骨,他预备唤她,因见她在睡梦中笑得欢喜,又恐饶了她好梦,考虑后只得伸手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踏上,除了鞋袜,拉上被衾将她盖得严实。
莫愁似乎觉得很舒服,把头埋在被窝里,反没有被惊醒。
看得她呼吸均匀,展昭也放下心来。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许久,也闭上眼,浅眠起来。

桌上,在那张纸上,展昭写的是一首李义山的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第46章 【奇毒·寻药】
天还没亮完,展昭就听见门外急匆匆的一阵敲门声,有人气急败坏地在外头喊着:
“展昭!展昭!”
“……”
“作死的,人不在么?”

展昭离了床沿站起来,因得是和衣而睡,所以也方便着不用披衣。他低头看了看莫愁,后者仍睡得很香甜,似乎半点也未被这大力的响声吵醒。不欲扰她,展昭径直走去开了门。
敲门声急促连响不断,“吱呀”一声,他拉开门。
白玉堂立在门口,手正敲了个空,险些打到展昭身上,只见他身子轻轻一偏,避了开去。
昨晚卢方已是说过今日在厅堂处有要事相商,但现在这个时刻也未免太早,却看白玉堂一脸盛怒的模样,若说是寻他来,不如说是寻仇。
“白兄,早。”
“早?你到底是清闲得很呢!”
大清早就是这般火气,展昭不明所以:“白兄此话何意?”
“你倒问起我来了。”白玉堂冷笑,忽然举起剑来就抵上他的咽喉,怒气横生,“说,那丫头哪里去了?”

问及莫愁,展昭的眉心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一下,他波澜不惊,问道:“白兄找她作甚么?”
“你问这样多又作甚么?只管说她人哪里去了!”
展昭提了提剑,也不动手,也不恼,只淡道:“白兄就这样用剑逼问展某,既不说原由,也不说来意,白兄以为,展某会这般容易说出来吗?”
“你这话是甚意思?”白玉堂眯了眯眼睛瞅着他,“展昭,我一直敬你是南侠,又念在你为不少人断案伸冤,昨日一战才未使出全力。”
“哦?这样。那当真多谢白兄手下留情。”
最看不得就是他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白玉堂恨得只咬牙,刚想将剑抽出鞘中,却见得从屋中走出一个人来。

“……怎么了?走水了么?”莫愁揉着眼睛,步子略有蹒跚。

一见是她,白玉堂先是大怒,而后反应过来,又是大惊不已。
莫愁困得睁不开眼,衣衫还有些凌乱,头发也松松散散,仔细看时,嘴角或许还会有点点痕迹。
白玉堂愣愣地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展昭,瞪大了眼睛,几乎口不成言。
“你……她……你跟她……你们……你们两个?!”
听得白玉堂这番话,展昭垂目看了莫愁一眼,头疼得直想有去撞墙的冲动,正欲出言解释,莫愁无所谓地擦了擦嘴角,待看清来人是白玉堂时,脸上也不由得有不爽的神色。
“你来干什么?”她皱着眉头盯着白玉堂用剑抵着展昭的手,接着说道,“大清早的,你家死人了不成?好端端的要来寻仇不是?”

白玉堂本还沉浸在无限意淫与幻想之中,莫愁这番话却顿时让他想起来意,脸上表情一转,收了剑,伸手就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丫头,亏得你提醒了我。今天你不做个解释,就别想活着出陷空岛。”
莫愁几乎快被他提起来,饶是难受,更多的是一头雾水。
“……你什么意思?我几时得罪你了不成?”
展昭已是出手摁住了白玉堂的手腕,虽知晓莫愁平日里惹事甚多,但昨日安排好房间时就过了子时,且莫愁一直与他待在一起,更莫说有空闲出去。
“白兄,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白玉堂咬着牙瞪着莫愁,那模样几乎是有了想要把她剥皮削骨的欲望。“你到底给我二哥吃的是什么?”
“你二哥?……谁知道你二哥是谁?我什么时候给人吃过东西了。”
白玉堂把她又往上提了提,怒道:“就是昨日被你用暗器刺伤的那一个!”
“我不是给了解药么!”
“你那算什么解药?我二哥就是吃了你这解药,从昨夜到现在就昏迷不醒,浑身浮肿!”

*

韩彰房中,白须青衫的老者从他头上将针一根一根取下来。然而仍旧毫无起色。
卢方站在一旁看得焦急:“廖大侠,这……舍弟的病如何了?可有得治?”
廖孟凡用布巾擦了擦手,眉头深锁,把一排针放好了,这才缓缓道来:
“这种毒药是制药人自己研制而出的新药,确实不好解,除几件解百毒的宝贝外,那就只能是制药人能解了。”
任游海环胸靠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莫愁:“这药不是小姑娘自己做的么?要解药有何难事。”
莫愁听来,把头垂得更低,用脚尖戳了戳地。
“我,我好像记错了解药的方子了……”

时隔太久,里面的几个处方记得不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做药的时候一心只顾着防身用,也没想着解药的事情,哪知道现在倒成了麻烦。
白玉堂气得几乎想要一剑结果了她,又念及展昭与卢方在此,却也不敢动手,只隐忍怒意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记得起方子?”
“……现在记起来也没用了。”莫愁小声地解释道,“因为如果中毒过了三个时辰,解药就失去了药效。”
卢方大惊,道:“那……那他还能撑多久?”
莫愁小心翼翼地往展昭身后躲去:“若是身体好的话,大约还能活个两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