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梅家不愧是能当得起巨富这个名头的,从前只是听说,一路上也没见梅倾酒如何挥金如土,总以为他这就是个虚名,名不副实。直到今日瞧他随随便便步入一家酒楼,那四下掌柜店伙恭恭敬敬的态度,七夏才算是真的信了。
有梅家少东家撑场子,吃饭都是挑的上等雅间,窗棂不仅雕花别致竟还滚了金丝,一屋子梅兰竹菊有花有草很是风雅,就连茶碗都是玉质的,这简直是奢华得没有天理了。
不多时酒菜上齐,满满一大桌,果真是鱼肉俱全,正中摆着一大只板鸭子,黄金油亮,芳香扑鼻。
“来来来,尝尝尝尝。”梅倾酒悠闲自得的抿了一口酒水,筷子把那表皮儿一夹,香气便蹭蹭往外冒。
“我可告诉你们,这家酒楼就属这熏鸭子做得最得我心,又不像那烤鸭这么肥,卤鸭子那么腻,要说吃鸭子,就该用熏的。”
七夏吃了一小口,慢慢品味道:“这是先熏后卤的罢?”
“行家,就知道你吃的出来!”梅倾酒竖个拇指给她,迫不及待掰了个翅膀在自个儿碗里。
这边人做鸭子没有开膛破肚,胸脯肚子上的肉还是完整的,一筷子吃开,其中塞得满满的全是作料,茴香、花椒和八角渗入每一片鸭肉中,真真是表里如一。
“他家的卤水差了一点。”七夏看着那酱黄的鸭皮儿如是说道,“要是能用我娘留下来的卤水,口感定会更好。”
“你就是小气,爱藏着你家那点秘制酱料。”梅倾酒拿眼睇她,“什么好物爷没见过?还抢你的不成?”
酱料的方子是她娘留下的,不能随便给人瞧。七夏并没答话,低头认真品菜。
不过片刻功夫,一只鸭子两对翅膀尽数落入他梅某人嘴里,眼见不好,她急急忙忙扳了鸭腿放到百里碗中。
他搁下筷子,心中虽有些不喜此举,却也没推拒,“你吃你的,我不用你管。”
“……我见你爱吃啊。”七夏把头凑过去,觍着脸笑道,“要不我去找厨子学,回来做给你吃?”
他正想冷哼,目光一转,却看到她嘴角之上沾了米饭还浑然不觉,于是便忍不住颦眉:“好好吃饭,脸上都沾到了。”
“啊?哪儿哪儿……”七夏挪开脑袋,赶紧手忙脚乱地在面颊上乱抹一气。偏偏仍没有命中目标,百里着实看不下去,伸手捏着她下巴扳过脸来,拇指轻轻在她嘴角上一划。
“好了。”
旁边的季子禾与梅倾酒皆目瞪口呆地将此幕映入眼中,随即很默契的同时低下头默默扒饭。
午饭吃过后,七夏便风风火火的跑楼下找厨子学艺去了,她学做菜向来很快,不过听了个大概,就着刚刚吃过的口感一面往回走一面细细琢磨。正上楼回到雅间,抬眼却见他们三人倚在窗边不知在瞧什么。
“你们在看什么好看的?”她双目斗然一亮,兴冲冲过去,扒开梅倾酒伸头就往楼下瞅。
漫天的黄表纸飘飘洒洒,像是乍然起的阴云,将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一下压至最低,街道上扶棺的一队人缓缓走过,苍白的丧服显得尤其瞩目。
还以为是什么有趣之事,不承想竟是出丧,七夏悄悄把头往里缩了缩。
那行在棺木最前的,是个身形纤瘦的女子,鬓间别了一朵白花,黑发略挽,背脊却挺得笔直。她每行三步就会停下来,跪地朝北而拜,如此循环反复,足足耗了一炷香时间才从他们视线里走远。
“听说死的是前苏州都转运盐使司,姓叶。”季子禾从窗边挪开,径自在桌前坐下,倒茶来吃。
梅倾酒回头问他:“是因贪墨之罪,畏罪自缢的那位?”
“嗯……不过民间也有传言,说他是被栽赃陷害的。”
他无奈地耸耸肩:“大约又是哪一位的替罪羊,真真是时运不济。”
听罢,七夏忽然皱起眉,口气难得低沉:“当官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被人无故扔到河里险些淹死,此案杭州知府一直避而不管,之后又受万知县的事情所累,伤势未好,也不怪她会有这般怨愤情绪。
百里侧目不经意看了她一眼。
“喂,你这么说,可把你百里大哥给骂进去了。”梅倾酒笑嘻嘻地抱胸打趣她。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七夏竟没反驳一句,一言不发地就走了,倒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怎么……”梅倾酒挠挠头,“我讲错话了?”
*
将行李在梅家宅子里放下,赶路多日众人皆觉疲倦,遂各自回房休息午睡,直至未时末刻才梳洗出门。
庐州城算是梅家产业最为丰富的地方,果如梅倾酒所说,但凡目光所及之处,大多是他家名下的店铺。难得来一趟,他自然要尽一尽这地主之谊,当然还有不少炫耀的意思在里头。
“看见没,这络桓赌坊可是方圆之最,里头什么都有,牌九、骰子、兑坊、钱庄。吃的喝的玩的,只有你说不出的没有我拿不出的。”
赌坊里装潢精致,虽然也是鱼龙混杂,人声吵杂,但比起寻常赌钱之地,这其中规格布置那都是极其讲究的。来赌钱的人也是来享受的人,赌台上有一掷千金的富豪自也有两袖清风仍想一夜暴富的穷光蛋。
七夏打小在杭州城长大,家中姐姐管得严格,哪里来过这种地方,瞧什么都稀奇,前头一窝人聚着摇骰子,她也凑上去看。
“这都是拼运气的么?”
“那也不一定。”季子禾笑着解释,“骰子也有玩得溜的,正所谓行行出状元。”
“看着是很有意思。”
这赌并不都是赌钱,也有人拿些稀奇玩意儿上桌,琳琅满目,竟比外头摆集市上卖的还多。七夏吞了吞口水,颇有深意地对梅倾酒道:“可我没有钱。”
后者似乎就等这句话,洋洋得意:“来这儿还谈什么钱?都记在爷账上!”
“真哒?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厅里满是大大小小的赌桌,七夏眼尖,早盯上那边闪闪发光的一只金银镶玉的兔子。捧着梅倾酒给的钱袋就蹦跶哒跑过去。
季子禾看在眼里,不由笑道:“没想到,小七竟对赌博这么感兴趣。”
还没等他想说句同意地话,耳边忽闻得一声冷哼。百里目光盯着前面,双手抱臂,口气似乎带了些不满。
“好好一个姑娘家,非得带人家来这种地方。”
梅倾酒不以为意地摊开手:“玩玩嘛,别那么认真。”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我的地盘上谁敢撒野,怕什么?”梅倾酒随手又在旁拎了一袋钱,往掌心上掂了掂,“你要是担心,咱们就过去瞧瞧。”正好手痒得很,他也玩几把。
百里不置可否。
待三人走到七夏身后时,她已经输了四把,着实是搞不明白摇骰子这种碰手气的事,怎么自己就摇不过别人。
“不行,再来。”
“三十两,全输光了?”望着桌边空荡荡的钱袋,梅倾酒不禁啧啧摇头,“还好用的是我的钱,这要是你自个儿掏银子,非得把你嫁妆败光不可。”
七夏不会玩,当然只是随便晃几下,莫名其妙地看对面那人把骰盅摇得个天花乱坠,一觉得好奇二又觉得自己和他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又输了几回,便觉得没意思,便把骰盅一推,闷闷道:
“我不玩了……”
“这就不玩啦?”梅倾酒颇感失落,刚刚还以为她是个可造之材。
七夏泄气地把钱还给他:“我都不会玩,再玩也是输。”
“先别走嘛。”他还没玩够,寻思着怎么留住他们,“你不会玩,百里会啊,你想要啥叫他赢给你。”
“真的?百里大哥会玩骰子?”七夏觉得难以置信。
“开玩笑。”梅倾酒挑挑眉毛,趁机损人,“他十来岁就在赌场混,练了四五年,这摇骰子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把把都能赢,你信不信?”
“信信信,我当然信。”七夏站起身,笑吟吟地凑到百里跟前,“那你玩么?”
他已许久没来赌坊了,本就兴趣不大,听梅倾酒说了这么几句话,更是没心情,刚要开口回绝,然而不知怎的,话到嘴边竟成了:“你想要什么?”
想不到他居然答应了,七夏忙伸手指指前头:“要那个兔子。”
他抬眼打量。那是翡翠所制,金银所占比重更多些,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件。
“你要这个做什么?”
七夏一面拉开凳子让他坐,一面笑道:“上回在酒楼前那对玉我不是忘了拿么?走之前去找老板娘要,她却说被人取走了,可怎么也不肯告诉我是谁拿走的。今天正好见这个成色和那对相似,就想着等回去找个好的匠师给拆成俩,再做个一模一样的。”
他听完摸骰盅的手霎时一抖,好在动作不大,心头却莫名发虚。
“百里大哥,你怎么了啊?”
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七夏禁不住问道。
“没事。”
他轻咳一声,将骰盅持在手,定了定神,衣袖轻拂,骰子便在其中甚有节奏的响动起来。
22、【叶氏孤女】 ...
赌场中,人声鼎沸,四下里此起彼伏的呼喝声。
“有注的快押了啊。”
庄家把匣子一扣,喊道,“大还是小,自个儿看着。”
骰子落在碗里叮叮咚咚,百里把骰盅掀开,淡淡道:“你又输了。”
对面那人气得咬牙切齿,眼看兜里空无一物,今日好不容易翻本却在这人手上赔了个精光,他只得摇头叹气。
“罢了罢了……算我倒霉。”把剩下几两银子往桌上一拍,将起身时忽然有些怀疑,“你家的骰子不会灌了铅罢?”
“废话。”梅倾酒拧着眉喝道,“爷的店会给你灌铅?没那本事少在这儿瞎扯淡,赶紧滚!”
知道自己失言,那人连连称是,取了东西灰头土脸走了。
百里信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什物里捡了那个金银镶玉出来,放到她手里。
“拿着,你要的。”
七夏的掌心还是摊开的,半天没合上,一双眼睛笑眯眯地,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干什么。”
她头还保持着原状,手慢悠悠把玉收到怀里,语气无比向往:“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玩骰子呢……想不到,你玩骰子还能玩得这么好。”
梅倾酒在旁听得发笑,赶紧把头掩在季子禾身后,生怕被百里看见。
百里尽量平静道:“怎么,你想学?”
“不用、不用。”她一个劲儿摇头,笑容不减,“我看你玩就够了,要不,你天天玩给我看?”
季子禾实在是没忍住,悄声提醒道:“小七,你口水快流出来了……”
“诶?呃、呃……”她急急忙忙拿手去抹。
令人意外的是,百里难得没冷言冷语损她,反而心平气和地站起身:“行了,玩够了就回去吧。”
七夏微微一愣,似乎是受宠若惊:“好。”
尽管梅倾酒并未尽兴,可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玩没意思得很,回头不舍地看了好几次才跟着他们往外走。
时候不早不晚,赌坊是从来不打烊的,眼下四周赌桌还满满的都是人,正将要绕从偏门出去,前头却忽见一群人吵吵嚷嚷,好像是因下注的本钱起了争执。
赌桌靠外边的是个男子,光着上半身,显然是连衣服都给赔进去了。而他对面坐了个锦衣人,一身粗肉,大腹便便,左手戴玉右手挂金,日头一照那是绝对是金光闪闪,能亮瞎人的双目。
这光身男子一旁还有个身着白衣的姑娘,鬓边别着一朵白花,满面愁容,好像有几分眼熟,正拉着他低声在劝。
“叶小哥。”锦衣人喝了口茶,模样悠闲,“你已经没钱了,还要赌么?”
“赌,当然要赌!”男子咬了咬牙,心道:家里剩下的几亩地全砸进去了,此时收手岂非前功尽弃?倘使他下一把时来运转,不仅田地可以收回,另还能额外赚得三千六百两,今后那就衣食无忧了!
“哥!”姑娘见他神色猜了个大概,急得脸色苍白,狠狠拽着他,“爹爹才过世,安葬的费用都是找邻里相借,你还要赌?再赌就什么也没有了!”
“小如,乖……你听我说。”不想他倒是握住她手,语重心长地解释,“只这一次,我绝对能翻本的,你相信我,到时候别说是那几个钱,连你的嫁妆哥都能给你赢回来。”
“你从来都是输多赢少,别做那个梦了!”姑娘带着哭腔,想拉他出去,然而后者还是固执立在原地,额头青筋突起。
眼睛都赌红了,这般的赌徒也是少见,锦衣人坐起身,纳闷道:“叶小哥……你可没赌本跟我赌了,要想清楚啊。”
“怎么没钱?”男子发了狠,拍桌怒道,“我还有房子,有老婆孩子,再不济……还有个妹妹能抵!”
他一语道毕,不止那姑娘,就连七夏也吃了一惊,一时忘了出门,怔怔地看那边的赌局,半晌才跺脚气恼道:
“这都什么人啊,妻儿姊妹都不放过!”
赌坊里此类人还真不少,有时候越输就越想赢回来,到最后反而是倾家荡产,梅倾酒努努嘴没接话。
在场的都想瞧瞧他下血本,最后是赢是输。
看戏可比做戏有趣得多,四个人皆很有默契的在远处一站,颔首观望。
对桌玩的是天九,眼看那小哥抖着双手将牌亮出来,又欣喜又激动,十二个子的对儿牌往桌上一扣,朗声道:“天牌!这是天牌!”
众人都瞪大了眼,心道:过真是豁出去了,老天都保佑。
“哟。”梅倾酒笑着朝百里道,“这小子运气不错啊,看来是能捞回本了。”
不承想,锦衣人慢条斯理地把一只六牌一只三牌摆上,冷声道:“不好意思,至尊。”
牌九摔在桌伤咔哒一响,四下登时静的出奇。
七夏没玩过,也看不懂,皱眉盯了好一阵才回头扯了扯百里的衣袖轻声问:“至尊是什么?比他的还要大吗?”
后者淡淡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那人是出了老千的。
“怎么会呢?这小哥十二个点,他只有九个,怎么数也是那个小哥赢了才是。”
“丫头,这牌九又不是谁点大谁赢的。”梅倾酒打了个呵欠,懒得跟她解释,“反正说了你也不懂,走了走了,该回家吃晚饭了。”
愿赌服输,照方才所言,这姓叶的房子妹子孩子全归人家所有。打击突如其来,眼下他才真真是输成了光腚,什么也没了,想到未来如此渺茫那人便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不知是吓死了还是吓晕了。
“哥,哥……”白衣姑娘忙俯下身唤他。
“啧,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来赌场混。”锦衣人朝地上一望,啐了口唾沫,“今儿也玩得差不多了,叶小哥,你家姑娘可我带走了。”
听得这话,女子瞬间怔住,面白如纸。
这赌坊里输了钱,拿媳妻儿老小抵债的也不在少数,梅倾酒是见怪不怪,尽管耳听哭声凄凄惨惨,倒也没觉得什么,直催着要回家吃茶休息。
百里三人当然不如他那般坐得住,加上七夏又是个姑娘家,心肠自要软些,当即看不过去,抓着他胳膊不满道:
“你家的赌坊怎么这么没人性啊?赌钱财就算了,卖儿卖女你也不管?”
梅倾酒觉得自己很委屈:“人家乐意的,我怎么管?”
“你不让他们押人,只让赌物件不就行了?把人不当人看,岂不是与那些蛮夷无异?”
眼见场面越发混乱,这边要拿人,那边如何轻易肯从?
那姑娘哭得满脸是泪,一把从头上取下发簪抵着脖颈,咬咬嘴唇:“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若是你们再要逼我,我现在……现在就自尽!”
“啊啊——”七夏简直比她还着急,揪着梅倾酒一个劲儿的晃,“要出人命了,你快去啊!”
“人家早上才送了自己的爹爹去下葬,如今还被亲哥哥拿来当赌注,她都这么惨了,你就这么见死不救?”
闻言,季子禾也轻声附和:“梅兄,小七言之有理啊……”
“我……”
孤立无援,他只好向百里投去救助的目光,怎料后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悠悠开口:
“那人是出老千才赢的,手段的确不光彩。”
“……”梅倾酒认命地点点头,“得,爷算是败给你们。”
簪子触及皮肤时甚是冰凉,叶温如手抖得厉害,她自小养在闺阁之中哪里遇上过这般情况,心里又急又怕。此时虽知晓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们走,但一想到要死,大脑却一片空白,怎么也下不了手。
爹爹被人害死了,家破人亡,如今闹到这地步,对方来头又这么大,往后整个庐州城只怕也容不下她,自己该何去何从?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也总好过活着受罪。
她把心一横,闭上双目,狠狠将往脖颈上扎去。
温热的血液溅在颈项间,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她缓缓睁开眼,正见一人立在跟前,满手鲜红,分明是被自己刺破的,令人讶异的是,他眉目竟还带笑。
“想不到,你看着弱质纤纤,下手居然这么狠。”
梅倾酒撤回手,倒抽了口凉气。
“我……”她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旁忙有伙计跑过来,瞧他手上流血,险些也吓得昏倒在地。
“少少、少东家……你这手……”
“好好说话,别大惊小怪的。”梅倾酒不以为意地拨开他,只朝对面的锦衣人笑道,“难得今日玩得高兴,何苦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他开了这个头,任谁也猜得出下面会说什么,锦衣人暗暗不屑地扯了一下嘴角,脸上却还保持微笑。
“少东家说的是啊。”
他顺着话就说:“那不知王公子可否卖在下一个面子?”
“怎么……您是看上这人了?”锦衣人似笑非笑。
表情还得装出一副色胚模样,梅倾酒心中暗叹,笑容满面:“王公子果然是明眼人,小可惭愧……惭愧……”
“哎呀,想不到梅少东家还好这一口。”锦衣人特意提高音量,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悠悠站起身,“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少东家喜欢,那就当我送你的。”
“多谢王公子美意。”
看够了笑话赢够了钱,对方好像也觉得没意思,左右逛了几步便招呼着左右离开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喜欢这家中丧父的孤女,梅倾酒觉得今后再去附近逛青楼铁定会遭人议论。
犹自沮丧地摇摇头,转身无奈道:“行了,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叶温如想欠身向他道谢,奈何手脚麻木,大约是因为吓住,还没缓过神。
“谢谢……”垂眸看他掌心尚在渗血,心中不由愧疚,“你的手……”
“没事。”梅倾酒低头看了一眼,淡笑道,“破了点皮而已。”于是伸手在袖口里找帕子,她见状赶紧将自己身上所带的绣帕递过去。
“用这个吧。”
“哦。”他自自然然地信手接了,笑得随意,“谢了。”
简单把伤处缠了一下,梅倾酒才又踱步回去找七夏他们,一见众人似还没回过神的表情,骤然不悦:“现在你们满意了?”
七夏一面点头一面好奇:“你原来喜欢那位姑娘?”
他伸手就赏了一记爆栗子:“少胡说八道,还不是因为你们。”
别说,伤还真有些疼,早知道就不逞能了。梅倾酒自觉这买卖做得很不划算。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单纯让梅玉两口子出来露露脸。
瞄了一眼大纲,发现本文后面会非常之狗血。。我已经好久没有撒过这把狗血,心中……甚是爽快!!哇哈哈哈。
记得之前有人说,我的女主从来不作死。
这么快我就来打脸了实在是对不起。。 _(:з」∠)前方女主高端作死秀。么么哒!!
别抛弃我,我是会变身的!!
【最近不知怎么了,每次摆大哥开口总是让我不自觉脑补边江大大的声线,怎么都凶不起来……】
嘤嘤嘤,天气这么好,突然想断更怎么办……
23、【情田爱恨】 ...
回到住处,离吃饭还有些时候,七夏刚咕噜咕噜喝完一盏茶就一头扎进厨房里鼓捣白日学的熏鸭子。
横竖梅倾酒有钱,舍得让她折腾,只可惜卤料不是自家带的,否则熏出来的鸭子还更好吃些。季子禾左右闲来无事,便在旁看她下厨。
“你说……你娘从前做过掌膳?”
“嗯,是啊。”七夏正用钩子在掏鸭子的脏腑,漫不经心回答。
“是多少年前的事?”
“这个嘛……我娘去世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大约……十几二十年前?”
她洗净手,忽然摸着下巴琢磨,“听说作料里要放草果和良姜,可我忘了百里大哥是吃不得哪一个……你知道么?”
“他的喜好我如何会懂。”季子禾耸了耸肩,“你去问问不就行了。”
“也是。”她把铲子一丢,出了厨房,一边擦手一边往百里的房间走。
眼下天还没黑尽,但远远地已见他屋内亮了灯,七夏在门边停下脚,正要叩门,忽闻得其中传来说话声。细细一分辨,似乎是梅倾酒。
“诶,最近……看你待小七不错啊,你是不是想通了?”
“想通什么?”
“你说还能想通什么?自然是花开堪折直须折,画楼不负美人恩……讲真的,小七对你这么好,就是收房纳妾也没什么。”
“我不纳妾。”
“行,那正妻也好啊。”
里头的人沉默了好一阵,七夏也跟着他的沉默心跳加快。
许久许久,耳边嗓音低沉。
“我不喜欢她。”
“是么?我怎么见你对她……”
“若真要说,我或许更将她看做妹妹。”他出声打断,言语顿了顿,又轻叹,“倘使她愿意,我也可以对她很好……”
“倒也是。”梅倾酒似乎苦笑了一下,“做你老百家的妹妹,荣华富贵且不提,往后在那京城中横着走都没人敢吱一声。”
……
剩下的话,七夏也没再去细听了,靠着门扉闭目仰头,只觉胸口抑闷难当,转身慢悠悠往回走。
厨房中,季子禾正看着灶上的火,听到脚步声知晓是她回来了,便出声打趣:
“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过来瞧着火,柴都要烧没了。”
刚抬头,却见她神色飘忽,表情和先前大不一样,不由怔住。
“出什么事了?”
但她只是摇头,走到灶边三两下将火熄灭,鸭子也不熏了,作料也不切了,几步靠着门坐下,一言不发。
“……小七?”
瞧她表情有异,季子禾敛容收了笑,挨着她旁边而坐,偏头打量片刻,试探着开口:
“是不是……百里公子他又凶你了?”
“没有。”七夏又摇头,咬咬嘴唇,眼里似有泪光闪烁,本来不想告诉他,可又没忍住,委委屈屈道:“他说……他只把我当妹妹看。”
原来是这样……
季子禾登时明了。
“他还说……如果他成了我的兄长,他就会待我很好。可我……可我不想他拿我当妹妹啊。”七夏心里难过,“为什么就不能也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