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官一韦颔首点头。
提着灯移了步子,二人一前一后往前面繁华走去。
……
高处的树枝上,初然扶了树干蹲下身来,眼看底下的那点点灯光渐渐行远,最终在视野里消失不见了。她双脚一点使劲,一个翻身从上面跳落于地,与此同时,身侧也落了一个人,脚下无声,轻功甚好。
初然自然晓得是何人,佯装没看他一般,举步就要走,怎想对方伸手就扣住她臂弯,语气不善,仿佛还带了几分怒意。
“你可知道方才若不那么做,他们还会道出别的有效情报来!”
“干我什么事?”初然听他连半分要同自己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心头不由添堵,黑着一张脸甩开他,“那些情报对我来说又没什么意思,我管他呢!”
“你……”穆信上前一步。
“我?我怎么了?”初然顺着他的话问,“我说的有错么?横竖我也是有嫌疑的人啦,何不多做些事来,免得让你拿到我的证据,我可得蹲大牢呢!”
闻得她这一席话,穆信方有些恍悟,知晓她是还在为白日里的事恼着。想来的确是自己的错,让她出出气也好,故而便就无奈地涩涩一笑,道:
“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诶?……”难得看他不恼不气的,初然一时还找不到话来说,虽仍有气,却也不晓得怎么发泄才好。
穆信倒没似她想得那么多,行了几步看着适才那两人离开的方向,心中有所思。
从他们二人言语来看,这杀曽查良的的确不是他们,也就是说……案子从一开始侦查的方向就是错的?是凶手有意而为之呢,还是……
虽然是有些南辕北辙了,但好歹收获了意外的信息也算是小有所成。
……
这边他正思忖着,耳边突然闻几声大喊。因得这附近寂静偏僻,鲜有人来,故而半点声响也会格外清晰。
且听有人道:“抓贼啦!有贼!有贼——!”
初然猛地就四目环顾,戒备起来:“官差来了?”那姿势动作分明是要逃跑的前奏。穆信蹙着眉峰面容无语地扫向她。
片刻时光,初然愣愣了许久方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呃,忘了……不是我偷东西。”
“……”
不远处燃了点点火光正在攒动,应当是提着灯笼一路跑来抓贼的百姓。
“在那边。”穆信顾不得许多,握了剑在手,右足飞快一点地就旋身跃起如离弦之箭奔去,初然不过出神一刹那就看得他已经飞出老远,忙忙也道:“等一下我。”
汴河在城里还有一条支流,贯穿南北,上架了不少石桥,傍晚时候多有人在桥上走走看看,亦少不得那些小贩小摊摆着卖东西。这就好了,穷人家的往这边走,富人家的也往这边走,两相对比,这偷儿轻易就看得出贫富来,趁着人多伸手一摸,大袋的银钱票子就到手里了。
穆信在杂货摊子前面停下,偏头一看,前边四五人正在追着一个穿灰布小袄的男子过了桥,他见状,双脚蹦跳在空中一翻飞出一段路程,“哗”地落在那男子前面。那人哪里看过这功夫,吓得是连连后退,几乎连怀里的东西都抱不稳,差点摔下桥。
穆信冷着眉目,伸手摊开,语气清寒刺骨,都能结出冰似的。
“东西拿来。”
男子本想将东西给他,可借着火光蓦地瞧见他的穿着打扮像是官府人士,恐自己被抓入狱,顿然就迟疑了。恰好此时初然正跑了上来,男子看她身形娇小,弱不禁风,忽灵机一动抽了腰间的匕首就对上她脖颈。
“不许过来!——否则,我就将这丫头的脖子……”
他话尚未说完,穆信出手极快,一掌拍就在他左肩,男子吃疼不已,只觉手上一松,想是偷来的钱袋被他夺走了,这还罢了,如今他身形不稳,偏偏又站在桥边,眼看就要仰后落入水里,他下意识抓了身侧初然的衣襟借力,但她如何受得住这般力道?短短眨眼功夫,水面“噗通”一声,溅起水花。
这厢初然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冰凉的水就漫过头顶,她呛了几口浮出水面,却听得旁边岸上嘈杂的声音嚷叫着。
“不好,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天色太暗,她看不清方才一同掉下来的那个偷儿在何处,不过岸上聚集的人倒是越来越多,视线故而也清晰起来,分明就瞧得穆信在那桥上朝这边看,手搁在石栏边,表情甚是焦虑担忧。
初然哼哼地在水里白了他几眼,心想这人到底冷心肠,却都不知道问几句她安好不安好,也不晓得下来救她,量来对她没有歉意的。
初然自己其实是会水的,可如何看穆信都觉得他不顺眼,想他平日就冷着一张脸拒人千里,严肃得像个冰块儿,要是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一回丑,那表情定然十分好看。
如此一斟酌,于是便就死命的在水里挣扎,起起伏伏,一出水就断断续续的道:
“穆大人……穆大人……”
“咳咳……”
桥上的穆信听得真切,手心满满溢着汗,他剑眉微凛,自是看得初然在水中扑腾,心下又是焦急又是无奈,旁的几个人见了他这般忙道:
“穆大人您别急,适才落水的那个小子我们已经救下来了,一会儿就能救得这个姑娘……”
他微微启唇,却没说出话来,抬眸正见那边岸上有两三个人拖了个灰布袄子的男子从水里走出来,心中正稍稍平复了些,忽然又听人道:
“诶诶!那姑娘好像沉下去了……是不是快不行了啊?”
他闻言回过头看去,猛然惊见水面平平静静的,只剩了一圈涟漪,偶尔会有少许的晃动,黑暗的水上她的手无力摇了摇,最后软了下去……
“穆、穆大人,您不能去啊……穆大人!”
纷纷乱乱的说话声里,那坠入河水里的声音清晰在耳畔,初然小心翼翼探了个头,果真见得穆信在往这边游来,她唇边暗自含笑,又潜了下去。
穆信水性并不好,最多不过能在水里撑半柱香时间,他凭着记忆游到初然沉没之处,一面拨着水,一面在四处搜索她踪迹。但怎奈何却是没发现她身影,连衣袂也不曾见得半点。
“凤姑娘?凤姑娘——”
五月里的水并不寒冷,但颇有些湍急,加上前几日下了些小雨,河流就愈发不可收拾,穆信拧着眉唤她的名字,却没听得回复的声音。正待要游回去之时,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两手摁在他肩上,用力把他按入水中……
身边的水很沉很沉。他抬起眼皮来,水下,对面是初然奸计得逞地笑脸。
穆信瞧她生龙活虎的模样,心上竟没有一点气愤,开口想要问她可否没事,哪知晓闭气不足,生生喝了几口水。
“穆大人,你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不对在先,我好歹得报个仇是吧?”初然笑嘻嘻地对着他解释道,不想对方似乎没有恼怒,连惊恐慌张的表情也无,倒让她觉得有几分挫败无趣,索性手劲就更大了,死死把他往水下拉。
河流冲打着身子,隐约比之前急了几分。
穆信此刻已没多少力气,怎又禁得住她如此折腾?只半刻时候,就再没动弹,身子缓缓上浮而起。
初然得瑟了一会儿,忽见情况不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后者没有一丝的反应,不动也不叫。这模样把她吓了一跳,再不敢动作,赶紧就抱着他出水。
晚风吹着一身的水凉凉爽爽,穆信的面庞却是惨白。
“穆、穆大人……你别吓我啊。”
初然拿手指试探他的呼吸,鼻下气息微不可见。
“……我,我不是有意的……”她急急忙忙地四顾周围,可惜今夜无月,水面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初然环着他腰身,几乎快哭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你看你……这下玩坏了吧……
话说穆大人,乃也太菜了,肿么可以在妹纸面前这么出丑呢……
*
我表示更得有点晚很抱歉,因为昨天写完了忘了保存,Word3居然没有自动保存……我只有重写了。
囧rz
☆、【知错就改】
温子楚刚走到三水桥就看眼前急急忙忙跑过去几个人,边跑嘴边还说着什么“落水了”、“小姑娘”、“偷儿”、“穆大人”之类的。
他一听,直觉不对劲,一拍扇子就随着人群涌向汴河桥,才行至岸边,正巧看得初然湿淋淋地从水里走出来,手里还拖着穆信,摇摇晃晃的,步伐凌乱,周遭立马便有人上前帮忙。
桥上原本巡街而来的石晏一见得这场景,连公事也顾不得了,撒腿就往这边跑。
几个相助的路人将穆信平放于地上,伸手摁他人中、涌泉两穴,但好一阵子过去也不见起色。
石晏俯身看了看穆信,又是惊讶又是奇怪,转头就质问初然道:“阿初,你搞什么!”
初然心知自己是玩过火了,理亏无话,两手背在背后偏头不敢去看他。旁的有人看她这般,也忙出来打圆场,好心解释道:
“是这位姑娘不慎落水,穆大人才去救她的……”
“什么落水?方才我又不是没瞧得!”石晏怒气冲冲地瞪她,“你分明就会水,还叫他作甚么?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那我怎么知道他水性不好的?”初然一脸的委屈,“再说了,他自己不会水,还跳下来作甚么?这不是活该么……”
“你!——”
“行了行了。”温子楚无可奈何地打断他二人,瞅着地上还不省人事的穆信,头疼地摆摆手,“赶紧把穆侍卫送到最近的医馆里去,若是晚了出了事儿就了不得了!”
“哦……”初然点着头,一看石晏将上去扶着,她忙过去殷切道:“我来吧……”
“去去去,你一边儿去,万一又哪儿伤着我师父了怎么办!”石晏不看好的挥开她。
正就要走时,忽听得不知何人高声叫道:“那不是乐大夫么!乐大夫来了,大家赶快让一让!……”
温子楚闻得此人名字,眼前一亮,抬眼就瞧得那边一身湛蓝色云纹织锦衫的谦谦公子朝这边走来,他唇边瞬间浮上笑意,上前迎他。
“你如何来了?正巧,快给穆侍卫看一看。”
乐时拧着眉擦擦脸边的汗,小跑着到穆信身边,简单向他说明:“适才出门替人诊治,路过河边就听见你们这儿吵吵嚷嚷的。”他扳着穆信的脸翻看了一会儿,叹气道:“怎会弄到这样地步?从前我不是就吩咐过他,他身子里的顽疾不合适下水,如何这般不听我劝告!”
石晏闻得他说“顽疾”二字,心里头就愈发对初然愤恨,白眼憋着嘴瞥瞥她,嘀咕道:“也不看看是谁害的人家……”
初然也是懊悔不已,蹲下身就扯着他衣襟问:“那怎么办,他不会死了吧?我方才探他,都没呼吸了……大夫,你可得救救他……”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乐时哭笑不得地把她手拿开,“丫头,你莫要拽我,我没法把脉了。”
“哦……”初然悻悻收手回来,站在一侧的温子楚悄悄拉着她起身,掩在自己身后,继而又俯下去瞧穆信的好歹。
乐时飞快把完了脉,急急吩咐道:“快,解开他衣襟,让他呼吸顺畅一些。”
“好、好……”石晏抖抖地手忙脚乱把穆信上衣尽数脱掉,温子楚尚面色凝重的担心着穆信伤势,却不想余光看得初然探着个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瞧个不停,他张嘴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道出口。
“把他的头往后仰,拖着他的脖颈。”
“是!”
只见乐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明晃晃的排列着些许个银针金针。他自取了一枚,全神贯注,不知在穆信身上哪几处穴位上扎了,不过多时就看穆信眉头一皱呕出几口河水来,这方缓缓转醒了。
“好了好了,穆大人醒了!”
四下里的百姓皆松了一口气,石晏更是喜极而涕,将衫子往他身上披好,又取了巾帕来帮他擦拭。
“师父,你怎么样啊?好些了没有。”
穆信只觉头昏沉沉的,他摁了摁眉心,轻叹了口气。
“不妨事……还好。”说罢却又想起了什么来,偏头问他:“凤姑娘呢?人怎么样?”
石晏朝旁边努努嘴,“自己看吧。人家好好儿的呢,哪里需要你来操心。”
初然从温子楚背后踱步出来,低着头没去看他,只踢着脚下的石子儿,满心歉疚地低低道:
“对……对不起,我不晓得你不会水的。”
穆信脸色苍白,对着她颔首浅浅笑道:“没事就好。”
“……”
乐时又细细听了他的脉,但看他三脉虽弱,但不显疾象,量来旧疾没有复发,方宽了心,和颜悦色道:“你也太过劳累了些,如今既无大碍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查案横竖也不急于一时。”
“正是。”温子楚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先回王府歇一歇吧,你瞧瞧都惹了那么多人来看了。”
穆信无奈,抬头扫了扫四周,只能点头:“……好。”
*
亥时末,街上行人渐稀,再过一会儿便是宵禁,道旁的铺子也相继关闭了。穆信躺在床上往窗外看,院子里树影斑驳,这会子月亮倒是出来了,光华浅浅,柔软醉人。
如此良辰美景,可惜……难得这般时候,他的屋中却是热闹非凡,是这几年来从未遇见过的事情……
前面的乐时和温子楚对桌而坐,自顾优雅的喝茶,石晏一身的捕快服还没来得及换,靠着窗边而站,一脸不悦地盯着初然,后者没奈何地垂头玩衣摆。气氛里僵硬中透着寂静,沉闷里孕育诡异。
“公子,姜汤来了。”
门外的丫头轻声询问,温子楚这才懒懒抬起头,话还没出口,初然就一个箭步上去,从她手里接来了托盘,笑嘻嘻道:“我来吧,我来。”
一屋子的人尚不明所以,就瞧她有模有样地捧着碗,取了勺来搅了搅,于穆信床边坐了,看似细心地还在唇边吹了吹,认认真真地要喂他。
“穆大人,喝汤!”
穆信:“……”
不晓得是谁极其不给面的笑出声,穆信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我自己来。”
初然看着他端碗过去喝了,这才又唉声叹气,“你看,你汤也喝了,就当是原谅我了。我也不清楚你身体不适,不能游泳……”直觉石晏的白眼扫过来,她提了几分音量,“那是不能怪我的呀,你平日里身强力壮的,轻功又好,谁知道能有这毛病……诶,好啦好啦,往后咱们俩的恩怨一笔勾销,行不行?”
穆信也不多话,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淡淡道:“好。”
“你当真?”她将信将疑,“以后可不许找我的麻烦。”
“嗯。”
温子楚有意无意地轻轻一咳,把那茶杯搁下,似笑非笑地对着他二人:
“我倒是奇怪,好好儿的,你们两个怎会掉水里去了……你不是跟踪钱大人他们么?”
“跟踪钱大人?”那边的乐时疑惑不已地抬起头来。
“哦,这个事,我有空跟你详细说。”他将袖里的折扇抽出来,习惯性地往手里一打,又展开,悠闲自在地等着初然回答。
“别提了。”她懊恼地耷拉下脑袋,“我本来的确是一路跟着钱大人他们的,之后走到汴河河畔的槐树林子里,我就躲到树上偷听,哪晓得穆大人他也在。等钱大人他们走了,我刚想回来,忽然又有人喊着要抓贼,穆大人就一马当先跑过去了,然后我也跟着去,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贼就把我推到水里去了,再然后……再然后就是现在这幅模样了。”
“诶!”温子楚听得头昏脑涨,忍不住骂她道:“你这口齿清晰的丫头,几时讲个事情这么不明不白的了?也罢,你就说你听到些什么吧。”
“那可麻烦了。依我看钱大人他们和曽大人的死或许没有关系。”
温子楚凑近了几分,“哦?怎么说?”
初然喝了一口茶水,便将在林子里听到的官钱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讲给他听,期间她扔树枝给穆信的事情自然是压根儿就没提起过。
“……如此说来,正宗案子恐怕还另有文章。”温子楚若有所思地点头,忽而问道:“会不会就是他们二人嘴里的那个‘他’?”
穆信先是颔首,随即却又摇头,“这件事想来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口中的幕后之人必然是朝中重臣,亦或是在朝堂上势力雄厚握有重权的。可是越是这样的人,做事就越缜密且细致,更会利用自己的权力铲除异己却又在外人眼里看来有理有据。如这般在王府宴会上堂而皇之设计毒害朝廷大员的……只能是那些官小力薄,或是无权无势的宵小之辈,与其有仇却不能报仇,只能采取此法。所以,杀曽大人的是另外一人,谋划贪污案的又是一人。”
石晏听得有些糊涂:“师父,那照你这么说,我们何须还要查钱大人他们的事情?只管把当日去赴宴的江湖人,府中下人盘查一遍不就得了。”
“不行。”不等穆信开口,乐时倒是摇头起来,“第一,这样做未免打草惊蛇,如此渺小的一个人,又不如官宦般处处有人注意着,想要逃跑简直是轻而易举;第二,能做到此事除了你说的那些还有可能涉及面更为广泛,可能是买卖果菜的菜农,或者是偷偷潜入府内的武林高手,要按你那样盘查猴年马月也寻不出个结果来。”
“正是如此。”穆信点头表示赞同,“不过,能从曽大人的案子里查到多年前的洛阳贪污案,也算是有意外收获了。”
初然想了想,偏头问他:“你能去调钱大人和官大人的旧档来看一看么?或许仔细瞧瞧会有收获。”
“我确有此意。”
石晏笑盈盈的插话道:“本就打算明儿我同师父一起去呢。”
听他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师父,却将本门师父早忘却一干二净,初然咬牙切齿,心道自己处处想着这小子,他反而向着外人,刚出口要说他几句,又看穆信几人在场不好得发作,只得忍气吞声。
桌边的温子楚和乐时闲聊了一会儿,蓦地忆起在潘楼里发生的事,好生琢磨了一回,觉得是有必要说出来给他几人参详参详,方对着穆信道:
“我今日遇上件奇怪的事情,有点想法,我说来你们都听听。
“晚间吃饭时候,我同这丫头往潘楼去,正巧对面雅间儿就是钱英和官一韦。小二上来两壶酒,一壶是竹叶青,一壶是梅花酒,小二将竹叶青给了钱大人,梅花酒给了官一韦,却惹来他一顿教训。说是自己不喜喝竹叶青,只喜欢花酒,但小二却说从前钱大人来店里时,曾对他说自己喝不得花酿的酒,喝了身上会有毛病……你们觉得不觉得,这其中或许另有古怪?”
“什么梅花酒……竹叶青?”石晏挠了挠头,听得一头雾水。
穆信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初然,瞧她仍旧玩着自己的衣带,出着神好像在想些什么,他方又垂下眼睑细细沉思。
脑海里刚刚有一点思绪尚未捕捉得到,却就听初然一拍脑门儿,叫道:“啊!我知道了!”
“嚯?你这丫头……知道什么?”温子楚眸子里调笑,分明是不信她,合拢折扇懒洋洋地抿了口茶水,“说说,我倒要听一听。”
初然自没理他,几步走到穆信床边坐下,略略一思量,道:“你们想想,那小二说从前钱大人是不喜欢喝梅花酒的,而联系上次王府的酒宴,宴席上正好有梅花酒,且凶手所下的那一味毒药的解药正放在梅花酒里。你说,这能说明什么?”
石晏莫名其妙:“说明什么?”
“你这丫头……还卖起关子来了。”温子楚敲着折扇催促她,“直接说就是,打什么哑谜?”
“哼。”初然剜了他一眼,“酒席上放着一道辣味的菜,从蜀中来的几位大人看见家乡菜当然是要吃的,可是这菜里却被人投了毒。凶手又要保证能杀掉他想杀的那个人,又要确保其他大人不被毒害,所以他需要解药。我之前也说了,解药一定要放在大家都会吃的一样东西之上,就是酒。可是这一样东西却不能让被害人吃到,所以凶手打听到被害人是不喝梅花酒的,故而他便在梅花酒上做文章。”
“呃……”温子楚缓缓点了一下头,“是挺有道理的……”
桌上的茶冷了几分,门外的丫头便上来将茶水换了,上的是一壶清新的毛尖。乐时斟了一杯,合在手里感觉略有些微烫,他只得放在一边儿等凉,思考之间却觉初然那话不妥。
“姑娘这分析的确不错,只是死的人是曽大人,可不是钱大人啊。”
“所以我才说我知道了啊。”初然走到桌边提起那壶新茶来,倒了一杯,径直走到穆信跟前把茶水递给他,后者虽有些惊讶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听她接着道:“那天我也是在场的,至于钱大人为什么又喜欢喝梅花酒了,我是不知道,但是曽大人曾说是因得前一日吃坏了肚子,所以腹中疼痛,不能饮酒,故而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喝了解药独独曽大人没有喝,因此……那个做了替死鬼的就是曽大人。”
手上的茶水透过杯子有些热度传到手里,穆信凑于嘴边正要喝,初然又转过头来,很随意地提醒他:
“还烫着呢,你捧着暖暖手吧。”
他顿然停住动作,只得点头应下:“……嗯。”
清新的茶香在屋中弥漫,空中明月似有似无地于茶水中荡漾开来,穆信轻轻饮了一口,竟觉齿间残留余香,味道甘醇。他向来不怎么懂茶,也品不出什么茶好什么茶坏,而今倒是难得的吃出些别样的滋味来……却是不解。
“你的意思……凶手其实是想杀的人是钱英?”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初然笑着对着点头。
穆信淡淡地“嗯”了一声,慢慢道:
“所以,对方还会再次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表示……穆大人……Σ(  ̄д ̄;) 你!!
难道动心了?
不行不行,说好走持久战线的,这么快动心是要闹哪样!o( ̄ヘ ̄o#)
*
于是,算是收了几个伏笔了吧。话说,目前有人猜出凶手来了么?
☆、【蛛丝马迹】
“这还了得!”石晏一听,急匆匆就走到门边,“那我赶紧去看着那钱大人,万一又给凶手可乘之机就糟了!”
“小晏,你回来!”穆信连连摇头,唤他。
“师父,这么急的事儿,你怎么就不慌呢——”石晏跺着脚只得往他跟前走。
初然没奈何地叹口气,挑着眉瞅他:“傻子,你明白不明白啊,咱们这案子归根究底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抓出凶手啦!”他也想不想就回答。
“你说对了,倘使你这会子派一大帮人去钱大人那儿守着,你觉得凶手回来么?”初然敲了敲桌子,“如今我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不过只将他杀人手法弄清楚罢了,顶不得什么用处。俗话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赃’这道理你不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