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与不信,宇文钧确实没办法替宛遥回答,只好朝自己的好兄弟遗憾的一笑。
“要我说,还是我哥当时那些话讲得不对,”项圆圆发愁地托腮苦思,“宛遥姐姐肯定记心上了,否则怎么会这样想呢。”
项桓闻言居然少见的缄默下来。
宇文钧疑惑地同淮生相视了一眼,“什么话?”
在旁的项圆圆并没发现,他哥的头竟在此时不自在地往下埋了一埋,眉宇间写着一种名为理亏的情绪。
“还能有什么话……”
她嗓门大,又素来酷爱听书,什么事到了口中都能添油加醋成为一出精彩的话本演义,更别提当日项桓与项南天赌气时她正好在场,几乎绘声绘色的还原了每一个字。
宇文钧还没听完已经开始摇头了。
到最后连淮生都破天荒地给出评价:“负心汉。”
他冷着眼望过来。
知道项桓这种人,不是随便哪个姑娘皆能给好脸色的,宇文钧忙悄悄在袖下拉了拉她,示意淮生别火上浇油。
“从现在来看,多半是她认为你从一开始便没对她上过心,只是觉得自己亏欠她,才提出要成亲的。”宇文钧无奈地耸耸肩,“你当着项老先生的面都那般说了,也难怪宛姑娘会多想。”
得知了前因后果,他才真心有些佩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孩儿,究竟得有何等的勇气,何等的坚定,何等的毅力,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告别双亲,孤注一掷。
“不过哥。”项圆圆突然问道,“在咱们家出事之前,你到底有没有喜欢宛遥姐姐啊?”
项桓却并未回答,他不知在想什么,只沉默着一言不发,然后又毫无征兆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
宛遥收拾好床铺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几乎是刚上回廊的台阶,就看见一个颀长矫健的身影站在对面。
神色定定的,像是等了她很久。
如今正处在无论说话与不说话各自皆尴尬的阶段。
宛遥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只将头往旁偏了一偏,脚步未停,仍向着正院的方向而行。
项桓就这么笔直地立在那里。
从他跟前经过时,宛遥还是低头略欠了下身,甫一迈步,他似有所感,猛地出手用力扣住她手腕——
比以往的力道都要大,滚烫的,带着脉搏跳动的温度。
但很快,又好似回过神一样,小心翼翼地松开。
“……你去哪儿?”
宛遥于是停在他旁边,平静道,“我打算去向大司马辞行。”
言罢,她目光往这一侧蜻蜓点水似的一扫,“青龙城转危为安,你和圆圆、项伯伯一家团聚,互相能有照应,我也是时候回京城了。”
项桓忙脱口而出:“那我送你。”
她轻轻拒绝:“不用,我寄信给舅舅,应该很快就会来人接我。”
是了,很久之前她就提过的。
项桓忽然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往下说,喉头来回的滚动,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而宛遥居然也就如此安静的等着他。
萧索的北风带起脚边的一片枯叶清晰地在石板地上刮过。
少年用微微带哑的嗓音低低问道:“怎么就……不想嫁了呢?”
他们俩各自面朝着相反的方向,哪怕转头也不一定能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很奇怪,那一刻宛遥心中竟什么也没想,她默了半瞬,唇角向着他瞧不见的正前方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大司马能保住你不容易,今后便跟着他好好建功立业吧,圆圆和伯父对你的期望都很高……愿你可以早日功成名就,心想事成当上大将军。”
她行了一礼,举止间带着淡淡的疏离,依旧沿回廊缓然前行。
这一次,项桓没再拦她。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远,才回过头。
他对于童年模糊的记忆,被宛遥那一句话不经意地打开。
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她还非常爱哭的时候,一边流眼泪一边坐在项家后门那块逼仄的空地上给自己涂药,哭得稀里哗啦地控诉他:“当大将军有什么好的,你当了大将军,就没有人陪我玩了!”
然后现在,她对自己说:“愿你可以早日功成名就,心想事成当上大将军。”
——“我曾经是喜欢过他,也想过要嫁到项家。”
项桓蓦地生出一丝时过境迁,稍纵即逝的苍凉来。
原来陪着自己长大的女孩儿也曾一心一意打算要和他白头到老的,只可惜他错过了。
项桓没有再追上去,也并未回到前厅,只独自一人在花园的台阶下枯坐了一日。
当天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整宿都没睡着。
直到朝阳升起时,项桓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掀开被子翻身而起,火速冲向隔壁,踹开了宇文钧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宇文钧:????
[季长川:我们的家人是欠你的啊!!]
成天跟个大爷一样还觉得自己特别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男主……
←_←遥妹怎么可能是因为生怼怼那一两句气话的闷气呢~~
[发现评论区还是有人和我的思路是一致的!开森]


第78章
彼时宇文钧睡得正香甜, 冷不防被人破门而入,第一反应就是遭遇敌军突袭, 他眼疾手快去提床头的剑, 还没碰到便让人一脚踹开了。
“宇文!”
项桓冲口而出,“帮我个忙!”
他睡得稀里糊涂, 靠在窗边一头雾水地跟对面的少年大眼瞪小眼,只听他一副精神振奋的语气说道:
“我要留下宛遥!”
项桓想了一整夜没有合眼, 起初他把宛遥的话——包括对项南天说的那些细细地琢磨了一遍, 觉得既然她还喜欢,那自己也并非就没有机会, 只要好好把误会讲清楚, 未必不能将人留住。
然而到了后半夜, 他便满心绝望的自我否定了。
项桓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突破口, 宛遥现在已经怀着“他对她求娶是一种责任”的想法先入为主,无论怎么说,说什么, 只怕都认为自己是在试图打消她的疑虑。
就像是一个死局,路的尽头挂着一张“请原路返回”的牌子。
项桓想,也许他爹说得对,宛遥已经做得够多了, 要不要嫁是她的自由, 他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人家出手相助是情分,难道还非得把一辈子交给自己不可吗?凭什么呢?
看来看去,这的确是个对双方都好的结局。
他做出决定后, 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打算认真地睡上一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等很久之后他才隐约明白,那约莫是种叫做“不甘心”的情绪。
等到府衙院墙外的梆子声沉沉的敲过了五下,项桓在朦胧的黑夜猛然睁开了眼。
与生俱来的反骨在这一刻骤然回归并主导了他整个身躯。
我为什么要放弃?
他在心里反问。
他明明是个喜欢什么,就一定要抢过来的人,纵然披荆斩棘,纵然头破血流,也从来无怨无悔……
既然宛遥已经承认了,承认她喜欢自己,那么即便赌上命去争,也要试一试。
他要试一试!
项桓此时正如在一片漆黑里前行,哪怕半点星光,都能点燃他燎原似的斗志。
宇文钧望着好友这打鸡血一般的神情,先替自己叫了个苦,只好披衣下床,暂且将灯点上。
有道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紧接着昨晚才回来的余飞也让他拎到了屋内,然后是项圆圆和淮生。
等晨曦初绽之际,房中已然凑成了一桌麻将。
项桓深吸了口气,极郑重其事道:“你们有没有什么行得通的办法?”
宇文钧给众人满上茶水,闻言问他:“你就只是想把她留下?那之后呢?想过要怎么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了吗?”
他摇头说没有,倒也诚实,“一步一步来吧,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圣旨大赦前出不了会州。她如果回了京城,恐怕就真的不会再来了。”
余飞昨日不在场,听项圆圆讲诉了个来龙去脉,闻之惊奇道:“什么?你们俩都同住一个屋檐下快一年了,居然都没发生点什么吗?!”
项圆圆虽没如他一样说出声,却默默的跟着在内心腹诽:你们俩都孤男寡女这么久了,居然没生孩子!
同为单身汉,余大头这个媳妇没着落的人沉痛不已:“你说说你,若当时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用得着多操这份心么?”
项桓翻了个白眼,不悦道:“那种情况之下,还想着这些事的是禽兽吧?”
“你啥都不做才是禽兽呢!”
“好了好了,如今翻旧账还有何意义。”宇文钧不着痕迹的和了一把稀泥,“当务之急是想一想,怎么让宛遥姑娘晚些时候返京。”
几位参谋倒是十分热衷于出主意。
余飞一拍大腿,“简单,把人捆起来!”
淮生提议道:“半路劫车。”
项圆圆:“再英雄救美!”
项桓:“……”
他忽然觉得这帮人和自己相比也不见得有多靠谱。
项圆圆在将军府住了大半年,季长川不会带孩子,基本上是任由她疯,古今海外能搜罗到的话本志怪看了不下千本,脑子转得飞快。
此时,她心里突然冒出个缺德的想法,“哥,当初宛遥姐姐跟着你到青龙城,是由于你身受重伤无人照顾,对不对?”
项桓迟疑地看着她,拿不准这丫头在打什么歪主意,半晌才缓缓颔首。
“那很简单嘛。”对方灵机一动,“咱们可以用苦肉计啊!你再受一次重伤,她岂不是就没法走了?”
“这提议不错!”余飞几乎是同她一拍即合,认为此计十分可行。
项桓愣了一阵,兀自沉吟,“你的意思是……让我装病?”
宇文钧听完便觉不妥:“宛遥姑娘是大夫,有病没病她一眼能看出来的。”
“宇文,这你就不懂了。既然是苦肉计,演戏肯定得做全套的啊。”余飞言罢,“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刀,刀光明晃晃的闪着项桓的眼,“三刀六个洞!想娶老婆,不流点血怎么成?”
后者被他那刀刃逼得往后扬了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把他望着。
余飞一抖武器,宽慰道:“别这么看着我呀,反正你打一场仗下来也没少呲血,咱们皮糙肉厚惯了,随便放点不要紧。”
淮生在边上适时插话:“那柄太小了。”她顺手抄起一把金背大砍刀递过去,“用这个。”
项桓:“……”
这群人是在公报私仇吧。
*
宛遥刚去邮驿寄了封信,还在路上,便被余飞和项圆圆两个聒噪的号角一边一个架起胳膊往回赶。
她懵得不知所措,来回张望,“你们……”
“宛姐姐出事了,要命啊,我哥快死了!”
她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愣住,“什么?”
余飞立刻麻溜地解释:“是这样的,今早项桓让大将军派去城外巡视,偏不巧就遇到了袁狗的几支探路军,对方来势汹汹,他寡不敌众,宇文把人抬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
“有这么严重?”宛遥确实吃了一惊,随后又担忧道,“不是说袁傅已撤军折返南燕了吗,他又打回来了?”
余飞没料到她会问这么有难度的问题,只好敷衍:“……谁知道呢,战场上的事很难说的。”
继而颇刻意的强调,“不过项桓是真伤得厉害,你赶紧去瞧瞧他吧。”
宛遥进门时,房内一缕熟悉的血腥味便袭面而来。
宇文钧正坐在床边替他清洗伤口,见状忙起身给她让位。
项桓脸色极其惨白,周身的衣衫几乎被血染透,看样子的确是受了刀伤。宛遥颦眉迅速给他把了脉,再解下外袍去检查胸膛和腰部的伤势。
少年的伤处血肉模糊,显然经过了一场恶战。
宛遥忙紧急做了些处理,片刻后,她展开眉头轻轻地松口气,朝众人道:“刀口虽深,好在都没伤至要害,不要紧的。”
余飞在旁喜滋滋:那当然,他技术素来纯熟。
于是冲着床上已面无血色的项桓打了个胸有成竹的手势,后者趁宛遥不注意,有气无力地回以一笑。
然而,很快就听见女孩子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走之后,记得每天给他换伤药,一日两次,不可碰水,若出现发烧要及时找军医来。”
项桓在那一瞬微微愕然地侧头望着她,唇边最后一点笑渐渐凝滞,好似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
此时此刻连余飞和宇文钧都有些意外。
项圆圆张了半天嘴,最后磕巴道:“宛、宛姐姐,你不用看着我哥吗……”
宛遥剪了一节布条,抖开药膏细细地涂上去,朝她扬起一抹安心的笑,“他的伤势还好,不必那么担心。眼下你们也都在,城里医馆很多,找个靠谱的大夫一样能治的。”
余飞登时哑口无言。
他才知道这个姑娘真下定决心起来是一种无招胜有招的狠厉,简直令人无从抵挡,没法招架。
项桓只觉心口好似被极尖锐的利器划开,跟着伤口一并往外渗血。
他突然强撑着支起身,不顾周身的三刀六个洞,青着嘴唇苍白地问:“即便是这样,你也不管了?”
宛遥抬眸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有片刻的怔愣。
少年勉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嗓子低哑:“如果我不是只剩一口气,你就不会管我了,对不对?”
她让这句话的分量重重敲击了一下,看着眼前满布伤痕的人,宛遥像是明白了什么,竟莫名生出一点酸涩来,只伸手扶住他肩膀。
“你还在流血,先别说话了,躺下吧。”
项桓定定地注视着她,脸色近乎发青地枕回原处。
身后的一干人等见状,皆对视一眼,十分识相地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屋内便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可一时半会儿,没人先出声打破僵局。
宛遥坐在床边,用金创药暂且止住再度崩开的伤口,听他用略有些发哑的嗓音低声说:“不能等我好一点再走吗?”
带着凉意的布条一圈一圈缠在他身上,宛遥五味杂陈地抿抿唇,“我想家了……想见我娘。”
项桓努力撑起头,“我可以陪你。”
“陛下尚未赦免你的罪,你跟来太冒险了。”她伸手将他的头摁下去,推拒道,“况且……现在又受了伤。”
这伤简直受亏了。
宛遥利落地包扎好,“还是在城里好好养病吧。”
言罢把被衾一拉,仔细地替他盖严实。
膏药的清凉和刀口的火辣一阵冷一阵热的在四肢百骸里轮转。
她是真的不管他了。
项桓默然地看宛遥在床边整理药箱,就算他满身是伤,也没办法留住她。
因为她所在意的人里面……大概已经,没有自己了。
*
书信一旦寄出,曲州来人也就这两天的事。
宛遥说要走便真的要走,去意已决,每日里只偶尔抽空来瞧项桓,看伤势有无恶化。
此次的苦肉计可谓失败得格外彻底。
余飞尤其懊恼,觉得对大夫使这种手段简直是最大的错误,亦或者当初该下点狠手,真把项桓折腾出个好歹来恐怕还奏效一点。
虽说计划是失败了,可刀伤确实是实打实的,纵然没伤筋动骨,但为了“做戏”逼真,好让他能够博得美人同情,余飞捅得都是深可见骨的口子,半点没含糊。
项桓一时半刻连动也动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发愁地继续想对策。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项圆圆眼见把亲哥坑成这样,也实在于心不安,想尽办法地给他拖延时间。借过年看花灯的由头,缠着宛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终于争取到了一个“年后再启程”的机会。
小年这天,她同淮生拉宛遥出门去逛夜市,项桓则百无聊赖地守着一碗苦药出神,汤水都快凉透了,他正端碗要喝,门外项圆圆叽叽喳喳地蹦进来。
“哥,哥!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位男主第一次撩妹失败。
【故事告诉我们……苦肉计对奶妈而言是免疫的!】
看到各位的评论……
我觉得本文已经可以完结了……
:)谢谢大家,下面请收看我的新书——《别人家的少年郎》
好像开文之初,我就说过这篇文的血浆储备非常充足,全——都是给男主准备哒!
没错,阿怼上辈子大概是个蚂蟥精。
所以这辈子才会不停的喷血……
啊啊啊,为什么一不小心又虐了起来。
估摸着还要虐个4、5章,大家不喜欢的可以跳过~
[怎么感觉好像一直在跳章……默念一百遍我写的是篇甜文]


第79章
项圆圆的咋呼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纵然家中经历一场动荡也不妨碍她的嗓门。
项桓被她这沿途一路嚷嚷过来的声音瞬间激出两条青筋,忽然觉得, 自己的暴脾气也并非与生俱来, 恐怕有大半都是后天让人给逼的。
“哥!你快别躺着了!”她连蹦带跳窜进来,十二岁的大女孩了也不讲究, 颇豪放地一把掀开他被子。
一股寒风凌冽,好在项桓里衣穿得结实, 不至于被看个精光。但尽管如此他也不禁打了个寒噤。
“干嘛?!”他龇牙咧嘴。
项圆圆半拉半拖的将人拽起, 抄过床头的衣服稀里糊涂地乱套一通,“快别问了, 你先跟我来。”
“去哪儿啊?……你慢点!”
战祸后的青龙城还是一片百废待兴的样子, 街道已经收拾得井然有序了, 倒塌的房屋正在重建。
边城的夜晚没有宵禁, 明月当空照,市集人如山海。
立春之后,年味变得浓厚起来, 即便残垣断壁尚未修复,也并不耽误百姓们过节,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上了红灯笼,连车马也装饰彩花, 站在高处临下而望, 是满目喜气洋洋的景色。
项桓身上的伤还没好,走了小半柱香,居然隐隐有点吃力。
项圆圆颇为神秘地将他拉到一间酒肆二楼的露台上, 只见余飞早已等在那儿了,背靠着栏杆动作谨慎的往下窥视。
项圆圆引着他上前,做贼似的一并躲在木栏后面。
项桓不耐烦:“你们到底干什么?”
“嘘——”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其去看街对面的馄饨摊子。
如今大的酒楼未能开张,反而是街上这些小店面生机旺盛。通明的灯火里,项桓极轻易的就找到了那道月白色的倩影。
他于是稍稍提了点精神。
宛遥和淮生同坐一桌,各要了碗云吞,而旁边正站着两个少年模样的人,看上去好像是旧识,不时说起话来还会难为情地挠挠头。
项桓对这俩人有印象,是当初宛遥支摊卖药时雇的伙计。
“怎么样?”项圆圆在旁邀功似的开口道,“我同宛遥姐姐刚逛街呢,这两个家伙就找上来了,零嘴我才吃一半,惦记着来告诉你,连香菇面筋都放弃了……够仗义吧!”
有了上次被她坑得血本无归的经历,项桓多少学精了,回头倚栏而坐,说道:“那就是俩普通的路人甲,宛遥眼光不会这么差的。”
“说不准有万一呢?你难道不怕她被别人抢走吗?”
“我就是怕,所以才千方百计要把她留在青龙城。”项桓无奈地望向她,“宛遥又不是你,成日里受一堆话本子荼毒,这种小地方的人她怎么可能瞧得上,反倒是京城人才济济,宛文渊夫妻俩又看我不顺眼,只怕回去就得给她安排人说亲了。”
“……”
意识到自己辛苦献的宝这般不受重视,项圆圆默了一阵,终于不甘心,“你怎么能这么心大啊,还想不想把她追回来了?”
“看我这次好不容易约她出去逛夜市,你都不跟着来,逛夜市诶!说不准遇到一两个见色起意的傻蛋,你不就正好能大显身手,一展风采了吗!”
你都把淮生叫上了,还能让他怎么大显身手……
项桓将胳膊搭在膝头,颇为无力道:“早些时候让我装病骗她留下,倘若我说跟你们一块儿去,那不是明摆着咱们做戏吗?”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他的伤是真的……而且是真疼啊。
“别那么不知变通好不好,你带伤陪她逛街,人家才会更感动呀。”
“什么歪理……哥跟你有仇是吧?非得把我玩死你才安心?”
……
“喂喂,他们结账走了。”旁边的余飞尚在认真刺探敌情。
兄妹俩齐齐回头,趴在栏杆上,动作整齐的望过去。
那两个伙计果然跟着一路随行,模样有说有笑,看样子是打算领着她们逛一圈了。
项桓将两手穿过木栏的缝隙,在外交叠围成个圈。他发现宛遥的容貌其实是很惹眼的,至少周遭人群熙攘,自己却能一眼找到。
举世星火阑珊,而她在其中眉目温暖,含笑的唇边浅淡地挂着两个梨涡。
记得小的时候,他也曾在这样的夜色里混迹于京城坊间的十字街,两个人摘花偷果子恶作剧,一旦被长辈发现便满巷子乱窜。
项桓隐约有些羡慕与低落,轻轻地把头抵在微凉的护栏间,傻子似的看得出神。
项圆圆悄悄瞥了他一眼,开始煽动,“哥,你不想跟上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想啊。”他倒也老实,然后又有气无力地皱眉摇头,“可这地方人声吵杂,离得远听不见,离得近了,让她发现又要不高兴。”
项桓说着把手边的一支枯草扔到了楼下去。
三个人一径沉默。
正是在此时,隔间一队舞狮子的杂耍艺人陆续走上楼来,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他摘下金光闪闪的狮子头,晃着脑袋松活筋骨。
“快累死了,谁知道今天外面的人比往年都还多——小二,上好酒。”
一干人的舞狮行头都搁在旁边,余飞却单单盯着那黄灿灿的狮子脑袋,忽然有了个想法。
*
“前面不远有卖油炸豌豆粉的,这家店原本还做烤鸭,可惜姑娘你来得不是时候,再早几天没打仗,我们哥俩还能请你吃一顿。”
两人是亲兄弟,土生土长的会州人,对城里的大街小巷,特产零嘴如数家珍,乍然听说宛遥过完年就要离开,委实觉得有点遗憾。
“油炸豌豆粉?”淮生问道,“好吃吗?”
“好吃呀。豌豆粉是凉食,夏天吃解暑,不过这油炸过的就不一样了,又香又脆,最适合你们这样的小姑娘。”
宛遥见她喜欢,不由提醒:“咱们方才已经吃了很多了,晚上要忌口,还是买回去等饿了当宵夜吧。”
“嗯。”后者一向听话,顺从地点点头。
闲谈间行至城内最热闹的所在,迎面敲锣打鼓,唢呐喧天,紧跟着蹦来几头十分活泼的金脸狮子。
伙计弟弟尽职尽责地介绍说:“我们这儿的舞狮也不少,都是练家子的师父,脚下的功夫尤其扎实。”
宛遥素来是个肯给面子的人,哪怕在她看来不算新鲜,也佯作认真地转目去欣赏。
杂耍的狮子摇头晃脑地冲着她们这边眨眼睛,上蹿下跳的很是精神。
淮生捏着串糖葫芦舔上两口,忽的咦了声,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刚刚来过的……”
宛遥的目光随之转过去,那脚下功夫扎实的师父突然打了个趔趄。
余飞顶着狮子尾巴和项桓撞了个正着,他在里头低声骂道:“喂你到底会不会玩啊!?”
后者怒:“我他妈怎么可能会玩这个!”
项桓一头热的被他怂恿上街,等套好了这身装扮才隐约有种上当了错觉。
“你这招到底行不行得通?这么一趟走完能听几个字啊?”
“那也不错了。反正过年热闹,你要是没听够,咱们还可以掉个头再走一躺嘛。”余飞催着他赶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