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尚书府上的二小姐,相貌标致,知书达理,只可惜天生残疾。
十七岁这年,明霜身边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贴身侍卫。
为她遮风挡雨,上天入地。
江城:“老爷吩咐过,不能出门。”
明霜:“哎,他们总嫌我麻烦,不带我去,我也知道你嫌我……”
江城:“……我去准备马车。”
她就知道这个人的心肠是最软的。
【轮椅的二小姐X忠犬侍卫】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种田文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霜,江城 ┃ 配角:杏遥,明锦,明绣,乔清池 ┃ 其它:并没有什么宅斗,并没有什么病娇,真的非常的种田……
风冷花初醒
【暮春寒】
刚过惊蛰,这些天连连下了好几场雨,空气里都是湿意。
茶炉子里的水滚了三次,满室清香,大丫头将烹好的茶水倒入青花瓷杯中,等着茶汤已不烫口了,才小心翼翼地捧给明霜喝。
“这茶真没味道。”她喝了口,笑了笑便推回去。
“您将就些吧。”杏遥接过杯子来,语气略带埋怨,“大夫都说了要忌嘴,等咱们病好了再喝也不迟。人家背着姚嬷嬷偷偷给您煮的一杯,您还嫌。”
明霜靠在软枕上仍望着她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遥遥真好。”
后者掩着心头的高兴,哼了一声收拾屋子去了。
明霜祖籍在杭州,住了十几年,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眼下突然被接到京城,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连茶叶吃着也不香。
她垂头轻轻揉着两条伤腿,要不是乳娘和祖母相继去世,这会儿自己还在江南好好的呆着,哪怕是日子清平枯燥些也无妨。到底是住惯了的地方,山山水水都比京城要好。
“二小姐这是腿酸了么?”小丫头喂了鸟雀探头进来望了一眼,忙殷勤地走上前,“我来给您揉揉。”
“不用你。”明霜将她推开,眸中虽是含笑却没什么表情,“叫杏遥来。”
小丫头显得很为难:“杏遥姐姐她还有事在忙……”
“那我等着。”
“二小姐……”
正说话,杏遥放好茶碗,刚打起帘子,一见到她就没好气道:“谁让你进来的?事儿做完了么?院子里几盆花还放着呢,就往小姐跟前凑!这屋子也是你呆的地方?”
小丫头不敢还嘴,应了几声“是”,慌慌张张施礼出去了。
杏遥噘着嘴朝她背影啐了一口,回头坐在床边给明霜揉摩腿脚。
“这几天雨水就没停过,您夜里睡得着么?腿上若是疼得厉害,咱们还是叫老爷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还好,都是老毛病了,看了大夫顶多熬几副药来吃。”明霜慢悠悠捶了两下腿,“又不是什么好吃的玩意儿,吃完了等明年等雨天等冬天还是得疼,横竖都要遭罪,不如不吃。”
杏遥沉默下来,半晌才叹气:“您就是懒。”
明霜的腿幼年时就伤了。
那时候她娘亲还活着,自己也就六七岁的年纪,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到城外庙里头去进香。
当年父亲才刚升做都督,镇守建德,仕途一帆风顺,前来巴结的人不少。他审时度势,知道当朝的右丞相喜文章奉承,故而献了不少赞词,一面是升官发了财,一面却也因此被朝里另一派记恨在心。
都说树大招风名大招祸,于是一家人在返城的官道上时,马车便遭到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劫持。
父亲怕死,带着夫人和嫡姐驾车跑了。
她和娘亲乘的另一架车子,车外乱成一团,马儿受惊失控,混战中她不甚从车内摔落出来,车轮恰好碾过双腿,从此落下残疾,终身不治。而她的娘也随着马车滚落悬崖,香消玉殒。
也许是心怀愧疚,父亲待她一直很好,即便是个庶出,吃穿用度也已赶上嫡女的则例,还扬言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给她做夫婿。
明霜也很知足,五年前父亲高升进京,她安安心心的留在杭州养病治腿,日子过得平静舒适,曾经想着若能一辈子这样安稳就好了。
直到数月前她被接进京来。
杏遥一边给她按压腿上的肌肉,一边悄悄回头去瞧室外,隔着屏风,那小丫头心不在焉地拿剪子修花枝。她遂压低了声音:
“这几个人,都是叶夫人安排着过来的,依我看没安什么好心,咱们可留不得。”
“我知道,刘管家那边已经让姚嬷嬷去说了。”明霜抱着软枕,头靠在床边,若有所思。
此前的生活过于太平,杭州家里人少,哪里起过什么浪有什么风,以至于她连戒心都忘了留一个。才刚进府不久,就被人推到水里去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明霜自己也说不清楚。
杏遥和个小丫头推着她在园子里晒太阳,因为风大,一个回去取斗篷,一个给她拿糕点,她就在花池子边儿喂鱼。喂着喂着,忽然一个黑布蒙头就罩下来,还没等回神,扑通一下便给人扔进了水。
她六岁腿残,别说游泳,便是会也使不上劲。
好在池水不深,但等人捞上来又惊又吓又冷,足足病了大半个月。
她确实是被吓到了。
花了许多天明霜才想明白,人就算是安分守己地呆着,日子也不可能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顺遂。因为总有人会变着法儿的让你不安生,毕竟她可不是你。
不过到底是府里的小姐出了事,明见书这一家之主虽不管庶务,却也将服侍她的下人们狠狠惩戒了一番。府中上下闹了好一阵,总算把推她下水的真凶揪了出来,据说是个后院打杂的伙夫,明见书也没手软,噼里啪啦一顿好打,扔到沟里不知死活。
明霜也不是傻子,她才来几日?平白无故为何会招惹到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伙夫?这若不是替罪羊,打死她也不信自己长得有那么拉仇恨。
背后里指使的是哪个,她不明说,也不去问,心里有个数就对了。
府上除了夫人还有个姨娘,一个嫡姐一个庶妹,她宛若空降一般,才来就给了个最大的院子,好吃好喝的供着,任谁看了会舒服?
这个下马威她受着,也只能受着,谁叫自己寄人篱下呢。
正午吃了饭,姚嬷嬷就回来了。
管事那边已经回了话,说是等明日就带几个丫头婆子来给她挑。
“小姐,这房里的人,要留哪几个?”
明霜喝完药,把碗递给杏遥,淡笑道:“不用,这屋子里的我全都不要。”
杏遥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姚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两个人都是随她自杭州而来,除了这两个,其余的还不知是什么底细。这亏吃一次就够了,再吃一次岂不是傻?
于是说撵就撵,还没到晚饭时间她屋内除了几个粗使的婆子就没别的人了。
反正靠不住,要不要都一样。
因此,等明见书在外忙完公务过来瞧她的时候,就见这院子里冷清之至,门可罗雀,简直像是刚被查抄过一般……
“你这儿的人够用么?”他皱眉感到怀疑。
“不要紧,之前在家里也就只杏遥和姚嬷嬷照顾我。”明霜让人斟茶,含笑道,“而且刘管家说了,明日就送人过来。”
“唔。”明见书略一颔首,拿茶盖刮了刮上面的浮沫儿,没喝却问了她一句,“身子好些了不曾?”
“好些了。”
“若是要请大夫,你只管找老刘便是。”
明霜并不同他客气,笑着点头:“好啊。”
很少有交流的父女俩寒暄了两句,明见书方把茶杯放下:“今儿来还有一件事。”
“你严世伯听说你遭人算计,担心会是从前那般惹了政敌,故此特地借了个人来给你使,也好护佑你安危。”
明霜稍稍愣了一下,明显没料到,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笑问:“是么?是个什么人?”
明见书向左右示意,底下的小厮便小跑出去,不多时只听见有人打帘子的声响,一个身影踏进视线。
今日的阳光有些淡薄,细碎而温和。她抬起头来,那人一双星目便映入眼帘,看上去年长她四五岁,一身青布长袍,黑发高高竖起,面容清冷,不苟言笑。
“这是你严世伯的一名侍卫,身手极好,为人也稳重,你身子不方便,我想着能有个人贴身保护也不错。”
明霜看了他一会儿,对方视线却仍旧垂着,她半晌微微一笑,朝明见书道:“多谢爹爹。”
严世伯是枢密院副使,和明家世代交好,但明霜只不过与他有一面之缘,要说突然送这么一个人过来,想必还是明见书的意思。
他知道家里有些人和她不对付,但又不好挑明,安排个侍卫在身边,也算是警告。
白得个人来用,何乐而不为,明霜岂有不收下的道理。
“自己缺什么要什么,尽管找太太找老刘去要,都是自家人别那么拘束。”
明霜依言点头:“好。”
送走了明见书,杏遥推着她到门边坐了一会儿,偌大的院子草木繁盛,天晴日朗,饶的是阳光温和,她心里也感到阵阵寒意。
人家可未必把她当自家人。
明霜望着前面,忽然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怔了好一阵,对方才应答:
“江城。”
她转过头,细细打量他,后者却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
明霜含笑道:“别躲,抬眼我瞧瞧。”
江城无奈,只好与她对视。
四目相视,她笑容未减,似是想也没想就说道:“生得真好看,遥遥你说呢?”
杏遥掩着嘴和姚嬷嬷在旁艰难的忍住笑,“好看,小姐说好看就好看。”
江城颇觉尴尬地皱了一下眉,未言一语。
明霜捧着茶杯轻轻摩挲,没再看他,却不住问道:“老爷说让你做我的贴身侍卫,是随叫随到么?”
“是。”
“这么说你平日都守在我跟前?”
“是。”
“那你会偷看我更衣么?”
“……”
“还有我沐浴呢?”
“……”
答不上来,她自顾自怅然地问下去:“这可怎么办?若是歹人在我沐浴更衣的时候闯进来,你也跟着进来么?”
“……”
知道明霜有心为难他,杏遥忙上前打圆场:“小姐,你这样会吓到人家的。”
“我就有这么可怕?”她笑着摇摇头,“你下去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江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拱手施了一礼,垂眸退下。
【茶酒冷】
因为一早打发了不少人走,一到晚上,院子就静悄悄的,像是没人住一样。
明霜落水受了寒,虽养了大半个月,好是好得七七八八,这药却还没停。杏遥端着才煎好的汤药,小心翼翼走进来。
“小姐,时候不早了,吃了药早些休息吧。”
明霜把书放下,眼底里带着笑,默默瞧着那碗里苦涩的汤汁,问道:“不喝行不行?”
“这怎么行!”杏遥自然不肯依,“万一病情反复,到时候可又有罪受了!”
“药太苦了。”她说出实情,“我不想喝。”
姚嬷嬷和杏遥对视一眼,急忙从抽屉里捧出一盒果脯,打开来给她看。
“小姐,有蜜饯有糖果,喜欢哪个,咱们喝完就吃。”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明霜仍旧只是笑,和她俩僵着,也不去动汤碗。杏遥和姚嬷嬷都拿她没辙,她们家的小姐性子古怪惯了,处了十几年偶尔还捉摸不透。
杏遥终于忍不住哀怨道:“小姐……”
“对了,那个侍卫哪里去了?”她岔开话题,探头往门外张望。杏遥没办法,悻悻地走到前厅里瞅了一瞅。
“没看到,都这么晚了,人家早回去歇着了。”
明霜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思索了一阵,忽然朝窗外提声唤道:“江侍卫。”
片刻后,听得屋顶上有些许轻响,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窗边便看见一抹黑影,那人隔着纱窗低低应声:“小姐。”
明霜愣了一愣,随后笑吟吟地把窗户推开,淡淡的灯光洒在他脸上,说不出的和谐。
江城看了看她,很快垂下眼睑,“小姐有何事?”
“你站在那儿别动。”
她笑得很随意,信手端起桌边的药碗,就那么盯着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
旁边的杏遥和姚嬷嬷都有些怔忡,江城皱了一下眉,似有不解。
“蜜饯。”
她说完,杏遥赶紧从盒子里取了一块来。明霜把空的药碗隔开,边吃边朝他笑道:“难怪古人说秀色可餐,长得好看就是好,光是看着你喝药也不那么苦了。”
一席话讲出口,杏遥两人在掩嘴偷笑,江城只觉得尴尬,微微侧过身。不承想明霜又叫住他。
“你从哪里过来的?”
他如实回答:“房顶。”
“会在房顶上守我一夜么?”
“……子时回去。”
闻言,她笑问:“那我若是后半夜出了事怎么办?”
“……”答不上来,他还在迟疑,杏遥无奈地推了推明霜。
“咱们这儿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眼下也没什么风吹草动,难不成还得准备两个人轮流守着呀?”
“说得也是。”她吃完了蜜饯,心满意足地放过他,“回去吧,没你的事了。”
江城这才拱手施礼,等见到丫头把窗子阖上,方一个旋身跃上屋檐,寻了个地方持剑而坐。
春夜里的风吹到身上还是冷飕飕的,他来之前只听说这家二小姐被人推到池子里险些丧命,却不知这院子里竟如此冷清。
江城闭目养神,远远地坐在上面,隐约还能听到屋里的说话声,语气轻轻柔柔的。
“姚嬷嬷,我好想回家呀……”
“小姐!”仆妇讶然喝止她,“这话可说不得,叫人听去了传到老爷夫人耳朵里就不好了。”
“我知道。”她说话间,不悲不喜的,似乎还带着笑一般,“往后的路那么长,现在不多说几句,只怕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小姐哪里的话,往后……往后还有姑爷呢?姑爷一定会护着小姐的。”
耳边乍然飞过一只寒鸦,扑啦啦扇动着翅膀。
就在他出神之际,那人平静道:“我一个天残之人,还是个庶女,你当真以为会有人肯娶我么……”
房中灯火熄灭,江城睁开眼,指腹从佩剑的纹饰上慢慢抚过。
*
喝了药人就变懒了,明霜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今天房里要来新的丫头和婆子,她昨晚便嘱咐姚嬷嬷要早些去打听那些来的人是个什么底细,万一又叫别人安插个心思不纯的那就不好了。
早上醒过来,太阳的力道倒是不小,照得她满目不舒服。明霜抬手遮了遮,睁眼一看,房内竟一个人也没有。
养性的药方虽然补身子,但是容易上火,当下口干舌燥,她张口唤了几声“杏遥”,半晌未听见人应声。
明霜叹了口气,忍住心头的不耐又出声去叫姚嬷嬷,刚开口才想起来她一大早应当是出去了。这一瞬忽然发现把所有人都赶走了也不大方便啊……
江城正立在门外看院中的柳树,忽听见里面乒乒乓乓动静不小,他急忙转身冲进房内。
“二小姐?”
外面扫了一圈无人,他未及多想往里屋走,打起帘子来,一进门就看到她伏在地上,手肘瑟瑟地发着抖,青丝如瀑,黑得发亮,愈发衬得肌肤白皙,白得十分不自然。
因为明霜只着深衣,他明显犹豫了一下,为难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把心一沉,上去抱了她坐回床边。
触感很温软,但瘦骨如柴,从没见过轻成这样的人……
一见是他,明霜微微一怔,随后就笑起来:“原来你在啊,我还真当屋子里的都叛变了呢。”
“属下一直在门外。”
她揉着适才撞疼的手肘,颔首示意:“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喝茶。”
江城当即给她倒了一杯,恭恭敬敬递上去。
明霜接过茶水来,抿了一口,含笑着看他。
“这是冷的。”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冷茶变热?
江城觉得有几分无奈。
“属下烹茶的手艺有限。”
“没关系。”她笑容依旧,“我教你。”
把炉子点燃的时候,江城拿不准地朝床边瞥了一眼,明霜靠在床头,拾了件衫子来披。
“茶已经一沸了,你且舀一瓢,在里头捣成旋儿,再用茶沿着漩涡的中心往里倒。”
他实在是感到糊涂,这家的小姐似乎总是那样,无论作甚么出什么事,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半点喜怒也读不出来。比方说现在,是恼下人没伺候好,还是当他伺候得太好了?
在等茶水二沸,明霜于是闲着拿话问他:“你今年多大?”
“……二十有四。”
“京城人?”
“嗯。”
“成亲了么?”
“尚未。”
“你此前都在我严世伯那儿当差?”
“嗯。”
她好奇:“你就没想过去大内做侍卫?”毕竟待在明家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身边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江城舀茶汤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才道:“那种地方,我没办法去。”
明霜听到这话,转头去打量他神色,像是发现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眨了眨眼睛就开始笑。正要问下去,杏遥提着一个锦盒回来,看到此情此景颇为惊讶。
“啊,江、江侍卫,你怎么在这儿啊?”
“茶水凉透了,我让他给煮茶。”明霜波澜不惊地望向她,慢悠悠问道,“你到哪儿野去了?我说不要其他人,你也把自己当成其他人了么?”
明明是平平静静的语气,听到耳朵里却不禁让人心里一寒。江城轻轻抿唇。
杏遥浑身一个激灵,忙堆笑道:“小姐您哪里的话,早上临走前,我不是说了夫人那边让我去一趟么?您怎么给忘了?”
记忆中是梦里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过,明霜神色稍稍缓和:“原来是这样。”
“茶水的事,都是我不好。”杏遥赶紧跪下来,“下回我一定先煮好茶再走。”
“是我太草率,早知道留两个人在房里,你也不至于那么忙了。”明霜微笑道,“起来啊,别跪了。”
“是是是。”她拍拍裙摆站起身,“对了,刘管事那边带了不少丫头要过来,姚嬷嬷给打听好了,年长的那几个最好都别使,说是大太太跟前周嬷嬷家的人。”
“好,我知道了。”明霜点完头,不着边际地问道:“茶水沸了几次?”
“……”江城语塞,还没等回答,就见她笑道:“江侍卫也这么爱听东加长西家短的闲话?”
“……两次。”
“明明是三次。”
“……”
“算了,你给我吧,将就着喝。”真的是渴得很,再不喝嗓子该要冒青烟了。
不多时刘管事和姚嬷嬷进了院子,跟着还有几个小丫头和婆子,准备由她挑人。杏遥便赶紧撤了,一出门,她就长舒了口气,冲江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家小姐就这脾气。”
他没有作声。
“你别看她平日里笑嘻嘻的,发起狠来六亲不认。”杏遥摇了摇头,“自从腿伤了后,小姐疑心就比较重。”
“她分明得很,对她好的她也待人家好,若是对她不好,往后就算回来道歉示好,她也不一定接受。小姐她啊,特记仇。”她说着,却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一副笑脸,“你可别想打什么歪主意。”
江城暗自失笑,也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杏遥挠挠头,又想起什么,吞吞吐吐道:“小姐心肠还是很好的。就是比较爱玩,尤其是你这样新来的人,我当初就被她足足捉弄了半年,你若是心眼儿不坏的话,她说不定能玩上一年……”
江城:“……”
【向南枝】
送到明霜跟前的丫头长得都水灵,小小个儿的,单从模样来看瞧不出什么分别,不过人心隔肚皮呢,谁知道打的什么盘算。
她简单问过姓名家境,最后挑了两个年纪最小的,从前在浆洗房做事的女孩儿,一个取名未晚,一个取名尚早,另外还有几个小丫鬟和粗使的婆子,总共多了四五个人,一日下来院子里就开始热闹了。
丫头们年纪小,都是十岁出头,难得从苦活儿里跳出来,一个两个别提多高兴,在大院儿里浇花弄草,有说有笑,心无城府的样子。
明霜午后睡醒就捧了热茶坐着轮椅在门口看她们玩儿,唇边满是笑意。杏遥端了糕点出来,一见这闹腾腾的模样登时叹气。
“小姐在这儿呢,你们还有规矩没有了?”
一听她呵斥,几个小姑娘忙噤声,乖乖儿地闭了嘴。明霜回头笑她:“骂什么呀,让她们闹吧,我瞧着高兴。”
杏遥噘着嘴埋怨她:“您又惯着她们,没的到时候再养一窝主子出来。”
“不会的。”
新来的丫头还小,她看了一阵,捡了两个毽子扔给她们踢,阳光下的生命鲜活不尽。
江城抱剑站在一旁,余光就瞥见明霜盯着那两个踢毽子的小丫头看,眼底里的神色说不清道不明。
知道她的腿有伤,只是不知是如何伤的,又能不能医好,但看她那样艳羡的神情,一时间,连他也觉得心里莫名的酸涩。
“小姐,小姐!”未晚从外面跑进来,急急通禀道,“大小姐来了!”
明霜喝茶的手一顿。
她病了这么久,明锦不过就头几天来看过她,隔了大半个月,眼下来作甚么?
“遥遥,去准备茶点。”
“诶。”
明锦是明家的长女,叶夫人所出,在府里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一般。叶夫人养得好,她即便家中也是温婉贤淑,举止端庄,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虽说容貌一般,但往椅子上一坐,茶水一端,整个就是一家之主的模样,和太太很像。
“霜儿病了这么久,身子可好些了?怪姐姐太忙,正赶上清明祭祖的事儿,都没抽空来看看你。”
你就是不忙想来也没空看我。
明霜笑着点头:“我大好了,多谢姐姐关心。”
“听说你把房里的丫头都换了?”明锦刮了茶叶喝了一口,“也是应该的,你才来,拨来的丫头从前都是别家主子屋里的,难免不把你当回事。伺候的人还是自己用着顺手的才好。”
“嗯,姐姐说的是。”
“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我的不对。”她摇头,“太太让我帮着打理后院,我一忙晕了头就容易疏忽,没能面面俱到。”
她还是笑:“家里人那么多呢,一两个顾不到也是人之常情,姐姐不用太自责。”
明锦说话就是喜欢绕弯儿,扯了半盏茶时间她还在寒暄,终于等明霜按耐不住要直截了当问她所为何事时,她总算开口了。
“你这身子本就不好,眼下又病了一场,不是姐姐说,你还是应该在家多休养一段时间。”
“怎么?”听她话里有话,明霜笑问,“我有什么非得出去的理由么?”
“爹爹没告诉你?”明锦故作吃惊,继而叹气,“他也是喜欢你的紧,就怕你受委屈。前些时日和夫人说想让你跟着陈掌柜去学着打理他名下的几间铺子,你瞧你本就不舒服,更何况女儿家在外抛头露面,也不成体统。”
原来是这样。
明见书是个重情义的人,因为腿伤本就觉得亏欠她,如今又落水害病,便想用这法子来弥补她,指不定往后还会把店铺记到她名下去。听上去是很好,不过他到底不了解内宅里那些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