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孽,真是那个阳光般开朗又温柔的阿镜?是那个微笑着跟自己聊未来聊风景,那个个会为了莎碧娜的死去而悲痛欲绝的阿镜?!钟旭直视着她的眼睛,她一直相信一个人的心思不论怎么藏,也会被眼睛出卖。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之前见到的那个阿镜,眼神里的纯澈柔善不可能是这么一个满身杀气的妖孽能装得出的。更何况,她的确没有从“那个”阿镜身上察觉出半点妖气,哪里像现在这个,一身妖气重得熏死人。可是,如果说这个妖孽化成阿镜的样子来迷惑他们的话,刚刚在把她救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她有妖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对……”钟旭越想越不对劲,朝阿镜逼近一步,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阿镜!”
不易察觉的讶异从阿镜眼中划过,她大笑:“哈哈,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笑罢,她突然沉下脸,字字皆带阴寒之意,“不过,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呵呵,我怕你把话说颠倒了!”钟旭冷睨着她,多年来,当着她面说大话最后却死得很憔悴的邪灵多了去了,尽管这阿镜是第一个破掉她钟馗剑的另类,但是,只要她跟邪灵沾边,拼了这条命也不能放过她!钟馗后人,不是只有个挂名的威风。
正当钟旭从衣兜里摸出仅剩的两张符纸时,她突觉后颈窝上一凉,一道寒气从那里迅速窜向全身,皮肉经脉血液在瞬间冻结,无可抗拒的麻痹混着沉重的倦意,铺天盖地向她袭来,不过千分之一秒时间,钟旭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仰倒而去。
司徒月波伸出手,稳稳地接住意识全无的妻子,再小心而温柔地把她放在地上。
“你……”脸上的平静一扫而空,阿镜吃惊地看着安然无恙的司徒月波,“你怎么还……”
“我怎么还没死,我怎么还有力气站起来,我怎么会弄晕我的妻子,对吧?!”司徒月波笑眯眯地接过话头,又垂眼看看前襟上的血渍,摇头,“啧啧,好好一件衣服,被你弄脏了。”
阿镜看着这个伤口仍在血迹未干,却跟刚才的垂死之相判若两人的男人,难以抑制的疑惑和惶恐交替而生。为什么要害怕呢?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可是一看到对方那双带笑的眼睛,温文淡定的神情,她就情不自禁生出惧意。这男人的背后,是让人不敢正视的威慑力,如果他要你畏惧,只需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
司徒月波走到她面前,她却下意识地往后退步,一个念头在心里蔓延——只要一挨近他,自己便会碎成灰。
“要是我夫人跟你硬来,在这里怕是讨不到便宜呢。”司徒月波停下脚步,闲话家常般说着,“如果不知道诀窍,她法术再高也不是你的对手。是吧阿镜,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是‘你的地方’。”
“你……诀窍?呵呵,我这儿还有这东西?”阿镜强迫自己跟他对视,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问。
“若我夫人用咒的时候,把咒语倒过来念,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么?”司徒月波上下打量着她,笑问。
像被人一语戳中软肋,阿镜神色大变,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现在所在的空间,就像镜子里映出的世界,是反的。”司徒月波环视四周,不慌不忙地道出了玄机,“那块落下的圆木,原本是朝右边倾斜,可刚才再看,倾向了左边。神坛旁边的所罗门封印也挪到了相反的位置。当然,最明显的就是墙壁里的希伯来文了,全部是反过来写的。而我那历来粗心大意的夫人只顾着找妖气,忽略了这些小细节,所以她照平常的用法念出来的咒语使出来的招式,会被这种‘反作用力’抵消,因此空有形式没有作用,故而你可以毫无忌惮,在她面前嚣张那么久。”
如同失去了壳的蜗牛,被人一眼洞穿内心最底层的恐慌彻底包围了阿镜,瞳孔在她紫色的眸子里紧张收缩,身体里的全部力量一点点溃散,面对这个男人,她竟连一句逞强的话都说不出来,准确说,她是不敢讲。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司徒月波前行了一小步,笑意更深,“你大概一早就给我打上‘无害’标签了吧?呵呵,以为我跟那些丧命在你手上的人一样,只是一具软弱无力的血肉之躯?反而我那一身‘杀气’的夫人倒让你心生忌惮,哪怕引诱我们进了你的地盘,你还是不放心,要拿我作人质威胁她卸下所有可能对你有害的武器,如此你才觉得万无一失,是吧?!啧啧,你算得上是只心思慎密的妖孽。”
他前进一步,阿镜便不由自主退后两步,天下间没有几人能同这男人一样,风轻云淡间暗藏咄咄逼人之势。
“真是令人苦恼啊!”司徒月波语气一转,竟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伸了个懒腰,半眯着眼抱怨,“难得度一次蜜月,一心想清净清净。可是你看你,非要给我弄出人命,逼我出手。”
说罢,他伸出左手,悠闲地朝掌心轻吹了口气。一团在浅蓝与透明间滤变的轻盈光流渐渐浮现其上,星星点点的碎光在这水流样的美丽光华中游动,几缕淡淡的白雾从中氤氲而生,如轻飘飘坠下的白羽毛,缓缓降落到地面上。
连续不断的喀喀声响起在白气触到的地板,瞬间积起一层寒可透骨又晶莹剔透的冰,像有生命似的,呈一字型朝阿镜所在之处急速奔去。谁也不知道这看似普通的冰块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是,扑面而来的寒气却让阿镜顿感有万把利刃穿心而过,每个细胞都在瞬间冻结,然后被一一捏碎。灭顶之灾的前兆,真真实实爆发在她体内。
然而,反抗是一种本能。阿镜心一横,在那道冰痕就要触到自己的时候,猛朝后一跃,身体半悬于空中,双手叠加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似要把体内所有的力量都“提”出来。很快,一团深紫色的气雾状玩意儿从她的胸口里渗出,将她的双手在瞬间“染”成了骇人的紫色,几缕经络样的血流从手掌的表皮下翻腾流过,殷红夺目。
非人非兽的怪异吼叫从阿镜口里涌出,银发飘飞间,一双紫眸里血丝密涨,两颗锋利的尖齿从她无色的嘴唇间悍然探出,连原本正常的耳朵也拉伸成了尖尖的形状。只见她双掌一推,两团纠结在一起的沁着血气的刺眼紫光嗖地朝司徒月波扑去,空气中霎时布满了浓浓的血腥味道。当这诡异而激烈的紫光快扑到他面门时,竟又幻化成一个口眼齐全却叫不出名字的野兽模样,血盆大口一开,轰然朝司徒月波的头颅咬下去。
面对对手的疯狂反击,司徒月波一动不动,像个观赏电影的观众,甚至连眼都懒得眨一下。
叮叮!
声音仿若一排锐利的铁钉撞上厚实的钢化玻璃。司徒月波头上那只诡异而凶悍的野兽在离他的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凝固了,像被突然定格的镜头,一秒钟后,利光激起,这东西就像打碎的镜子,裂成了无数被惨淡紫色包裹着的细小光点,在空中无力地闪烁几下,化作透明的沙尘,被气流一吹,无影无踪。
司徒月波扇了扇那股让他不悦的血腥味,笑道:“一人一次,该我了。”
“你……”阿镜变异的脸孔在极度的惶恐中扭曲,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己倾尽全力的攻击,竟连司徒月波的头发稍都没挨到。在她尚未从这种极致的慌张中醒过神时,地上那条冰痕早已延伸到她身下,紧接着朝上一窜,竟像条被人操纵的绳索,牢牢“套”在了她的脚上。
紧紧包裹在冰里的双脚顿时失去了知觉,没有觉得痛,也没觉得冷,就觉得这双腿突然不属于自己了。阿镜拼命挣扎,却是徒劳,她的身体被这条冰做的“绳子”强迫留在半空。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告诉我!你是谁!”阿镜再按捺不住,失声大吼。
司徒月波走到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掌心的光流依然缓缓淌动,幽蓝而透明的光彩映亮了他深邃的眸子。
“天下间所有没有生命的东西,都归我管辖。认识我的朋友,习惯称我为……”他的嘴角露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冥王。”
“冥……王……”阿镜呆若木鸡。
司徒月波手指轻动,冰绳缚着他战败的敌人慢慢落回了地面。“不过你也算有些本事。起初连我都没有觉察出你身上的妖气,竟当你是个普通人类。”他看着困于地上的手下败将,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视,半晌,揉了揉眼睛,笑道,“这会儿再仔细看看,我好像在你身上发现了两个灵魂的影子。莫非我老了,眼花?!”
闻言,阿镜赶紧将脸扭向一边,支吾着:“这……我……”
“不管你身上有几个灵魂,不管你是什么妖孽,你的所作所为注定了你不能再留在人界。”司徒月波的笑容渐渐隐去,掌心里的光华突然增强了数倍,“有罪的人,必须受到惩戒。”
“不!不要!冥王陛下请您住手啊!”一声焦急的祈求,再没有之前的阴冷和不屑,那口气仿佛换了一个人,一道紫光从阿镜的额头飞出,坠落在一旁,光圈之中渐渐化出个人形,竟是个银发披散的少年,紫眸红唇,肤若霜雪,一对尖朵分外惹人注意,**的身体虚弱地蜷缩着。
“果然有两个人啊……”司徒月波的手放低了些,掌中的光华也减弱了不少,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人,让他暂时收起了出手的念头。
“冥王陛下……求你……放过他!”这头,阿镜变回了之前的正常模样,连发色都恢复了最初的乌黑,一如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放过他?”司徒月波笑笑,“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理由……”阿镜嚅嗫着,无力地摇头,“我没有合理的理由。我只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
“如果没有理由,你不妨给我个解释。”司徒月波指了指那个像病猫般的少年,“他是谁,你又是谁?”
阿镜看着那少年,心痛之情溢于言表,哽咽着说:“你妻子猜测得没错,蒂诺是妖魔界里为数不多的……血妖,也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他在这片森林里长大,以小动物的血为食,与世隔绝。直到他遇到了玛丽和王储,他孤独的生活终于划上了句号。”说到这儿,她的眼里出现了一丝久违的快乐,“他们收留了他,让他住在狩猎别墅里,帮忙做些轻松的杂务。蒂诺非常聪明,只要听过一次,便能把曲子完整地演奏出来。那时候,我常常看到在月光如银的夜色里,王储和玛丽在摆满玫瑰花的大厅里翩翩起舞,而蒂诺则坐在那架名贵的钢琴前,幸福而专注地为他们弹奏。”她的目光移向另一边,落在窗前那架明亮依旧的钢琴上,往日种种,一一浮现。
【阿镜】 3-------(4)
“呵呵,收留一只血妖。他们难道不怕被吸干了血么。”司徒月波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死在这妖孽手中的受害者们。
“那个时候的蒂诺跟现在不一样。”阿镜摇头,“不是所有血妖都是只知道吸食人血的恶魔。也许你不相信,那时的蒂诺,非常纯善。或许因为他从未伤过人命,邪性未生,又或许相由心生,他看起来就是个有着钻石般耀眼外表的普通少年,让人第一眼就忍不住爱上。”阿镜垂下头,一丝羞涩的浅笑出现又消失,“王储和玛丽对他非常好,亲人一样,在狩猎别墅的那段日子,谁见了都会说幸福。直到……”她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直到那个晚上,因为教皇拒绝宣布他原来的婚姻无效,加上政治前途的渺茫,崩溃的王储制造了一出最凄惨的悲剧,杀了玛丽,自己再殉情自杀。那一天,王储故意吩咐蒂诺去很远的镇子帮他办事,等到次日蒂诺回来的时候,只看到玛丽和王储冰凉的尸体。还有那些在别墅里穿梭的侍卫和神父们。”
“他开杀戒了?!”司徒月波轻易猜中了下文。
阿镜叹息:“他偷看了王储留下的遗书。对阻止王储和玛丽结合的教皇势力恨之入骨。被恨意冲昏头的他,一夜间杀死了所有留在别墅内的神父。那次,整个狩猎别墅里血流成河,庭园里的白玫瑰都成了红玫瑰。很快,别墅内有妖魔的事传到了教会。教皇派了三名身怀异术的手下到了这里。蒂诺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后被他们用所罗门封印封到了一尊圣母像里。而皇室遵照教皇的意思,火速拆掉了别墅,在原址上修起了这座修道院,一来可以彻底掩盖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剧,二来可以借修道院的神力来永久压制被封印的蒂诺。”
“可是那个封印被破坏了。”司徒月波接过话头,想起之前看到的圣母像碎片,说,“如果当初那帮神父是把他封印到圣母像里,那么他们的所罗门封印必然是封印恶魔之用。可是我看到在圣母像碎片旁边,还有另外一个所罗门封印,那是召唤恶魔的。如此看来,有人以毒攻毒,用所罗门封印的正邪两面来互相攻击,把那血妖给救出来了。”他颇为赞赏地看了阿镜一眼,“那个人,就是你。”
阿镜没有否认,叹口气,垂下了头。
“我对你的身份更好奇。”司徒月波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抬起她的下巴,“你的体内有灵魂,可这灵魂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妖邪。”
沉默片刻,阿镜缓缓说道:“我是一个……镜灵。上古时候,女娲上神炼五彩神石补天,而我就是没有用完的补天石中的一块。上神见我无色通透,很是喜欢,于是将我化成一面镜子,随身携带。只因我本来便是集天地之灵而生,加上天长日久受女娲上神精气沁润,渐渐有了自己的精元魂魄。上神因为行补天之举而元气大伤,最终消失于天地间。而我则辗转落入凡间,在半梦半醒间渡过漫长时间。不记得有多少人用我照过容颜,只知道数百年前,我被作为礼物从中国送到了奥地利,鲁道夫王储把我带到了狩猎别墅,送给了玛丽作为生日礼物。”
“原来你是天地所成的神器。”司徒月波啧啧有声,“难怪你固有的纯净之气可以遮掩住一切妖气。连我都被你瞒过去了。”
“为了救出蒂诺,我化成人形回到修道院,拼了一身灵力,用所罗门封印召唤出炼狱恶魔,让它为我冲破那群神父加在圣母像上的封印,救出奄奄一息的他。为了避免那些神父再来找他的麻烦,我将他封入我的体内,如此一来,再高明的术师也发现不了他的去向。事实上,在发现圣母像碎掉之后,教会派出了更多的高手追寻蒂诺的下落。几番追寻未果,于是就传出蒂诺是来自地狱的撒旦,他早晚会回来报仇的流言,修道院里上上下下恐慌不已,最终全部离开了此地,慢慢地,这里就荒废了。而我带着蒂诺,回到了这里,一直生活了下来。”阿镜抬起头,抓住了司徒月波的手,哀求,“你知道,他并不是个坏人。我费尽心思保他周全,就是不想他有朝一日死于非命。求求你,放过他吧!”
司徒月波看着那个瑟瑟发抖处于半昏迷中的少年,摇摇头:“如果当年他杀那帮神父,是为了报仇。那么近三十年来被他吸血而死的当地居民,又该怎么算?”
“那个……”阿镜一时语塞,双手无力垂下,说,“当蒂诺第一次喝过人血之后,如果不继续,他就会饿死。可我不想他再杀人,所以一直不肯让他离开我的身体,并用残存的灵力为他续命,就这么一直坚持到三十年前,那个月全食之夜,我清楚感觉到蒂诺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他始终是一只血妖,血是他唯一的食物。我不能让他死去,所以我……”她的手攥成了拳头,“我带着他出去,袭击了一个路人……之后,每过十年,他就要吸食一次人血,而我,一次次看着那些活生生的人丧命在我面前,他们的血,经过我的嘴进到他的体内。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司徒月波起身,朝蒂诺走去。这个小小的动作却引起了阿镜的激动反应,她大叫:“不要!不要杀他!求您了!都是我的错,要杀便杀了我吧!”
“我很奇怪,照你的描述,这个家伙应该一直是受制于你的。”司徒月波牵起蒂诺的一丝银发,于手中把玩,“为什么到了后头,你反而被他占据了身体,做出那么多错事?”
“血妖的力量来自于血,他吸入的人血越多,力量就越大。我虽然是上古镜灵,但是毁掉所罗门封印时,我的元气已经消耗大半,加上再用灵力供养他多年,到最后我根本控制不了他了。”阿镜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早就有能力离开我的身体。但为了实现他的愿望,他留下来了。”
“什么愿望?”司徒月波看着脚下这个传说中的血妖,饶有兴趣地问。
“倒转时间。回到王储自杀前的一天,去改变这段历史。”阿镜吸了口气,说出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愿望”,“不久前,他从一本古籍里得知,一只真正强大的血妖,会有扭转时间的能力。而力量的强大与否,取决于他吸食的对象是否同样强大。”
司徒月波一皱眉,道:“这么说,到后来,他吸食人血不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积蓄力量回到过去?”
“是的。”阿镜点点头,眼中涌上无限悲意,“当他决定开始这个计划时,他要求我从附近的镇子开始,像个普通人一样融入到当地人的生活中,在外人对我们完全不设防的时候,寻找他要的猎物。莎碧娜,是他的第一个目标。而原因仅仅因为莎碧娜的母亲曾是个巫师,他相信巫师女儿的血,必然比普通人更强。”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莎碧娜对我那么好……我却眼看着他吸干了她的血……我……”
“莎碧娜死的时候,很安详。”没有责骂,也没有追问,司徒月波淡淡说道。
“我阻止不了他,只能用幻术让莎碧娜在没有痛苦的幻觉中死去。”阿镜擦去眼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从你们一来到森林旅店那天起,他就觉察出你妻子身上有不同于一般人的强大气场。所以他跟踪你们,想摸清你妻子的底细,并且……把她作为下一个猎物。你们在旅馆里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包括你妻子用符咒弄晕警察去查看莎碧娜的尸体,以及你们在一起所谈论的一切。”
“偷窥本事一流啊!”司徒月波调侃道,继而又说,“你是镜灵,那么旅馆里所有的镜子都是你的线人吧。”
“对不起。”阿镜万分后悔地跟他道歉,“他知道你妻子不是普通人之后,很兴奋,为了能一举成功,决定试探你妻子的实力。而那个美国佬是最冤枉的,他是蒂诺随意选中的目标,只是为了在试探你妻子前再给自己增加些力量而已。然后他借用我的力量,以盥洗室里的镜子为媒介,偷袭你妻子。结果发现她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对付。所以他决定在你们去修道院的时候,引你们进入现在这个用我的灵力生出的反向空间,利用这个空间的特质,杀掉你们。来时,我本来想阻止你们,可身体里的他不肯罢休……但是,万万没想到,一直被我们当作普通人而忽略的你,竟是……冥王。”她一阵苦笑,“呵呵,自作孽啊……”
这时,蒂诺忽然动了动身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紧闭的双眼快要睁开。
见状,阿镜的心又提了起来,再次哀求:“不要杀他!我……”
司徒月波打断她:“他不离开你,只是因为你的身体可以帮他掩盖妖气。我夫人始终想不明白的就是这点,杀人时,他是你身体的主人,妖气自然泄出,杀完人之后他蛰伏回原位,你做回主人,你的灵透之气把他的妖气完全遮盖,神仙都找不到这凶手。妙极了!”他竟微笑着鼓起掌来,旋即面色一沉,冷冷道,“阿镜,对他而言,你只是个工具。你明明有能力把他逼出体外,却要一次次包庇纵容!”
“我只是不想他难过……不想他失望……”阿镜的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到,“我爱他……在我第一次见到他,在他第一次对我微笑的时候……”忽然,她落在蒂诺脸上的目光定住了,剩下的话被咽了回去。
蒂诺完全清醒过来,缓缓坐起来,紫眸里透出的寒意和戒备,在阿镜和司徒月波身上游移。
“蒂诺!”阿镜伸出手,下意识地想去抓住他,可脚下的冰索将她紧紧困住,倾斜出去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有心无力的她又一次朝司徒月波哭喊着,“别杀他!我求您了!”
蒂诺看着这个为自己苦苦哀求的女人,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司徒月波,一言不发。
“你以为回到过去就可以改变历史?”司徒月波盯着蒂诺,像在质问一个偷糖吃的孩子。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他,对这手掌生杀大权的冥王反生出一股无畏之意,抬头说:“是!”
司徒月波摇摇头,俯身摸了摸蒂诺的脑袋:“说你天真好还是愚蠢好呢?听着,历史是没有可逆性的。就算你回到百年前,在那天阻止了王储的疯狂行为,那又如何?”
“如何?!”蒂诺反而觉得他的问题很可笑,侧过头躲开司徒月波的手掌,大声说,“那样玛丽就不会死!她还可以很幸福地跟王储生活下去,在玫瑰里起舞,在洒进月光的窗前啜饮她最爱的绿菲特丽娜酒!”
闻言,阿镜脸上的泪水渐渐停止了流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她眉间纠结。
“你错了。除非你有本事去除王储内心的绝望,换言之你能改变当时整个王朝的施政策略,否则他依然会重蹈覆辙。所以他和玛丽的命运不会因为你的出现而改变,充其量让这场悲剧延后发生罢了。”司徒月波说罢,回头看看满脸沉郁的阿镜,再看看这理直气壮的蒂诺,不由问他,“从头到尾我只听到你说‘王储’‘玛丽’,这么多年,你心里只有他们?”
当唯一的希望被人全盘否决时,悲愤之情在蒂诺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化成一声怒吼:“是!”
司徒月波没说话,转身走到阿镜身边,手掌轻捏成拳,再伸开时,那簇一直在他掌心闪烁的光华踪影全无,而那条缚住阿镜的冰索也在一阵淡烟中化为无形。
“冥王陛下……”阿镜难以置信地看着还她自由的司徒月波。
“那她呢?”司徒月波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走到蒂诺面前,“你知道要打破所罗门封印,并且用自己的身体帮你作掩护,需要耗去多少元气和灵力吗?如果她不是上古神器,早就一命呜呼了。这样一个人,怎不见你提起?”
蒂诺看了阿镜一眼,随即将脸转到一边,漠然地沉默。
“如果不是爱上了,她不会为你做这么多。”司徒月波放缓了语气,“连命都可以不要。难道你从来都没有为她考虑过?哪怕一点点?”
阿镜靠在他怀里,头埋得很低,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见表情。
“她爱我,与我无关。”蒂诺转过脸,紫眸如覆冰霜,“我没有求她爱我,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这不是交易,我没有义务报答。”
司徒月波清楚地感觉怀里的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甚至从她的身体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碎裂声。
啪!
还没看清司徒月波是怎么从几步开外的地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蒂诺脸上。一个趔趄,他跌倒在地,嘴角渗出了血丝。
阿镜惊呼一声,扑过去护在蒂诺面前,抱住司徒月波的腿哀求:“我不介意,我从来都不介意!能够跟他在一起,能够帮到他,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您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