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拉住她,背到自己背上,朝房顶一纵。
神志不清的章三枫靠在他背上,只听到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一道白光从头顶洒下,她的身子变得很轻,仿佛飞起来一般,朝那白光的光源飞速奔去。
6.
不知过了了多久,章三枫在一片温热的沙丘上醒来,细腻的沙子紧贴着她冰凉的脸孔,十分舒服。
身边,白玉糖正望着远方出神,是不是擦擦汗。
她急忙撑起身体,打量四周,眼前真是一片延绵不绝的沙漠啊!
不可能啊,她在英国啊,英国哪来这么壮阔的沙漠!
章三枫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啊,疼!
“别掐了,你没做梦。这里是撒哈拉沙漠的深处。”白玉糖收回目光,“我会飞。你的伤如何让了?应该不太重,只是被取了一点血而已。”
章三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背过身去拉开领口看了看,那个被触手刺出的伤口只剩一个小红点。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章三枫站起来,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
“玫瑰十字的老师,受雇于4E的工作人员,孜孜不倦的学习者,”白玉糖耸耸肩,“我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了。哦不,我不是人,我是妖怪。”他看着她,“你也是。” 章三枫变得更急促了。
“你又不笨,我们在实验室里的对话,你应该还记得吧。”白玉糖拉下她冰凉的手。
“你们说,我是一只血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什么是血妖?妖怪?跟那双头怪物一样的妖怪?”
“本质上,你跟双头蛇的确都是打妖怪。”他毫不遮掩地说,“血妖,比吸血鬼更髙级的存在,因为你们不怕阳光,不怕十字架,不怕大蒜,而且有普通人没有的速度。如过血妖愿意的话,他们可以一夜之间绕地球跑个十几圈。”他停了停,叹气,“但是,你的纯度已经不高了,换言之,你体内属于血妖的血,已经被人为冲淡了,相应的,原本属于血妖的能力也弱化了。”
她瞠目结舌。不不,这绝对不可能,她十七年来一直活得很正常,上学,生活,没有干一件不属于人类行为的事。怎么会是妖怪!
白玉糖站起身,看了看四周,说:“起来吧,我们要继续走。我们得在天黑前走到阿波罗之焰。”
“那是什么地方? ”章三枫浑浑噩噩地问。
“能让你彻底脱离玫瑰十字,脱离4E的地方。”他拉起她的手,深吸了口气,拽着她朝那片沙漠的方向奔去。
他再也飞不动了,剩下的力量只能快速奔跑。
对于一个巧克力妖怪来说,撒哈拉实在是太热了。
章三枫跌跌撞撞跟在后头,两个人在寸草不生、荒芜无尽的沙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迹,而脚下的路,却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当炽热的阳光越来越盛时,他已带她翻过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沙丘,终于,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涨红着眼睛,却什么都不问,只是倔强地看着他,怎么拖也不肯再走。
白玉糖长长吐了口气,擦着额头的汗珠,说:“任何沟通,都要从面对现实开始,你如果不接受你是血妖这样一个事实,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
“你让我怎么信?!我活了十七年,现在突然有人跟我说你不是人,你是妖怪,我怎么信!”她大声喊道,“我只想把弟弟找回去,然后安安稳稳地生活,就这样而已!”她说着说着,眼泪涌出来,跪在了地上,抽噎着:“可你们说…他被吃掉了。”
“是,你弟弟的确被吃掉了。”他没有任何安慰的话,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插在地上的刀,“然后呢?你也要一起死?或者抱着这种一点价值都没有的悲伤走完你的一辈子?如果你说是,我会成全你。”
他冷硬的没有任何感情的话语,反而让她狂跳的心慢慢冷静下来,她缓缓问:“玫瑰十字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
“4E在全球的试验场之一。”他面无表情地说,“其实连我都不太清楚4E到底是个怎样的组织,只知道4E的首领是个被称为将军的人。4E一直在进行一项实验,把各种妖怪的灵能完美植入人世上任何一种物体内,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人造妖怪,这些物体可能是你生活中见到的任何东西,枕头被子锅碗瓢盆,食物饮料等等,有了妖能,它们就像有了灵魂的人偶,会说话,会思考,有非凡的能力,当然也会听从它们的创造者所下的一切指令。”他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可是,要完美结合两者,就必须要有一种中和剂,才能让妖能顺利植入物体之中。而身为妖怪却又各方面无限接近人类的血妖,它们的血就是天生的中和剂。只可惜,世上的血妖并没有多少了,而且许多血妖选择与人类婚配,妖气越来越弱,要找到它们越发难了。每年,上头都会派出许多人手,到处搜寻血妖的下落,一旦找到,就会用各种隐蔽啲手段,将其引人陷讲。真正的血妖,力量非常强大,就算是你这种已经被弱化的血妖,如果真的被激发出天生的能力,也是很强悍的。所以,必须在血妖们未察觉的情况下,压制住它们的力量,然后才实施最后的捕获,否则死的可能是自己。从你一进入玫瑰十字开始,你每天吃的饭菜,还有贝尔太太‘好心’给你喝的茶,吃的点心,里头都加了施了巫咒的骨粉,只要十天时间,再由我耍个小花招,你自己就乐呵呵地送上门来了,如此,制服不费吹灰之力。”
章三枫惊得瘫坐在地上。
“不过,对于物体的改造只是第一项实验,4E还有第二项实验。”白玉糖索性将她想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他们觉得只是物体实验还不够,万物灵长的人类,才是制造新式妖怪的最好原料。而艺术天赋过人的人类,因为大脑结构与思维方式的不同,比寻常人更容易植人妖能。这个实验其实早在数百年前就实施过,实验对象是一个画家,他在绘画上取得的成就无人能及,可却患上了精神病,终身癫狂,最后自杀在法国瓦兹河畔。在那之后,这项实验就暂停了。直到十年前,又重新开始。玫瑰十字作为试验场之一,打着诱人幌子招来的学生,每一个从入学起就处于被观察状态,其中最优秀最适合的,就被选中为实验品。不过,实验品们最后都消失了,那些因故死去的,被那狗腿子双头蛇当了食物,而活着的那些连我都不知道他们最终被送去了哪里。”
“他们怎么能做到只手遮天?那些失踪的人,难道他们的亲人不会追查?难道学校里其他的同学就不会怀疑?这不是一直小猫小狗,少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哪!”她想到了警察给她的结果,不知道玫瑰十字里还有多少无辜者跟她的弟弟一样,被无情地“抹掉”。
“4E的能力,不是你我能想象的。抹掉一个人的存在,实在太容易了。要知道,它不止有科学的天赋,还有妖怪的异能。”白玉糖淡淡道。
“我弟弟…“她的力气几乎溃散完了。
“他回不来了。”他直截了当,近乎残忍,“如果血妖与人类结合生下孩子,那必然是一对龙凤胎,而且,女儿会继承血妖嗜血的本能,儿子却不会。但不管怎样,他都摆脱不了血妖的身份。一只纯血妖的血,三年才会被榨取干净,你弟弟支撑了玫瑰十字三年的实验。在你来到玫瑰十字的前一个月,他就…”
“别说了!”章三枫的手指,狠狠抠进了沙里,“这三年来,那些通话视频是怎么回事? ”
“傻瓜,他们连人都可以抹去,伪造视频又有什么难的。”他摇头。
“当初,为什么不把我跟弟弟一起骗去?还这么煞费苦心骗我三年?”章三枫忍着心里的剧痛,愤然质问。
“4E有严格的计划跟规定。每个实验场都制定了严格的规则,准备多少试验品,多少中和剂,生产多少‘产品’,都有定量,不能多不能少。玫瑰十字这三年的定量,只能使用一个血妖,用完之后才能引入第二个。”他咳嗽几声,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你跟你弟弟,早已被玫瑰十字的人盯上,你们的命运,在三年前你们被发现时,就已经定下了。找到你弟弟的人,就是那高个子,他一直负责为英国区寻找中和剂。全世界有很 多他这样的人,为各自负责的区域不断搜寻需要的资源,有时候还会产生内部矛盾,互相争夺。那一年,他去了中国,在某个深夜的小港子里,遇到一个蹲在树下掉眼泪的男孩, 血妖的味道扑面而来。再后来,你也知道了,你弟弟被玫瑰十字的诱人条件带到了这里。这件事,高个吹嘘了很久,还说他运气真好。”
她真正听到自己的心,在一片一片地碎开。
弟弟不是被玫瑰十字的有人条件带走的,他只被自己的姐姐伤了心,要让自己走得远远的,把自己“夺走”的父爱,还给她。如果,她没有对他说那么过分的话,那个深夜他不会冲出家门。如果那天他好好地留在家里,那冤魂—样的玫瑰十字就不会找上他!
章三枫的拳头,攥得咯咯响,然后,一拳打在了白玉糖脸上,又跳到他的身上哭吼踢 打:“你也是这群魔鬼的人!你这个帮凶!”
他不还手,由得她的拳头往自己身上落。到她打不动的时候,他问:“舒服了?不舒服可以继续。”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从癫狂中渐渐平息,望着他:“你最后对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把一滴蛇血,就是你在我家看到的那条宠物,悄悄混人了你的血里。”他狡黠地笑笑,“中和剂必须是绝对纯净的,任何一滴不属于它自身的血,都足以引起一场灾难。”
“为什么?”她疑惑地问,“你不是他们忠心耿耿的工作人员吗?”
“我只是讨厌他们拿巧克力开刀,那么美好的东西,那么美好的节日,如果被一群会搞出人命的人造巧克力妖怪毁掉的话,真是罪过。”他呵呵一笑。
“就这么简单?”她不太相信,重新打量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感情上的低能儿。”他仰躺在沙地上,自嘲地笑。
“难怪你可以当十年的冷血动物,还助纣为虐。”章三枫抓起一把沙子,狠狠砸到他身上,“可恨的低能儿!”
白玉糖笑望着她:“你也是感情低能儿啊!别人表面上给你点小恩惠,你就断定对方是值得相信的好人,哪里知道对方是另有居心。对你不近人情,严厉苛责,你就觉得对方恨你不爱你。”
“你什么意思?”章三枫听出他话里有话,回想起父亲对自己的种种,不禁五味杂陈。
“你是血妖,可这么多年来,你有喝过一次血,或者有想喝的欲望吗?”他反问。章三枫一愣。
“跟血妖结合后的人类,他们的血会变成蓝色。你每天都要背叛注射的药液,也是蓝色的。”他慢慢道。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诧地捂住了了嘴。
“没有哪个父亲,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变成一个嗜血怪物。也许他会恨你的母亲嫁给他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导致他们的儿女天生坎坷的命运,但这根本不妨碍血浓于水的天性,他要救他的女儿。阻止血妖嗜血本能的唯一方法,就是用他自己的血来为你做‘清洗’,然后逼你吃大量东西,以抵消你对恤液天生的饥渴。这样的‘工作’只要坚持十年以上,你的嗜血症应该就不会发作了。所以我们才说你的‘纯度’已经不够了。”白玉糖停了停,叹息道,“他如此爱你,只是未曾表达。他不想让你知道你是个血妖,所以他永远无法让你理解他对你的行为,你弟弟得到的,貌似过量的‘宠爱’,是你爸爸想放在你身上,却又放不了的爱。”
章三枫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她捂住耳朵,眼泪断线般落下。他如此爱你,只是未曾表达。想放在你身上,又放不了的爱…五脏六腑,有如刀搅。
她捂住心口 ,颤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事?”
“有时候,我会跟你弟弟聊天。”他轻描淡写地带过,看看天色,说,“休息够了,该动身了。”
黄沙之上,到处都干燥得快冒出火来,他牵着她续飞奔,在他倒下之前。有一件事,他永远不打算告诉她。
她弟弟被困在玫瑰十字的三年来,没有皱过一次眉头,也没掉过一次眼泪,哪怕他知道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他偶尔会去实验室那边看看她弟弟,有时也会出于好奇,跟这个男孩聊聊天。这孩子没来由地信任他,把家里的事,断断续续都将给他听。最初,他以为这孩子是想博同情,希望他能帮他逃脱,可是,直到临死的前―晚,这孩子也没有向他提出任何哀求。
那天晚上,他在这孩子身边,弥留之际,他问:你们会把我姐姐也带到这里吗?
不用我们带她,只要让她知道你失踪了,她自然会过来。他说的是实话。如果她来了,请你带走她,这里太冷,她受不了。这是她弟弟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三年的宅男,悲哀的结局,这孩子却从未替自己说过一句话,掉过一滴泪,最终的最终,放在心里的,也只是自己的姐姐。所谓手足,就是这样的意思?
他的感情学习课程里,又多了一点内容。
7.
在太阳西沉前的片刻,章三枫突然看见绵绵黄沙的尽头处,竟有一排熊熊燃烧的金色火光,足有十几米高,沿着整个沙丘的边缘,把这个沙漠跟另一边的世界分割开来。 见了这火光,浑身都被汗水湿透的白玉糖突然有了力气,兴奋地说:“到了!”
火焰越来越近,章三枫只感觉到一阵灼痛。
“被4E锁定的目标,不管是实验品还是工作人员,身上都会被打上烙印,就是你额头上那块的红印,我也有。只要烙印还在,不管你跑到哪里,都会被他们找到。只有撖哈拉深处这片神奇的阿波罗之焰,可以消去这个罪恶的烙印。”他落在沙地上,仰望着这片熊熊火海,“越过这片火海,你的烙印就消失了,他们再也找不到你了!回去你的世界吧,放心,这片火焰不会烧伤你!”
她的头发在识热的气流中凌乱飞动,迟迟挪不动步子。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红宝石,塞到她手里:“这个你会有用的。总之,平安活下去,比什么都好。”
“为什么帮我?”章三枫握着匕首,“你不是他们的人吗?!”
“他们培养我学习这世上的一切知识,但告诉我,只有感情是我学不了的。他们确实没说错,我始终没学会感情。但,我学到了良知。”他看着眼前这雄伟到神圣的火焰,笑笑,“还有你的家人,他们又教了我一点点关于感情的课程。”
说着,他又掏出了小本,在最后一页上写着:感情病症第53种——牺牲。写完, 他将本子用力扔进了火中。
“去吧,你虽然不嗜血了,没有纯粹的血妖的速度,但你只要吃饱了,然后集中精神往前跑,就会发现你比任何正常人都跑得快,任何山河湖海都不能阻挡你。”他拍拍她的脑袋,“快过去吧。”
“你呢?”她迟疑着往前迈了一步,又转回头,“那个4E不会放过你的!”
他哈哈一笑:“你当我傻呀!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那你跟我一起走!”她抓住他的手臂,喃喃道,“我只有一个人了。”
“你妈妈不是还在吗,她只是出走了不是吗?也许她还活着呢!”他说,“你应该去找她。”
她紧咬着嘴唇,不说话。见她这样,他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当我欠你的,我陪你一起去找她!”
“真的?”她不相信地看着她。
“当然,当你要先走,去中国哪个叫忘川的城市,那里有个树妖,考了一间叫不停的小店,你到那里去等我!”
说罢,不等她回答,他已然往她背上狠狠推了一掌,她身不由已地落进了金亮的火焰之中。
他说得没错,这火烧身上一点也不疼,反而像温柔的水,把—身的尘土都洗得干干净净。
看着她消失在火中,他无力地坐在了沙地上。
“傻丫头,我是巧克力啊,温度太高,会融化的。”他笑了笑。他的身子,渐渐塌了下去, 与金子般闪烁的沙粒,渐渐融成了一体…
8.
“你怎么没死啊?还有,干吗让她来找我?!”听完他的讲述,我的茶一喝光了,然后我觉得我嘴巴挺坏的。
“我当时也以为我完蛋了。我就是担心那丫头以后再出什么纰漏,所以希望你能帮帮她。据我所知,你帮过不少问题妖怪啊!”巧克力同志用力吸了吸杯子里的茶香,“可我没死,只是变回了最初的模样,然后,4E的烙印也消失了。那天我躺在阿波罗之焰的旁边,看到被洗去了烙印的她居然又折返回来找我,当然,她肯定没发现现在的我,我也不想她看到我这个怂样子,于是悄悄跳进她的衣兜里,跟她一起来了不停。没想到,已经被弱化的血妖,奔跑速度还是这么惊人,她只用了不到一周时间,就从撒哈拉跑到了不停,也难怪她那么饿。”
我的目光从大厅瞟向里头的某间卧房,说:“等下,你喜欢上那姑娘了?”
我知道我的侍卫总是跳跃又八卦,但我有什么办法?
“没有。”他否认,“我只是同情她弟弟。”
“你喜欢她弟弟?!”我张大了嘴。
“你真是为老不尊!”
“明知去沙漠会要了你的小命,还去。嘿嘿,没有谁会锦巾因为同情,而为对方刀山火海。”我打开水龙头,哗哗冲洗着杯子,“这是老板娘教给你的感情课程之一。”
他思索了很久,别扭地承认:“好吧,作为一个资历尚浅的小妖怪,我正在学习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真正的感情是不需要学习的。情到真时,由心而发。你已经毕业了。”我把杯子擦干净,撇撇嘴,“不过嘛,还是等你有我年龄的十分之一之后,再回来跟我深刻讨论感情吧。现在咱们只能谈钱!”
“你有完没完了!那鸽血红够你换多少金子回来了!”他跳到我肩膀上,说,“现在该说说回礼的事儿了!”
“只要不是要我的金子,都好说!”我头也不抬,“哪怕你要敖炽去当宠物我都给你!”
话音刚落,在暗处偷听了半天的敖炽冲了出来,一副要杀我泄愤的凶恶模样,还好被赵公子懒腰抱住了。
我淡定地指着敖炽,对巧克力说:“你注意看他凶狠的模样,这也是感情的一种,但只适用于厮守多年的老夫老妻。”巧克力一头黑线。
·尾声·
翌日傍晚,天气颇好,夕阳缀满了整条巷子。
我斜靠在不停门口,目送前方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并肩离去。临走时,我对眼前这个英俊不凡的男人说道:“记住啊,别靠近火源,你现在的人形是我用纸符化的,而且我不能保证这人形能保持多久,可能一个月之后你就突然打回原形,也可能一百年都没问题。反正你有空的话,还是自己花点时间正经修炼吧,别整歪门邪道,人造妖怪怎么都不及天然妖怪呀!”
他点头:“你的回礼,我会好好珍惜。”
我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望着我头上的灯笼,笑道:“但去莫复问。”然后,他很真诚地跟我鞠了个躬,说:“谢谢你,老妖怪!”
我叉着腰冲他吼:“滚!”
他哈哈大笑着,牵着章三枫离开了。
一颗巧克力,就这样告别了,跟我,跟从前的他。
一块巧克力,跟一只弱弱的血妖,真是好怪的组合。但我祝他们平安。有没有感情先不说,漫漫长路,路上有个伴,总是好的。
不过章三枫到离开时也还是不相信我已过千岁,同时这直肠肠的孩子还明确表示她不喜欢贪钱的女人,但因为我让她等到了她要等的人,所以暂时把我放到例外里。
拜托,我只是爱钱,跟贪钱是两回事呀!(纸片儿画外音:这句话说服力好低啊好低!)
回到屋里,发现敖炽居然把家里所有巧克力都吃光了,正鼓着肚子仰在沙发上喘息,见我回来,立刻坐起来,极其不满意道:“你用纸符随便化个人形就算了,非要把他弄得那么英俊吗?!”
“酸啊酸啊!”纸片儿叫嚷着从上空飞过。
我看着满地的包装纸,还有气鼓鼓的他,突然有种暖洋洋的幸福感,是的,比起他人,我们现在都活得很好很安稳,朝夕相对,坦诚以待,没有生离死别,没有荆棘坎坷,这些,是多少金子都换不来的。这个,我比谁都清楚。
我走上前,一把把敖炽抱起来,在他的胖脸上嘬了一下:“亲爱的,情人节快乐!”
敖炽愣了五秒他然后结结巴巴说:“那个,我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就藏在洗脚盆里,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让你自己去找的…”
我直接把他扔了出去,洗脚盆!敖炽,你脖子以上那玩意儿叫脑袋吗?夫妻局部战争再度爆发,不停里鸡飞狗跳,只有打开的电视机,在风轻云淡地播着一台情人节特别节目,里头的背景曲十分熟悉而悠扬——
All your life you’ve waited,for love to e and stay.
And now that I have found you,you must not slip away.
I know it’s hard believingthe words you’ve heard before,but darling you must trust them just once more.
该再说点什么呢,不如就这一句——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情人节快乐!^_^
【飞天】
浮生物语·飞天

●楔子●

一进门,九厥就大声嚷嚷着真冷真冷,边说边挤进沙发里,毫不客气地用臀部把霸占了最佳取暖位置的敖炽撞到了一边去。然后在敖炽发飙之前,赶忙道歉,说一时眼拙,把弱小浑圆的他当成新买的沙发靠垫了。
敖炽把手里的书一扔,跳到沙发靠背上,指着九厥的鼻子怒骂:“你眼睛长鼻孔里了是不是?爷我穿得如此端正潇洒,哪里像靠垫?啊?哪里像靠垫!”
他不像个靠垫吗?连我都不能说服自己。本来就是小小肥肥的一只,又穿了件完全不合身的带厚绒的斑马防寒服,再缩手缩脚往沙发里一窝,横竖看都是个靠垫!早就提醒过他不要乱网购衣服,就是不听。
“哟,咱敖炽大人还看上书了呀!”九厥骂不还口,还帮他把地上的书拾起来,“咦?《物种起源》?”
敖炽一把将书抢回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跳下去,蹲到红外线取暖器的正对面,断续他的阅读。
九厥挪到我身边,看看专注的敖炽,又指指自己的头,悄悄问:“你是怎么欺负人家了?这可不是敖炽的风格哪!”为了早日变回从前那个身高体重法术包括臭脾气都在我之上的敖炽,他正在尝试各种方法,包括研究达尔文的进化论在内。
“随他去吧。看书总比上网乱买东西好。”厚厚的冬衣把我裹成了一头圆润的北极熊,抱着热乎乎的暖手袋,我半睁着眼,懒懒缩在沙发里。
“切!”九厥边搓手边抱怨,“你也不至于省成这样吧,大厅里的空调开一开,死不了人的!”
“你这种光吃不给钱的怂人多来几次的话,不停可能连取暖器都用不起了。”我打了个呵欠,天一冷就想冬眠。很少有妖怪怕冷,毕竟不是人类,没有那么脆弱敏感的感官细胞,反而是九厥跟我这两个老妖怪,越来越怕冷似的。混迹人间的日子长了,很多时候便忘了自己的真面目,情不自禁地配合着眼前的这个世界,有爱憎,知冷热,这才是人类的样子。
最近一周,气温居然降到了零下,这可是三月的南方!北风呼啸的声音,把其他任何动静都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