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倒的不利形势似乎有了扭转的预兆。

“老爸老妈,你们小心哪,这个女鬼的章鱼脚好厉害的!”钟晴扯起嗓子对那对从天而降的男女大喊。
“啊呀,晴晴你没事吧,真可怜啊,怎么全身都是血!”一袭黑裙的中年女子惊呼了一声,心疼万分地冲到了钟晴身边,一双丝毫不显老态的杏核大眼里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北斗分灵,天罡诛邪,破!”
紧跟在她身后的男子,也就是钟晴的老爸,神情严肃冷俊,虽然已年过半百,但眉眼如炬,通身的气派不输少壮。他顾不得对钟晴问长问短,一个箭步窜上去,凌空跃起,以手为刀,一举切断了制住儿子的数十条粗粗细细的触手。
这一击,不仅让困住钟晴的触手化成了黑色的灰烬,他掌下扩散出的凌厉气流让其余那些气势汹汹跃跃欲试的触手统统成了软弱无力的方便面条,灰溜溜地缩回到了它们主人的身上。
悬在半空中的KEN也成了直接受益者,从上头一下子摔了下来,好歹算是脱离了魔爪。
受了这突然一击的苏雅维娜,看着被迫恢复原状,被人切得长长短短乱七八糟的金发,不由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夫妻两个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只顾着查看钟晴的伤势。
“啊!好多伤口,全是那么深的小洞,哎呀,有的还扎着刺。老头子,赶紧带儿子回去治伤。我就说我的占卜不会错嘛,晴晴果然出事了。幸亏我用转移之术及时赶来,要是听你的馊主意坐船过来,我们肯定见不着晴晴了,呜呜呜!吓死我了!”
“哎唷我的老天,我说你能不能先别哭,儿子这不好好的吗!”
“体无完肤还叫好啊?你看看,脖子上那么长一个口子,差点点就伤到儿子的脸了!幸好没破相!”
“……”
本来就头昏脑涨站立不稳的钟晴,被这喋喋不休的两口子在耳边一闹,更觉得天旋地转。
他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一贯避之不及的父母,开口道:“别再罗嗦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是正经!”
KEN忍着伤痛从地上爬起来,并拣起了在混乱中掉在地上的包袱,走到这一家三口的身边,道:“快走吧,钟晴的组员们全被这个女鬼困在了镜子里,六个钟头出不去的话,他们就永远出不来了。我们已经耽搁太久,恐怕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有这种事?!真是可恶!”钟父一手接过KEN递过来的装着钟晴组员的包袱,一手搀着钟晴,“只好暂时放这只恶鬼一马。节约时间,老婆,还是用转移吧!”
“我一次转不了那么多人!”钟母面有难色,压低声音道。
“尽管一试吧,或许我能帮你。”KEN看着她,眼神复杂。
“你……”注意力一直放在儿子身上的钟母这才发现KEN的存在,而他这句看似无意的话语却让她没来由地吃了一惊,等到她把视线移到KEN的脸上时,她的惊异之情立即从心里扩散到了面部表情,她捂住嘴,慌忙把眼神转向别处,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仍然漂浮在空中的苏雅维娜看着下头的四个人,感觉他们已经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狂怒的她唰一下从空中冲了下来,落到四人面前,没有眸子的“眼睛”凶狠地扫视着他们:“你们以为多了两个老家伙来助阵就能逃出生天吗?做梦!”
说罢,她本在不断移动的目光却突然停留在了钟母的脸上。

“你……很像……”苏雅维娜上下打量着她,几个模糊的单字从嘴里无意识地蹦了出来。
钟母也盯着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知深浅的东西,还敢叽里哇啦乱吠,给我滚开!”钟父并没有觉察到蔓延在妻子和敌人之间那股微妙的异常,急脾气的他一声大喝,升起灵力一掌劈向苏雅维娜。
苏雅维娜飞身朝后一退,避开了这威力不低的一击。
见没有打中,钟父顿时恼了,把手里的包袱朝妻子手里一塞,腾出双手,捏诀喝道:“策雷奔云,驭九天之裂,出!”
登时就见钟父头顶上出现了一团疑似乌云的气流,随之同至的,是大作的狂风和在气流里若隐若现的闪电。
“不要啊!这艘船现在正在时间迷宫上行驶!”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的KEN高声吼道,虽然他并不了解钟父这招的威力究竟如何,可是单看这架势就知道绝对是个猛料。
“什么?你说外面是时间迷宫?”钟母的声音又拔了个尖。
当她了解了这点想回头阻止出招的丈夫时,却已经迟了一步。
轰隆几声巨响。
一连数个澄亮的大闪电干干脆脆地从钟父头上的“乌云”里劈了下来,直奔苏雅维娜而去。
这一手呼雷之术算是钟家法术里比较刚猛的一招,直来直去,不劈中目标誓不罢休。
不过苏雅维娜也不是泛泛之辈,呼雷之术虽然厉害,可是一时半会却无法击中灵活闪避的她,落下的道道闪电反将大厅里的各个地方轰得千疮百孔。
“居然能躲过?哼,今天非灭了你不可!”钟父急了,又将灵力升高了一倍,一道裹着红色火球的猛雷在乌云里呼之即出。
“老头子!”
“老爸!”
“住手!”
剩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大喊。
战意正浓的钟父当然顾不得理会他们几个,双手一挥,那火球飕一下便朝苏雅维娜所在的方向砸去。
苏雅维娜闪躲的速度很快,可火球的速度更快,她躲到哪里,火球便追到哪里。
见一味的躲避并不是个好办法,苏雅维娜一招手,一块长方形的镜子从天而降,漂浮在半空中,而她则加快速度,一头钻进了镜子里没了踪迹。紧接着,便见那镜子晃了几晃,竟分裂成了上百块小小的镜片,散乱地在空中飞舞,让人眼花缭乱。
“哈,居然借镜子来遁形?!有意思!”钟父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对手还算有点份量,不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连眉头也懒得皱一下,他笃定地笑了笑:“但是,你躲错地方了。”
他手指一动,那一直在空中盘旋却失了目标的火球立刻如得令的士卒,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朝那堆镜子碎片的中间冲去。伴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十道强有力的闪电将那些碎片包围其中,从各个角度劈了过去。与此同时,地面上居然也窜起了一圈青芯红边的熊熊火焰,足有几丈之高。

雷电交加,火焰炙人,那方寸之地霎时成了炼狱之景。
“嘿嘿,让你这恶鬼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天雷动地火!”钟父抱着双臂,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啊!!!
一声惨叫传来。
那些原本有一哄而散之势的镜片被地上的烈焰牢牢圈在了直径不到一米的范围内,霎时便从固态被溶化成了液态,如点点水滴在火舌上颤动。而后这些“水珠”马上又被看不见的力量迅速聚合在了一起,围成了一个长方形,变化着,直至回到最初的本来面目。
一个满身是火,痛苦扭动着的躯体从恢复原貌镜子里头摔了出来,重重跌在了地上。
“好痛!救我啊!救我!”
她尖叫着在火里滚来滚去,可是任她怎么折腾,身上的火焰始终没有消去半分,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哎呀,很顽强嘛!”钟父搓着自己的下巴,旋即剑眉一竖,厉声道:“消失吧!”
抱着速战速决之心的他捏决念咒,当下又召来一道雷电,誓要给她灭顶之灾。
金发已经烧没了,只剩几缕焦黑的丝状物贴在头皮上,原本丝绸般光滑的肌肤寸寸爆裂开来,翻卷着,同裸露在外的骨头粘连在一起,一阵阵在烤肉时常常听见的滋滋声从她身体上赫然发出。
曾经艳冠群芳的挪威第一美人,现下已是面目全非,其状着实令观者触目惊心。
心知逃脱无望的苏雅维娜,不再挣扎,她非常努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奈只是徒劳。于是,她用已经变形的手臂强撑起半个身子,抬起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脸”的脸,尽管双眼已经失去了视物的功能,可是她依然准确地看向了火焰外的某些人,那些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仇人”,眼神仇恨而怨毒。
“刃千冰!我诅咒你,你的所爱注定都会背叛你!你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永远不会!!!”
她绝望而撕心裂肺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里。
钟父的最后一击,威力十足,不但淹没了苏雅维娜不甘心的诅咒,连同她已成焦炭的躯体,一道带进了毁灭之地……
烟雾散尽,战斗结束。
一方碎成几块的金色长把圆镜静静地躺在苏雅维娜消失的地方,几块镶嵌其中的红蓝宝石从缺口上脱落,咕碌碌滚向了一旁。

“嘁,原来是以镜子作原身,无知的小鬼!”钟父上前一看,不屑一顾地嘀咕道。
看着残留在地板上的袅袅余烟,再看看被钟父折腾出来的布满整个大厅的裂痕和大洞,KEN吐出一口大气,低声道:“这回完了。”
“船坏了……”钟母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紧紧抓住了钟晴的手臂,如临大敌般打量着四周。
“你们两个,干嘛都一个表情?!那么紧张这艘船,这儿好像也没出什么坏事嘛,你们是不是弄错了?!”钟晴看看并无异状安静非常的大厅,又看看站在左右两旁神情严峻的两个人,想到之前被人一再地坚决阻止损坏这艘船,越来越觉得是有人大惊小怪故弄玄虚,船坏了又怎样,现在还不是一切正常?!
钟母跟KEN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那头的钟父拍拍手,得意洋洋地回到钟晴他们身边,竖起大拇指朝着自己道:“瞧瞧,宝刀不老!三分钟之内解决敌人!这下不用担心有人作怪了,我们……”
他的“走”字还未出口,一阵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异常震动立即让他闭上了嘴。
“不好!”
KEN看见那些裂痕和大洞开始了迅速的扩张和移动。
听着一阵大过一阵的嘎吱嘎吱声,钟晴瞪眼大叫:“啊呀,你们看那些裂痕,还有那些洞,它们怎么都在往一个地方聚拢呢?!”
“咦,真是的,奇怪,它们怎么会动呢?”不明就里的钟父跟儿子一个强调,明显流露出对眼前情景的好奇。
“都是你干的好事!”钟母忍不住狠狠掐了丈夫一把,继而皱眉道:“时间迷宫,已经渗进来了。这要怎么办?!”
“老妈你也知道时间迷宫?”钟晴转过头看着她,“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值得你们这么害怕吗?!”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钟母看着儿子,同时也瞟了KEN一眼,毅然道:“我先把你们两个转走!”
可是,她的架势还没摆开,KEN却摇了摇头:“算了,太迟了。”
他刚一说完,便见那些会动的“伤口”已经成功地汇集到了一起,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六角形的蓝色光体,两股浓郁厚重的黑色雾气当即从六角形里钻了出来,又快又稳地朝钟晴和KEN逼了过来。
“这这这……怎么回事?”钟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怪东西?还冒黑烟……”
钟父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那黑雾已然飘到了钟晴和KEN的头上。
不给他们半点反应的时间,两人当即就像遇上了吸力强劲的磁铁般,双脚离地,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拉向身后那个六角形的光体。
“喂喂!!干什么呢?怎么怎么我飞起来了?”钟晴在空中踢着脚,挣扎着要回到地面上。
“晴晴!”
钟母惊叫一声,紧紧拖住了钟晴的手臂,死也不撒手。
“怎么会这样?”
钟父也慌忙冲上去拉住了儿子。
夫妻两个穷尽全身力气,却是于事无补,拉回钟晴的力量实在是远远小于拉走他的力量。

KEN没有做半点挣扎,脸上也看不出太多的慌张之情,只是有些沮丧地劝阻道:“你们放手吧,没用的!”
“老爸老妈你们快松手,别跟过来啦!!”一脸汗水的钟晴回头看看对他虎视眈眈地异常光体,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却已经认定那是个大大的危险之处。
为人父母者,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死也不肯松手的。
但是,由不得他们不放,越接近那个光体,把夫妻两个往后推的力量就越明显。
咻!
一道白光从眼前划过,夫妻两人彷佛一头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咚一下被弹开老远。
“老爸老妈!”钟晴急得两眼冒烟,回头一看,不得了,KEN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拉进了光体之内,而他自己也步其后尘,两条腿已经陷了进去,被幽深的蓝光包围起来。
“儿子!”
钟父钟母跳起来重新朝这边扑了过来,可是刚一靠近,又被狠狠弹开了。
再试,结果仍然一样。
“晴晴!”
在第N次被弹开之后,精疲力竭的钟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钟父忍着摔伤的疼痛,扶住妻子,眼睁睁地看着钟晴和KEN双双被拖进了那个诡异的六角光体。
“帮我把他们几个从镜子里救出来啊!”
光体渐渐缩小,从里面传来钟晴最后的声音。
很快,化成一个圆点的六角形从地面上骤然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四周即刻平静下来,所有的裂痕统统都不见了,整个大厅竟自行恢复到完好如初的状态,嗅不到任何激烈战斗遗留下来的味道。
“儿子……”钟父看着钟晴消失的地方,呆若木鸡。
“我的晴晴啊,呜呜呜……”钟母只顾抱着丈夫痛哭。
身体彷佛被上万根钉子钉住了,连手指头都不能弯曲。
除了眼睛还能看得见,其余的感官都在这个时候失去了作用。
各种颜色的线形光芒好像流星一样唰唰地从眼前晃过,毫无障碍地穿过自己的身体,奔向幽邃的黑暗。
钟晴觉得很冷,同时又被身边的某些看不到的物质挤压得很难受,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身子一直在往下坠,很久很久,都落不到底……

冥界,生死殿。
一个白衣男子匆匆跨了进来,一路小跑地来到了殿内的某处。
“王!”
他毕恭毕敬地对正倚在躺椅上闭目小憩的年轻女子鞠了一躬。
“有事?”
女子没有睁眼,支着头的白皙手腕上,一串黝黑的珠子光可鉴人。
“嗯……是!是您的弟弟,他有事……”男子言语间有些支吾。
“钟晴?!”她抬起眼皮,看着男子,“他不是去北欧抓乌贼了吗,又出什么纰漏了?”
“他……他掉进时间迷宫了,我们完全失去了他的踪迹。”男子有些惶恐,“他似乎已经不在我们力所能及的搜索范围内了。”
“什么?!”女子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慵懒之态一扫而光,“什么时间迷宫?”
男子小心翼翼地回道:“那是游离在挪威海上的一个扭曲错位的时空集合,一旦人掉进去,可能会被充斥在里头的各种颠倒结界……挤成碎片,也可能会落入另外一个不可知的空间,会遇到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总之,现在还没有谁能够从时间迷宫里全身而退的。”
“我怎么不知道挪威海上有这么厉害的地方?!”女子皱起眉头在原地踱起了步子,自言自语道:“这臭小子有九十八岁的阳寿,现在是绝对不可能丢了性命的。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吧?!”
“王,那我们……要怎么做?”男子的目光追随着走来走去的她。
她站定,略一思索,说:“你去把钟晴的生死册取来!”
“是!”
男子立即领命离去。
“唉,这个臭小子,从来就不让人省心。”
女子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色。
她就是钟旭,钟晴一直苦苦寻找的堂姐,也是冥界的最高管理者——冥王。
自从接手冥界之后,因为种种考虑,她再也没有在家人面前露过面。尽管如此,对于她最不放心的一个人,也就是这个闯祸跟吃饭一样平常的菜鸟堂弟,她一直遣有部下“监视”。平日她自己虽事务繁忙,但是只要被她知道钟晴在修习法术时有了偷懒之心,她再忙也会抽出时间以托梦之法前去“督促”他一番。但是,她也仅仅是“监视”加点“督促”而已,长时间以来,不管钟晴遇到什么麻烦,她都不插手。玉不琢不成器,这个堂弟,缺少的就是磨练。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一块玉,可是看着他这几年的进步,尽管不太大,总还是可喜的。
然而这一回,她的心里却头一次有了点不安的感觉,在听到钟晴掉进了那个什么她从未听说过的时间迷宫之后。
正当钟旭看着虚空中的某处出神时,白衣男子已经捧了她要的物事回来了。
生死册,顾名思义就是记录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时间,以及在这段时间里会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事件,也就是所谓的命数。正常说来,生死册上的“记录”是永远也不会更改的,任何一个在生的人,都要按照上面的内容,不可违逆地走完自己的生命(莲蓬鬼话,裟椤双树.著)。
身为冥王,钟旭拥有绝对的权力查阅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册。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滥用这个专属的权力,对于生死册,她一直保持着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不看中间只看起始,只关注某个人的生命该在何时开始何时结束,至于那些“中间内容”,也就是他们一生的命运,她无心了解,包括自己那些在生的家人。
但是,这回她破例了。
她要看看,钟晴的一生里,关于这个“时间迷宫”的记载究竟如何。
另外,只要他的生死册上一切如故,那么就说明这家伙万事大吉,掉进什么宫都不会有问题,根本不需要为他担心。
接过递上来的生死册,钟旭一边打开一边嘀咕:“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的。”
薄薄的纸页在她指尖下翻飞,哗啦作响。
当她破天荒地把钟晴的生死册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时,她总是沉着镇静的脸上,出现了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目瞪口呆之情。
“王……”白衣男子轻易地觉察到了上司的异常,“没出什么问题吧?!”
啪!
钟旭重重合上了册子,交还到男子手中,摆摆手道:“没什么,把它放回去吧。”
“是!”男子不敢多言,立即捧了生死册退了下去。
“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钟旭深锁眉头,走到殿旁的窗下,心事重重地看着外头。
这样的事情,她第一次遇到——
钟晴的生死册,从头至尾,竟成一片空白,只字不留。
生死册会生变异,原因只有一个。
当一个人的命数突然产生不可预测的逆转时,他的生死册,会有种种征兆出现。这样的情况,钟旭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是像钟晴这样,整本册子全部化成空白,却是头回。
照这么看来,钟晴如今还尚在人间,只是这小子的命数已经莫名其妙地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其中因由玄机,连她这个冥王也一时也无法猜透。
“臭小子,自求多福吧……”
钟旭目光深沉地看着殿外的风景,深知此事并非自己所能插手,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二·女神医
唰!
砰!
咚!
啊!
一系列极不正常的杂音过后,钟晴又一次跟坚硬无比的土地前心贴后背地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拆散他的骨架子,胸口像被人突然狠狠敲了一大锤,弄得他差点背过气去;身上那些插着小刺的伤口,流出的血虽然已经凝固,仍然疼痛不减;还有自己的腰,似乎有千斤重物加诸其上,断开般没了直觉。
在一片四下翻飞的尘土中,钟晴艰难地抬起头,即刻映入眼帘的,是好些缕枯黄的茅草,乱纷纷地从空中落了下来,铺得一地都是。穿过这些有碍视线的小东西,他模糊迷离的目光渐渐聚焦在停留在不远处一双穿着白色绣花布靴的脚上。
他心头一惊。
身体无法移动,但是幸好脖子眼珠还能转动自如,钟晴忍住疼,一点一点把视线拔高,脚,腿,身子,头,当他从平视完全转换成仰视时,绣花靴主人的尊容也完整地暴露在他面前——
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一身浅蓝的粗布长裙,腰间系着一条麻色丝带,端坐在一方乌木方桌前,光滑墨黑如锦缎的长发以一枚简单朴素的翠玉簪结成一束,从头顶一丝不乱地垂下,净白如细瓷的脸上,堪比三月桃花的粉嫩嘴唇颇不满意地紧抿着,一双柳叶弯眉也微微锁起,两道厌弃的目光从似有水波漾动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地射到捧在手里的栗色饭碗里。
是不是美女暂且不说,这女人的打扮到是好生奇怪,像极了……中国古代的女子?!
钟晴手肘撑着地,只管望着她发呆。
然而,这女子却一眼也没有瞧过钟晴,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只饭碗上的她,用筷子从里头挑出了好几根沾着菜汤的茅草,送到面前看了看,紧跟着又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破了个大洞的房顶,厌弃之情越发严重。
脖根处传来的酸痛让神游太虚的钟晴清醒了过来,再朝四周一看,竹椅木几,落地灯架,件件简单,却是古韵悠然,不知不觉间让人产生了时光倒流的错觉。
是错觉?!是做梦?!
可是,如果真是做梦的话,身上又怎么会那么疼?!
钟晴使劲眨了眨眼,终于冲口而出:“喂!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满碗的土和草……这还怎么吃?!”女子对钟晴的大喊大叫一点反应都没有,收回望向屋顶的目光,再次无比惋惜地看着饭碗,自言自语般道。
“哎!那边那个女人,没听到我在问你吗?”钟晴又急又恼地瞪着她,想爬起来说话,奈何整个人有如被巨山压住了般动弹不得。
女子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仍然自顾自地看看屋顶,又看看饭碗,眉头不展。
“喂!问你呢!”钟晴费力地抬起手对着她挥了挥,见对方还是拿他当透明人,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不禁嘀咕道:“不会是个又聋又瞎的吧?!没道理我这么大一个人落在面前看不到啊?!”
话音未落,就听得啪一声脆响。

女子把手中的碗筷重重朝桌子上一放,转过头,冷冰冰地瞪着钟晴:“砸坏我的房顶不说,好好一餐晚饭也被你们两个人破坏了。”
嗳?!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钟晴这下终于确定了对方并非伤残人士,但是她又说什么“两个人”,哪里来的两个人,躺在这儿的只有他一个人啊!
“唉唷……”
正莫名其妙时,背上却冷不丁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
钟晴顿觉不对劲,扭回头一看,不禁大吼:“你……你怎么躺在我背上?!”
摸着自己发昏的头,仰面横压在钟晴背上的KEN刚睡醒般睁开了眼,身子一动不动,稀里糊涂地转动眼珠打量着周围。
“嘿!没断气吧?”钟晴恼怒地用拳头砸着地,“赶紧下来啊!压死我了!”
一个大活人压在身上,能站起来才是怪事,钟晴认定自己的腰没治了,不是骨折也是挫伤。
“头好晕……”KEN嘀咕着,左手一撑,坐了起来。
这个本能的动作又引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哎呀我的腰啊!”
这声叫唤的力量不小,让KEN游荡在外的神魄立即聚拢了来。他低头一瞧,发现自己现下正坐在一个勉强算是软和的“人肉垫子”上,再俯身细看,不由大惊道:“钟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