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琴音,两个被本该是极美好极浪漫的东西,出现在这样一个既不美好也不浪漫的环境里,霎时就变得诡异无比。
“尊贵的客人,这么快就想离开了吗?”
一个娇媚的女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钟晴与KEN对视两秒,没怎么犹豫,同时转过了身去。
他们的后面,正是宴会大厅里的舞台所在。
半月形的舞台上,来时还是空无一物,现在却多了一架老式的钢琴,以及一个背对着他们正悠然弹奏着乐曲的女人。
他们与弹琴之人的距离,并不太远,钟晴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金色的及腰卷发,还有湖蓝色长裙上的华丽花朵。
“你就是这艘船的‘主人’?”
关键时刻,始终还是KEN更镇定一些,走前两步问道。
琴声嘎然而止。
纤长的手指停止了在黑白琴键上的灵巧飞旋。
“你……不认得我了吗……”
女人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失望。
钟晴跟KEN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或者说是女鬼,到底在说些什么。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女人口里飘出,她微微提起拖曳在地上的长裙,以无比优雅的姿势站了起来,转过身,移步下了舞台,朝他们这边款款走来。
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钟晴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忘记了。
高鼻深目,肤如皓雪,一双灵光流动的眸子,碧蓝如海,两片玫瑰色的艳嫩嘴唇微微翕开,动人光泽闪烁其上,娇艳欲滴,高挑玲珑的身材亦被那一身华贵的束腰长裙衬托得完美无缺,一头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走动,在身后俏皮地摆动着。
这个女人,实在很美,美得魅惑,美得妖异,见者无不怦然心动。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目光,幽怨得很,固执地停留在KEN的脸上,再不肯移开。
那样两道销魂蚀骨风情万种的视线,任是放在谁的身上,承受者大概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光看钟晴的表情就知道了,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对方正眼看过。
但是,KEN却是一个例外。
他的表情除了镇静还是镇静,根本没有太大的变化。
“果然是你,苏雅维娜。”
两人对视N久之后,KEN开了口,语气平淡得要死,像是打发一个不认识的路人。
“呵呵,我们,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吧。”女人眼里的幽怨之情一扫而空,美目微微一垂,翘起的嘴角带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绝美笑容,“难得你还记得这个名字,真让我高兴。可是,我更喜欢你叫我朵蓝。”
“你们……认识?”钟晴好不容易把自己粘在美女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惊讶无比地盯着KEN。
“嗯。”KEN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转而看定苏雅维娜,道:“看来,定是你收买了那些鱼妖吧,骗我说玲珑在这里。”
“呵呵。”她以手遮口,娇羞地笑道:“不然怎能让你大驾光临呢。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你回挪威来找妹妹呢。我苦等两百年才得来如此的大好机会,怎么可以浪费。”
KEN叹了口气,道:“当初你胡来也就罢了,留你一条性命是希望你知错能该。可惜,你始终固执己见,害人害己,已经落到堕为鬼魂的凄惨下场,为什么还是不能悔悟呢?”
闻言,苏雅维娜冷冷一笑,眼神里的阴沉绝望让人不寒而栗:“如果当年你肯娶我,那么后来的事,全部都不会发生了。你,才是罪魁祸首。”
“我的确罪孽深重。”KEN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及时阻止你在挪威海上作乱,害了不少人枉送了性命,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不要在我面前扮什么悲天悯人大义凛然的神灵,你不配。跟那些愚蠢的人类混得久了,你大概也被传染了吧。”苏雅维娜的手指随意地玩弄着垂在胸前的发丝,语带讥讽,“居然连我给你备下的区区镜面空间也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才能逃脱。刃千冰,你退步了。”
“够了。”KEN眉头一皱,口气重了起来:“刃朵蓝,你对不起你的姓氏。”
“我早就不是你们之中的一员了,两百年前,从你拒绝跟我结婚开始,从你们宣布将我驱逐开始,从我嫁给德洛托那个低劣的凡人开始,刃朵蓝就死了。”苏雅维娜朝前逼近了一步,脸上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不见。
“等等等等。”听得云里雾里的钟晴突然跳出来,一手指着那头的苏雅维娜,一手立起两根指头语无伦次地对KEN大呼小叫:“她说……两百年前?!要你你……跟她结婚?两百年前啊,老大,我没听错吧?!两百年前你……”
“这个我以后再跟你解释。”KEN抓住钟晴的手腕打断了他,旋即又转回头对苏雅维娜道:“你是刃朵蓝也好,苏雅维娜也好,都不重要了,如果你一意孤行,不要怪我不客气。”
“是吗?你要灭掉我吗?!”苏雅维娜轻蔑地看着KEN,“呵呵,那个贱人背叛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对她下过必杀令呢?”
“这些与你无关。”KEN似乎被说中了心事,极不自然的神色从眼眸里一划而过,但是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自若地说道:“我们现在要离开,聪明的话就不要再耍花招。钟晴,我们走。”
“哦。”钟晴赶紧转身跟在他后面,拔腿朝出口快步走去。
刚走了几步,便有一阵凉飕飕的气流从二人头顶拂过。
“我费尽心思,无非就是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样的想法,两百年来一直未曾消减半分,我想尽一切方法留住青春貌美,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不值一提的臭男人吗?不是啊,我只是想跟以前一样,我想在你面前永远保持最美的模样。我不能老,永远也不能老!刃千冰,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
女人凄厉的声音从顶上传来。
“不要理会,只管往前走。”KEN仍然埋头前行,并制止了想抬头观望的钟晴。
“真是奇怪,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钟晴加快了步伐,嘴里嘟囔着,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多。
话音未落,KEN却突然停了下来,后头的钟晴一时没能刹住步子,猛一下撞在了他的身上,二人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大厅北边那两扇一直敞开的大门在钟晴他们离它不到五步距离的时候,砰一声自动关上了。
“我要你永远留在这里,永远。”
苏雅维娜从空中翩然落下,挡在门前,原本红润的面容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青白狰狞,看上去很难让人不害怕。
“你这恶鬼,还真是没完没了,不要以为长得漂亮我就舍不得打你!”钟晴眉毛一竖,举起拳头大声呵斥。
“你在生的时候,尚且不能如愿以偿,如今一抹幽魂,你觉得还能扭转什么吗?”KEN拉住钟晴,走上前,神色凝重地看着不肯放行的她,“朵蓝,够了,你再怎么做都是枉费心机。离开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否则……”
苏雅维娜笑了笑,不屑一顾地冲他摆了摆手:“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休想离开。”
“别再废话了。”钟晴甩开KEN的手,指着苏雅维娜骂道:“你个有眼无珠的老巫婆,今天就要你见识一下我钟晴的厉害!”
“钟晴?!”苏雅维娜微微仰起头,以无比高傲的姿态瞟了钟晴一眼,“你这个家伙一直在那里聒噪,真让人讨厌。”
言毕,她手指一动,竟然从衣裳上变戏法般摘下了一朵水灵灵的红玫瑰,柳眉一扬,照准钟晴所在的位置,唰一下将此花抛了过去。
被人骂了还要送花给别人?!
钟晴盯着朝自己飞来的玫瑰,认定这老妖怪不仅恶毒,而且神经还不正常。
“闪开!”
一旁的KEN却大喝一声,猛然拽住钟晴的胳膊跃到了一旁。
不待钟晴反应过来,那落地的玫瑰花却如同被引爆的炸药一般,轰隆一声将地板炸开了一个直径超过两尺的大洞,洞的边缘还滋滋冒着青烟和气泡,仿若被泼了强腐蚀性的化学液体。
钟晴吞了吞口水,目瞪口呆。
老天,这哪里是送花,分明是送地雷啊!
“你我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干。”KEN看了看钟晴,“放这个人和他的同伴们离开!”
“喂!谁要你跟那个老巫婆求情啊?”钟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愤然道:“从来只有鬼物向我们姓钟的讨饶!你不要……”
一阵清脆的掌声打断了钟晴的豪言壮语。
“呵呵,好大的口气啊。”苏雅维娜优雅地拍着手,对着钟晴轻笑:“他能从镜子里出来,是因为你的原因吧。误打误撞的家伙,告诉我,你用什么方法击破了我的镜子?”
“我……”钟晴刚一开口,却被KEN一把捂住了嘴。
“千万不要告诉她!”他附在钟晴耳旁急急叮嘱道。
见状,苏雅维娜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KEN,冷冷说道:“不说也不要紧。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过要放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这个傻瓜上了这艘船只能怪他自己运气太差,白白要为你做陪葬,至于他那些同样倒霉的同伴,就留在镜子里吧,用他们的生命为我的美貌做一点点贡献。”
“你实在过分。”KEN苦笑,继而抬起头直视着她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逼我出手。”
“嗳?!你,你要干嘛?”钟晴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难道这家伙一直深藏不露?!
“你退后。”KEN看也不看他一眼,“这个女人交给我来处理。”
“你……”钟晴咬了咬嘴唇,想了想,只说了一句话:“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KEN笑了笑,没有回答。
钟晴依照他的意思,退后几步站定。抛开逞强好胜想维护家族荣誉的心理不说,客观看来,这女鬼跟KEN渊源颇深,除了KEN,似乎没有人能应付得了她,恐怕这次自己多半又只能当一回不甘心的看客了。
“呵呵,如果你还有本事击败我,你刚才就不会被我困住了。”苏雅维娜脸上没有半分惧色,悠闲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KEN根本不理会她的言语,微微垂下头,微闭双眼,将手指交握放到胸前,其状颇像一个虔诚的祷告者。
“星子从勒斯芙雷降落,安眠于你寂静的手心。以光之祭司之名,召唤太阳的一块碎片,带引罪人去向不回之地。”
并没有看到KEN张嘴,钟晴却清楚地听到有奇怪的语言从KEN的身体里连绵不断地传出,回荡在整个大厅里,一种未曾体验过的奇异感觉,若暖流寒流交融出现,将整个空间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有一阵类似地震的波动,也从地下传来,越发强烈。
与此同时,钟晴蓦然感到胸前一阵阵发烫,他本能地以手捂住了胸口,却惊讶地发现挂在衣服里的双子水晶此刻如同活人的心脏一样,在里面有节奏地跳动着。
噼啦!
摆在大厅里所有的以玻璃或者陶瓷制成的装饰品一个接着一个的爆裂开来,连头上的大吊灯也没有幸免,溅了一地的碎片。
灯碎了,唯一的光源没有了,可是四周却没有陷入黑暗。
钟晴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金色光芒围成一个圆圈,将KEN围绕其中。再一细看,与其说是那光芒围住了KEN,还不如说那光芒本来就是从KEN身上散发出来的。
四股形似龙卷风的可见气流从光芒里分流而出,分别占据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由弱到强的变化着,蓄势待发。
“好像……有点厉害啊……”
钟晴不得不为KEN的行为咋舌,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眼前所见仅仅是出自一个喜欢研究灵异之事的“自学者”之手。
他对KEN的真实身份越来越怀疑。
而他们的敌人,那个不可一世死缠烂打的美人,此时的诧异之情一点也不比钟晴少。
但是,她的慌张,仅仅是一刹那而已。
她嘴里咕哝着,手指也跟着微微动着,像是在掐算着什么。
很快,她满意地一笑,提高声音对KEN说道:“没想到你还没有忘记你的杀手锏啊。啧啧,不过可惜,你始终棋差一着。如果你还不住手,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沉入时间迷宫,你,还有你的同伴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到时候,别后悔啊。”
“你说什么?”KEN睁开了眼睛,从没有见过的紧张之情跃然脸上。
“别紧张啊。”苏雅维娜一眼看穿了KEN的心思,微笑着朝他逼近,“驱策小鬼设下幻境,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我付了足够的报酬,让鱼妖引领这艘船驶入挪威海上的死亡之地。恐怕,我们现在已经抵达目的地了哦,呵呵,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惧的……时间迷宫。如果你轻举妄动,一不小心毁了这艘船的话……”
“你,的确是个相当恶毒的女人。”KEN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耀眼的光芒渐渐从他身边黯淡了下去,四支强大的气流也随之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了几缕微不足道的小风,无可奈何地绕了几个圈,销声匿迹。
“你怎么了?干嘛停下来?”钟晴见势不妙,冲上去劈头就问。
“不行。”KEN回过头,仅存的一点光线照亮了他额上细密的汗珠,“要消灭她,这艘船势必受损,那样我们会有大麻烦。”
“不消灭她我们一样会有大麻烦,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钟晴恼怒地瞪着KEN,“看我的!”
“喂,你不明白!不要……”KEN伸手想拉住杀出去拼命的钟晴,却扑了个空。
愤怒往往能激发出人类意想不到的能量,又急又气的钟晴一怒之下,体内的灵力竟然比平日提高了数倍之多。
难得状态这么好,钟晴打算亮出他的杀手锏。
只见一团灼眼的赤红光芒在他逐渐分开的双手间延伸,从光团拉伸成了一条三尺有多的光线。钟晴一咬牙,用足力气将手中光芒朝上一抛,大喝一声:“剑出!”
一柄长剑登时从天而降,稳稳落到了他的手中。
“啊……天哪……不是水果刀,是剑,真的是剑啊!!”钟晴盯着手里光芒四射的武器,兴奋得不知所措,“我终于请出钟家货真价实的钟馗剑了!”
无怪他这会儿这么高兴,这钟馗剑是他们家族里灭鬼的最高招,以灵力化为利剑,被此剑所伤的鬼物无不魂飞魄散。可惜他从前灵力有限,每次请出来的都不像剑,而是一把短短的比水果刀好不到哪里的“武器”,还好见识过他早期“钟馗剑”的都是些不熟悉他们家族的外籍鬼魂,否则他真是丢脸丢到印度洋去了。
“嘿嘿,老巫婆,今天最倒霉的看来是你啊!”钟晴举剑指向苏雅维娜,自信心跟战斗力空前高涨。
“是吗?!”苏雅维娜斜睨了他一眼,连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懒得给他。
“找死!”
她对他毫不掩饰的轻视,无疑让钟晴心里的怒火更旺了一层,低吼了一声之后,他紧握剑柄,一跃而起,印头就朝这个拥有一身好皮囊,却让人越看越厌恶的敌人劈了过去。
“钟晴你别乱来!”后头的KEN见钟晴一副杀红眼的模样,忙将脚用力一蹬,紧跟在他后面飞身跃了出去,挡在了钟晴前面,在他的钟馗剑落下前的一秒钟,紧紧钳制住了他的手腕,“出手太重会弄沉这艘船的!!”
“妈的!你抓住我干什么?!”钟晴举剑的双手被迫定格在半空中,急于找女鬼决一死战的他青筋暴突,狠瞪着面前的KEN,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神经病!船沉了你不会游泳吗?!放手啊!”
“你这冒失鬼懂个屁!”KEN也发火了,吼声比钟晴还大:“这艘船要是出什么纰漏,你我都会掉进时间迷宫里去!!”
“呵呵呵呵,总算你还知道其中厉害。”苏雅维娜看着扭在一起的两人,有恃无恐地笑出了声,末了,又恶狠狠地道了一句:“你们,就安心在这里留一辈子吧。”
什么?!
还在僵持中的钟晴与KEN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到身后不对劲。
伴着簌簌的声响,几十条带着密密麻麻勾刺的肉色藤蔓状物体铺天盖地地朝二人奔来,而它们的源头,却是苏雅维娜浓密的头发。
虽然还未看清来者何物,它们送来的危险信号却是再明显不过,两人就地一滚,及时避到了一旁,惊险地躲过了冲在最前头的几条藤蔓的凶狠攻击。
见没有击中目标,这些东西立即掉转方向,齐齐朝他们扑去,动作快地惊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比大王乌贼的触手还难看!”钟晴本能地举起钟馗剑,正要朝疯狂扭动着的“触手”砍去,却又突然想到KEN刚才说的话,握剑的双手登时犹豫了一下。
就因为这瞬间的犹豫,钟晴的四肢转眼便被这些触手紧紧地缠上了,而长在上头的勾刺也随着这些东西越来越大的力道而深深刺进了他的肉里,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双手一颤,一松劲,手中的钟馗剑立时摇摇欲坠,马上就有脱手落地的危险。
钟馗剑本是无形之物,之所以成“剑”,全赖用剑之人押上一身灵力和元气,如果没有按照正常程序“收回”而是突然把它扔掉的话,钟馗剑自身会消失不说,还会带走它的主人加诸在其中的全部力量。
伏鬼之人一旦没了超越常人的灵力和元气,单凭仅存的体力赤手空拳对付非人类的敌人,根本就是用鸡蛋碰石头,毫无胜算。
这一点,钟晴是老早就知道的。
他咬紧牙,拼死重新握紧剑柄,说什么也不撒手。
另外一边,KEN的情况也不太妙。
在不能狠狠还手的情况下,他既要躲避左右上下齐齐进攻的触手,又急于寻一个空隙脱身出去解救被困的钟晴,一心两用,难免手忙脚乱。而那些恶心的进攻者似乎也吃准了他的的弱点,气焰越发嚣张,纠缠中,躲闪不及的KEN身上被好几条凌空劈过的触手割出了几道深深的口子,殷红的血珠很快就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见他们两人如此狼狈,苏雅维娜心里痛快之极,非但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甩了甩头,将更多的头发化成了触手向他们冲去。
钟晴用尽全力,始终无法挣脱缠绕在身上比大蟒蛇还厉害的触手,尤其是脖子上那条,勒得他几乎要闭过气去,虽然钟馗剑还在手里,却因为全身被制精疲力竭而根本没有办法使用,一番折腾下来,这好不容易请出来的杀手锏不仅没能派上用场,剑身上的光芒到是越来越弱了。
眼见钟晴有被勒死的危险,KEN不顾那些锐利无比的勾刺,伸出手逮住刚刚缠上了自己右脚的几条触手,用最简单也最野蛮的方式狠狠朝两头一拉,几股浓绸而腥臭的褐色汁液从被生生扯断的触手里喷了出来,然后便像被跺了头的蛇一样,无力地耷拉下去,死了般不再动弹。
艰难地避开不断涌上来且数量越来越多的“新兵”,已是伤痕累累的KEN总算杀到钟晴身边,他管不得被刺得鲜血淋漓的手掌,一把拽住缠住钟晴脖子的可恶触手,用力狠狠一拉,总算让已经被勒得翻白眼的钟晴重新呼吸到了空气。
“喂喂!你没事吧?”KEN一边急切地拍着钟晴的脸,一边寻思着自己还有没有力气把缠在钟晴身上的其他触手一一消灭。
“还……没死呢!”新鲜空气的注入有效地让濒临半昏迷的钟晴恢复了意识,咳嗽了两声,他喘着粗气应道,而随即他又大叫一声:“小心你后面!”
KEN一惊,一回头的同时,腰上已经被几条力大无穷的触手牢牢缠住,那突然收紧的力道让他胸口有如万根针刺一般难受,这还不够,这几条强壮的触手猛然向上一窜,把KEN整个人都带到了半空里,剩余的那些稍弱一点的触手纷纷一拥而上,缠手的缠手,缠脚的缠脚,把KEN完完全全地钉在了空中。
“不要伤害其他人!你要的只是我!”KEN看了看状况很不好的钟晴,大声对苏雅维娜吼道,“放他走!否则就算会进时间迷宫我也不放过你!”
“刃千冰,你还真是善良啊,都自身难保了,还在为他人着想。呵呵,还真不愧你的身份啊。不过,你现在除了动动嘴之外,还能干什么?!”苏雅维娜大笑,可怖的触手混着被黏液弄得湿漉漉的长发,在她的身后披散开来,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乱舞。她原本细嫩光洁的额头上骤然多了一个森森的大洞,血一样的液体从里头汩汩而出,趟满了整个脸颊,而她蓝白分明的魅人眼眸也随之消失,只剩下两个一片血红的腔体。
“看到我这个样子了吗?这就是我死时的模样。”她仰起脸,直视着空中,“我那愚蠢的丈夫不但用镜子砸破了我的头颅,还将我视为妖邪,剜去了我的双眼,彻底毁掉了我的面容。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有如此境遇?!”
“咎由自取!”KEN皱着眉头,把脸转向一旁,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若你安分守己,没有害人之心,又怎么会被驱逐?!”
“哼哼,刃千冰,你不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君子模样。”苏雅维娜脚尖一点,缓缓地朝空中飘去,“你也不是光明磊落之辈啊。”
闻言,KEN回过头,不动声色地盯着朝自己飞来的女人:“我不想与你做口舌之争,你放是不放?”
“不……放!”苏雅维娜停在离KEN不到一米的地方,摇了摇头,“你要让他活的人,我偏要让他死!”
灵力的不济跟元气体力的低迷,无法再维持需要消耗“高能量”的钟馗剑,既然已经用剑无望,为了保存残留的灵气,钟晴不得不念动咒语收回它,眼睁睁看这把难得一现的利器窝囊地消失在自己手里。他的四肢已经麻木,脖子上一串被勾刺刺出来的小洞正往外渗着细细的血流,钟晴添了添发白的嘴唇,费力地抬起头仰望在半空中交涉的冤家对头,别的没听到,只听到苏雅维娜末了那句“我偏要让他死”。
钟晴脊背上窜过一阵冷气,死亡的危险。
“我要你看着你想保护的人死在你面前。”苏雅维娜上前,把嘴凑到KEN的耳畔,“有种感觉叫绝望,你应该体验一下。”
“你……”KEN一时语噎。
苏雅维娜心满意足地笑着,一抹杀气从她已经没有人色的恐怖面孔上透出:“你说我是直接勒死他好,还是逐一扯断他的手脚,让他痛死好呢?呵呵呵呵。”
“你这个恶毒的臭婆娘!别以为头上长章鱼脚就了不起了,你爷爷我马上就出来收拾你!”缠住他的触手又开始运力收紧,剧痛有增无减,带着体温的鲜血一点一点顺着扎进肉里的勾刺流了出来,此刻的钟晴虽然已经头晕眼花体力不支,却仍然不改死鸭子嘴硬的本性,一边大骂一边扭动身体想挣脱出来。
“最讨厌你那张嘴!”苏雅维娜嘴角一扬,“呵呵,先割了你的舌头!”
话音刚落,她手掌一翻,立时变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而后,她故做优雅地转过身,狞笑着朝钟晴那边飘了过去。
这老巫婆好像来真的?!
割舌头可不是好玩的。
钟晴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嘴,盯着朝自己逼近的恶毒女鬼,神经几乎绷到断裂。
“何方妖孽,竟敢伤我儿子?”
“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要你好看!”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和着一个尖细的女声一齐从头顶上传来。
钟晴一怔,旋即大喜。
居然有救兵,还来得正是时候。
大厅靠东边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绿色漩涡状物体,紧接着便见一对黑衣男女嗖一下从里头跳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