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唐夫人脸色急变,看这孩子的眼神像是生了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喃喃:“章儿他爹去世多年…不可能任何女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第一个念头必然是夫君背着自己在外头有了私生子,不论这件事有多不可能,依然是当头一棒我及时扶住她,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抓住我:“不可能的,对不对?这娃儿不过三四岁,章儿他爹在章儿五岁时便去了……他不可能是唐家的后代!”她激动起来,光着只脚冲到男孩面前,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藏在我唐府地下?
男孩不惊不怒地答:“我说了我是跟我叔来到此地,并且我不是藏,是住。我叔说在我想好要去哪里之前,都可以住在这里。”他略无辜地解释:“可我始终没想好要去哪里,此地不错,舒适安静,长住也无妨的。”
我把唐夫人拉开,问男孩:“傀儡木的用法也是你叔教你的?
对。”他点头,“我叔说,外头有个家印会保证我的安全,一且有人破坏家印,小绿跟小白就会主动出马吓退来者。”他不好意思地块绕头,说:“所以小绿小白你们并不是我驱使的。平日里我鬼策它们.只是跟我说话聊天罢了,我还教过它们下棋可惜它们学不会。我只好自己跟自己下,却老是分不出胜负如果遇到的是吓不退的人,你岂不是危险了。”我说。
“你们不危险啊。”他一本正经道。
“妈,他下的是五子棋哟!”未知插嘴道、“好无聊对吧!
“跟自己下棋……”我笑了,“我们往别人验上打一举容易,往自己脸上打一可是很难的。”
“嗯?”男孩疑惑地看我,“为何?
“不论下横还是对战,若要取胜,必下重手,不给对方息之机。可一且你自己跟自己对战,又怎舍得对自己下重手。”我摸摸他的脑袋,“所以说,世上最难对付的人,就是我们自己。这也是你分不出胜负的原因男孩把我这番话在心头嚼了又嚼,半响才说:“虽不是很明白,但又像是这谁教你下五子棋的?”我看看木几上的棋盘棋盒,很日。
“还是我叔。”他说,“我叔说了,多下棋既能打发时间,又能调养性子。
“那你叔现在还来看你吗?”我可他。
早不来啦。”他撇嘴,“可能死了吧。我都有几十……说不定有一百年都没见过他了百年……个在地底蜗居了一百年的孩子“你不伤心吗?”我又问,“要是你叔已经死了的话我伤心他也活不过来。”他耸耸肩,“听说太伤心的人活不长,我还想活着哪。
这孩子太有意思,我打趣道:“你不是说生死寻常事么,怎的自己又对死亡这般忌“我得守着我叔让我看守的东西呀!”他白了我一眼,“我要死了就没人照看了!
终于聊出了一点干货…我赶紧追间:“啥东两这么要紧?
他沮丧地耷拉下眼皮儿:“我就是不知道呀“你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他摇头,说:“我叔临走时说,东西交给我了,好好守着。可那天我把家里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也没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可我叔不骗人的,他说给了,那肯定是给了。
所以我也愁啊,他总不是交了一阵风给我吧。“所以这么多年你哪里都不去,更重要的原因是你要守着那个你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东西?”我眼看着一点希望化为乌有,哪有这样的大人,给个东西也给得这么糊涂!
我本来也没想好要去哪儿,住在这里也颇为习惯。”他看了看未知跟浆糊,咂吧咂吧嘴,“可是听你们说那包子啊荔枝啊芒果啊,这里却没有,我心里吧,突然就乱糟“你就是馋的呗。”浆糊一语中的,搬出大哥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要不你跟我们出去吧,这里条件这么差,你老晒不到太阳,会不长个子的!
对啊对啊,跟我们一起走吧,外面可好玩儿呢。”未知拽他的手,看样子她很是喜欢这个小哥哥,“你既然没名字,以后就叫你五子棋吧,哈哈。”
五子棋……也好。”他想了想,眼里刚刚升起的期待突然又熄了,“我不走。”
啊?”未知一瞪眼,“为什么呀?这里一点都不好,你都孤独到要跟自己下棋“我若是离开,叔留下的东西没人照看,被人偷了可怎么办。”他越想越坚决,“算啦算啦,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的家妈…”未知求救地看着我,心里盼着我能替她劝服这个看起来软软萌萌,实则硬得像石头的家伙“来去不强留,你喜欢留下便留下。”我示意未知不要再说话,环顾四下是你叔有没有跟你说,此地的出口在哪里?你也知道,入口被一个蠢材封掉了。
五子棋小朋友想了想,指着木架上一面洗脸盆大小的铜镜道:“我叔说把它往左边扳一下右边扳两下,墙上就会开门,万一真有不好的人进来,我可以从那儿出去。不过这么些年,一个人也没有我松了口气,有出口就好说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墙上确实开了一道门,我们顺利穿过潮湿阴暗的狭窄通道,就是在“出土”的时候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五子棋没跟我们说通道尽头那扇开在头顶页的小门年久失修,我的手才刚摸到它,就场了……再然后,我们就出现在聂巧人面前在一个很不恰当的位置很曲折。
我言简意赅的描述后,聂巧人时不时侧目打量走在浆糊跟未知中间的五子棋,疑惑道,“唐家地下有这么一处地方便够离奇了,却不知奇中有奇,谁会将这小娃放那不见天日之地。”
走在凌晨的回廊里,我看看三个小崽子,无奈一笑:“也是缘分。要不是我这两个贪吃货一个劲儿宣传好吃玩意儿,这孩子怕是不会出来的。”说着,我顿了领,放低声音对他道:“说是孩子,说不准年岁比你还大呢。”
他冷哼一声:“总之,你带出来的人,自己看好了便是,若惹了麻烦,我不会善罢甘休。”
你也留神些吧。”我故意对他附耳道,“说不定是个妖怪。
我知道聂巧人对于妖怪的存在一直是否定的,不管他亲眼看到亲身经历过怎样的与妖怪有关的事件,哪怕他刚刚才看到被我攥在手里的,会动会说话的时妖,他还是圣定地跟自己说,世上是没有妖怪的。能做到这么严肃地自欺欺人,也是难得。
果然,他只是投给我一个不属的眼神,说:“在我这里,没有妖怪不妖怪,只有有罪与无罪。
这时,手里的时妖突然挣扎起来,大声说:“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块布!
我停下,把它放在手心站好:“什么布?好好说!
在井底拾到的那块黑布呀!”时妖急急道。
那块印着红色花瓣的破布?”我记得那玩意儿,本来一直捏在手里,后来一串突发事件后遗失了。
时妖肯定地说:“我在北坊只见过一个人穿那样华丽的布料!
“罂大人罂大人?”我想起那日唐公子跟我讲他的恋爱史时,隐约提到过这号人物咳!你知扣子以捕蛇为业,之前她杀掉过一条大蛇,那蛇却是薯大人家的家时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后悔得直跺脚,“怎的早没想到!扣子杀了他的蛇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在新婚当日掳走扣子…”它越想越槽糕,急得声音都变了,“落到他手里,扣子说不定已经被…“别瞎想。”我打断它,“我要是那么恨一个人,肯定不会让她死那么快“老板娘,不带这么劝人的…”木道长小心地插道,“若是跟北坊那边的人有关,事情就比较棘手了我挑眉:“哪里棘手了?
北坊是个三不管之地,各种恶人怪胎充斥其中,曾有北坊的人来天仙观找我帮忙我都婉拒了。”木道长认真道,“我哪有见银子不赚的道理,还不就是受不了那地方的乌烟瘴气么!
你不是不想赚银子,也不是嫌弃那地方混乱,你是没本事替他们解决吧。”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木道长槛尬地摸了摸头顶:“反正那不是个好地方破晓前的黑暗里,铺满湿湿冷冷的露气,一行人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随着聂巧人往前走,除了三个小东西有说有笑之外,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唐夫人,自地下出来后,便一直三缄其口,对我们的交谈也没有表示出任何关心,完全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遇到你们破土而出,我此时已在前往北坊的路上。”聂巧人忽然开口已知此事与北坊有关?”我略感诧异他不答我,径直走到唐公子房前,守在门口的两个手下见了他,忙拱手道:“聂大人怎的又折返?我们照您吩咐,于门外寸步不离,未见任何异常你们唑续看守。”他点点头,推开门对我们道,“嗨我进来听到开门的动静,披着被子的中年唐公子从屏风后探出身子来,见是我们,眼中的惶恐才稍微减去了一点,在看到老去的唐夫人时,他目瞪口呆,跑过来一把抓住母亲的双手:“娘……怎的你也成这样了?可还伤到了别处?”
母子始终是母子,哪怕之前为了李扣子势同水火,生死关头还是要互相记挂的。
唐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肩,摇头:“娘没事。老是老了些,还死不说着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唐公子的眼睛道:“之前,是娘过分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唐夫人会道歉唐公子愣,旋即用力摇头:“我听说宾客中有人丢了性命,你们平安就好。”说罢他抬头环视四周,发现我们中间并没有李扣子的踪影,脸色又难看起来,问:“扣子呢为何不带她来?还是娘你将她“她被掳走了,这次跟你娘无关。”我直截了当,“你也放心,我们已大致有些线索只要她还活着,我保证把她带回来。
掳走了?”唐公子面色铁青,一屁股坐到地上,语无伦次地喃喃,“难怪我做了那样的噩梦……那个梦…一定是不祥之兆!
我看着不妥,将聂巧人拉到一旁问:“这小子怎的跟吓丢了魂似的?你方才说唐公子又遇到了麻烦事?
一个梦。”聂巧人简要地跟我讲述了他如何砍走那个黑影将唐公子从噩梦里唤醒还有唐公子醒来后告诉他关于无头女逼婚的恐怖梦境,以及那个叫作“罂冢”的地方。不等我说话、时早已按擦不住大喊一声:“你说罂冢?
不错。聂巧人略操弃地看了这小怪物一眼,“唐公子说,梦中女子一直强行拖他去罂家。
你知道这个地方?“我问时妖。
“那就是大人的府!“时妖激动得手舞足蹈,“冢,就是他所的名字“有趣。我策眉、“还从没听说哪个活人的住处被称为“冢的……你确定他是活人?
当然是活人!“时妖拍心口保证,“他绝对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在北坊算个有头有验的人物、很是有钱。
这大人是做哪行的?”我又问。
“药材生意。”回答我的是聂巧人。
你认识此人?”我一愣、“不是说你很少去北坊么?
去得少而已。”聂巧人道,“大致有些什么人,还是知晓的虽不知冢与唐府事件有何关联,但唐公子不会那么巧偏在这个时候做这般梦”。加上李扣子被掳,还有方才你那小怪物讲的布料,既也是指向罂大人,那此事便真不是个巧合了。”他看着我,“你们既回来,我也就放心了,我看唐公子目前不宜离开旁人,尤其深夜。你看好了他,我去一趟北坊。
后头发生的事,当真与北坊有牵连?”唐夫人听到我们的对话,转身死死地盯住切尚是推测。”聂巧人直言北坊的人掳走了扣子?”一直在呆滞状态的唐公子突然站起来,又重复一次“是北坊的人掳走了扣子?
还不能确定。”我上前一步挡在门口,生怕这呆子干出什么过激的事,“你先不要急,我既然接了两单生意,不管是你们丢失的时间,还是李扣子,我都会找回来“你要去北坊?”聂巧人皱眉问。
你去得,我去不得?”我白他一眼,“天大的困难都不能阻挡我发财致富的道“老板娘!”那边一直盯着唐公子发呆的木道长突然过来,小声限我说,“您可不能把唐公子单独留下来啊!”他对我附耳一阵。
有这种事?”我一愣,“你确定?”
倒也不敢说十成把握,六七成总有的。”木道长言之凿凿,“我好歹是天仙观的主人,除了道法修为之外,对一些古方秘术也研究多年。
我想了想,又看看满屋子的老老少少,对聂巧人道:“看来你要准备一辆足够大的马车了。”
龙马飞奔在破晓前最后一段黑喑里五个大人,三个小娃,还有一只时妖,挤在同一辆马车上聂巧人坐在外头专注驾车,车厢内,唐夫人攥着儿子冰凉的手,母子紧挨着,都锁紧了眉头。我本想劝唐夫人留在府中等消息,可她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同我们一道去北坊探个究竟,还说李扣子是在她手上丢的,她要亲自把人带回来。一路上她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如今这局面,还不如当时就让她齐齐整整嫁进唐府至于一直哭丧个脸的木道长,他是被我逼上马车的,之前他反复跟我讲“穷山恶水出刁民”,在我咄咄逼问下,这老东西才扭扭捏捏说年轻时在北坊留了一笔风流债,不去北坊无非是不想冤家路窄,万一碰上老相好岂不太尴尬。我就想说是哪个瞎了眼蒙了心的姑娘会看上这个混吃骗喝的老家伙,何况长得还不好看。不过纵使他百般推脱,我还是把他押上了马车,有些事情,我要他帮手最高兴的还是那三个娃,未知跟浆糊难得碰到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伙伴,加上五子棋目前看来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三个小东西凑在一起,简直跟去春游一样兴高采烈。哪怕我之前已经严肃跟他们打过招呼,到了北坊,一定与我寸步不离聂巧人说,即便是龙马这样的速度,到北坊也要三天三夜车上备了水与千粮,目前看来,就木道长吃得最多。聂巧人基本上只喝水,一天下来顶多吃一个糯米饼子。唐家母子心急如焚,毫无食欲,点心咬一口便放下,我虽然很想多吃但又不敢,春天不减肥,夏天徒伤悲…未知照例跟浆糊抢芝麻糕,不过抢下来的芝麻糕她自己不吃,递到五子棋面前,笑眯眯道:“这个可好吃了,特别香!你吃!”
五子棋看着香喷喷的芝麻糕,用力吸了吸鼻子,垂涎三尺地说:“真的好香甜!
“那你吃呀!”未知把芝麻糕放他手里,又冲浆糊吐舌头,“再不吃有人会来抢的。吃里扒外!”浆糊扭头一哼,“干脆你认他当哥哥好了五子棋捧着芝麻糕,看了好久,闻了好久,最后却把它还给了未知:“你吃。我不饿呢未知打了个嗝,不解道:“你又不吃呀?咱们都出来一天啦,你啥也没吃呢。还是你不喜欢我们车上的食物呀?
是的,一行人里吃得最少的就是五子棋了,准确说他是滴水不进、粒米未沾,整天如此。任何人给他食物,他都看很久,眼馋很久,但就是不吃,总说不饿。我问他在地下时都吃什么,他说他从未觉得饿也不觉渴,所以不吃也不喝。真是比胖三斤还过分呢,那斯虽不进食,但水还是要喝的,这小人儿不但不进食,连水都不喝!
我喜欢这些吃的呀,可我真不饿。”五子棋认真道,“谢谢你给我这么多吃的。”
不吃就给我呗!”浆糊趁人不备,从未知手上抢过芝麻糕放到嘴里,笑嘻嘻对五子棋道,“凡是不跟我抢好吃的,都是好朋友“这样就算好朋友啦?”五子棋瞪大眼睛看浆糊,“你真的不讨厌我呀?
未知比你讨厌多了,我不还是愿意当她哥哥死浆糊!把我的芝麻糕吐出来!”
你们别打啦!再跟我讲讲那个糯米荷叶鸡有多好吃!未知你别掐浆糊的脸…哎哟,那是我的胳膊!
还是当孩子好,不畏前路远,不识愁滋味由得他们闹腾,路途遥远,总不能让唐夫人母子的低落情绪蔓延得到处都是。
第一个晚上,小娃们跟木道长都在颠簸的车厢里呼呼大睡,唐公子靠着车窗,紧闭双眼,想睡又睡不踏实,唐夫人时不时帮他把盖在身上的薄被掖好,也不管自己两晩未合眼,满眼的红血丝。
我撩起布帘,窗外是一片广袤荒野,银亮的月光下隐隐见到低矮连绵的山丘,没有鸟,没有走兽,更没有人,正是那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真实写照。马车在聂巧人的娴熟驾驭下,避开一个个生满水草的泥沼地,轧在散发着腐朽之气的黑泥上,往北方飞驰。
确实,越往北,越觉得空气里少了几分暖气,以及善意。很奇怪的感觉。
放下布帘,我对唐夫人道:“睡不着也闭眼养养神吧。看你此刻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初识你时的霸气。”
她苦笑:“人老了,没霸气了。
你可不是会服老的女人。”我将水壶递给她,“喝点吧,里头装的是茶水,清心明目。
她接过来,略略唱了一口,说:“不是你送我的茶叶。”
“当然不是。我的茶叶多宝贵,哪能大把大把洒到水壶里。”我撇撇嘴,“再说在够苦了、再喝我的茶不是更苦。
“皆是自找的苦。”她咬了咬牙关,月色从时不时掀起的布帘外挤进来,白光照白发、美人更迟暮、她抱着水壶愣了许久,忽然看着我,“我很怕我微愕,支过身子去拍拍她的手:“除非你不信我能从时妖手里拿回你们的时间,如果不是、那你只管放宽心。”
鸡皮鹤发固然伤心,还不至惹我恐惧。”她摇了摇头,视线移到睡着的唐公子身上、“我怕的、是章儿命丧黄泉“当初他为鲁正所祸,那般凶险尚且化险为夷,可见是个命大的。虽然运气差了些再中招、你也不达太紧张。”我体谅她的为母之心,除了好言劝慰,也暂无他法这次不一样…”她嘴唇微颜,“不一样的。”
见状,我想了想,道:“在地下的时候便觉着你有不妥,怕你有难言之隐,一路上我不曾多问你。若你现在想说,我听着。
她深吸了口气,转过头问我:“唐家身为名门大户,本该人丁兴旺,如今却只落得章儿一脉单传,你难道从未奇怪过?”
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因为我从不关心别人家生几个孩子…“不是说你夫君就是独子么?”我问“后来才是。”她缓缓道,“其实他排行第三,上有两个兄长,下有一个妹妹这样?”我不解道,“那为何唐府之中不见他们踪影?少小离家?”
“孩提之时,死于非命。”她又把落下来的被角给唐公子掖好,“就为一个传闻他兄妹四人被绑为肉票……最后只活下我夫君一人求财?”我皱眉。
“求物。”她左右看看,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布包扯到身前,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掏出一个拿厚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慢慢摊开,却是把老旧的木尺和一个镶木把的黑铁子,很是家常的玩意儿我一看,说:“这不是摆在地洞木架上的工具么?你趁我们不注意时带出来了?
她轻抚着这两样工具:“多年之前,世上便有传闻,说唐家之所以精于修造,且不惧险山恶水妖魔鬼怪,是因为唐家先祖得了三件神物,丈天尺、飞龙、皇蛾弓。
是它们?”我半信半疑地指着那两件东西。“可章儿的爷爷却说那只是旁人夸大之辞,唐家之所以有今日成就,靠的是自己的双手与胆识,这三件东西确实存在,但仅仅是祖上传下来的,给子孙们留个念想的物事,工具本身也仅仅是比寻常物稍许锋利坚硬些罢了。只可恨外人以谢传讹,终为唐家招来杀身之祸,一撮邪佞之辈为得到所谓的宝物,使下作手段绑了我夫君兄妹逼唐家交出这三件东西。”她压下怒气,继续道,“据说那是一场血战。章儿的爷爷拼了命去救自己的孩子,歹人是被杀尽了,可他四个孩子也只剩一个。章儿的奶奶也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没多久便因病去世。”
也是无妄之灾。”我叹息,人家都说吉祥三宝,唐家的却是灾难三宝…不过不是三件么?还有一件呢?
唐夫人又道:“我曾间过我夫君,怎的从未在唐府见过这三件工具。他道,听说是收在了隐蔽之地,父亲也从未提过,只说就让它们永不见天曰,留个清静。”她叹口气:
当年那柱近乎灭门的惨祸,也成了唐家的禁忌,不得提起、不得谈论,到了章儿这辈,府中已没几人知晓。至于我夫君,事发时他才两岁不到,记是记不得了,但却由此落下了病根儿,夜里总是惊悸,身体也就一直孱弱。多年来,我独撑唐家,抚养章儿也就淡忘了此事。谁曾想我一个私心,误人地洞发现了唐家的密室,还见到了这所谓的宝物。我脑中一时发热,顺手将之带了出来大户人家故事多……我是万没想到唐家背后还有这一场带着人命的曲折。
“可是,只有两件?!”我指了指那尺子与凿子密室就那么大,我寻遍每一个角落,也未见那皇蛾弓。”唐夫人皱眉道,“当时震惊之余,倒是想起章儿的爷爷弥留之际曾说什么‘长留地下,有人看护’之类没头没脑的话,莫非当初唐家留了人看守密室,皇蛾弓被人藏起来了?
话音未落,我们的眼神不约而同落在熟睡中的五子棋身上。
我拿过那尺子跟凿子细细打量,说:“你唐家以修造为业,用尺子用凿子理所当然,但是,为何会有一把弓?弓箭历来都是武器,这不符合你家的风格唐夫人也摇头:“我也有过相似疑问,唐家所有跟工具有关的文书手札里,关于这把弓的描述都很少,只在一本被撕掉好几页的册子上有一句话,说‘弓甚凶险,无不能灭者。
头没尾,不明其意。”
我思忖片刻,说:“若这三件东西真的只是唐家祖辈留下的纪念品,当歹人以亲儿性命相要挟时,我若是他们父母,死物既能换回人命,必毫不犹豫拿东西去换。可你夫君的老爹宁可与人硬拼也不交出这三件东西,这一点我很是想不通我也纳闷过。”唐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若换作章儿有事,要我拿什么去交换都绝无二话。所以我将这两个东西带出来,也是想看看它们究竟有何宝贵之处。而我的恐惧,也是始于看到它们那一刻,身在唐家多年,偏在此刻见到它们,我担心这是个预示,当年唐家三个子嗣因它们而亡,章儿又连遭横祸,我“不要胡乱联想。”我打断她,“当初那帮歹人既已被杀尽,加上多年来唐家三宝已成长埋地下的秘密,想来唐公子是不会跟他叔父姑母相同遭遇。你且收拾心情,只待回李扣子,时妖自会奉还拿走的时间,届时你母慈子孝,再喝一杯媳妇茶,世界依然美好。”
你倒是说的一口好话。”她终于是挤出了一点笑容,“若真能安然度过,我付你我受得起。”我笑话音未落,我与唐夫人俱是哆嗦,一股不知来向的阴冷突然穿过我们的身体,连脏都骤然一紧“好冷。是窗外漏了风进来?”唐夫人伸手将布帘朝下压了压,“已是春天,何来寒气至此寒气当然跟天气无关,一个无头黑影,倒像是人的轮廓,赫然从车顶“渗”下来准确地扑向唐公子,而唐夫人显然看不见此物黑影有手脚,整个趴在唐公子身上,两只手还紧紧接住唐公子的脖子战的“亲呢”。而唐公子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嘴里混乱吃语着很是辛苦的样子就是聂巧人说的那个玩意儿?
事不宜迟,我顺手抽过木道长挂在腰间的桃木剑,嗖一剑劈过去,黑影吃了这一剑顿时烟消云散,不留痕迹,此时唐公子一声大叫,猛坐起来,青白着张脸道:“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