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听这曲子,我就砸电脑!”赵公子怒道。
纸片儿扭过头,看着他:“你又在做饭啊?
“不然呢!
“你天天做饭,做给谁吃呢?”纸片儿问,“老板娘他们都不在赵公子一愣,对啊,做给谁吃呢?老板娘一家至今杳无音讯,前俩月偶尔还能有电话打回来,到后面,一家四口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赵公子每天都着手机,都快看穿了,也盼不回哪怕是一条报平安的短信。他每天依然到点做饭,从不耽搁,可总是到饭菜出锅才想起,家里已经没有吃饭的人,那些为了抢一个鸡腿打得鸡飞狗跳的场面,成了他掉到洗锅水里的思念的服眼泪。纸片儿提醒过他好多次,没人需要吃饭了,它不需要,赵公子也不需要,连蹭饭狂人九厥也不露面了,不停从来没有这么冷清过“那我去问问楼上的要不要吃饭。”赵公子望向天花板甲乙这个人,不停里有他没他一个样子,他的存在与否,根本不影响气氛。打从老板娘一家离开后,他就跟外头的野猫似的,来去无声,有时十天半月不归家,有时一连数日都窝在二楼的客房里。偶尔下个楼,碰到赵公子刚好做了饭,就吃几口,错过饭点就不吃。他几乎不跟他们聊天,唯一的交流是提醒他们按时缴纳水电费,赵公子与纸片儿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你去问问呗,好歹是老板娘带回的人,饿死了也不好。”纸片儿继续抱着花瓶发赵公子噔噔噔上楼,往甲乙的房门上一拍,门“吱呀”一声开了,没锁。
门后的甲乙,正斜坐在窗前的转椅上,一个糖罐似的玻璃容器摆在面前的小桌上里头盛满了大大小、各式形状的玻璃物事,圆的、扁的,挨挨挤挤,光线正好穿过来闪闪烁烁的影子铺到桌上赵公子站在门口说:“不好意思,不知你没锁门。
有事?”他连身子都不转,从罐里拈出一颗亮晶晶的玻璃球,拇指头大小,在指间转来转去地玩耍我又做了饭,红烧肉,吃吗?”
谢了,我在外头吃过了哦,那你忙着他出去过吗?还以为今天他一直在家呢赵公子挠挠头,给他带上了门。
下了楼,见赵公子摇头叹气,纸片儿问道:“那祖宗又咋啦?
“好好的红烧肉都不吃。”赵公子愤愤道,“就知道玩他的弹珠!”
“他又在玩那些玻璃球么?
可不是么,白天玩就算了,有时候晚上也玩,骨碌碌地滚来滚去,吵死个人!
把年纪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东西。真不知老板娘看上他哪点,把他捡回来!
你既然这么不满,怎不去打他一顿我觉得我打不过他呗。
他真是个怪人唉,我去门缝里偷看过好几次,哪怕是晚上,他都不搞墨镜,这不是有病么谁知道呢,不停里头正常的家伙本来就没几个咱俩算正常的吧算!只要你别再循环听二泉映月啪!又一个玻璃球落回罐子里,甲乙拿起罐子放到眼前,欣赏艺术品一样仔细。罐子里的每件小东西都没有颜色,如水透明,要仔细看,才能看出彼此的轮廓。多数是弹珠一样的圆球,但是,在圆球之中,也有一块形状特别,像一只眼睛似的“玻璃”,无剔透、暗藏流光,只因委身在一堆看似相近的物体里,旁人很难留意到它的存在甲乙视线的焦点,从来不是整个罐子,他爱看的,只是这方“玻璃眼睛”。
其实它不是玻璃,是石头,并且还有一个专属于它自己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十二神石之一的绡狐眼,还握在他的手里我真的生气了世上怎会有人把密道的出口挖到茅厕旁边的,怎么能这么不负贵任,这么缺心眼万幸的是,刚从茅厕开门出来的是聂巧人,没有谁能比他更镇定,即便是在看到从泥巴地里破土而出的我你…土遁失败了?”他嫌弃地瞟了我一眼,又看到在我之后,唐夫人、道长、未知浆糊一干人等狼狈不堪地从塌陷的地洞里钻出来,不禁摇头揶揄,“大半日不见踪影,莫要跟我说你们几个是被卡在地缝里了我“啪啪”拍掉头上的土,冷笑:“我如此苗条,想卡住也很难莫与我耍嘴皮,你们究竟去了何处,如此狼狈?”他皱眉责问,好像他才是一国之主,末了又添一句,“唐府几乎被我翻遍,竟也不见你们。”
这么急找我,有求于我?”我转怒为笑,“既有求于人,态度就该和蔼些。”
他冷睨我一眼,目光绕过我,落到一脸灰土的唐夫人身上:“令公子又遇到一点小麻烦。
唐夫人面色一惊,尚来不及说话,身后便传来一句奶声奶气的呼喊:“拉我一把呀我被卡住了众人回头,地上的陷坑里,伸出一双肉呼呼、白嫩嫩的小手,正艰难地挥舞着。
“啊呀,妈,是五子棋跟出来了!”未知跟浆糊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然后双双折回去,抓住坑内人的双手,拔萝卜一样往外拽,三两下便拽出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娃头顶扎了个冲天辫,身上的明黄小袍子已经脏得不像话,打着赤脚,脸上尽管沾了泥土,仍是个五官乖巧讨人喜欢的小娃娃。聂巧人一怔:“这小娃又是谁的?”
我没吱声,三个小家伙倒是叽叽喳喳说开了。
你不是要守着你的东西吗?”浆糊疑惑地着他。
“对啊,你不是要留下来继续跟自己下棋吗?”未知产起袖子给他擦脸。
小娃用力摇头:“我就是来问问,你们还回来么?
定不回来了,你住的地方太讨厌了,又阴又冷,还有那么多吓死人的玩意儿!
未知撤嘴。
小娃急了,手忙脚乱道:“你们不回来的话,又如何给我带那个虾仁水晶包,还有什么荔枝桂圆火龙果。”
我们只是跟你说我们吃过这些东西,又没说要带你吃。
“那你们倒是多跟我说说外头还有哪些好吃的呀,我没听够把好吃的都说给你听?那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呀。
以你们带上我吧,我先不下棋了,成么?
那得先问问我妈要不要收留你。
我的目光迎头接上聂巧人恨不得宰了我的视线,耸耸肩:“只是一个意外。
算是意外吧?
如果不是唐夫人把李扣子藏到井下,唐家的家印就不会被破坏,下头的东西也不至于出来胡闹了。
也幸好当时在场的是我,以及多少见过些世面的木道长,否则,那样的场面非得活活吓死几人不可墙洞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高且宽,由不规则的石头垒叠而出,缝隙里塞满暗红色的土,拱顶的边缘嵌了不知什么的物事,放着暗幽幽的光,勉强照亮甬道中的一切从唐夫人被抓到我们进来,相隔不超过五秒钟,但此刻的甬道里,完全没有她的踪影,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溜青铜棺,至少二十副,一路竖躺过去,在两三百米外的地方隐入黑暗。有它们挡在正中间,甬道一分为二,要过去,就只得顺着墙边儿那不足三尺的空间行进。
甬道里没有任何异动,只有不知哪里钻来的风声,低沉地呜咽。
妈,我有点冷。”浆糊把我的手抓得很紧,另一只手则把未知死死抓住,小丫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敢说跟在后头的木道长,上下牙咽咽打架,一头冷汗道:“所谓家印,只怕是压制了什么恶物在此。铜棺铺路,必入死地,老板娘,大凶啊!咱们不如先撤回去…我冷冷道:“见死不救,那才是大凶。你要滚就快些滚,若是等会儿出点岔子,我也是顾不上你的。”
也是自作自受!”时妖虽然紧张,死死抱着我的胳膊,却仍不忘责骂唐夫人,“若非她起歹心在前害了扣子,如今也不会遭此横祸!
怎么都好,我得把唐夫人齐齐整整地找回来,保得住客户,才能保得住收人!!
可是,这里虽然看似古怪,但没有任何奇怪的气味与波动,死水般不起波澜阑。
我沿着墙根右侧前行,浆糊未知紧跟在后,想跑又不敢跑的木道长不知从哪里翻出把尺来长的桃木剑,护身符似的举在身前,抖抖缩缩落在最后。
暗绿的锈迹不均匀地铺在铜棺上,斑斑驳驳,不知已在地下存在了多少年,许是心理作用,每走一步,便觉四周气温又降去一度有惊无险走完甬道的一半,身后却突然传来“喀吱”一声,像有人将多年的铁门推开一条缝隙,清晰的回音在四周绕了几个圈儿。我心头一沉,木道长早已吓得跳起来慌张地将桃木剑在空气里乱舞一通。
我回头,铜棺依然整整齐齐地排成直线,躺在昏暗的光线里。说没有压力是假的人就是这样,若真跳出几个东西,是死是活拼了就是,偏偏是没有,所以才更被折磨不能退,继续走。
“喀吱,喀吱!”两次猛回头,一切如故,毫无异样。
木道长差点哭了,又怕我骂他没用,硬是咬紧牙关不敢作声老妖怪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正要折回去一探究竟,前头却突然传来“嗵嗵通”一阵巨响,隐隐还伴着“大胆妖孽竟敢在我唐府造次!”这样的怒骂。
感谢主,唐夫人还活着!
我心下一喜,循声飞奔而去,果然在甬道尽头的最后一副铜棺里,找到了声音的厚实的棺盖不知遭了怎样的力气,正一抖一抖地起伏,唐夫人的叫骂更清楚了我将两个小家伙护到身后,稍微提了点力气,一掌推到棺盖上咣当一声巨响,棺盖斜出落地,唐夫人的一只手顺势抠住铜棺的边缘,试图从里头挣扎而出我低头一看,铜棺之中,仰躺的唐夫人竟被她身下的人用手脚紧紧箍住了身子张灰白的脸从她的头侧露出来,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红光,诡异的是,人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没有别的器官,而制住她的那只泛着青光的大手,正试图再次捂住她的嘴巴。
再看,缠住她的不止是一双手脚,一条条寸把宽的白纸条从身下之人的躯体里钻出来蛇一样将她缠个严严实实,也亏得她力气大,硬是挣断了其中的一半,这才得了机会使劲儿踢棺盖难怪没动静,原来是差点成了木乃伊我运起灵力,一指断开所有纸条,又朝那张惹人生厌的怪脸一掌拍嘶斯一阵怪响,纸条像是吃了痛,纷纷缩回去,一双手脚也迅速松开,触电似的抖我趁势将唐夫人从棺中拽出来,扯到几步开外的地方。
唐夫人大口喘着气,脚下一软,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抓住我断断续续道:“妖孽唐府地下竟……竟有妖孽!
话音未落,铜棺里唰啊阵响动,一个真人大小的白纸人,慢吞吞地从里头坐起来扭过头,发红光的眼睛死死瞪住我们它不是纸片儿那种近乎平面的纸人,它有“骨架”,就像平日里纸扎铺中卖的纸人区别是扎它的人的手艺显然比任何纸扎铺的师傅都厉害,从头到脚比例完美,细致到连手指都活灵活现,这玩意儿如果摆到橱窗里穿上衣裳,不比任何一个塑料模特差所有人正目瞪口呆,咯吱咯吱的声音突然不绝于耳,前头的所有铜棺都有了动静棺盖逐一落到地上,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纸人,从棺中坐起来,十几道发红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我们。
我就说此地镇有邪物!”木道长缩到我身后,手里又多了一个八卦镜,对着纸人们胡乱照射,却不见一点成效纸人们的动作十分一致,慢慢从铜棺内站起来,再一步跨到外面,双手垂在身侧步步朝我们走来。
我确实没见过这么有规模有组织的纸人小分队,不过,对付起来应该不难?
正想着,那该死的木道长又不知翻出了什么法宝,将两个乒乓球大小的黑丸朝纸人投掷而去,大喝一声:“妖孽!看我的霹雳雷火弹!”可惜用力过猛,两个丸子从纸人头顶越过去,落到后头几米开外的地方,金光一闪,轰隆一声,土石乱落,好好一条甬道被拦腰炸断,纸人未伤分毫,倒是把我们的退路封个严实。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敌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笨死啦!”未知气呼呼地白他一眼,话音未落,一道火焰就从口里喷了出去,小丫头双手叉腰,小脸涨得通红,大概把全身力气都使出来了。道里变得异常明亮,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哇哇声。
原来这种纸人还自带发音系统……只不过,再高端也还是纸人,遇火成灰是唯一结果十几团火球没头苍蝇似的在甬道内乱撞,最后纷纷跳回铜棺里,随着火势的弱去渐渐没了动静。只有偷袭唐夫人的那位运气稍好,混乱中只是被烧到了一只左腿,难得它还有些智慧、一把撕掉左腿,连蹦带跳地朝甬道末端逃去。
木道长惊诧万分地看着未知,手里的八卦镜跟桃木剑当啷掉在了地上,结巴着说:
这这这……如此年纪竟学得驭火之术?!想我师父,活到一百三十岁也只能在指尖燃出个小火苗…不得了不得了!”说完,他又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老板娘,您生的都是什么人物啊?
反正是不会自断后路的蠢人。”我看也不看他,将唐夫人扶起来,“还走得动?
唐夫人拉下我的手:“我没事,不用搀扶。”
那就继续往前走,退路已无,另寻出口。”我看了看纸人逃命的方向,心中的不安渐渐换成了好奇,照目前情形来看,铜棺纸人看似惊悚,与其说是拿来伤人,倒不如说是唬人更恰当,若真是凶险之物,以如今唐夫人的状况,被困到铜棺里还能挣脱一大半,肯定不是唐夫人太强,而是这些纸人太弱。既然如此,摆放这些“绣花枕头”又有可意义呢?
“还要前行?只怕有诈……”木道长左顾右盼,举步维艰“那你留下把你炸塌的地方清理干净,再来通知我们撤退。
我跟你们走便是了甬道比我想象的更长,铜棺之后还有百米之远,转过一个急弯,一道古朽的木门危险地挡住去路,鹅黄的光从敞开一尺的门缝里投出来没有岔路,如果纸人要逃,只能往门后去唐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眉头绞在一起:“都说天外有天,不曾想地下有地。
“现在知道住大房子的坏处了吧。”我调侃一句,警惕着走到门缝前往里一瞅一一个孩子木几、蒲团、油灯、棋盘,以及一个正撑着下巴,为手中白子考虑落处的小男孩论模样,这白嫩嫩的小娃不比浆糊逊色,油灯的暖光落在他明黄的衣袍上,整个人都亮堂起来,像春日午后你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光线画风完全不对!这种不见天日又有铜棺挡路的地穴,完全不能匹配这样一个人物。
你不要闹,待我下完这一局,替你接上断腿便是。”男孩慢悠悠地开了口,目不我肯定没看错,断了一条腿的纸人此刻正站在木几旁边,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用我们所听不懂的语言表达着内心的恐惧与愤慨“妈,里头有个小哥哥呀!”未知凑上来,诧异地说,“长得好好看呀!”
跟纸人一伙的,不是好人。”浆糊白她一眼,“再好看也没用。
戈压低声音问唐夫人:“你家的唐夫人摇头:“自嫁入唐家起,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娃。”
我一思忖,住在这种地方,非精即怪,不能马虎。
我示意所有人都留在原地,我自己上前,慢慢推开木门。
门很轻,但声音挺大,吱呀声里,当我整个人都出现在门口时,那孩子却连姿势都没换一下,黑亮灵动的眼睛专注无比地瞅着棋盘,眉宇间只有举棋不定的烦恼。倒是那纸人一眼看到我以及我身后的老老小小们,立刻吱一声跳起来窜到孩子背后,瑟瑟发抖地缩成了一团。
我咳嗽了一声,好歹要跟主人打个招呼,哪怕主人只是个毛头孩子男孩眼皮儿都不掀一下。
请问……”我开口,被打断嘘!”他将夹着棋子的手指放到唇前,“最后一步这样的处变不惊、稳如泰山,实在不衬他的年纪主人既发了话,我也不多嘴,耐心地站在门口等他半分钟后,他抿着嘴,不情不愿地将棋子落上棋盘,然后看着那交织在一起的黑白两色,沮丧地说:“还是分不出胜负,罢了罢了。
言毕,他抬起头,眼中没有半分惊诧,倒像是见到了每天都会见到的熟人,十分随意地说:“我好久没看到人了。”语气里有孩童的天真,甚至有点高兴你不怕我们?”我走近几步,左右环顾。
三十平方米大的不规则控空间,除了他跟纸人,不远处的一个石缸前,还趴着一只深灰色的石龟。放置于四周的梨花木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掉了漆的首饰盒,木头削成的小车小马,发黄的书籍,正中间最高的木架上,一堆规规矩矩卡在木质底座里的工具,斧凿刀铲一样没落,一看就知是上了年月的老物件,但每个都没生锈,刃口雪亮雪亮的。
“你要杀我?”男孩反问,将棋子一个个拾起来放回棋盒。
“为何要杀你?”我笑。
那便是了。你又不杀我,我怕什么。”男孩撇撇嘴,“小白说你们肥把它们都烧了小绿还被你们砍成了两截?
“小白小绿?”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说那倒吊起来吓唬人的纸人跟你面前这位?”
嗯。”他点头,“打我住到这里之后,就只有它们跟我一块儿。如今没了,我日子又冷清了“你不打算替它们报仇?”我笑问,心里打起十二万分的神来,我从不轻敌,即便对方是个小娃娃。
“为何要报仇?生死寻常事。”男孩又给我一个意外,他继续拣棋子,自顾自地叹气,嘟囔着是这样,真是苦恼。”说着说着,他抬头看向我们,问:“你们可会下棋?
木道长暗地扯了扯我的袖子,附耳道:“小儿看似无害,只怕深藏不露,我看还是及早收服以策万全。我的霹雳金光弹还剩下……”
再敢提你的霹雳弹,我就让你吞下去自爆!”我把老东西搡到旁,走前两和颜悦色道,“你喜欢下棋?”
我叔说,下棋最易打发时间。”他不置可否我重新打量他:“你不像是此地士生土长,如何住到这里来的?
“我叔带我来的呗。”他回答每个问题都很干脆“你叔尊姓大名我就叫他叔。”
“那你尊姓大名想不起来。”他将最后一枚棋子放回棋盒,“我要想得起来,就不住这里了我走到他面前,在最近的距离里端详他:“你不是人类孩身上没有人味,亦无妖气“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吧。”他不气不恼,抬头看我,“你们要在这里住下么?我这里地方虽不大,要容下你们也不难。
从头到尾,他都淡定和善,小小年纪居然有那么点超然世外的意思。
你这里连个包子都没有,怎么能住人呀!”未知溜到我身边,冲他吐了吐舌头。他一跟,好奇道:“包子是何物?
“你连包子都不知道?”小小的优越感跑到浆糊脸上,“包子是一种食物呀,把肉馅儿、菜馅儿包在面皮儿里揉起来,上锅一蒸,好吃得很!最好吃的,莫过于我赵公子叔叔做的虾仁水晶包,好吃得把舌头都要吞下去!”
“食物…”刹那的失望从男孩眼里划过,又很快转成无限欣喜,“虾仁水晶包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水晶是一种石头,石头又怎么能吃呢?
“不是石头啦,那就是一种叫法!
那到底是怎样?
“那种面皮是半透明的,跟普通面皮不一样,你过来过来,我好好跟你科普一下。”
好啊好啊,我再去拿两个蒲团,你们坐着跟我讲。不过,何为科普?
在场的大人们面面相觑,一个包子,就让三个小家伙成了侃侃而谈的朋友,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有人说,年纪越长越难有朋友,我看与年纪是无关的,心机越多,朋友越少,如此尽管我也不知这小娃的底细,但我默默往他额头上贴了一个“无害”的标签,看到他在浆糊未知说荔枝有多甜美细嫩,炸鸡腿多香脆可口时,眼睛里单纯的向往与羡慕,我更肯定他就是个孩子,不管他是什么种类。
我不准备打断他们的座谈会,一肚子疑惑的木道长见我那么放心让两个孩子跟他起,也不敢多说什么,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在那纸人上,举起桃木剑把纸人逼到墙边,命令它氧墙站好不准乱抖,有钱给钱没钱给命,把那纸糊的家伙逼得吱吱讨饶,不停朝他作揖,场面突然变得滑稽不已而唐夫人自进了门到现在,全程言不发,只是直发白的脸孔不知何时有了血色那是一种久违的兴奋,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变老的身体,像只蝴蝶似的在各个木架前来回一会儿拿起一把凿子自言自语,一会儿捧着一本旧书红了眼圈,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根本无法掩饰。
最着急的莫过于时妖,在我肩头跳来跳去:“你们老在这里待着作甚?我要去找扣子啊!
我朝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它还是跳:“如果扣子有三长两短,你就算烧死我,我也不会让那些人复原的!
真难得它还记得手里捏着这张王牌…“那么,我把扣子找回来,你就把时间还给大家?”我把它拽到手心里站好,严肃地同,“你确定?
“绝不食言!”它斩钉截铁,“我跟你做这笔生意“啧责,也不知当初是谁假装深沉鄙视我从事的行业,现在又巴巴来跟我做生意我酸了截它的脑袋,“成交此时,唐夫人正站在中间的木架下,从上头陈列的诸多工具里,拿下一把尺来长的素黑色木尺,呆呆地看,痴痴地摸,仿佛是她亲儿子。
她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正要上前,一直在那边欺负纸人的木道长急急跑过来,将我拉到一旁:“纸人并非妖物。”说着,摊开手掌,露出一条细细的白线,末端坠着一块拇指大小的木片,木皮上端端写了个“唐”字。
这是…”我觉得这穿线木片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是傀儡木呀!”木道长兴奋地说,“还以为是妖物,吓得我…原来是这种小戏对,是叫傀儡木,那是许多许多年前,敖炽带我去城里的戏院看傀儡戏时他跟我说的。没记错的话,那阵车子还是清朝未年吧,没多少娱乐活动,能看个大戏就是顶好的戏文的内容我老早忘了,就得那些在演员操纵下做出各种动作的提线木偶,活灵活现、眼花缭乱。敖炽说,有些懂术法的人,从上了年月的旧木偶上取下后脑勺那一小片,再割下一根操纵它的线穿到木皮后头,将自己的姓氏写在木皮上,施术之后,这就成了能操纵死物的傀儡木。记得我当时还问他,这术法岂不是很邪恶,若用到活人身上,利用他人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追究起来也赖不到真凶身上,太坏。他却说我想太多,傀儡木顶多算是术法里的小儿科,根本不能用到有自我意识的活物身上,连猫猫狗狗都不可以,顶多拿来挂在扫把上,驱使它扫地清洁,出不了大事如今这傀偶木上写了个“唐”字,莫非…我将目光移到唐夫人身上,她见我神色有异,又见木道长手里的傀儡木,立刻道:“纸人之事,我并不知情,唐家先祖皆为能工巧匠,有人习得几分玄学术法也不出奇。”说罢,她面色一凛:“你怀疑我?”
木道长抢在我前头道:“如今想来确有几分可疑,从头到尾,都是你一面之词,那姑娘到底有没有被你扔到井里都未可知。说不定是你有心将我们骗来此地…只绣花鞋亳不客气地砸到木道长嘴上,唐夫人气得哆嗦,指着他鼻子骂:“你真真是老糊涂了!将你们带到这里来于我有什么好处!若纸人听我使唤,何至于将我自己困于铜棺之内!”她越骂越气,捡起鞋子朝他身上乱抽:“你这木头脑袋,不配吃我家的饭菜,把昨晚吃的喝的给老娘吐出来!“昨晚都没正式开席好么!唉唉,有话好好说,我好歹救过你母子性命!
呸!半桶水的老骗子!
六十岁大娘举着鞋子追打七十岁大爷的场面不要太血腥…别闹!”我挡到两个当事人中间,“加起来都一百三十岁了,也不怕闪了老腰!”
本夫人老早就想教训这个只知敛财的老骗子了!”唐夫人气喘吁吁地举着鞋子气愤难平木道长捂着乌青的嘴角,想发作又不敢,硬着脖子分辩:“单靠骗术是当不了天仙观主人的!唐夫人,我知道你有钱,但有钱人也不能随便拿鞋底子抽我!贫道也是有人还吵?!”我哭笑不得,又说,“操纵傀儡木的肯定不是唐夫人!大家虽称她声唐夫人,可她始终只是唐家的媳妇,身上没有唐家的血。傀儡木上写了唐字,那么背后操纵之人必是唐家血脉个老东西俱是愣,唐夫人脱口而出:“唐家祖辈皆已仙游,如今只剩章儿单传“这种段位的傀儡之术实属粗浅,操纵之人若不在傀儡附近,成不了事的。”我将视线转投到正津津有味听未知浆糊瞎吹牛的男孩身上,刻意提高了声音,“小娃儿,对他听得人神,却也没错过我的问题,他从未知对面歪出脑袋来,说:“没错。纸人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