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碗听得半会都没出声,好一会才轻轻地问,“这事会如何处置?”
“胎儿打掉,孝期一过便成婚。”汪永昭淡淡地道。
说罢,他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张小碗的脸,看着她多了几许红韵的脸,淡道,“睡罢。”
张小碗抬眼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朝廷事多,哪怕张小碗日日呆在深宅大院不出,但有些场合她还是不得不去。
这日丞相夫人邀了张小碗去她家的赏花会,说是婉和公主会亲临,张小碗就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她看着丞相夫人那一脸笑得荣光的脸,心底有些思忖,到了夜间一问汪永昭,事情还真她所料一般,公主肚子大了的事,这丞相夫人也是不知的。
知的,也只有那三三两两的人了,皇帝,丞相,汪永昭。
见她再问起,汪永昭也在她耳间轻描淡写地说,“公主身边的人都死了,连她的奶娘脑袋也没保住,这事,我心里有个数就好。”
张小碗听得摇着头苦笑不已,汪永昭还真是信她,这种事,待要她再次问起才来提醒她,换个不谨慎点的,这口风要是透了出去,都不知要出何等的大事。
相夫人赏花会那天,婉和公主驾到,身前六个宫女,身后跟着六个,个个娉婷多姿,娇俏可人。
身着华服,额点美人痣的公主真是风华绝代,那出场的架势也端是气派,尊贵无比,她出场时,那一身的光彩让她真像是个九天下凡的仙女。
“拜见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女眷在她前来的那一刻,便齐齐拜伏在了她的身前。
跟在几个夫人身后的张小碗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见得她微微昂高了头,不可一世的脸,她还真不敢猜测这刚打了胎的公主内心有何想法,但还是能明白看出,她是相当享受众妇朝她跪拜的…
待她微笑着叫她们免礼,张小碗跟着前面的夫人起了身,就听得公主笑意吟吟地道,“哪位是兵部尚书夫人?本宫可听说那是个难得一见的泪美人,快快让本宫瞧上一瞧,本宫在宫里可是盼了许久了,今个儿可真真能见着真颜了…”
张小碗前面的几位夫人回头,移开了路,张小碗便曝露在了这位仪态万方的公主面前。
“臣妾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被如此指名道谢,张小碗只得上前施礼,行跪拜礼。
婉和公主目光温柔,嘴带笑意看得她堪堪拜下,待她磕了头,忙上前虚扶了一下,“汪尚书夫人免礼,快快抬起来头让本宫瞧上一瞧罢。”
张小碗听得在心里着实被她的话皱了眉,但她表面还是轻声地答了声,“是。”
她起身,抬起了头,迎上了婉和公主打量她的眼神。
婉和公主笑着看得她几眼,张小碗便眼带闪烁地眨了眨眼,似是有些害怕地别过脸,又低下了头。
“夫人果真是美人…”婉和公主赞叹道,随即又转头对众位夫人笑着道,“众位夫人快快落座,切莫多礼。”
说罢,就上前对得张小碗笑道,“夫人坐你下首罢,你这还有得些许话与我说呢。”
说着就笑着搭上了宫女的手,婀娜多姿地往那主位走去。
张小碗垂着头带着萍婆子走了过去,低头间,她望了望神情严肃的萍婆子一眼,萍婆子看得出她眼神间的意思,便温驯地低下了头。
当年靖凤皇后都不会看着她跪拜下去,磕头之后才来虚扶一下,哪怕就是她真磕了头,也必会亲手过来扶了她,她的那些举止,其实不是给她张氏脸面,而是给她身前的汪永昭脸面,给她的儿子的脸面。
所以婉和公主这一举,张小碗也不知她是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待到她落了坐,婉和公主笑着问,“听说我有两个儿子,二儿几岁了?”
张小碗眼睛微垂,温婉地答了话,“已快得三岁了。”
“善王已有十八了罢?”
“是。”张小碗嘴上温驯地答道,心里却冷然了起来。
“可是说好了人家了?”
张小碗听得这话,抬头朝得公主笑笑道,“这事臣妾听得家中夫君说,这事尚不能着急,待善王打了胜仗领兵归朝,为你大凤朝尽了忠职后,再商议这事也来得及。”
婉和公主听罢此言,笑容淡了下来,淡淡地道,“是罢?”
说着就不再与张小碗说话,转头与得另一头的夫人笑语吟吟去了。
说话说至一半,丫环们端了花盆,先让婉和公主过了目,才放至中间的地方让各位夫人观赏。
赏花时,公主与相爷夫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待花全部上来后,下人来报,说是明丽郡主来了。
“明丽姑姑竟然也来了?”公主甚是惊喜,还嗔怪地轻捶了身边的相爷夫人一下,“相夫人知道你跟姑姑感情好,把她也请来了也不知会你一声,就知道哄你开心。”
“不哄您开心,你还哄谁去?”相爷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对下人道,“还不快快带了郡主过来。”
这张小碗听都没听得过的明丽郡主一来,这十来个权臣夫人就又上前站着迎人,这时,户部尚书顾可全的夫人顾夫人站在了张小碗的身边,笑着夸她道,“汪夫人今个儿头上带的花簪子可真是精巧…”
说着就探得头来看了看,张小碗笑着看她一眼,这时,背对人的顾夫人在倾身看簪子时,小声且极快地在张小碗耳边道,“我且小心着点,这郡主对我家汪大人来者不善。”
这时,她收回了惦起的脚,张小碗也笑着把簪子轻轻摘下,往她手里一塞,“那我看看样式罢。”
顾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拿过簪子看得几眼,这才让萍婆子把它插了回去。
如顾可全夫人所说一般来者不善,那看着明艳无比,眉间尽是风流的郡主一来,张小碗就被公主叫到了她的面前,又给这明丽郡主行了跪拜礼。
明丽郡主端坐在那副主位,愣是坐在座位上看了张小碗好半晌,这才笑着让她起身。
“没甚想,汪夫人也是个美人。”明丽郡主拿帕握了嘴,笑得端是千娇百媚。
笑罢,又和婉和公主笑着道,“不过还是有了点年纪,善王都十八岁了罢?还是有些许显老的。”
张小碗并不太知这明丽郡主的来历,只知她是婉和公主的姑姑,便表面神色还是柔顺恭敬,她们没叫她退下去坐着,她便站在这听着她们说话。
“是有点,可是谁人又及得上姑姑的保养有方?就是你,也是及不上的,姑姑可就别拿别人说嘴了,要不得,待您到了宫中,父皇还得念叨您几句没规没矩。”
“我父皇自来疼爱你,才不会呢,我这小嘴,天生就带着蜜,哄得谁人都开心,难怪相夫人一见着我,就笑得合不拢嘴…”这看着也有三十来岁的明丽郡主听得咯咯笑了起来。
这厢,婉和公主又接了话,一公主一郡主慢慢腾腾地说得了三盏茶的话,这明丽郡主才像是刚想起张小碗还在站着,这才挥了帕,让她下去坐下。
这次,张小碗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坐在了末尾。
这赏花会赏了两个时辰才散,张小碗临走前,又被公主,郡主叫住了,又给她们磕了头。
这近两个时辰,她就没少受她们的折腾,来来去去地问话,屁股都没让她坐热过。
张小碗一坐到马车上,萍婆子就掉了泪,张小碗看得她几眼,便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随得了她哭去。
待回了府,张小碗叫来了闻管家,让他把明丽郡主的事说给她听。
闻管家闻言惊了一跳,连忙把话全都说了出来。
这明丽郡主是老怀王的幺女,身份说来尊贵无比,但运气却是不怎样的,她的郡马爷是个武将,这亲刚成两月,边疆就起战事,他奉旨奔赴战场,随之就死在了沙场上。
这明丽郡主在郡马爷去后便守了十二年的寡,她一直都住在怀王府,偶尔来得京都住上那么两月,这次,她就是跟了奉召来京的怀王过来的。
说罢这些,闻管家弯腰悄声地说,“老奴听得还有个说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罢。”张小碗揉了揉磕得有些疼的额头道。
“听说那老怀王,看上咱们老爷了。”
“看上了?”张小碗听得冷冷地笑了一下,“意思就是要把这位郡主塞到你们尚书府来?”
闻管家弯腰,不敢直起。
“你知晓了,下去办事罢。”张小碗让他退了下去,而赏花会的那一出让她心身俱疲,她便先回房,洗了个澡。
当萍婆子帮她擦湿发时,她扛不住疲惫,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竟是夜间,她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时,这时她才恍然想起,汪永昭好像回来房里过一次。
待下了床,拉开了门,就见得那守在门边的萍婆子异常高兴地朝她道,“夫人,您醒来了啊。”
夕间,得了讯的汪永昭回了府,看得那妇人偏着头,靠了一点点的椅背,竟是睡得很沉…
汪永昭让婆子继续擦着她的湿发,他上前低头看了看她磕青的额头,拿出药给她拭了药,途中她被惊醒,睫毛惊慌地跳跃着,那虚弱的跳动,看得他的心口都疼了。
这妇人这时抬了抬眼,见得是他,便闭上眼,又偏着头睡了过去,汪永昭看得摸了摸胸口,觉得胸口憋闷难受至极。
给她擦了药,汪永昭挥退了婆子,把她已擦干的头发用干布又擦了一道,这才抱起了她,把她放到了床上,让她睡在他的位置,给她盖好了被,又看了看她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吻了一吻。
随即,他进了宫,见过靖皇,他先是磕了一道头,待靖皇叫他免礼,他就站了起来,又给靖皇磕了一道。
得相爷府中情况不比他迟的靖皇看得头疼,这时忍不住冷哼道,“我这是要作甚?逼朕吗?”
“微臣不敢,”汪永昭见他提起,便抬头朝得靖皇平静地道,“拙内向来对靖凤皇后敬重有加,当年,为了孝敬王妃,她连家中的那几个瓶子都要抬了去讨她欢喜,想来,给她生的公主多磕几个头,她心里那也是非常心甘情愿的。”
靖皇听得半晌无语,一会他淡淡地说了声,“起来罢。”
汪永昭便站起了身。
靖皇扔了手中的笔,双手交叉看着书案,半会,他道,“这事,你定会好好训一下婉和,定会给我一个说法。”
汪永昭闻言翘了翘嘴角,朝得靖皇一拱手,“多谢皇上。”
就此,他便告退。
他走后,皇帝看着他的大太监问,“小顺子,我说他会不会就此了了?”
大太监听得低头,恭敬地道,“汪尚书大人可从来不是那真温尔文雅的真君子。”
不是真君子?那便是真小人了?
皇帝闻言便笑了起来,但这时,他的眼睛却是冷的。
汪永昭一出宫门,候在一边的江小山就上前在他耳边轻言得了几声,汪永昭听了点了点头,江小山便骑马去了另一道。
这厢,汪永昭去了同僚在青楼的席宴,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有得那头牌花妓要扑进他的怀里。
可她这一扑,只扑到一半,就被汪永昭一脚踢到了半空中,那青楼第一美人下一刻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凄厉的骇叫声。
随之,瞠目结舌的众人就听得汪尚书冷冷地道,“你不用别人用过的烂货。”
众人震惊得很,随之面面相觑,半晌竟没得谁先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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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汪永昭回了府,喝过那妇人给他温着的参粥,待沐浴后到了床上,他不快地朝她说,“那公主跪了就跪了,那个郡主何需我跪?”
张小碗无奈,轻声地和他说,“公主在那呢。”
公主总该是要跪的,那郡主按理确实不需她跪,但她也是皇家人,还站在同是皇家人的婉和公主身边,这也是讨了这个巧去,要不然,哪需跪得了那么多。
说来说去,她们想让她跪,张小碗也就真跪了,她没想跟她们计较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她今日跪下去,按她今时今日的身份,撇开汪永昭这边会有的反应先不说,皇帝看在汪家和善王的面子上,也定会管上一管。
一时之气,或者一时之争,讨不了什么好,张小碗也是不做的,表面上让人得了好又如何妨?背地里讨回来就是。
“明日开始,谁来就说我病了,谁人也不见。”汪永昭手搂着她的腰,闭上眼淡淡地道,“就算有人死在咱们府大门口,我也不要提一个见字。”
“要是皇帝来了呢?”张小碗淡笑,引得汪永昭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弹指吹了油灯,厉声道,“睡觉!”
京城真是风雨不断,御史跟太尉扛上了,没得了几天,汪永昭在酒楼说的那句话就传到了各怀心思的文武百官耳中,让知情人都知道,老怀王的好意,他可没打算理会。
那话,竟让明丽郡主推了各家夫人的贴子,那几天里,谁也没请得了她赴会。
知情人对此也是笑而不语,也知老怀王想跟兵部尚书攀亲的事也是无一点可能了,要不,他还要攀上去,那就是根本不要脸了。
堂堂一个郡主,怎么样都不能坐实“烂货”的名声。
这时,婉和公主要前往济宁庵为已逝的靖风皇后吃斋,为向佛祖表其虔诚,她前去之时一切从简,连宫女也只带了两个。
这风声落在了百姓耳里,不免夸她至善至孝,道她果然不愧为九龙真君的女儿,想必,也是仙女下凡来的。
关于皇家的那些事迹外边越说越迷乎,张小碗在府中也没闲着,老听得江小山跟她念叨这些。
这时张家那边忙过了农忙,就让张小宝带了二十多只老母鸡,一些腊肉和兔子肉过来,加上其它什物,竟装了两大马车。
小宝送完吃的用的,在汪府住了两天,就准备回了,他这次来又得了他大姐不少叮嘱,免不了要出趟远门办事。
他做事做惯了,闲在汪府什么事都不做也不舒坦,在张小碗的挽留下,他多歇得了一天,陪怀慕玩了一天,接下来就说什么也不多留了,带了张小碗给他们一家老少的什物就赶着快马回去了。
他来时,是汪永昭派的人护着来的,走时自然也如此,张小宝也知只要怀善还在前边打仗,他们汪家和张家就都安宁不得,只得步步谨慎为上。
但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惯了,张小宝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操心的事虽然多了些,但好歹一家人都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他大姐说的没错,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要相应的承担什么样的压力,这世上,没有啥凭白无故的福气。
小宝走后,被张小碗拒绝见的那几个夫人许是得了她见了娘家弟弟的风声,就又来递贴子了。
因为没过几天,大凤朝推迟了半月的春闺就到了,为此御史硬扛太尉的风浪都暂时歇停了下去,但今年文武同期,分别选拔的考试,让主持武状元选核的汪永昭却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因为从怀王属地来的那近二十个武子,竟然还没过他的眼,就被他的下官全涮了下去,一个也没留。
武举不比文举,武举,州省送上来的武子,第一道得先过得了考官过了眼,点了头,才进得了第二道的比试,才能接而定数。
至于要到殿试受封,不管我是什么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主考官没点头,我就进不了殿试。
大凤朝文武同重,加之战事不断,武官有了战功,升官更是要比循规蹈矩的文官升官要容易些,自然,各地州省前来参试的武子多如牛毛。
可谁也没料想,汪永昭手底下的人就把怀王的人第一道就全给涮了,完全不给丁点脸面,狠狠打了怀王的一记耳光。
这且不算,凡是跟着怀王沾亲带点故的州县武子,也被他其底下的宋考官大笔一挥,那比试的门还没摸到,就要打道回府。
受了连罪,自然就有人叫苦不迭,大好官路就此断了,任谁也不甘心,所以这通门路的,便有人把主意打在了张小碗的头上。
张小碗这时也算是知道为啥汪永昭要她装死了,原来是汪永昭要收拾明丽郡主的老父王了。
张小碗倒不作多情地以为汪永昭这是为了她出气,而是老怀王是皇帝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时汪永昭要是往老怀王靠边,哪怕只一点点,就可以把他与皇帝好不容易维持平衡了的关系前功殆尽,他也就成了皇帝眼中另一个迫不及待想拔除的老怀王了。
说来说去,那天明丽郡主给她的下马威给的太大了,她是给她们磕足了头,但明眼人都知道,靖凤皇后都受不住她这样给她磕,这两个倒是不怕,却正好给了汪永昭把柄,把怀王一家给踢得老开。
明丽郡主给她找茬,张小碗差不多能想明白,至于婉和公主为什么明着给她找茬,张小碗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究竟,最终她还是在这晚就寝时问了汪永昭。
这夜,看着她独自想了几天的汪永昭听到她的问话,嘲讽起翘起嘴角,问怀中的妇人,“想不明白,觉得可以问你了?”
哪料,那妇人从来不知道脸红为何物,竟落落大方地点了头,“是,妾身不知,还望老爷告明。”
汪永昭听得冷哼了一声,过了一会,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公主奶娘死前,把我见过皇后的事告知给了她。”
“就是皇后没了的那一晚的事?”
张小碗良久无语,长长的一会后,她才苦笑地感叹,“真是忠仆。”
汪永昭低头看她,摸着她的头发,思而不语。
张小碗在他的手臂挪了挪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所以公主这是觉得你驳了皇家的面子,想把面子找回来?”
“怕不仅如此,”汪永昭的手摸到她的小腹上,心思有也有心不在焉了起来,“她怕是也没打算想把宝一直压在丞相府里头了。”
张小碗听得身体一僵,瞪大眼睛朝得汪永昭说,“她还肖想你们怀善?”
肖想?肖想你们怀善?汪永昭嘴间琢磨着这句话,不知怎地,他竟有些想笑,不多时,他却也是笑了出来,对她淡淡地道,“放心,她肖想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
第二更也是会有,但更晚,不建议大家等更新。
外边热闹得很,张小碗也是真铁了心装死,尚书府门关得紧紧的,汪府那边她也差人送了话,说她病着要静养,有事待她痊愈再来禀报。
汪余氏不是个蠢的,她跟张小碗处事这些年,自信也多少知晓一些张小碗的脾性,也知只要安安份份,规规矩矩地做事,事后,她断不然少了我的好处。
这下,眼看着张小碗是不想管外面的那些个事,汪府这边,她也少不了一些人的拜托,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万万不敢松口答应帮忙,也不敢真上尚书府帮谁说话。
她还清楚记得二嫂汪杜氏是怎么丢的这掌家夫人的身份。
实则张小碗关在府里也没闲着,倒不是后院的姨娘又给她找事做了,而是汪永昭不知从哪闹来的养颜的方子,内敷外敷的一大堆。
另还给她找了个女侍医来日间来侍候她,说是皇帝赏的。
日间这女侍医就围着张小碗的那张脸那双手转,晚间汪永昭一回来,就着人把人送回去,颇有用过就扔的意味。
过得几日,张小碗的脸被弄白了一丁点,得了女侍医的喜报,用过晚膳,淋浴时分,汪永昭抱着人在浴桶仔细看过后,竟皱了眉,“怎还是如此?”
“嗯?”张小碗疑惑。
“没见得哪好看。”汪永昭淡淡地道,“还是那眉眼。”
张小碗听得笑了一笑,没说话。
汪永昭见她无甚反应,便搂了她,又行那事,待事毕,他伸手去够了干布过来,给她擦脸上的水渍。
他擦得甚是轻柔,张小碗闭着眼睛,笑着轻声地问,“除了公主郡主嫌你老,难不成,您也嫌你老了?”
汪永昭听得手一顿,那眉头都紧拧了起来,这时,他看得睁开眼睛的妇人,这时眼睛亮亮的笑看着他,他这才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我自来就丑死了,还用你嫌?”
“是啊…”张小碗听得也感叹地发出叹声,“真丑。”
说着抬起手,就着那圆形油灯发出的光打量着自己的那双还是有着薄茧的手,再轻轻地一叹,满脸嘘唏。
那一声轻叹,却叹得汪永昭的心口无端疼痛了起来,他看着那双眼,半晌都忘了收回眼神,竟也似看傻了一般。
张小碗转头时,就是看得他一脸的怔忡,那一刻他难得的凝神,竟让她恍惚了一下。
他的心思,她岂能不明白?不过就是不想让别人说她老罢了。
他对她的好,她也是条条心里都有数,但不管说她铁石心肠也好,还是无情爱之心也好,她还是对这就算年过四旬,也愣是还是英武不凡的男人心思波动不起来。
她只知,她要当好她的汪家妇,里外的人都要照顾妥当了,汪永昭自然亏待不了她,也或者为此,他或许还会为这样的她继续沉沦下去。
她对他的好,换回了他对她的好,这样的关系其实更牢固一些,日后,不管如何,只要她不做那出格之外,她比之他爱过的女人们的下场都会要好些。
汪永昭这段时日都是早出晚归,但他起得再早,张小碗也是会在他尚在练武的寅时起床,去厨房给他做得一锅糙米粥,再添三个馒头,再清炒三两的牛肉给他食用。
如此,哪怕一上午汪永昭都在练武场上跟人比武,这肚子也是饿不着。
她又给他新做了一套劲装出来,这日早间在他练武后给他穿上,她端详了一下,笑着与他道,“您穿着甚是精神。”
汪永昭摸了摸身上柔软的衣料,点了下头。
用膳时,他看得那妇人拿着帕着掩着嘴,一口一个哈欠地打着,他终还是开了口,道,“回床歇着去。”
“不忙,”那妇人又打了哈欠,才放下帕子,与他淡笑着轻言道,“待送您上了朝,你自会去补上一觉。”
汪永昭也知她会如此,待他问了,他也听她说出来,他心里就好过了,便不再言语。
那妇人送她到院子口便不动了,给他整理了身上的衣裳,又给他理了理披风,笑而不语地等着他走。
汪永昭走至那道院前的石板路,两边都是她养的花草树木。
这些平时在山林野地间易见的东西一向长得过于旺盛,不过几年,就把这几亩地全长出了茂盛之态,那生机盎然的样子在这还亮起的夜间都有几许欢天喜地之姿。
就像那妇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就把她长在了他的心上,无法拔除,让他想起她时,哪怕知晓她的心里不是全然装的他,他还是想笑笑。
走到尽头,亲兵就候在门的两边,他回过头,还见那妇人还在那墙下的灯笼处,看得他看她,她朝他挥了挥手帕,催促他走。
汪永昭便又翘了翘嘴角,带着他的人,自去那朝上冲锋陷阵。
当今皇帝,他现在就想把丞相的右手御史大夫给生生折断了,他要是不冲上前去帮他一把,这皇帝就能让他的日子不好过。
内宅里,那妇人才得了些许安宁,她说的那个“你们的怀善”,确也是他们的孩子善王也还在夏朝内突击游兵,他只想她养好了身子,再给他多生两个儿子就好,那些不应她多操心的,他自会替她免除一些。
但世事多变,不管这厢汪永昭想得有多好,替他宅内的妇人操了多少的心,但涉及张小碗的风波还是来了。
这时坊间把当年张小碗在叶片子村的事传了开来,说她当年曾被那袒胸露腹的乞丐出言调笑过,说她是当年被汪家赶出来的罪妇,不得公婆欢喜,也不得夫君恩爱。
而那乞丐,在那天就在京城到处跟人说,他摸过现今兵部尚书夫人的手,言谈间神色□,举止放荡,听得那看者之人甚是厌恶,又满是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