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话,说得又硬又直,别说是那几个姨娘,就算是汪韩氏,都惊了眼瞧她看了过去。
张小碗一一直视回去,嘴角扬起笑,“赶紧地说明白,这夜间的团圆饭眼看不久要开了,在这之前,就把事儿在老夫人面前给说清楚了。”
她这话一毕,汪韩氏便拍了桌,厉声道,“大过年的,有什么话还不快说!”
这厢雯姨娘身体一抖,站在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便站起来低头轻轻地道,“我们一进来,夫人便对我们喊打喊杀,我道这太不为小公子积福了,夫人似是不以为然。”
“雯姨娘…”张小碗听得浅笑,“我就不问你姓氏,不知也罢,我就问你,你当着我的面哭哭啼啼,我说你两句,你就顶我十句,大公子那边随得我如何处置你们,我依着仁心,便没处置你这顶我嘴的,只口上说道你们几句,规矩点,别大过年给汪府找晦气,现下,连老夫人都被你惊动来了,要是你再不服气,岂不是要我去那皇宫里请皇后娘娘为你做主来得!”
说罢,她转过头朝汪韩氏又施了一礼,叹道,“婆婆,去年那一道我以命相博,不敢说博了汪家半分安宁,但这些许年来,任是谁都知晓我与汪府荣辱与共,雯姨娘口口声声说我喊打喊杀,一来,别说府中之人,就是那外人,也谁都知我为何喊打喊杀;二来,我不知她一个姨娘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妄言我这个有诰命在身的二品夫人;三来,大公子与我吃斋念佛只愿我那小儿身体康健,她竟咒我不为我小儿积福,婆婆,您要为我作主,要不然…”
说道此处,张小碗拿出帕子,拭了眼边的眼泪,哭道,“婆婆,请您为儿媳作主,要不然儿媳真真是活不下去了。”
说罢,就朝汪韩氏跪了下去。
汪韩氏僵坐在正位半会,才终开了口,“来人…”
“在。”闻管家在门口应了声。
“来…来两个人把这顶撞大夫人的姨娘拖出去大打二十个板子。”
“啊?”张小碗似是有些小惊地叫了一声。
汪韩氏厉眼看向了她,“儿媳,你似是对我的处置有意见?”
“竟这般轻?”张小碗却是瞪大了眼,轻轻地说,“先前大公子什么都不知时,还随得我如何处置她们,没想,您只是打个二十大板子。”
“张氏,他是汪府小公子的生母。”汪韩氏冷冷地看着张小碗,那紧紧扶住椅臂的手勒得都出了白痕。
“生母?”张小碗拿着帕子掩了嘴,垂着眼淡淡地道,“我还是大公子的正妻,给他生的第一个小儿,此正在沙场为汪家建功立业,现第二个小儿还抱在大公子的手中,婆婆的意思,是我这个汪府两个嫡公子的生母,还比不得一个生了庶子的生母来了?”
“你…要如何才满意?”汪韩氏气都喘得粗了。
“自当您处置。”张小碗垂眼看地,跪着没起来。
“拖出去,打死。”汪韩氏从喉咙里挤出了字,那字阴冷尖细得让人心底发麻。
“且慢…”张小碗这时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
她看着那进来的两个奴才,对汪韩氏不紧不慢地说,“婆婆,大过年的,就别让个姨娘给府中添晦气了。”
“你不是让我处置?”汪韩氏冷笑,“说来你还是有意见?”
“婆婆一回来,就在大年三十这天在家中打死人,这传出来了,怕是…”张小碗抬头冷冷地看着汪韩氏,“您还是差人把这雯姨娘送回娘家去吧,我想有她娘家人教,她自会知礼,您看如何?”
汪韩氏气得拍了好几下桌子,好一会好,才又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好”字。
雯姨娘本在哭闹,但被闻管家的差人拿了布巾裹了她的嘴,这时当婆媳已经商量好怎么处置她,她只得哭着双眼往她的儿子看去。
汪怀珏已得五岁,已懂一些事,见得他娘哭着看他,他终鼓起了勇气,一气小跑,上前对着跪着的张小碗就是挥了一小巴掌,“你打我娘,我打死你。”
小小的人那一巴掌不重,张小碗被打得不痛不痒,看得他被人拖了下去,再看那惊恐得眼睛都瞪出来的雯姨娘一眼,便也不再看她了。
有时,女人的命运都是自己作死的,连带的,把儿子的命运也给拖累完了。
汪永昭在正院后方的歇榻处听得张小碗被庶子打了一巴掌,便急步绕道走了过来,恰好看到挣扎的雯姨娘被拖了出去。
她呜呜哀求,泪如雨下,汪永昭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便走到了那侧门,一脚把门踢开,对着那坐在上方的汪韩氏拱手叫了一声,“娘。”
随即,他看了张小碗一眼,淡道,“起来。”
张小碗看他一眼,并未起身,只朝汪韩氏看去。
汪韩氏这时对上儿子那直接向她射来的眼睛,心下一窒,差点都呼吸不过来,喘得气后,她朝着张小碗失声哑声道,“你起来。”
张小碗这才起身,朝着她福了福,便转头朝汪永昭福了福身。
“坐着罢。”汪永昭看她一眼,走到了那奴仆拉着的汪怀珏面前,看了他两眼,见他两腿抖个不停,他便泛起了轻笑,“我道你胆气不足,哪料想,打你嫡母的胆子却有得是。”
见他这般笑了起来,汪韩氏两手一抖,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把汪怀珏抱到了怀里,朝着汪永昭厉声斥道,“他也是你的儿子,他也是汪家的男孙。”
“我没道不是。”汪永昭听罢又笑了笑,对汪韩氏淡淡地说,“娘你这是怎地了?以为我会对他怎地。”
“不,不是,”汪韩氏连忙摇头否认,“是娘一时激动,想岔了,想岔了…”
“嗯,地上凉,起来罢。”汪永昭笑笑,扶了她起来。
汪韩氏见他脸色还算好,便安了心,转头看了那默不作声,垂着坐着的张氏一眼,便朝汪永昭小声地拭探道,“你看,雯姨娘的事…”
“您已经让人拖出去杀了?”汪永昭朝她询问道,不待她回答又接道,“那便杀了。”
汪韩氏顿时不再言语,这时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姨娘把腰趴得更低了。
汪永昭看得她们一眼,对汪韩氏又温和地道,“让丫环领你回去歇息吧。”
“那这孩子?”汪韩氏看了看抱着她的大腿颤抖个不停的汪怀珏。
“您可有时间能带?”汪永昭沉吟了一下问道。
“有时间,我带。”汪韩氏顿时斩钉截铁。
“那便您带吧,得劳烦您教养了。”汪永昭又朝得她笑了笑,叫了闻管家过来,让他请老夫人回院。
这厢汪韩氏领着人匆匆走了,不待那些姨娘们抬头,汪永昭拉着张小碗的胳膊肘儿起来,拉扯着她往后走。
等回了歇榻处,他放下她的手臂,问她,“打着哪了?”
“打在哪了?”汪永昭的声音冷了起来。
张小碗只得指了指右边的脸。
汪永昭便伸出了手,抚了抚她的右边的侧脸,呵呵地冷笑了起来,“我从阎罗王那里把你的命抢了过来,日夜守着你,只恐惊了你的魂,可一介小儿,就可把他的巴掌挥到你的脸上…”
“不碍事。”张小碗抬头看他,抹平了他眉眼之间的阴冷。
汪永昭抓了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吻了一下,心里自有了定笃。
张小碗瞧得了他眼里的冷然,就知这事,她这里已经结束了,汪永昭那里却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现在有时间给大伙拜个年了,祝大家新年幸福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今晚我也挺感动的,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看文,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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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谢谢那些前来特地订阅的看盗文的读者,谢谢你们的认同,对我来说,多一个读者,就是多一份写作的动力,大家其实也都知道,这世上不识人间的烟火的都是仙女,可绝不是一个还得靠这个吃点饭的码字人,再次多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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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雯姨娘的家人,她的嫡母长兄,一个七品的武官来拜年,也是上门道歉。
汪永重见的他,回头也朝汪永昭问了话,汪永昭答了一句话,说正午门还缺个守门的,他要是有意,不用出节,他就可以走马上任。
雯姨娘的嫡兄自然不会为了个庶妹去正午门当个守城门的,就这么离开了汪府。
这天汪永昭带了张小碗去给汪韩氏请安,刚站到门口,汪怀珏就从里面跑了出来,抱了汪永昭的腿,就抬起小脸,哭着喊,“爹爹,我要娘…”
汪韩氏这时也抬眼看着汪永昭。
汪永昭手中还抱着怀慕,见怀慕听到哭声,好奇地转了转眼圈,他的小儿因没看到人,便看着他又嘴吐起了水泡泡。
“带走。”汪永昭见状不禁宛尔,撇过头朝江小山淡淡地道。
“娘,孩儿带媳妇来跟你请安了。”汪永昭带着张小碗行了礼,喝过一口茶,便又抱着怀慕走了。
等到下午,汪韩氏才知汪永昭带着张小碗回了叶片子村。
回了村中的宅子,张小碗才算是又重掌回了家事,尽管怀慕有贴身的奶娘照顾,她也有温婆子当帮手,但头几次她还是忙得很是疲累。
而这几天,汪永昭每天都是带着他的那几个住在前院的亲兵早出晚归,有时晚上也不见得回来,在忙一些她不知道,也不打算问的事。
待出了正月,张小碗的身体才算真缓了过来,不再走一段落就会直喘气,抱怀慕也可以一直抱着不觉得疲劳了。
张家的人也一直往到正月才恋恋不舍离开,临走前,张小碗心下不安,把靖王妃与汪永昭私下给她的那些银两全拿给了张小宝,让他和胡九刀想尽办法把粮食存好,并传信叫小弟从大东急赶回来,先把家里的这些事全部办好才成。
“要出大事了?”张小宝拿着他大姐给他那一大包银子很是不安。
“怕是,”张小碗又把给家里人做好的几件衣服放在了另一个包袱里,仔细又想了想,才对小宝说,“回头我会跟大公子商量,会叫一些能信任的人住进山谷,帮着咱们看粮,你先跟刀爷商量好,叫他们村里的人也都准备好。”
“知晓了,你放心。”张小宝听闻后脸色一整,“我在这小半年里必会按你的吩咐把事全办妥。”
听得他的认真保证,张小碗笑了笑,过了一会,她轻叹了口气,“还好你们寻了我来,要是没得你们,大姐这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得很。”
“大姐…”张小宝听得眼睛都红了,“你别说这话,要是没你,早家早一个人都没得了。”
张小碗听得转过了头,朝他挥了手,“赶紧走吧。”
张小宝抹了把眼睛,拿着她给他的两个大包袱出了门。
等他走后,张小碗才默默地抹掉了眼边的泪。
张小宝这厢刚出门,知他们家今日要走,就留在家的汪永昭早派了人看着他,现瞧得他从夫人的房里出来,汪永昭的亲兵便领了他进了汪永昭的书房。
“大人,啥事?”张小宝一进门给汪永昭施了礼道。
汪永昭眼睛掠过他一个背着的大包袱,一个提着的更大的包袱,什么也没问,只说道,“那赵大强不是能信之人,在你大姐让你办的事期间,防着他一些。”
“我知晓。”张小宝听得这话勉强一笑,赵大强什么人汪永昭早告诉过他,他也不是没心眼的人,自知要怎么办事。
说罢,张小宝觉得有些不对劲,问汪永昭道,“您知我大姐要我办什么事?”
“知一点。”
“她跟您说过?”
“没。”
“您从何知晓的?”
“你说呢?”汪永昭翘起嘴角冷冷地笑了笑,“她是我的妻子,她要干什么,我这当夫君的还不能知晓一二不成?”
“那…那事您还瞒着她吗?”张小宝问到这事有些忐忑不安了。
“瞒,不仅我要瞒,你也要瞒得死死的,”汪永昭说到此,严厉地看着他说,“不要再给她心中添事,明白了吗?”
“知晓了。”张小宝也是吁了口气,抱着手中的包袱朝这凶神恶煞的汪大人说,“我比您更想不让她知道,我这不怕您…”
他本是要说汪永昭不是个对他大姐多好的人,但这一年多来汪永昭所做的事,好几件都堪称得上好了,张小宝便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他姐说得对,这人再如何,也是怀善的亲身父亲,打断筋连着骨头,再如何,他们表面上还是要对这人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理来,事情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二月间,汪永昭夜间每每回来,头一沾枕便睡。
张小碗给他脱靴擦身,靴子有时泥泞不堪,腿侧偶有骑急马才有的擦痕,这些种种,都让她猜测这本就不稳的京都更不稳了。
她没什么更大的本事却预测这些她看不透的形势,她眼睛所到之处不过是这个村子,和汪府的那座总兵府,她没能力知晓更多,所以她只能掌握她能掌握的,存粮存肉存油存药物。
人活命的根本,就是有口吃的。
哪天她的小老虎在远方的战场上没得吃的了,她也得有吃的给他送上去才成。
张小碗什么都不信,她只信自己,她也不想依靠谁,因为就算是如皇帝,先前的永延皇那样的人物,哪一天,说他死了他就真的死了;就算是如汪永昭这种夹缝生存也没死的人物,他累极了躺在那,死亡对他而言也就是别人的一刀子的事,所以这世上,无论是谁,就算是有天大的能力的人那能力也只在那天大之间,这也算是有限的,靠谁,都不是回事,总有一天他们会倒下,信自己却能让人更踏实一些。
张小碗也知晓汪永昭多少知道她的一些举动,但这时候,这都是些心照不宣的事了,想来,她办的事,汪永昭也是要得些好处的。
他手下暗士不知多少,人人都张着一张嘴,都是要吃饭进去的。
果不其然,大凤朝这年五月,京城的大门把守严密,有好几天里,城里只许进不许出,那几天汪永昭根本没有回来,她只收到了江小山带回来的那根汪永昭头上她给他扎的发带,让她给一千石粮食给江小山。
张小碗心里苦笑汪永昭莫不是把她当个开粮铺的,但也是急找了胡九刀过来,让他带着江小山去提粮食。
江小山也是头一次清楚知道张小碗藏了这么多粮食,足对这个出身不高的夫人当真是刮目相看。
五月末,汪永昭这才回来,张小碗这时也知朝中百臣齐反凌家把持朝政,欲要赶凌国舅为首的凌家人出朝廷。
张小碗也从家中老仆那边得知靖王妃府中已是捉襟见肘,为了替靖王在朝廷拉笼官员,靖王那边的库房也是俨然已空,她便咬了咬牙,跟汪永昭小声求了事,把汪永昭那些年月里带兵打仗所得的贵重器物全给了靖王妃。
汪永昭虽是答应了她,但知晓这事的汪观琪却心疼得当晚赶到了这别宅,足瞪了张小碗半晚,害得张小碗累极了,也只得半垂着头,拿着帕子掩着打出来的哈欠。
张小碗这时已是不怕了,她当真是不管不顾了,因只有靖王上位,她的孩子才能活着,她只能再次豁出去。
六月末,怀慕十个月大,已会爬在汪永昭的身上,把嘴巴上的口水泡泡往他爹爹的嘴上扑,直逗得汪永昭只要一在家,必要把他抱在手上,不管被他的这小子尿湿了多少衣裳也如是。
七月,汪永昭带着张小碗离开叶片子村,把她藏在了山中的一户人家,他则带暗兵而去。
七月中,江小山又给她带来靖王妃给她的信件,其中有小老虎告母亲的两封家信,还有一封是靖王妃的亲笔书信,她要跟张小碗借三千石粮食。
张小碗这几年间存了三次急粮,这还是她的两个弟弟与胡九刀在民间想尽办法,才不着痕迹存来的,存了这么多年,实则也就近三千四百石粮食,前面已给了汪永昭一千石,现下存粮已不够三千石了。
但这时,张小碗只愿多给,不愿少给,她便亲自领了靖王那边的人去了山谷,见了胡家村的族长,谈好了条件,胡家村举全村之力借给了她八百石粮食,她这边才把靖王要的粮食筹好,全部交到了靖王的人手里。
这件事,从接到信件,包括来往路上的时间,再到把粮食全部交予到人的手中,张小碗只花了六天的时间。
七月底,粮食运抵靖王五千急行军驻扎处,首领小将汪怀善领着士兵大吃了一顿干饭,当晚,朝着京都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先前因急路去往谷中与胡家村调粮的张小碗因长途跑马淋雨了两夜,又路途从马上掉来了好几次,身体受损,低烧了近十天,此时还在床上昏迷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各位的新年红包,希大家一年也是大吉大利,再次多谢你们的打赏,因给的人太多,这次还是有很多遗漏的,晋江不给我显示了,只能在这里对没有名字出来的同学再道声感谢了,多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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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风云突变,汪永昭把手边的事交给亲信副将,才急赶回了张小碗先居住的小山村里。
张小碗低烧不止,喝不进药,他便用了老法子,用嘴含了药,强自喂到了她喉咙里,如此三翻下来,张小碗第他回来的第二晚终醒了过来。
汪永昭守得她醒来,便又气又急,想伸手打她,却只扬高了手,又恨恨地收回。
“您怎回来了?”张小碗见到他,便伸出手拿了帕子,去拭他颊边的汗。
汪永昭坐在那看着她,看得她半晌,见她只顾着伸着虚弱的手给他拭汗,整理衣裳,便凄怆地哼笑了一声。
罢,罢,罢,随得了她去。
她的心只一门心思地放在她那小儿心上,便由得了她去,这个当口,她活着就是好事。
他们的怀慕,还不到一岁。
听得汪永昭呼吸正常,张小碗便抬了头,抬头后,瞧得汪永昭那瘦得像冷剑一样锐利的脸,她便真真切切地苦笑了起来,小声地问他,“您能呆得了几日?”
“两日后回。”汪永昭把她的手捉进了被子,给她拉了被子盖住了她的肩膀。
“那就好,待明早我下了地,给您炖鸡汤喝。”张小碗说着偏头看着汪永昭,眼皮半垂不垂地挂在那。
汪永昭又哼笑了一声,但他又伸出了手,拦了她的眼睛,“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当张小碗睡罢,他拿着溪水沐浴了一下,等不到头发干,便趴在了张小碗的边闭上了眼。
门外,他的两个随身将士见他就寝,一人便抱了剑坐在了地上,半打起了盹,一人依旧全神守卫。
第二日张小碗好了一些,便真起了床,她把她先前捉来的七只山鸡全杀了,炖了三只,炒了四只,想让汪永昭带着他的兵好好吃了一顿。
怀慕这些日子被奶娘带着,十几日与张小碗没见着多少面,对张小碗生疏了一些,但对汪永昭却丝毫也未曾生疏,他被汪永昭只带了一个早上,就抱着他爹的脖子不放了,连奶娘也不要。
汪永昭欲要用膳,张小碗想抱回他到手上,让汪永昭换出手来用膳也不行,汪怀慕就是认定了他这个爹,坐在他爹的膝盖头拍着手板心乐呵呵地看着他爹用膳。
汪永昭连喝了几碗汤,啃了两根鸡腿,见怀慕睁着他黑黝黝的眼睛欢喜地看着他,他心中顿时一暖,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转头对张小碗问,“那小子小时也这么聪慧?”
张小碗听得稍稍一愣,又夹了几块肉多骨头少的鸡块放到他碗中才点了点头,“怀善小时也一样聪慧。”
“嗯,就这点还像样。”汪永昭瞧得她一眼,便又埋头吃了起来。
他吃得速度快,但样子还算得体,与怀善小时恨不得把脸都埋在碗里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
也与吃得饱饱坐在他爹腿上,兴高采烈看着他们说话的怀慕也是不同的。
“那时未得多少吃的,便是在山中捉了兔子,抓了鸡,做好了后也是村中最好的拌饭菜了,但这些在我们住的山上也不是老有,多的地方就得往深山里去了,他又离不了我,我又不便带他往那深山里去,只得时不时在山边转转,看能不能天天都逮到一两只野物给他加菜…”说到这,张小碗朝用膳速度慢下来的汪永昭笑笑,“您还听吗?”
汪永昭把嘴里的骨头吐了出来,点了下头。
张小碗便继续淡淡地说,“他一岁时,夕食吃得早,光吃稀粥吃不饱,有天夜半时,他饿得醒了过来,我头一次当娘,先是不知他为何哭闹,只得什么法子都挨个试,才知这时他夜间吃不得稀饭,要吃干饭才不会饿,我还想着他刚一岁的人,牙齿都没长出来,嚼不动干饭,便跟我们一样先吃吃稀粥也是好的,哪想,在饿了他好几天后才知他是给我饿得,所幸那时干饭还是吃得起的,便也还是养活了他下来,后头他三四岁大,一顿两大碗饭,顿顿都要吃得极多,有次别人问他为何,他说要吃得饱才能尽快长得大,才能好好护住我,不让人欺负我,还能去那山中抓野兔子给我吃,不让我离他而去,去那山中忙活了…”
说到此,张小碗转过脸,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水光眨掉才转回头,才对汪永昭歉意地说,“您别怪我如此为他,那时,只有他伴着我。”
她的孩儿,一岁多还不懂怎么说话,听得村里的老人家哄他说吃饭就能快快长大,就已经会嗷嗷哭着闹着叫着要吃多多的饭。
他见不得她辛苦,便要保护她了。
汪永昭听罢,微垂了眼,看着她放在桌上的那双手,没有言语。
张小碗便低了头,继续给他夹菜。
她这时给汪永昭说那以前的事,是想让汪永昭知晓,她为她的大儿子竭尽全力不是没原因的,另外也想让汪永昭知晓,他的大儿子不亲他,也是有其原因。
她当年被逐到牛归乡,固然她瞒了有孩子的事不对,但当年汪家那想把她赶到乡下,让她等死的事实,她也不信汪永昭心里没有数。
事到如今,说当年也没有太多意思,但张小碗不允许汪永昭因她的孩子不亲他,他就要薄待他。
小老虎返京后,汪永昭该给她的孩子的助力,他都要给他,不能因为他不喜他,他就不给。
她知道汪永昭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明白不过,知晓汪永昭很是排斥她的大儿子不过,她也知汪永昭也不会对怀善有什么不利,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做的都能做到,无需她的孩子去走更多没必要的路。
当夜张小碗睡到半夜,汪永昭压上了她的身,弄醒了她,问她:“你知你是汪家妇?”
“我知。”张小碗在迷朦中答道。
“你知就好。”汪永昭便解开了她的肚兜,脱了她的亵裤,轻磨着进了她的身体。
许是念及张小碗的身体,这一晚他的动作很轻,饶是如此,张小碗最后还是出了一身热汗。
快要晨间时,汪永昭去灶房烧了水过来,倒进了浴桶里,汪怀昭把张小碗抱在身前,两人在热水里相偎了许久。
待到那夏日的晨光快要从天的那边爬起,汪永昭在张小碗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你可愿意把我放在你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