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等宋张氏带着莫婶买回米菜,宋小五进了厨房,站在厨房一边,指挥着她娘跟莫婶做了好几道大菜。
等饭菜摆上桌,宋家几兄弟前几筷子还吃得比较斯文,但吃了几筷后个个都狼吞虎咽了起来,一锅宋小五跟着她爹娘过的时候一家五口能吃两天的饭,被这几兄弟一扫而光,吃到后面他们连剩的那点咸汤都不放过,一口气喝了下去都不带停的,喝完还巴唧嘴巴,一脸意犹未尽。
宋韧在几年之后,再次感觉到了养活儿郎的艰难,看着光盘子跟娘子苦着脸道:“夫人,我明日就去户部点卯。”
看来不把俸禄抬回家来是不成了。
宋张氏笑着点头,和莫婶把碗筷收拾到井边,趁莫婶去厨房抬热水,她迅速抹干了眼边流下的泪。
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这厢宋张氏带着莫婶收拾着膳后之事,宋小五在宋爹身边听着家里的这几个人一道夜谈,听了一会儿她就困了,靠在了献出肩膀让她靠的二郎的肩上睡了过去。
她睡着后,宋鸿烽看着靠着她肩膀睡着的妹妹,喜滋滋地笑了起来,看父亲跟师祖和师伯还有大哥他们说着话,四郎轻步过来轻轻地碰了碰妹妹的手,小声嘀咕道:“活的。”
是妹妹。
说罢,他又松了口气,“睡着了。”
还好睡着了,不会看到他打包过来的行李。
二郎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弹了下他的脑袋,道:“别跟妹妹和娘乱说话,那些事一件也不能说,可听到了?”
“我晓得,”四郎朝二哥点头,“我不傻。”
哪能跟妹妹说他们在书院里头的事,妹妹和娘可心疼他们了,她们要是知道了他们在学堂受的欺负,不知道得有多难受,可不能让她们哭。
**
这一早宋小五醒来后,已能听到家中外面响的动静,她坐起打了个哈欠缓了会神,下地穿了鞋子出了门。
她去了萝卜条们住的院子,现在四兄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她到的时候,正看到母亲给他们在老大的房子里换新衣裳。
宋小五一进去,坐在一边看书的宋鸿烽赶紧站了起来,“小五,怎么醒了?”
“二郎哥。”
宋小五走过去在坐在床上的大郎身边坐下,看着她娘给四郎穿新衣裳。
“闹醒你了?”宋鸿湛看着披着一头黑发的妹妹,目光柔和。
“没有。”宋小五摇头,她低头思忖了一下,方抬头跟他道:“老大,你们在学院可有好友同窗?”
“有。”宋鸿湛不动声色地看了二郎一眼,见二郎朝他摇头,他收回眼跟妹妹笑道,“你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有不少好友,怎么了?”
“这几年受了他们不少关照罢?”
宋鸿湛微笑颔首。
是受了不少“关照”。
“叫上真关照过你们的,中午到家里来用顿便饭,我听师祖说,他们有不少都是住在近处。”
“嗯?”宋鸿湛看向妹妹,还没会意过来。
“我们来了,”宋小五看向他,“你们身后的事,自有我们替你们打点,叫上他们来就是。”
宋鸿湛怔住,他顿了一下,探手摸了摸妹妹的长发,等忍过鼻间的酸楚,他道:“不急着今天,等…”
“就今天罢,”宋小五打断他,淡道:“到时候了。”
人都来了,哪还有晚一天的事。
恩要尽早还,仇要尽早报,这两桩事都宜早不宜迟,没有晚一天的事,若不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爹今日就会去户部报到,把丁口薄落下也就这两日的事,听说都城七月有圣帝亲自主持的大考?你们也准备准备。”家中这几个儿郎早就能试考燕朝的科考了,只是因他们的丁口还是在青州原籍,受户薄所在地方的约束,他们只能回原籍考,这两年宋爹也是咬着牙一直在做往燕都奔的努力,就没让他们回来,现在人已经到了,以前滞留的事情可一并办了。
“可,”三郎宋兴盛看了母亲一眼,又看向妹妹,“我们能进得去?就是能进第一道选试的也都是名门之后,他们手上都有名士大儒的举荐。”
“信爹会办妥,这些事你们无须你们操心,要不爹拼命来燕都有何用?大郎哥和二郎哥最好是多备着点,”宋小五看着家里老大,“尤其是你,爹还等着忙完跟你说应家的事,在此之前好好想想,怎么把话给爹娘说圆了。”
宋鸿湛闻言苦笑不已,看母亲担忧地朝他看来,他重重摸了把小妹妹的头,搓着脸道:“是了,我晓得了。”
“老大,先跟你提个醒,爹之前跟我说了,你要是把自己卖给应家了,他要把你的皮给扒了,”宋小五面不改色地她说的话栽赃陷害到了宋爹身上,道:“你最好是没做蠢事,要不就等着被收拾。”
宋鸿湛缩了缩肩膀,无奈苦笑道:“岂有这事?我是宋家长子,岂会做有失家中颜面的事?应大人对我是有赏识之意,就是…”
“好了,娘,你去厨房帮着做早膳罢。”见老大一脸难为情,宋小五当机立断,朝尖起耳朵默不作声听他们说话的母亲说道。
“啊?”张氏不想走,恳求地看着小娘子。
“去了,再迟就晚了。”
张氏看了看天色,见天色已亮,儿郎们这就要去上学了,这时候不好多说,便朝儿女们看了一眼就出了门。
她走后,宋小五也起了身,打算去师祖那跟老人家请个安,走到门口时,她回过身,朝这面色各异看着她的几根萝卜条们道:“最好别让我知道那些欺负你们的小崽子是谁。”
但凡知道一个,她摁死一个。
第38章
宋小五去了秦公的屋子,秦公正在和肖五和宋韧说话,宋小五问了好就回了她的屋子。
她在屋里正在拿着那本世家书在看的时候,宋韧走了进来。
“看书呢?”宋韧笑道了一句。
莫叔莫婶都在忙着,宋小五也没梳头,就清漱了齿牙,闻声她抬头,叫了宋爹一声,“小爹。”
宋韧哈哈大笑,硬是在她的皱眉下在她身边强坐了下来,摸了小娘子的头发,跟小娘子感叹道:“你长得像你娘,连头发也是。”
宋小五随意地颔了下首。
是了,他们怎么说就怎么是。
“小五…”宋韧又叫了她一声。
“说。”
“爹等会要去户部了。”
宋小五只好又抬头,无言地看着他。
去就去了,这来说一声,是要怎样?
想了想,她伸手拍了下他,“好好干。”
宋韧失笑,摸着她的长发,沉吟了下道:“懒懒儿啊,你最近很高兴啊。”
宋小五一看他要长谈,就把书合上,转脸看向他。
“话说得比以前在家的时候多多了。”
“是吗?”宋小五听到这话,皱了下眉。
“嗯。”宋韧肯定。
“怕是。”宋小五看着桌子上那本被她琢磨了不下十遍的世家书,想起昨晚她想的事,她点了点头,没否认,她道:“就跟鲨鱼闻着了血味似的。”
她这是贼心不死。
不过也不奇怪,老而不死是为贼,她还存活,本就是异类。
“小五,”宋韧看着她,本想问她从何而来,但话到嘴边,跟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又咽了下去,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话,接道:“我听你娘说,你中午要宴请哥哥们的同窗?”
宋小五点了下头。
“儿,爹有句话想跟你说…”宋韧见她很直接地点了头,顿了顿,道:“我儿,这里是京城,爹…”
他抿嘴深吸了口气,弯下身子,看着女儿道:“要是有个什么,爹可能护不住这个家,你可知道?”
尤其保不住她。
“嗯。”宋小五应了一声,这下是完全明白宋爹来的用意了,她道:“我是打算先看看大郎他们身边的人,我不出面,由着娘和莫婶看。”
宋韧抚了下她的头,欲言又止,“小五啊…”
宋小五看他一早就忧心忡忡的,抬头望他,“说。”
“你娘就只盼着你好好活着,反倒是爹有时候…”有时候想听听她的看法。
“是了,”宋小五见宋爹真打算要跟她抒情下去,就有点想打发他走了,她朝他笑笑道:“既然头几年都没走,现在就不打算走了。”
他们没烧死她,她也没弄死她自己,现在要是因为不谨慎死在外人的手里,那就是奇耻大辱了。
“不打算走了?”宋韧鼻翼微张。
宋小五菀尔,“不打算了。”
她看了看被她打开的后窗,掉头看向宋爹,跟她爹道:“是,这里的气息让我觉得有点熟悉、迷人,于我,就如与老友重逢。”
她跟宋爹很干脆道:“我知道怎么在这种地方存活,我曾在这种气息里活了一辈子。”
宋韧就是心里有准备,也惊呆了。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我这里就是要做点什么,”宋小五低头又打开书,抬眼看着他道:“也只是为几个小的做点什么,在他们打架的时候递两根好使点的棍子而已,若不然,你还指着我亲自披甲上阵不成?”
看把他们吓得。
她的眼里有微微的笑意,温暖又迷人,跟她初生时那双如枯尽了的干草一样心如死灰的眼睛截然不同。
当时抱她到手里,宋韧都吓住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初生的婴儿能有那样一双憔悴疲惫得像过尽千帆了无生机的眼,如若不是他娘子非要她活过来,当时心怀恐惧的他怕是会助那个没有丝毫存活意味自行找死的婴儿一臂之力。
而现在她活过来了,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笑,会生气,会为她的兄长们打抱不平。
宋韧鼻孔发酸,抱住了她的头。
“适可而止。”被他搂住的宋小五感觉她的脾气快要上来了。
宋韧忙起身,“那爹就不扰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他忙不迭地往外走,走到门口,他朝小娘子捶了捶胸。
宋小五看着他,等他走了,她不禁笑了起来。
她带笑垂下眼,看向了书。
宋爹太看得起她了,她是帮不上什么忙。她又没手持开天劈地的武器威胁逼迫人,哪来的后盾跟人对阵?
不过,他们这种人,与人温情脉脉可能力不从心还得装一装,但搞人下台,那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看着书,宋小五的笑意冷淡了下来。
她想起了上世她年少临危受命,被立为家族继承人,代表家族跟各大党系争夺权力与资源的那天,族长伯公跟她说的那句话。
他说,明珠,拔出你的刀。
明珠拔出了她的刀。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最后功成,紧接着不得好死。
那就是她上一世的命运。
这一次,开头不同,结果呢?
“也无妨。”宋小五翻过一页书,轻笑了一声。
就是还是不得好死,也无所谓,他们这种人,不得好死才与他们最称配。
**
这天上午,宋张氏带着家里两个老仆忙得团团转,趁他们出门买菜去了,宋小五给他们配好调料,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寻摸好了几个煮茶的地方。
燕都偏北,离最北的沙漠不远,气侯干燥,空气算不上怡人,但平原地带的天气在没有起沙尘暴的日子一望无际,看不见什么高山的天空一望无际,空空荡荡一片。
宋张氏回来的时候,半天没找到女儿,最后在后院找到坐在屋顶的小娘子,她吓得一闭眼睛,拍着胸脯直喘气:“我的老天爷啊,你才见你三郎哥他们多久,就被他们带坏了。”
张氏是相公在的时候怪相公,现在儿郎们在了,就怪儿郎们了。
莫婶已急得爬放在屋檐角落的梯子去了,“小五,小五,你别急,老婶就来接你。”
宋小五看她就要爬上来,站了起来往梯子的方向走。
屋顶的路不熟,她的腿颤悠了两下,吓得张氏在下面拦眼睛:“我的儿…”
“老婶,下去,我这就下来。”老婶才是会摔着的那个,宋小五俯到屋角,看着下方哆嗦着腿的老人道。
“哦,哦,好…”怕高的莫婶晃着腿小心地下去了。
刚才一急,她都忘了她怕高的事了。
梯子不够长,宋小五腿够到屋檐的梁上,方才踩着长竹梯下去,握着竹梯的莫婶吓得心口砰砰跳,眼睛盯着小娘子的腿都忘了说话。
宋小五有条不紊地踩着梯子下来了。
“怎么我们不在家你就做坏事了?谁教坏你的?”等她下来,莫婶才顾得上生气,拉着她的手收着力道小心地抽了她的肩膀一下,算是教训过了她。
“渴了。”宋小五往前走。
“哎呀呀呀你,说不听了…”莫婶追着她。
张氏看她路过身边,忙跟上握着她的手,“你要听老婶的话,听到了没有?那么高的地方,是你去的吗?”
宋小五应了一声,“我就看看。”
巡视一下自家的领土。
“以后别去了。”
“嗯。”
“喝温水还是喝凉水啊?”
“温。”
“好,娘去倒,娘尝过了,我们家水井里的水还算甜。”
“嗯。”这个她尝过了。
宋家老少三个娘子到了厨房,宋张氏带着家仆回来就找小娘子,还不知道小娘子帮她们把作料都弄好了,宋张氏看着厨房里摆着的十几个作料的碗,她低头亲了亲小娘子的头发,“娘以后不骂你了。”
“行。”宋小五点头。
这不算骂,但有时候她娘是太唠叨了点,一句话翻来覆去能说上百遍,就算她想惯肆着她娘些,这个时候也不免会怀疑起自己的真心来。
宋小五喝过水,就看着她娘他们忙了起来,莫叔腿不好,跟着主母在外头跑了小半天这时候也累了,就蹲坐在宋小五身边的板凳上喝着止痛的药酒。
宋小五见他一小口一小口喝得小心,问他:“酒还有吗?”
“有有有。”莫叔赶紧道。
“还有多少?”
“半坛子多呢。”
“回头我看看。”
“是了。”
说着,宋小五去房间里拿了泡脚药包,让莫婶打了盆热水把药包放了进去,正低头看着木桶的时候,莫婶摸了下她的头,“哪能让你提。”
她提着去了老伴的面前,还抽了老伴的头一记,“你也好意思让小娘子为你忙!”
老仆嘿嘿笑,折起裤脚把脚放了进去,看水没过膝盖,等小娘子坐了回来,他跟小娘子说:“外头人多咧,果然是都城,老叔都被骇住了眼。等我再寻摸寻摸几次,就能跟你老婶两个人去买菜了,小娘子,你说我们在后院刨两块地,自家种点菜如何?”
老买菜可花钱了。
“可。”宋小五坐在老人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张氏和莫婶都是厨房里的老手,同时做着几个大菜也不慌,儿郎们说请的同窗也不多,就三四个人而已,遂要做的菜也不多,宋小五见她们把菜做的差不多了,她娘就频频朝她看来,谢绝了老叔的帮忙,端着老婶儿给她装好的饭菜回了后院的屋子。
她走后,宋张氏忐忑地跟莫婶道:“婶,你说她是不是不高兴啊?”
“她哪会,她也不愿意见那生人的,你看她平时都懒得跟他们说话呢。”莫婶忙保证。
她是极不愿意外头的人见他们家小娘子的,最好是一个都别瞧见。
张氏一听也放心了,她也不愿意小娘子见外人,她的小娘子她守着就行了。
这厢宋小五吃完饭,正是正午过后,不多时就听自家宅子的前院隐约起了声响,想来是人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足有大半个时辰后,她看到莫婶兴高采烈地快快迈着步子进了院子。
宋小五正在洗她那套用旧了的茶杯,看着脚步颠颠的老婶儿,她挑了下眉,不等她开口,就见老婶笑得合不拢嘴地与她道:“小五,大郎他们的同窗学生个个都一表人材,就跟那书里天上下凡的文曲星一样,可俊可俊啦,可俊可俊啦…”
小五一听,就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是从老婶儿嘴里问不出什么了。
老婶儿现在眼里只光看得见可俊可俊的文曲星了。
第39章
“哦,是吗?怎么个俊法?”宋小五道。
“就是那眼睛呀,那鼻子呀…”老婶也不知道怎么个形容才好,说着握嘴笑个不休,眼睛发光,“哎哟,就是长得太俊太好看了。”
“看着可开心了?”
“可开心了。”老婶儿在宋小五的示意下在她对面坐下。
“那就好,”开心就好,“喝口水。”
宋小五给她倒了杯温水。
老人家身子骨也不如以前了,宋小五随着在宋家呆的年月一久,本性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只要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她都要不动声色地看护着。
也不知道上辈子被她看着的那几个年轻人怎么样了,不过宋小五也不担心他们,她调教出来的人,放出去个个都是如猛兽归山,没她也吃不了亏。
“诶。”莫婶儿喝了水,跟小娘子报,“都吃光了,都说夫人做的饭菜好吃,都可喜欢了,还跟夫人道谢,一个个可有教养可有礼貌了,不愧是大郎他们的同窗,跟大郎他们衬得很,一看就是能一个碗里吃饭的人。”
莫婶儿说得欢天喜地,说话间连脸上起的皱纹都洋溢着欢喜,知道自家的小少爷有那么体面的好友同窗,她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你也做的好吃。”宋小五点点头。
“诶,我哪儿,我就给夫人打了打下手…”莫婶也不管自己的那点功劳,跟小娘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们呐,有一个姓杨,杨,呃,叫杨小添,是大郎的好朋友,可俊可俊了,他呀…”
老人家兴奋得很,说的话有点繁琐,宋小五也不打断她,耐着性子泡着茶听她说话,从她的话里提炼出她想要听的信息来。
末了,莫婶一说完,她知道今日来的人有五个,分别叫杨小添,常晓铮,越连,甘常、郑小虎,当然毫无例外的是,这五个公子长得都可俊可俊了,拿着这词莫婶至少每个人夸了六七遍,宋小五想不认为他们不俊都难。
杨、常、越、甘、郑,五姓,这几个姓有三个是在世家书上的,不知道是不是那几家的人,这个回头得问大萝卜条他们。
莫婶说罢,起身道:“夫人就是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说招待得还行,客人还满意,你尽管放心就是,我不多说了,我去帮夫人的忙,碗筷这些还没收拾呢。”
“好,去吧,走慢点,别急。”
“是了。”莫婶儿带着一脸的笑喜滋滋地走了,脚步比平时要轻快多了。
宋小五看着她走后不见影子才收回眼。
这辈子比起宋家为她操的心担的惊来,她为宋家人做的就少多了。
如果能让他们过的更开心点,她不介意多做点什么。
但必须慎重再慎重,出手必须不留痕迹,一点失误也不能有,这个家现在的这个家底,抗不住压力,经不住犯一丁点的错。
她的话,就更不能出现在人的眼前了。
宋小五看着洗杯盆里自己倒影的轮廓,把泡开的残叶倒了进去,让茶叶胡乱了她水中的脸。
**
宋家这顿午饭吃的匆忙,宋大郎他们下午还要赶去书院上课,宋家兄弟的这几个朋友因着是在上午课间被宋家兄弟相请的,还以为是来他家吃顿便饭,是宋家娘亲想认识一下他们这几个人,没想,宋家招待得非常丰盛,还做了许多他们都没尝过的新口味,尤其是那几道肉菜,无论是香咸还是鲜甜都是入口即化,其中那道红烧肉这几个人也都吃过,但绝没有宋家娘亲做的好吃。
几个人简直是把桌子上的菜一扫而光,走回书院的路上都不敢走快了,生怕把肚子里的饭菜颠出来。
他们吃饱了,他们带着的书童也吃了个满嘴油光。
路上书童们不断接口夸着宋母的手艺和好客,还说宋夫人长得真是好看,四郎听着先前还端着,尖着耳朵听了半路,见人不说了,他就停了步子,等着他们到了,就忙跟人道:“再说几句,我还想听听。”
前面的赵小虎他们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这厢,一顿吃了宋家不下五碗馄饨的杨小添毫不害臊地跟宋大郎道:“你们那边的饺子太小了,你们那样的,我一口能吃五个。”
宋大郎哭笑不得,“那叫馄钝,皮薄肉多,跟你们的饺子不一样,不是连味都不一样么?你可莫认错了。”
“香!”杨小添还砸巴了下嘴巴。
杨公子是燕都有名的世家杨家中的儿郎,从小吃着山珍海味长大,他说一样东西好吃,那就是真好吃了。
他回头看着宋大郎就道:“那正式的帖子,明日再下给我们?”
宋大郎莞尔,摇头不已。
“今日去的匆忙,连礼都未备,可算不上正式登门,你可不能就这样算了…”杨小添见他摇头忙道。今日小请就已经这等丰盛了,这要是宋家提前准备,他们带礼上门,还不得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且等我父亲忙过,我们家再给你们几个下帖子,我父说这事得郑重,家里都添置好了再请你们,今日实乃是我母亲想感谢你们几个在书院对我们兄弟几个的帮扶,早上才吩咐了我们请你们过来用顿便饭,也没准备什么,她还怕你们不来呢。”即便是对着好友二三,宋大郎也把客气话都说在了话头上。
不管再好的朋友,话说得好听就是好听,让人舒坦,杨小添与宋鸿湛交好,就是看出宋鸿湛这为人绝非池中之物,这两年才跟宋鸿湛走得近,与宋鸿湛成了好友,还帮了他一些忙。
“那好,伯父有他的考虑,不过也不用太郑重了,我看你们家现在已经布置得不错了…”
“家中还是空,桌椅这些还得添置。”
“这倒是。”
这厢宋大郎跟好友聊着,他们身后一点另一头,越连跟宋家二郎宋鸿烽走在一块。
越连乃武将之后,他是被越家硬塞到书院来进学的。他乃战将越家之后,长得随了他祖父那根底,人高马大得很。这书院里,也就宋家二郎能与他一般高,但他们不在同一个学堂念书,越连是跟着一个当过军师的老先生学兵法的,他上课的课堂离大郎他们就学的课堂隔着一条河,不在同一个地方,后来机缘巧合两人碰面,发现性情合得来,就成了好友。
越连在宋家,把宋家锅底最后的那点饭和汤水都包圆了,一点都不拘束,把宋张氏看得喜逐颜开,觉得他们肯定跟自家儿郎是莫逆之交,看看,他们连吃饭的胃口都是一样的。
“你娘手艺着实不错,跟我娘不一样,我娘上次说要给我爷做个饭表表孝心,蒸出来的馒头差点把我爷的牙给嗑了…”越连吃了顿饱,毫不留情地把他亲娘的底捅给了好友。
越连也就是外表看着粗武,但打仗的岂真是那等粗心之人?他心细如发,从不跟宋鸿烽说家中的事,宋鸿烽还是头一次听他提及家中之人,他还诧异了一下,顿了一下才接话道:“我家就两个老仆,我娘就带着我家老婶一直给我们家几个人做饭,做多了,就练出来了。”
“着实不错,那帖子何时下?”越连看向他,跟他定日子,“我后天要回一趟家住几天,我爷身子不好,我得回去看看,大约四五天就回,可能把日子先给我一说?我提前知晓,也好备份薄礼,感谢一下伯母今日的款待。”
这是说他想来,不想错过了?
“我会跟我爹商量一下,尽量把日子挪到你回来之后,你要是回来了,着下仆跟我说一声。”宋鸿烽点头道。
“好兄弟!”越连就是喜欢宋鸿烽这爽快性子,他大拍了宋鸿烽的肩膀一下,道,“让伯娘多给我准备几只今日桌上的那种烧鸡,我当天要带我的两个长随过来,他们身手好得很,跟我爹守过边疆,手上是见过血的,跟你见过的那些官兵很不一样,到时候让他们跟你练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