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魏瑾泓拿过从她身下掉下去的被子盖住了她,与她淡淡道,“不是绑得太死,而是你太狡猾。”
“哪有?”
魏瑾泓笑了笑,没有出声,在看得她脸上的笑后,他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柔和,“你虽然狡猾,但太过小心,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魏瑾泓加重了这句话的口气,“你一直能独挡一切,你知道怎么保全自己,你厉害到让我们刮目相看,皇上忌讳你,而我想依靠你,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勉强你太多。”
他需要她,才能走到西地,才能让她帮他撑起魏家。
“好,都是你的错。”他要承认错误,赖云烟也顽笑般地点了头。
“嗯。”魏瑾泓也点头。
“什么错不错,”赖云烟止了笑,摇头平静道,“错也好,对也好,也走到了这遭,你为我做的又何尝少了,我心里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是黑白分明的界限,错的能成好,看似好的也能成坏,我都知道。”
他利用她,何尝不是在逼着她往前走,逼着她想方设法保全家人。
说起来,都没什么对错,只是世事如此。
“你说的事,我明天会写信给世宇。”魏瑾泓转了话。
“仗还是有得打。”
“现在不是打仗的事,怕瘟疫,也怕…”
“你怕太子报复?”
魏瑾泓想了一下,转脸看她,“你是怎么想的?”
“防患于未然。”赖云烟只说了五字。
过了几天,外面来信,外面果然打成了一锅粥,太子打岑南王,又说岑南王身出巫师之地,瘟疫是他放的,这让叛军群情激愤,已向岑南王开战。
这时本与岑南王结盟的宁国迅速弃了岑南王,也派军攻打岑南王军,打算分一杯羹,还有几个国家正在隔岸观火,打算趁火打劫。
一夕之间,岑南王成众矢之的,这是魏瑾泓与赖云烟始料不及的。
“不行!”魏瑾泓看过信后就站了起来,“岑南王过后怕就是魏家了。”
赖云烟拿过信匆匆一看,问魏瑾泓,“子伯侯那有什么消息?”
“没有消息。”
赖云烟想了一下,抬头问他,“你什么打算?”
“助岑南王。”
魏瑾泓做了决定就开始写信,但在刚把信写完,招信使进来的时候,突然,山崩地裂,只一下,天地就好像要倒个头,屋子顷刻打转。
妻子的榻椅这时抛在了空中,魏瑾泓奋力一振,把她接往按在了怀里,这时头上的悬梁屋盖往下扑,打在了他往下掉身体上。
213、
魏瑾泓一个急速翻身,往门边滚去,在房屋倒塌之际,把怀中的人送出了门,用最后一丝力气也相继翻了个身。
一阵地动山摇停歇之后,赖云烟扶着被磕破的额头颤颤危危起来,四处望去,那看不清东西的眼睛一片茫然。
待视线清晰了一点点,才模糊觉得脚边躺着的人应是是魏大人,那男人趴伏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她倒跪在地,地底还阵晃动,远处传来了下人叫他们的声音,她看不清,不为所动把人翻过了身,沾血的手指往那人脸上一摸就知是谁,她把指往魏大人鼻前一探,探得呼吸是热的,她一把跌到了地上,这才记得头疼,在一片地动中呵呵轻笑了两声,夸奖那眼前看不清的人,“魏大人你可真是好身手…”
把她那么重力一送,差点磕碎她的头,让她晕得现在眼前都还在冒星星,强撑着才没昏死过去。
“小姐,小姐…”耳边秋虹那支离破碎的声音,赖云烟看不清东西,但循着声音望去,不忘端着小姐架子,平静温和地笑着,朝出声的那处挥挥手,“这里,这里…”
待到身边有人扶了她,赖云烟这才安心地真正晕了过去。
待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温泉山洞的一角,身上包着厚披,她抬了头,看那抱着她的男人,甚是诧异,“你没事?”
“无事。”魏瑾泓低下头,眼睛是忧虑的,“只是腰伤了一点。”
“冬雨她们?”
“无事。”
赖云烟吁了一口气,她头是疼的,还感觉地还在晃,她忍不住道,“这地还在震?”
“我的天。”半晌,赖云烟就憋出了这三字。
冬雨秋虹这时从外面抬了捡回来的粮,看到她醒,两个丫环忙跪了过来,一人去拿水,一人过来忙问她的身体。
“我无事,”赖云烟道,“小宝儿没事?”
“没事。”秋虹忙答。
“你们也没?”
“没。”
“这地还动着,别到处走。”
“不太动了,下着雨,一些东西要趁早拿回来才用得上,淋湿了就没用了。”秋虹答。
这时冬雨端了热水过来,吹凉了两口,放到她嘴边,“还热得喝,您慢点喝。”
赖云烟不声不响地喝完一碗热水,朝她们罢罢手,“有老爷在。”
丫环们自知她的意思,就且退了下去。
背后,魏瑾泓躺在墙壁上抱着她一言不发,赖云烟想了许久才开口道,“族里那边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云谷风水好。”
“我们要不要回去?”
“不回,接下来可能更乱了,”魏瑾泓低头,抵着她的脑袋淡淡地说,“云谷地势好,西地十余股势力里,只有我们能保全的粮草最多,我们就要成箭耙子了。”
赖云烟闻言心里也是一惊。
如果西地势力里只是单对单,谁也不可能是魏赖任三家对手,可若是这十几家齐手,他们魏家再有通天的本领,也守不住云谷。
“那…”
“世宇怕是要动手了。”他那个侄子,是不会让这些人回过神聚成一股神对付他们。
这几天,外面就怕是要血流成河了,魏家要动手了。
“唉。”赖云烟稍转了下脑子,也明白魏世宇会做的决定。
这世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永要比前浪更会在所属的时期恰当谋生。
“我头还晕…”赖云烟不再去想外边的事,只是抱怨魏瑾泓,“你刚把我往那一扔,差点没把我头砸碎。”
“对不起。”魏瑾泓用嘴轻轻地碰了碰她额上的伤口。
“不知世朝和他那小媳妇如何了?”嘴巴不听使唤,明明想让自己想开点,赖云烟又把话转到了这上面。
“过几天会有消息。”魏瑾泓说到这看了看没有了什么光线的洞口,眼中忧虑更深,“这天变得太快了,这气温也降到了初冬。”
“呵,”赖云烟闭眼轻笑了起来,“别怕了,魏大人,就算明天就是末日,除非是人都死绝了,要不咱们人要打的仗,一仗都少不了。”
她说得甚是嘲弄,魏瑾泓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好久一会,在察觉到她又睡过去后,嘴里还是喃喃道,“我怕你有事。”
她身体损耗太多,如若不能静养,她身子好不了。
他僻了一块静土让她养病,可不到一年就没了…
这天地若是不平静,他也难以心甘。
人总是有贪欲的。
余震了三天,这动地才歇停下来,赖云烟这三天也是昏昏睡睡,余震止了之后又歇了两天才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不止身边的人松了口气,她也是松了一大口气,身体没她以为的差,恢复得还算好,在她这年纪真算是侥幸了。
再过了五天,魏家那边也送来了信,这次动地云谷没有大动,伤亡者不多,魏世朝小夫妻也无事。
不过,魏世宇来的信中说,那日司笑与族中一嫂夫人正在屋内说事,地动时那嫂夫人为救司笑身亡。
而除了云谷,外面现在尸野遍地,那瘟疾比之前更严重,所蔓延之地,染病之人不到三四天就会高烧而亡,比之前的死亡速度快了许多。
与此同时,魏家死卫陆续出动焚烧周遭百里尸体,但饶是如此,依然有许多人说魏家所在的云谷有仙药,他们从四面八方前往魏家所在的地方而来。
“云谷会被包围。”
魏瑾泓看过信后咳嗽不止,赖云烟拍拍他的背,去了洞口,探了探头问了下易文在煎的药,看还不到时候便又回来,接着先前的话跟魏瑾泓淡淡地说,“我们这次好像有点在劫难逃了。”
魏赖任三家在一起,岑南王想来这时也是自顾不暇,他们没有任何外援。
头一批的来者之人全是染病之人,魏家人再厉害也是施展不开,哪怕他们的死士抱着一去不回之心,但来者这么多人,他们哪有这么多死士可牺牲?
来的人没一个身上是干净的,云谷里只要有人染上瘟病,三族之人更是危上之危。
眼下,形势无一可利之处。
魏瑾泓听后又咳嗽了几声。
这几天他高烧不止,先头一天硬是隔开赖云烟,可她不走,这两天也一直呆在身边,她只是隔开了下人的靠近,一手伺候他进药用膳,想来他若是染了瘟染,她也是逃不了了,饶是如此,他也是要捂着咳嗽完才出口跟她说话。
连咳了数声止了喉咙里的痒意,魏瑾泓微哑着开口道,“世宇会动手,你忘了,还有三千岛上流民。”
“他们会帮魏家?”赖云烟很是怀疑。
魏瑾泓听着笑了笑,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着,甚是柔和,“听天由命罢。”
“呵,”赖云烟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也有听天由命的一天。”
外面细雨连锦,天色阴暗,全然的末世之相,魏瑾泓也是想不到真到了这么一天,他会如此平静。
许是她生死都相随罢。
他看了看放在石桌上刚来的信,“别慌,既然世宇还有余力派人来送信,想来他有对策。”
“他送信来,怕也是想着你帮着想想对策罢?”赖云烟也有些疲累,躺坐在了他的身边,靠上了他的肩膀,懒懒地道。
“我让他跟那些岛民说,待事成之后,我与你会归隐他们所居之处。”魏瑾泓摸了摸她无束发的长发,偏头看着她道,“你可愿意去?”
“你说都说了。”赖云烟笑了起来。
她嘴角翘着,样子很美,有点像她极了她前世还年轻时对他笑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们远没有以后的复杂,她笑的每一次都带着真心的样子是后来他想起她时最多的时候。
后来她从不这样笑了,便是现在笑得有点像,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
可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真心的样子,还是很美。
他知道她会去。
“你还跟他们承诺了什么?”赖云烟笑着问跟那些平民们信口开河的魏大人,她可不以为他仅只说了这么一个让人谈不上多心动的条件。
谁都不是傻的,这些费心千辛万苦才过来的人更是没一个好打发的。
“我说,我们过去之后,会帮后来的人来到西地,收留他们。”魏瑾泓淡淡道。
赖云烟哈哈大笑起来,魏大人真不愧是为官之人,糊弄收买百姓的说辞手段在义占义,在利占利。
他若是死了,或者这西地也还是会临到末日的一天,这些个以后都是虚空…
不过,人争斗就是为着要活,哪怕以后是个虚空,也还是会拼上一拼的。
所以,他们还算是有处外援。
她笑得甚是大声,洞口得了她吩咐不许进来的翠柏往门口瞄了一眼,不知这个时候夫人在高兴什么,他犹豫地看了一眼,见主子看着她的脸也有着微笑,他莫名地也笑了起来,回头看向那灰暗的天,也不觉得有多压抑了。
有主子们在,这难关总会度过去的。
214、
天上连绵不断地下着雨,天气潮湿闷热,外面的信不再像以往那样隔四五天就会送来一封,这次等了十天,等到魏瑾泓的咳嗽都好了,他们也没等到魏家来的信。
魏瑾泓差了翠柏去打听。
等到翠柏带回来信,他们才知,流民起了内哄,他们相互屠杀,撕咬,吃对方入肚——流民疯了。
来救援魏家的那几千流民也有此等情况发生,魏世宇见状不妙,着魏家人押送他们回岛上。
“相互屠宰?”
翠柏退下后,魏瑾泓看向了坐在旁边不从开言的赖云烟。
“应是崩溃了,”见他看她,赖云烟勉强地笑了笑,“绝望会让人疯狂。”
历经劫难而来,可老天还是不放过他们,天天看着有人在眼前死去,没有终止一天——有几人能受得了这个?
困苦,病痛,对手又那般强大,他们没有生存之地,这岂能让人不绝望?
“我们回去住几日罢?”长长的沉默之后,魏瑾泓开了口。
赖云烟点了头。
她知道这次他们必须回去,与魏家度过这次难关。
得知魏瑾泓夫妇要回来的信,魏世宇还没反应过来,魏瑾荣与魏瑾允却是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在这种活到今天没有明日的气息里,族人需要精神领袖,这比强硬的当家人的铁腕更能锁住人心。
几日后,魏世宇带领族人在谷口迎回了魏瑾泓夫妇。
老族长黑袍玉冠,长袖飘然,年近知天命之年却还是以往那般仙人之姿,老夫人满头灰发,发间白玉在灰暗的天空中仍闪着温白的光芒,身着的繁华的紫袍拖地,他们仍如在宣京那般的尊贵,高高在上。
族人高呼跪拜,两人淡笑而过,等到他们进了屋消失,礼师大人才回身下了他们让他们起的命令。
从迎进到退下,夫妇俩未置一词,但笼罩在云谷上空的乌云似是消褪了一些。
他们回来半月,外面再次传来新的消息,子伯候讨伐太子祭天,太子带人逃脱,皇帝其兵力归入其下。
子伯候下令,开放粮仓震灾,太医院全力施救流民,与此同时,他派人与魏家求药材救急。
而这时,所来数万流民,这时加上岛上二千余众,不到八千人。
马金,宁国等国,所余者不到两千人。
这时,岑南王趁弱攻击,抢占了马金宁国等国的地方,把他们占领之地归入了辖地。
而魏家在这次末日之灾中,派出去的一千人,回来只到六成。
等到一个月过后,西地放晴,而新的格局也已形成,子伯候异军突出,带领所余流民接收了皇帝先前势力,占领沿海附近十余山峰和西地最大的平地;岑南王三子坐镇在地,占领西地东南方向,沿路达二千里之地;魏家所在之地最小,西靠山,东靠海,坐镇位于西地中间的云谷之地;还有一队杀出的黑马之军,昔日马金大将军之子蒙巴金带领数国将领兵士形成的西国退在了西地最里面的西北之地。
还有几股残余小势力在各地流荡,等着被俘与投降。
饶是不到两万人的地方,也还是分出了四大势力出来——这时谁都无过多的兵力与粮草收复对方。
地动所带来的冷天过去,盛夏已完,这时已近深秋,西地真正的寒冷之时已然来临,人心溃散的狂尽稍稍消褪,燃眉之急一过,新的缺衣短食就又迫在眉睫,让人无喘息之地。
就在此时深秋,魏家局势已趋入稳定,族人衣食基本能解决,魏瑾泓夫妇去了昆南山的小岛。
岑南王与子伯候先前确定魏家不扩张势力是因魏瑾泓的本性趋于守成,粮食危机一来,他们才确定魏家这是在保本,而魏瑾泓与他那位妻子向昆南山移居,怕是又在给魏家留退路…
现下,昆南岛的岛民已然接纳了他们的到来。
(本文完)
魏大人番外
魏瑾泓巡岛一周从外面回来,刚到大门口,义子周强往门内探了探,笑着回头问他,“也不知娘此时在不在家?”
周强已年有二十五,本是岛上流民之首,他们来之后认了他们为义父义母,老妻只嘱了他一声叫爹娘就好,周强打蛇上棍,从此未再叫过义父义母,恼得老妻私下与他撇嘴不高兴,道他当时怎会不拦了她的话,现下多了这么个三大五粗的儿子天天叫她娘,若要人真以为是她生的,她哪来的脸面去活。
周强生得粗犷矮小,确不像她所生之儿。
她暗地怪他不拦她的话,魏瑾泓随她恼,笑笑不语,便是连那句西地没什么外人会以为周强是她亲儿也没说。
过得些时日,魏家来了子侄,顺着她的话说周强丑陋粗鄙,原本以为能讨她欢心,但当下却被她冷冷盯了几眼,骇得那送礼物过来的子侄战战兢兢,求了族叔过来向他致歉,族伯母那边是万万不敢再去见了。
魏瑾泓也是无奈,世人都当她喜怒无常,冷血独断,但时常忘了她极其护短,她认定的人,她说得,别人是说不得的。
她跟子侄说周强面容丑陋,不识一字,其言下之意是这等丑陋之人,一个字都不识且能当一方首领,你们这些容貌端正,从小被栽培长大的还不如他,以后还是多需努力才好…
只是子侄哪是她肚中蛔虫,不知她言下之意,便是小心顺着她的说,一不小心,还是逆了她的意,岂能还得她的什么好脸色。
但他为她夫两世,还是这些年才解她心思,能对她较为游刃有余,子侄小辈又能知她多少?
确也是怪不得的。
周强行事敢作敢为,心思慎密周全,进退得当,便是得了她的责怪也据理力争,不卑不亢,从不妄自菲薄,性子完全合了她的脾胃,她一边骂着他妄自尊大,一边却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知他手拙不会握笔,还亲自每日拿着戒尺勒令他习字,这等心思,岂有看轻他之意,只有那不明就里的外人当她真看不起贱民。
只有魏瑾泓知道她若是真厌恶周强,那叫让他叫爹娘的话哪会出口,她当时说是说得随意,可就她这心思难测之人,哪句话说出来是随意的。
周强脑子活络,嘴巧身手灵活,但手一握笔就僵,习了一月有余的字了,本人名字两字都没练好,他那老妻这几日恨铁不成钢,手中戒尺换成了铁板,便换得如今她这义子一进门,都要探头看看义母在不在。
听得他出声,魏瑾泓淡看了他一眼,抬脚进门。
“成大叔,岛主夫人在不在?”周强还是不敢进门,便问了院中干活的人。
成大叔本是周强的人,虽是忌怕岛主夫人威严,但在四周望了望,见夫人身边的姑姑不在,干活的人全是他们以前岛主的跟随之人,便大着胆子朝周强点了下头。
只点了一下,就不敢再放肆了,提着手上的刀就走,生怕被夫人不小心看到。
周强见了便要往后退,刚退到一步,就见义父回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周强便叹了气,愁眉苦脸地进了屋,等着他的厄运降临。
魏瑾泓进了正屋,妻子一见到他,便笑了,像招小孩子一般朝他招手,“回来得正好,刚刚让冬雨给我泡了参茶,你赶紧过来趁热喝两口暖暖身子。”
说罢,眼睛往他后面一瞅,那笑意吟吟的脸顿时便冷了,只见她板着脸朝后面的人说,“今日的字练好了?”
“娘,娘…”周强一阵哀求声。
魏瑾泓坐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参茶,对周强向来看过来的哀求眼神视而不见。
便是打残了,他也是不能管。
若不然,就要换他的日子不好过了。
他若是让她不高兴了,她就会让他不高兴,非要报了仇,不让他好吃好睡好几日心里才舒坦。
为着自己那太平日子,魏瑾泓也就无视了这半路出来的义子的求助,哪怕刚刚出行这孩子忙上忙下,便是下船,也是踩稳了踏板等他下了船自己才下。
“没练好?”她扬了眉。
只一扬眉,周强便软骨头地跪下了,“孩儿是真练不好,您就教我多认几个字罢,别让我写了。”
“我看我还是别活了,”她转过了脸,拿帕拭眼角,对着他甚是悲凄,“你一个天下第一君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老年认了个不识字的儿子,咱们脸面都要丢干净了…”
说着又拿帕擦了两下眼角,还假惺惺地拍了下胸口顺气。
魏瑾泓淡定地瞄她两眼,知道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现下该轮到他了,他便清了清喉咙,“去练罢,练好百…咳,千字再用膳。”
见说“百”她就瞪他,魏瑾泓便改了“千”字,这下换周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哭都没法哭出来。
他现下只有握笔画圈圈最顺手,便是画一千个圈圈,也需得半时辰,这练千个字,这一夜都莫想睡了。
真是苍天无眼,他以为迎来了一对救命菩萨,哪想,他以前亲耳听过的话全是假的,江先生所说的魏夫人风华绝代,绝对是没见过她凶起来时那堪比刽子手的狠劲。
她比杀过人的男人还狠,哪来的什么风华绝代。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种靠着霸王票也能活下来的感觉,多谢,另外问一下大家,魏大人的番外大家说是多写几章还是少写几章?
hui扔了一个手榴弹
215
妻子在外头名声太盛,以至有些盛气凌人,魏瑾泓知道这里头七八分是她性格所致,另有二三分也是她故意为之。
倒也不是她喜欢别人怕她,而是她认为这样省事得多,按她的话说就是谁都知道她恶名,谁敢拿她的话不当话?
来了昆南岛,她还亲手拿过棍子打过周强,如此她修身养性一年,又被岛上众民知道她是怒极了谁都敢打。
周强她都敢当着下人收拾,岛民也便纷纷猜测在家里,她是母老虎,说一不二。
事实却不是如此,如西行路中族人认为她不管他死活,但无论他多晚回帐,炉上总有罐参汤在煨着,现下他回来得要是晚了,她便会坐在门口等他,用膳时吃鱼她会挑了刺送到他碗中。
这两年他开始着手著书,往往坐于桌前多时不开身,她便也只有这时会多事一些,起身让他和她出外走走。
外人总当他们夫妻不睦,却不知实则她护他如眼珠,又因着儿孙不在膝下,她便道天伦之乐他们是没法享了,她便在别的地方多补给他点。
她说时像开顽笑般,但时间一久,他就知这话真得不能再真,她比以往对他更用心,许多事也不再假手于下人,而是亲自照顾他,也时常挂心于他。
便是一起散步,他若是因观看树木景致走慢了几步,她都会等着他齐步才走,每次都耐心得很,不生气也不催他。
这夜用膳,下人来报周强还只写了百字,不能过来用膳了。
下人端来了铜盆,他洗了洗手,伸出来让她拿帕替他擦拭,见她眉头往中间拢,他便轻声安慰她道,“再晚些让下人送点吃的过去就是。”
妻子一听笑了,眉毛也舒展了开来,“我哪是担心这个,我是怕明日一见又是满纸的圈。”
“会好一些的。”
“最好如此,”她眼睛一眨,呵呵笑两笑,又挺高兴了,“要不我打肿他的手。”
魏瑾泓见怪不怪,点头道好。
因着他这一声好,她这下笑得眼睛都弯了,还过来替他整了整衣袖,她一高兴,就恨不得对他好得不得了,就如惹她不高兴了,她便要嫌弃他,让他知道他做错了事。
她喜怒还是如此分明,也不知是不是心境变了,魏瑾泓觉得她这样挺好,什么都好,便是她怪罪他的那些话,听起来也甚是有理。
这些年来她的一些不好模糊了起来,以至于他觉得她的不好也是好,当然这些是不能与外人道的,前些个日子里头他还想告知世朝,在他心里他娘子是永不会做错事的那个人,可惜这句话是不能说给长大了的世朝听,因他不再是他们那个总护着她,缠着她的小儿子了。
对于世朝后来的转变,魏瑾泓是有着几分遗憾的,妻子在这世间,了解她为人处事的不多,她身负重责且心重,他与她又恩怨过多,不可能与她心心相印,所以他一直希望世朝陪伴在她身边,减她烦忧。
可惜,后来是她先释然了儿子与他们的不同道,反倒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现在两人能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她每天都过得甚是精神,他这才全然释怀。
上世这个时候,他已重病在身,身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临死前去看她一眼,也是想看她是否如当年那样鲜活。
那时他已孤寂多年。
这世得了她的陪伴,才知老伴是个什么意思,她知道他过往所有的一切,俩人恩怨太多,却还是相互搭着手,知冷知热尤胜当年。
晚膳用完他们走着去了书房,把白天拿乱的书收整一下。
书房中的琐事她不再让翠柏做了,说他们现今事不是太多,这些小事情便自己动着手做才好,免得懈怠了心思,真成了个老废物。
只是,话是她说的,但收拾起来,都是她在旁站着指点,由他来动手。
他之前因此多瞧了她一眼,她便振振有词,道,“你是动手,我是动脑,我也是有功劳的。”
瞧她还有话要说,他就点头,她便哈哈笑几声,停了唠叨,神情却甚是愉悦。
今日他一早出去了,没去过书房,书房的灯一点,就见满桌的书,便是椅子上,也放着好几本。
显然是大动过了。
他顿了一顿,看她一眼,便动手收拾。
他一把椅子收拾出来,她就坐了下去,拉着他的袖子笑着直眨眼,“你就不问问我今日个干啥了?”
魏瑾泓点头,问,“做什么了?”
“查书!”她轻脆两字答道,身子往后一靠,玉指一伸手臂一撑,支着脑袋轻笑着说,“你好生着收拾,呶,桌上那十来本书你用得着,你规整规整。”
魏瑾泓这段时日正在编书,试种一些作物,他们俩人有关于这方面的书都拿了出来,他没想到还有,不由微怔了一下,问她,“还有?”
“也不算有,就是这十来本里有涉及土地作物的,每本也不过几句,我瞅着挺有用的,你先看看。”她轻描淡写。
魏瑾泓收拾好书,坐下来看书的时候,发现每本确实只有那么两三句提及作物的话,从出物到结果,寥寥几语,但其中有那么一两样物种是他在岛上仔细瞅过原物的,只是一直不知来历。
许是在旁看他看得认真,她便记了下来。
也不知翻了多久,才从上千册的书里翻出来。
“翻了一天?”他看过就合上了书,拉她起身去外头走走。
“也没有,午睡好过来翻了翻。”她笑道。
他拉起她的手看了看,见没外痕,便笑了笑,道,“下次记起来了就告知我一声,我来找。”
“你又不记得,怎么找?”她不以为然。
他牵着她的手,与她说事,“有一个从陇州过来的百姓懂一些农术,花也养得好,他养了几盆花都含了苞,许是再过些时就能开了,我想明日去找他买过来,放到窗棱下,你看如何?”
“人家可卖?”
魏瑾泓摇头。
她笑道,“你可别去,你这一去,人家的花就卖不上钱了,叫周强差人去罢,也别用金银,送上几斤鱼干罢。”
“以后看中谁家什么了,也要回来先给我说,别轻易张口,这岛上谁敢卖你东西啊,可别吓着了人,让人白送。”
“别老说好。”
魏瑾泓顿了顿,改了词,“知道了。”
她又笑,“明日你还要出去?”
“去练兵营看一看。”
“我也去,在家呆得烦了,也出去耍耍威风去。”
魏瑾泓低头去看她,与她说,“风不大就带你去。”
她过来扯他的鼻子,摇头,“烦了,风大也去。”
“若是下雨…”
“我穿青裙,沾不了泥水。”
她最喜穿紫朱两色的长裙,这让她看起来甚是尊贵华美,最不喜青裙这种朴素简单的衣裳,看来确是闷得久了。
魏瑾泓把她的手拿下在手中握了握,嗯了一声,再次顺了她的意。
隔日早上,魏家又来了人,送来了纸张和茶叶,魏世宇在信中说茶叶是岑南王妃给大伯母捎来的。
妻子一见信,便想着要回祝王妃什么才好,出门找丫环去了,他以为她不跟他出门,差了翠柏去说一声要出门,便见她又匆匆回来了,见着他就喊道,“怎地不带我去了?”
说罢就急走去了他们的卧屋,淡蓝的长裙拖了一地,她的发在空中轻轻摇晃,耳边老仆在笑着说,“夫人说要给王妃送一担果子去,问冬雨家中还有多少。”
“还有多少?”魏瑾泓问。
“没了,”翠柏一罢手,“都让夫人每日差我们分给外面那些最勤快的小孩儿吃了,就是剩着的那点干果子,也不到小半罐,还是她们藏着给夫人平日吃的。”
“都分了?”
“是的。”
“去岛上看看,看谁家还有,”魏瑾泓仔细地吩咐着下人,“有的人家拿了东西记个数,看他们家缺什么,到时补上去。”
“这也凑不到一担啊。”翠柏摇头,“这些人家家里找着点鲜果子,每日早晚都是送来给夫人了。”
老爷是个夫人要什么就给什么的,这强公子也是个孝顺的,见着好的了也会拿回来孝敬夫人,现整个岛就那么一点好东西,每日都是往府中送,外边哪还能存着点什么。
“没有?”
“真没有。”翠柏摇头。
“爷…”
“我再想想法子。”魏瑾泓道,想着给妻子找什么更好的回礼。
“您就别想了,夫人会想到好法子的。”翠柏忍不住道,怕老爷又闷不吭声地去给夫人找东西,结果夫人看两眼就扔到一边,从此再也想不起来。
真是费力又不讨好。
“我再想想。”老仆的意思魏瑾泓明白,朝他笑了笑。
不多时妻子出来挽了他的手,手中还拿了他的披风,给他披上打结时与他道,“忘了你昨日没午睡,今日咱们早点出去早点回,你回来歇一会,别疲着了。”
魏瑾泓微笑,低头看她,颔首又道,“好。”
216
到了练兵营,她也不往操场再去,候在了不显眼处遥遥看着,所说的耍耍威风,不过也是说着玩罢了。
魏瑾泓也习惯了她的话只听一半。
等到他回去找她,她已在一民众家中的篱笆墙里支起了桌子,喝起了茶。
碗是缺了口子有着裂缝的土胚碗,隐隐还有着黑色,茶却是好茶,茶香隔着距离还能闻得到。
“快来尝尝,这人家老阿婆的炒米炒得极香。”她朝他招手,止了与她坐在一块的老婆子的行礼。
“免。”见那老人还要起,魏瑾泓颔首免了她的礼,坐在了下人搬在了她身边的长凳上。
“今日这天气挺好,不出来走走还发现不了。”她挑出一把炒米,把还带壳的谷子剥掉皮,挑了一小把完整的出来放到他嘴边。
魏瑾泓含进,炒米炒的是西地这边的野谷,身形细小,比正常的稻谷子要小一半,虽是如此,在西地也是极为难得的吃物,用火炒出来,确也是别有一翻香味。
他坐下后,身边那老婆子已是坐不下了,不安地看着妻子,妻子见罢,笑着道,“老人家要是有事要忙,就且忙去罢。”
老婆子忙不迭退了下去,魏瑾泓只见她一叹,“看罢,不是我不想和气,我是想和气来着,可人都怕我。”
魏瑾泓在她手心挑了颗炒得开了花的米放进嘴里,颔了下首。
“魏大人呐…”她又张了嘴。
魏瑾泓去看她,看她笑着与他说,“我想到了给王妃的还礼了,就挑一担野谷子去罢,您看如何?”
魏瑾泓点了头,“好。”
她哈哈笑了起来,戏谑地看着他。
整岛聚起来也聚不到半担谷子,她当给他找了事,就乐得开了怀,魏瑾泓有些无奈,轻抚了下她的头发,道,“多给我两天。”
“不急不急,再多经你两天也可使得。”赖云烟解决了回礼,心中高兴得很。
这年光景还是不好,但魏瑾泓心绪却是这生以来最为平静之时,一日大半教导下面的人耕种辨物,剩下的就与她陪伴,又再日渐安宁。
这年到十二月,世朝来信询问可否过来与他们一道过年,魏瑾泓想了想,还是过问了一下妻子的意思。
“你想见上佑诗珍了?”她问他。
诗珍是他们的小孙女,在云谷那段时日,他们都抱在手中看过。
魏瑾泓摇了头,“不是。”
“来了,三安四请,误了你的歇辰。”这年冬天还是寒风刺骨,怕她吹风受寒,魏瑾泓也止了她出门散步,他也减了出门的次数,在书房内安了暖榻让她静卧,这时她在榻上看信,他拉了拉她身上往下滑的毛毯。
儿孙来了,上下都要招待他们,她也不得安宁。
“除了这,你想让他们来吗?”她把信放到一边,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虽是不远,但来回也误事,”魏瑾泓淡淡地道,“这等时候,他应与族人一道过年。”
比起与他们一起过年,世朝留在族中更好,以后与他一道走下去的族人,而不是他们这对父母。
“他也是一片孝心。”
“你想见的话,就让他们来。”
妻子笑了起来,笑了数声也摇了头,“来作甚?”
说着把信给了他,“回信给他罢,让他与族人好好过年。”
魏瑾泓回书案前回了信,把信交出后他回了她的身边,问她,“你不是送了衣物给他们?”
她不是还惦记他们?真是不想见?
“远香近臭,”她往他身边靠了靠,枕在了他送过去的肩上,“来了,不热乎,他们会想我对他们有成见,太热乎了,我又不是个时时守着谁的性子,还要拉着老脸贴小辈的脸,这等事我也做不出,还不如不见,他们免得不安了,我也免得费事了,都太平。”
“你若是想见,回头去族里住住,与他们亲近亲近也是可行的。”
“知道了。”魏瑾泓低头,吻了下她灰黑的头发,“就这样罢。”
“呵。”她笑了起来,翻了个身。
眼看她又要睡,魏瑾泓喂了她吃了药,这才放低了她,给她盖上被子,让她入睡。
这段时日她脸庞比以往有光泽了一些,大夫说她血气足,心神安宁,这样下去再好不过,他是不想有什么人来打扰她了。
哪怕那些人是他们的亲儿亲孙。
过年儿子魏世朝与表兄赖煦阳一道来了昆南岛,妻子欣喜无比,只是比着对侄儿,她对亲儿有些小心翼翼,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远道而来的小辈,慈爱大度但没有太多亲昵。
她本是放肆之人,等过了两日煦阳要走,她笑着让他赶紧走,省得她越看越久就不让他走了,对着亲儿,却是言语温声,让他一路小心路上,注意保暖。
外人尚且看不出什么来,魏瑾泓却知她已与世朝不再像他小时候那般亲近,她在他面前像个慈母,而不是像她自己。
她知道他们的儿子看她不惯,也很明白儿子觉得她强大到近乎可怖,觉得她不会受伤,他亲近保护弱小之人,但不会想在此之间她会不会为难。
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也很明白当初他为何让司仁一家留下来——如果不留,让司仁一家死在外面,他们的儿子会与她真正的形同陌路。
这些事太伤人,她从来没把这些话放到台面上来说过,到了现在,她已无所谓他做何事他说何话,只管当她的慈母,尽她的责任,魏瑾泓就已明白,妻子与儿子之间,这世怕是不能再回到当年了。
想来,孩子长大就是如此罢,她安慰他的那些话,何尝不是安慰她自己,跟着他一起释怀。
他们子孙缘浅薄,许是他们再活一世,一生过于锋利的代价。
魏瑾泓已为这事想了多年,妻子说儿子有孝心是好事,成全他的孝心也是他们应尽的责任,如此一来,魏瑾泓教他为人处世的书信也是写得勤快起来,每次得信就会及时回信,来年在世宇的信中看到世朝已能全权负责两百人的队伍,且能带领队伍出色完全任务后,他确是有着几分安慰的。
“你以后在与他回信中,应对他还有着几分期许,以后他怕是更好。”妻子听后,与他仔细说道,“知道我们对他没有失望,对他还有所厚望,他会更尽力。”
“嗯。”魏瑾泓颔首,这时才敢问她,“你没有伤心过?”
“算不上伤心,”妻子淡淡道,“这是我们一起欠的债,要还到我们死才算完,一想就没什么可伤心的,既然做了就要有担当,才不枉我们再活的这一世。”
“可能他至死都不会明了你。”
“为何要他明了?”妻子好笑地看着他,“魏大人,这世上有谁真能明白谁?我们有着两世,最丑最不堪的面目,得已的不得已的都看过,世事逼得我们不得不去了解对方,去妥协去融和,可这世上有几人能生死与共这么多次,又有那么多的理由必须在一起?我们没法只能去了解对方,可谁有我们这样的天时地利不得不去了解,不得不去接受,我们摆脱不了对方,为了日子好过,不得不连最丑的样子都学着去爱,别人何至于要走到这步?”
魏瑾泓知道她的意思,他们的在一起,是因为任赖两家要和魏家要共处许多年,为着那两家,她以前没办法走,现在她也还是没有办法走。
但凡有别的路可走,她选择的都不会是如今这条路。
他们不能分开,才不得不在一起。
“不管如何,他还在长大,”她又道,“我们尽了心,不管他以后明不明了,也不管你我对他有过多少失望,事实就是他好了我们才心安。”
“笑一笑。”
魏瑾泓牵起嘴角露出了个笑,心平气和与她道,“我已明白,就像明白他好了我们才心安一样,我也知道,只有你才会真的与我一道,哪怕是承诺,你也会认真地想那个与我同棺的结果,你向来是个认真的人,知道我在意,便不会让我真正的伤心,我全然知道了你,才学会了对你全心全意。”
妻子听了左看右看,最后他在她嘴角轻吻了一下,她才不得已地道,“魏大人,我好久不知道脸红了…”
“嗯。”他温柔地吻了下她的嘴唇。
“你还是别搭理我罢。”她轻咳了一声,“我还是习惯你半天吭不出一个字来,老冷不丁地说这些个话,我都当你又要掐我命门。”
“这会不会让你更喜欢我?”她不自在的样子让他笑了起来。
“不会不会。”她连连摇头,但半路停了下来,靠近了他。
两人气息相织,等到安静,她靠着他的肩在他脸颊亲吻了好几下,良久才道,“一直都是我爱你比你爱我多。”
魏瑾泓半晌都愣住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他僵硬地转过头,不敢去看她,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眼眶滚烫…
“我以为你不会再说出这句话来。”
“我也以为我永不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