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夫之上必有勇妻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文案
林大娘命好,一穿就穿到了江南有名的大地主家中,成了嫡长女。
林家坐拥江南良田万顷,林大娘人生中最发愁的就是算她爹会给她多少嫁妆。
她爹没后,她最发愁的成了如何厮杀叔婶等人,替母替一干姨娘保全挥霍千金的晚年。
好不容易熬到二十岁,叔婶们闻她名就丧胆,她京城父定的未婚夫终于来娶她了。
遂,她扒开了抱着她手臂裤腿哭着喊不要的亲娘姨娘诸干人等,自行拍板嫁了。
刀小将军要娶江南来的母老虎了,听说她貌如嫫母笑如夜叉——但娶她是为了给自家小将军冲喜的,刀家军忍了。
忽又闻,母老虎知道是来冲喜的还很高兴,刀家军持枪捏棍——又忍了。
半路,探子又道母老虎对她貌似无盐的陪嫁丫鬟们说一定替她们在刀家寻个好郎君,丫鬟们当场笑如洪钟。——尚末成亲的刀家军这次感觉有点挺不住了。
刀藏锋醒在了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初醒就见他眼前的人挑着红盖头看着他:“咦,居然是个活的?”
“活的也行。”清艳女子笑靥如花,“听说你带大军获胜,圣上圣心大喜,赏了你无数金银财宝?”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宅斗
主角:林怀玉,刀藏锋 ┃ 配角:林家人,戚家人等。
作品简评
林大娘命好,一穿就穿到了江南有名的大地主家中,还是家中嫡长女,她每日最发愁的就是扳着手指算她爹会给她多少嫁妆。等数着嫁妆嫁了,她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跟着她家大将军一路狂奔,还能在皇帝老爷的眼皮子底下把命保住。本文节奏明快,欢笑与眼泪一道随文章娓娓而来。
第1章
林怀玉这世刚出生,就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
她父亲林宝善乃江南第一善人,江南十大有钱人当中,他名列第五——没进头三。
但名次差点无伤大雅,谁叫江南富可敌国,头名有钱到需得海外买岛归置才行。听说当今圣上一坐上宝座,眼珠子盯住他就没错眼过。
林怀玉是林宝善得的第一个孩子,他已年近五十,不惑之年都快要过去知天命了,他有原配加上姨娘近二十个妻妾,在后院辛苦奋战三十余年,这才得来了一个林家大娘子。
孩子一出生,只听到她的第一声啼哭,林宝善就老泪纵横,没问是男是女就大胖手一挥:“摆席,摆席,摆恁个九九八十一日。”
林家管家已在林家做了六十年的管事了,他现已八旬,林宝善父亲要是活着就差不多他这岁数。
别看瘦老头儿老态龙钟一推就倒,但聪明脑袋比他家扮猪吃老虎的老爷没差几分,闻言喜道:“食材等老奴早备妥当了,只等老爷吩咐。”
林老爷又哭又笑,“去,去,去,且去就是。”
说罢,方觉“去”字不妥,不吉利,又忙道:“你且忙去就是。”
老爷后继有人,不管生的是什么,总归是能生的,林老管家柱着拐杖,迈着小碎步,一溜烟地去了。
实在看不出今年冬天将将要过去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握着林老爷的手哭着留遗言:“老爷,我去了,没人顾着你,你要怎办哟?”
但江南怅州乃南方重地,春季多雨,这才孕育出了怅州天下第一粮仓的美名。
林家大娘子出生在春雷阵阵的春天,刚出生的那会天上就炸了两个雷,林宝善耳朵趴在产房上没挪才听到她哭声——当然,在春雷中还能占得一席,这也跟她的哭声震天不无关系。
好在,她是她爹的第一个孩子,能生出来就已自带祥瑞,哭得大点,哭得不像个女孩子,都不是事。
发现自己死而复生,可能还复生到了古代的林大娘就在她爹的狂喜中被抱出了产房。
她吓得不轻,刚大哭过一场,一被放到一个肥头大耳的大胖子手里,大胖子冲着她桀桀怪笑不已,林大娘还以为她这刚逃了生天,才有了第二世,就要被怪物吃掉了——她挺着小身子哭得哟,上气不接下气。
孩子刚出生就这么活蹦乱跳,这说明好养活啊,林老爷更乐了,把自个儿两片厚厚的肥唇凑上前,给了爱女一个充满了父爱与喜悦的吻。
林大娘哪知道这是她亲爹,以为就要被生吃了,吓得身体一挺两眼一闭,嗝了一声,都忘哭了。
“老爷,是个女儿,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接生婆在一旁打揖不已。
“女儿好,女儿好。”林老爷看着他女儿闭着眼睛俏生生的小模样,喜得口出豪言:“再摆九九八十一日的流水席。”
那不得吃到秋天去了?
林老管家闻言,屁滚尿流健步如飞跑来,“老爷,不成。”
吃到那时候,林家就没粮可卖了。
春雷阵阵,春雨绵绵,林家摆席,全怅州都乐,下雨没地方放桌子,林家买了全怅州的油布,搭了近千丈的棚子!
有钱!
太有钱了!
特别的有钱。
善人!
太善人了!
特别的善人。
——
宴席吃到了林大娘的百日,怅州普通老百姓都吃厌了,城中小儿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肚子挺得瞧不见脚。
已回过神来的林大娘也知道了她这一出生,就败了她亲爹五年的收成不止。
从平日母亲与诸人的言语中知道了实情,之后,她成天眼泪汪汪地躺着想,这粮食要是折换成银子奖给她这个天降祥瑞,她一个人得花多久才花得完啊。
怅州有百日才给小儿起大名的习俗,林大娘被叫了百日的大娘子了,百日起名这日,她的名字从林金宝,林银宝,林珠宝,林大宝,林有宝,变到了林宝宝。
林老爷起名起得很起劲,他把妻妾叫到一堂,得意地给她们念他给他家宝儿起的好名字。
林大娘被她瘦瘦的母亲抱在怀里,听得差点用没长牙的牙床把舌头咬破了。
“那,林多宝?”见妻妾无声,低头不瞧他,总算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的林老爷试探地问。
我还加多宝呢…
林大娘欲哭无泪。
她究竟是生在了何等的一个人家?
妻妾还是无声,败家爹一见大家都不吭气,大胖手一扬…
眼看他就要拍板,平时柔弱不爱出声的林夫人总算开了口,轻启朱唇细声道:“老爷…”
夫人开口了,林老爷精神一振,小眼大睁瞧去:“夫人,你说。”
林夫人很快地在自家夫君的大肉脸上找到了他的眼睛,接着轻言细语:“妾身不恭,想与老爷言道一句。”
“你说就是。”他这个大家闺秀的妻子就是太贤淑了,太不爱讲话了,太尊敬他了。
这样很好。
林老爷决定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听她的。
哪怕这次她又要去买百株那些华而不实,光中看不中吃的贵花来,他也依她。
“大娘这一辈的孩子,承的是怀字辈,你看…”林夫人细声细气。
林宝善一听,眼睛大亮,“是,是怀字辈来着,夫人说得极是。”
林老爷眼冒精光。
林家女儿是不能承字的,但那是别的林家女儿,不能是他的女儿啊。
他是林家老大,林家族长,他说了算。
族里老人们有意见?那算什么事啊,他有钱,给钱!
唱反调?没事,没地的来年不给地种,没钱的不给借钱,读书的不给他们在州官面前说好话,还不得给他都老老实实趴着。
“那,承怀字…”林老爷乐了,摸着白胖面下好不容易养来的几根黑须,假装沉吟,“那后面的…”
“后面的,”林夫人不忍看自家老爷装军师的样,看着怀里的女儿洗眼,“就玉字吧,宝字极好,但那是老爷的福气,大娘是我们家的头一个宝贝,您是她的父亲,要护她长长久久,她应该避着您点的。”
“夫人说得极是,夫人起的名大雅,大雅啊!怀玉,怀玉,我怀中可不是抱的就是玉么?我家大娘就是我的玉,我的宝贝啊,太妙、太妙了!”林老爷一听,拍掌大赞,把檀木桌子拍得咣咣直响。
林夫人抿嘴一笑。
她家老爷一生钻钱眼里头了,生财有道,就是有时候脑子不太好使,但林夫人也不嫌弃他,老爷有钱,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林怀玉,还行…
林大娘一听亲娘出手,总算给她弄了个像样点的名字,又被亲爹弄出来的咣咣声震得脑门都疼,白眼一翻,安心地睡去了。
——
十年后。
在塞北春雨贵如油,而十年后的怅州,依旧不用担心有没有雨。
春雷炸响长空后,大雨倾盆,紧接着,怅州长达两月的雨季就要来了。
林家长长的走廊当中,林大娘牵着弟弟林怀桂的手,小脸紧绷,往父母的院子走去。
冬天才过,初春雨水频繁,廊道虽有廊檐瓦片遮身,但也挡不住这初春透心冷的寒气。
林怀桂才三岁,刚学会走路,走了一会就累了,伸着小胖手就朝姐姐道:“姐姐,抱…”
他长是极像其父林宝善,才三岁,就已是个扎实的小胖墩,林大娘抱不动他,也不想抱他。
她也只有这等与弟弟单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让他多动动,家里人都太宠他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算,他从出生到现在,连路都没走过几步。
他到三岁才学会走路,还是林大娘在父母姨娘面前危言耸听,说他现在学不会以后一辈子都走不了路了,林怀桂这才在林大娘的棍子下学会了走路。
可这才走几步,还没十步呢,他就喊累了…
“不抱。”林大娘身体里装着个成年人的灵魂,成年人相当冷酷,不为所动地拒绝了他。
“姐姐…”林怀桂抱着她的腿,不动了,撒娇喊姐姐,“姐姐抱。”
林怀桂胖,但他白,肉还没多到他们老爹的地步,尤其占了年纪小的便宜,白白胖胖乖乖巧巧,实乃可爱至极…
林大娘动了动手指,最终没忍住,在他肉肉胖胖的脸蛋上掐了一把,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随即柳眉倒竖:“说了不抱,你不走,晚上没饭吃!”
“姐姐,抱嘛。”撒娇这个行道,林怀桂无师自通,他抱着林大娘的腿不放不说,还拿小肉脸不停地蹭他姐姐的腿。
“我不抱,”林大娘虽然相当明白为什么她亲娘姨娘诸干一等宠这小子宠得要把他送上天了,但一家人都这样,这小子就完蛋了,她还是很冷酷地道:“你不走,你就给我站这儿,站到晚上,让夜婆婆把你抓去喂狼。”
林怀桂害怕,他是个极不爱哭的小儿,从小就爱笑,但他害怕姐姐丢他,只好委屈道:“那行嘛,我跟你走嘛,走几步得行,怀桂不能走多的,腿腿酸。”
“行吧,走几步让我看看再说。”林大娘无可无不可地说,牵了他的手,打算哄一道是一道,先让他走几步再说。
这厢她哄着弟弟走路,那厢林宝善躺在床上对着妻子和怀桂的娘亲叹气道:“我知道你们疼怀桂,恨不得连天上的月亮都摘给他,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们看我,我都躺床上两个月了,要是这一躺不起,我就护不住你们了。”
林夫人闻言眼睛微红,扭过头悄悄掉眼泪,桂姨娘却当着面哭了起来,她趴在床沿哭道:“老爷你别这么说,大娘说了,只要你天天喝粥多吃青菜,等好点能下床了多走几步,活到百年也不成问题。”
林宝善苦笑,他的身子他知道,哪是什么不吃肉只喝粥的事。他现眼下,连粥都有点反口了,如果不是怕他们担心,怕女儿忧虑,他哪咽得下。
第2章
林大娘牵了林怀桂的手走了一道长廊,长廊的那头,林家的两个老姨娘带着丫鬟婆子在焦虑地翘首以盼。
林母是童养媳的身份嫁进林家的,她嫁入那年,才不过八岁,而林宝善那年已年及十八。
彼时林宝善身体有恙,他在家斗中着了庶弟的道,卧床养了一年的病才起,林太老爷那时已知林宝善往后可能子嗣单薄,饶是如此,也还是迎了童养媳进家门。
林母之父戚正致乃一代大儒,无奈性格过于刚正不阿,在京为官没两年就被剥职夺官,祸及同族,被家中人排挤,也无颜再在京中呆下去,便携了妻女回了祖藉的怅州乡下为生。
戚正致回祖乡没一年,戚夫人病逝而去,留下了当时才不过七岁的林母。
林母从小爱花,到了乡下简居陋室,没有下人前呼后拥,便连吃饭也需得自己下厨,不到一年,她母亲欲欲寡欢病逝而去,她却在陋室前后种出了两片花地。
来年春天一到,母亲已不在,花地却姹紫嫣红。
日子本应就这样过下去,但有日戚正致给村里小儿上课回来,却见女儿的花地一片狼狈,被踩得七零八落,不复他早间才见到的灿烂。
戚正致见女儿一身泥泞,双手污糟,连脸上都是污泥,本来一脸伤心欲绝、木木呆呆地看着花地,一见到他回来,却朝他道:“爹爹,没得事,我明日再种。”
戚正致这才知村里有人家出来吃草的牛踏了她的地,吃了她的花。
晚上放牛的人家大人拿绳子牵了闯了祸的小子来道歉,把小儿打得哭嚎不止大声呼娘,而未点油灯吹着寒风的外面,林母正就着冰冷的井水洗她白日弄脏的棉衣。
小子一家道歉而去,戚正致看着灯光下女儿满是冻疮的手,和她身上旧色的棉袄,官途崩塌,妻子死去都未掉过半滴泪的男人眼角湿润,长叹一声,把瘦小的女儿抱入怀,抱她睡了一晚,隔日就上了怅州城,把女儿说给了林家。
当时戚正致对林老太爷有恩,而林老太爷也仰慕戚正致的一身正骨,戚正致回乡也不接受他的救济,这时见他上门相求,二话不说,就三媒六证,第二年就把林母抬进了林家的门,毫不吝啬钱财,当名门小姐供着养着。
林家的事,戚正致知晓一二,他也不是那等自私之人,女儿进门,没个六七年是圆不了房的,遂他变卖了京中带来的大半份字画,给女儿买了两个易生养的丫鬟当陪嫁丫鬟。
这两个老姨娘,正是当年随林母进门的两个陪嫁。
她们一生未有生养,这时也年过五旬了,这几年林家好不容易得了一女一儿,她们便把这俩人看得极为重要,这时别的姨娘碍着大娘子吩咐的话不敢近身,她们俩仗着是大娘子母亲身边的老人,站在门廊尽头候着,生怕这不长的一段路,大娘子跟小公子有个什么万一。
远远看到他们俩来了,她们也是松了口气,朝着林大娘和林怀桂小声焦急地道:“走慢点,小心地上的雨水。”
林家每隔两年都要修缮屋顶,家中绝没有漏水之处,她们俩也是齐人忧心了。
一段路,不过几十丈,林怀桂走了两柱香的时间,一身的汗水,小胖额头上都挂着斗大的汗,他们一走近,大姨娘就把小胖子抱了起来,心疼地道:“这背后都湿了吧?乖乖受苦了。”
林大娘摇摇头,瞧瞧,一家大小就是这么宠人的,小胖子能学会走路,不知道打折了她多少棍子,怅州城都找不到她顺手的棍子了。
“好了,抱去换衣裳吧,等会再送过来。”林大娘见老姨娘忧心得就差跺脚了,吩咐了一句。
得了她的话,大姨娘飞快转身,抱着他小跑着去了,健步如飞,身体好得不得了。
二姨娘看他们去了,过来牵林大娘的手,跟她小声道:“老爷把你娘和桂娘都叫过来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事。”
“没事,”林大娘拍拍她的手,她跟二姨娘很亲近,这是个陪她同床睡了两年,照顾了她两年的人,除了没喂奶,别的像母亲的事,她都做了,她是把二姨娘当奶娘待的,“有我呢。”
二姨娘看着她笑,直点头,“二姨知道。”
进了屋,有丫鬟来给她脱身上的披风,跟林大娘道:“大娘子,这几天雨水多,怕是有倒春寒,你叫你屋里的人莫把冬天的毛披风都收拾了,留两件许是用得着。”
今日林大娘屋里的贴身丫鬟们都没过来,要是过来了,知道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说这等话,非得暗地里飞她白眼,骂她就她能耐、就她知道得多不可。
几屋的丫鬟,也都是相互看不过眼的多,玩在一起的少。
“阿丫她们都给我留着呢,”林大娘不以为然,接过另一个丫鬟小伶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两口,笑道:“都是毛毛,刺得我脸痒痒,留着吧。”
说着她进了内屋,朝里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桂娘哭哭啼啼的声音。
她快走进去,掀开挡风的帘子纳闷道:“又怎地了?”
见到她来,斜坐在椅墩上的林夫人连忙朝她伸手,林大娘过去,把手放到她手中,就着母亲的手坐下,朝她爹和桂娘看去。
“你爹又说那丧气话了…”女儿来了,林夫人也敢埋怨了,跟她诉苦道:“说不管我们了,不护着我们了。”
“他哪天不说上几句,心里就不舒服。”林大娘不以为然。
林宝善喊冤,“女儿你这话说得,爹爹岂是这般人?”
“你就是。”林大娘捏了下她胖老爹的胖手,纳闷同样是肥肉,怎么小弟的捏起来又软又嫩。
随即抬头看到她老爹满脸的横肉,脸宽得比脸盆还大,又恍然大悟,老肥肉能不腻就不错了,还又软又嫩,也是要求高了。
见女儿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林老爷怒了,“不肖女,我这是为你着想,让他们都听你的话。”
“听我的话?”林大娘刮自己的脸,“爹你弄错了罢?怀桂才是你亲儿子吧,该教他的是你吧?我娘才是你夫人吧?姨娘们才是你小妾罢?儿子不是我的,妻妾也不是我的,你想多了,别想什么事都推给我,老老实实喝你的粥,回头下床管教你儿子妻妾去。”
林宝善气得直捶床,“我是真不行了,真不行了…你们怎么不信我?我现在连粥都喝不下去了,快要死了,你这不孝女,枉我这么疼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林大娘呵呵笑,回头朝站帘前的二姨娘道:“二姨,你去厨房端碗香肉来。”
二姨娘不明所以,迷惑地看了他们一眼,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香肉端来,林大娘掀开盖子,把肉碗往林宝善鼻子下放。
自二姨娘端肉入房,林老爷鼻子就猛抽不止,这下岂止是气喘如牛,连口水都流下来了。
“看吧,”林大娘就知道不是什么粥都喝不下去了的事,粥是喝不下了,但肉她敢说端几碗她爹就能吃几碗,哪怕端十碗来,这老胖爷子也能全部干掉,她端着碗,叫她娘和桂娘,二姨娘来看:“馋的!”
“呵呵,呵呵。”桂姨娘也在咽口水,讪笑不已。
也不怪老爷,怪香的。
桂姨娘咽着口水,林老爷那肚子已响个不停了,咕噜咕噜一串接一串地响,配合着桂姨娘的咽口水声,那声音…也是绝了。
林大娘大眼圆睁,看着不争气的桂娘。
桂姨娘也是“近朱者赤”,她当年入林家还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现在二十余年过去了,清秀小姑娘变成了富态贵妾,跟着林老爷吃得脸蛋都成胖苹果了。
“怪香的。”桂姨娘干笑了两声,心虚地低下了头。
“唉。”桂姨娘也是口水都要溢出来了,林夫人也是哭笑不得。
“女儿,”不闻香味还好,一闻香味,林宝善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他流着口水盯着女儿手里的碗不放,“女儿…”
“吃得下了?”
“吃得下,吃得下!”
“不会没胃口?”
“不会,不会!”
“不死了?”
“不死了,”林老爷都快哭了,“儿,给老爹爹吃一口吧,就一口,一口。”
“想吃?”林大娘把肉碗又往他前面一递。
“想。”林老爷馋得都咬着自己嘴巴了。
“想得美,娘,你吃了。”林大娘猛地收回身,把碗放到母亲的手里,冷冷地看着她形容要哭不哭的样子老胖爹,“喝粥,再跟我闹,粥都没得吃,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林老爷一听,怒上心头,拍着床直喊,“臭丫头,我要吃肉!不孝女,你这不孝女,你爹还没死呢,你就敢不孝了!”
林大娘鄙夷地看着他活龙生虎的模样,掏了掏耳朵,古人就是词穷,骂人的话不是不肖就是不孝——她胖老爹要是不好好减肥,她就让他见识见识她们现代人挤兑起人来时那丰富的词汇量。
第3章
林老爷这下不床走不了路,也是胖的。
他年数已高,吃饭还跟岁数轻的时候一样胡吃海塞,林大娘也知道这是胖爹当年中毒落下的病根,嗜肉如命,每日不吃几大碗心里就不踏实。但她这世穿来才多久,十周岁还没满呢,林大娘不想年纪轻轻就没爹了。
老胖爹又是实打实对林大娘好,从小就把她捧在掌心里疼。有他,林大娘才得已在家里没大没小,在外面,人人“敬仰”。从她出生的百日流水席,到今日胖爹怅州四处找让她称手的棍子训弟,她人没怎么出过门,江湖中已经有她的传说了。
“你来了,那娘就回去了。”昨日的几簇花丛还没修好,林夫人想接着回去修,见女儿来了,老爷有了治他的人,也想早点回去。
“姐姐,我也跟你去。”桂姨娘眼巴巴地看看林夫人手里没吃的肉碗,直咽口水不已。
“你啊。”没出息,林夫人摇了摇头,把碗放到她手里,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去了。
留下来也没用,不过是一个老馋鬼对着一个馋鬼姨娘。
林夫人把肉跟姨娘带走了,林老爷的眼睛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她们——手中的碗,回过头来,看着悠悠闲闲接过二姨娘手中的茶喝着的女儿,又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气死你老爹爹了,你看谁给你备嫁妆,多多的嫁妆!”
“咦?”林大娘讶异,“不是说好了,我一嫁,就把最好的那五千亩水田给我吃饭生财?又改主意了?”
“改主意了。”林老爷赌气说。
两个月前,他昏倒过了数日才能说话,说话还断断续续的,现在说话需还有点喘气,但已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林大娘好看着一把年纪一把老肥肉的老爹爹赌气偏头不看她,也是好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去拉他的手,“好啦,都定好了,不改了啊。”
“要改,要改,不给你这个不肖女了…”林老爷微微偏头,睁一眼,悄悄说,“给肉就不改了,一口也行,再多给一口就给你加一千亩茶山,挑最好的给你,你看如何?使得不使得?”
“呀?”林大娘假装讶异,“这茶山不是也早定好给我的吗?又改主意了?”
林宝善刹那气得脑袋都发晕:“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了,我没说过这等话,我还没老糊涂呢,你休想诳我!”
这时,蔬菜粥来了,里面依旧不见丁点荤腥。
林大娘接过丫鬟端来的碗勺,还没动,就听她爹在喊,“不吃不吃,今日我只吃肉,非吃肉不可…”
说着就拉上了女儿的手,整张胖脸都皱在了一起,可怜兮兮地说:“儿,给口肉吃吧,老爹爹心里着实发慌啊,都快活不成了。”
林大娘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她回过神,也是哭丧着脸,道:“爹爹,不是女儿不给你吃,吾大夫说了,你要是再不掉点肉,我就要没爹了,爹爹,你也可怜可怜我吧,女儿还小啊…”
“唉,唉,你干嘛?”林老爷也不是吃素的,女儿往他怀里挤,他也不上当,双手一扳,把女儿的小俏脸抬了起来,指责道:“看,都没眼泪,猫哭耗子。”
林大娘撇嘴,“那你还装不?”
林老爷是心里真发慌,他自年轻时候那场突变就变得无肉不欢,一顿不嗟三大碗,这一天都没法过得安心,现在他已两月不着肉食了,他每日都在忍着,忍到今日已是竭力而为了。
本想请了老妻姨娘来,有她们在,用最后一顿饭骗口肉吃吃,哪想女儿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