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星,就几天的交手,赖云烟算是又怕了他了。
如若不是她三翻五次地出手,怕是什么话都从他嘴里得不出。
可饶是这样,也还是没让他有个什么表态。
魏瑾泓就是这样,太会用钝刀子屠宰她了,前世今生都是如此,赖云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多大的霉,才两世都与这煞星绑上。
要是醒来,发现这是虚幻一场,该有多好。
入睡前,赖云烟还是不死心地这么想着,等她被梨花叫醒,听丫环说着大公子回来了的话,赖云烟用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在这一刻叹气出声。
老天爷,快来救救她罢。
梨花七手八脚地替她穿裳,又看着有些乱的榻面慌张不已,赖云烟慢腾腾地拍她的手,安慰她,“别慌,无碍。”
“大公子已进了院,很快就要进屋了。”梨花勉强笑道。
大白日的,她们大小姐就睡觉,这让他看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大公子可是最知书守礼的了,魏家又是大儒之家,小姐不伺婆母跟前在院中补觉的事传出去,都不知会被人说成什么样。
到时候,名声受损的就是她家小姐了。
梨花操心的是什么,赖云烟也算是知晓,在衣裳穿好后,她摇摇头,放梨花收拾着塌面,她先去了外屋。
“大少夫人。”她一出去,给她请安的杏雨就改了称呼,没再叫大小姐了。
这时,魏瑾泓就一脚踏进了门。
“大公子。”
“大…大公子。”
梨花从内屋跑了出来,喘了半口气,跟在杏雨后给魏瑾泓请了安。
“大少夫人。”魏瑾泓的两个小厮苍松,翠柏也笑着给赖云烟作了揖。
“免礼。”
赖云烟看了眼魏瑾泓,朝丫环小厮道,“都出去罢。”
这时她见门外有春婆婆站在院中往这边打量什么,她不由挑了挑眉,“谁让春婆婆进来的?”
守在屋外的杏雨朝她摇了摇头。
“没得你的话?”赖云烟讶异。
“奴婢没叫她。”杏雨回了话。
“嗯,且出去罢,把她也带走。”赖云烟朝她颔了下首。
杏雨领命带了梨花出去,小厮们也退下,把门关上后,赖云烟才朝那眉目沉稳的人笑着说,“您看看,妾为人多不得人心,这几个陪嫁,居然没个比得上后来我朝家中要来的。”
她后来硬讨了杏雨梨花来,这才得了两个替她打算的丫环,先前这满院子的丫环婆子小厮,是她哥的人也有,只是能耐也不太大,也跟百合杜鹃那般有着二心,重任不得。
她带笑自嘲,魏瑾泓看向了她,张了嘴淡道,“要前去与娘请安了?”
又是这没用的话,赖云烟在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是笑着问道,“您今日回来得有点早?”
“嗯。”魏瑾泓轻颔了下首,这时他嘴边的笑意褪尽后,却让他的眼神显得清冷了些,少了几许在外的温和。
“娘说你们都不在,这午间就免了我的请安了,会让厨房给我送膳过来,让我好生歇着。”赖云烟打量着手中帕子道。
她可是不想再去请这趟安了,魏瑾泓要去,自个儿去罢。
“我就歇着了,您要是去请您,替我告个罪,就说我夕间就来陪罪。”赖云烟替他把话都想好了。
到时她夕间去请安,再朝魏母暗示几句她是想让魏瑾泓与她多处处的讨巧话,到时魏母也不会对她生气,只会觉得她事事都以她这个婆母为先。
“我膳后再去。”魏瑾泓淡道。
在屋中一起用膳?赖云烟本是要派杏雨去厨房熟悉下地方,然后听她的吩抬膳过来的,现下见魏瑾泓也要一起用膳,她觉得自己肯定会有些消化不良,但确也是吃得饱的。
她其实也不怕魏瑾泓给她下慢性毒,只要她不要常吃他院中的东西,吃一两次是没事的,只要不积多,那慢性毒只会排出体外,但她知魏瑾泓手上的无色无味的剧毒,那东西一筷子下去,她就能暴毙。
“那要不要派丫环去说一声?”赖云烟心中有了主张,嘴里也不紧不慢地言道出声。
“无须了。”
赖云烟拿帕抿了下嘴,再问道,“那现在就传膳?”
赖云烟走出门外,跟杏雨和梨花说了几句,就让她们去了厨房了。
魏瑾泓在这用膳,传到魏母耳里,肯定有那么一点不快的,但这点不快相比杏雨梨花借着魏瑾泓的名义更是能在厨房逗留察看些时辰,那点子不快就不算什么了。
她日后入肚的膳食,就靠这两个丫环为她在厨房里打点了。
赖云烟想着魏府府中这时厨房里当差的管事婆子和下人的人名和人数,脚也踏进了外屋。
进屋看魏瑾泓还端坐在那,桌上茶也没有一杯,赖云烟笑道,“可让您的小厮进来伺候?”
见她连他小厮的名字也不叫,魏瑾泓扫了她一眼,见她说过话没得到他的回复后就转身进了内屋,他微抿了下嘴。
赖云烟进内屋后,见魏瑾泓跟着进来了,不由讶异地问,“您怎地进来了?”
他呆一处,她呆一处,这样不就井水不犯河水了么?
她句句都棉里藏针,魏瑾泓看她一眼,于她用的书案前坐下,翻过她放在案上的书,抬头与她道,“震严兄的未婚妻这月会随父上京。”
只一句,赖云烟脸上挂着的笑就消失了。
她扶着身后的椅臂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帕挡了嘴,垂下了眼。
她兄长是与淮河州的巡抚苏旦远幼女订的亲,可这门亲事最后没有成行,因在成亲前,这位姑娘就因急病去逝了。
当年,她兄长还为他这夭逝的未婚妻守了三年的礼,这才在三年后,娶了当朝户部尚书的小女。
而苏旦远,最后当了当朝的御史大夫,成了魏瑾泓的左右手。
“您这是何意?”赖云烟想罢,抬起头问魏瑾泓。
“苏巡抚的小女这月也应有十五了,入京后,你兄也该迎她过门了。”魏瑾泓眼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不紧不慢,说得状似漫不经心,赖云烟听得却苍促地笑了一声,之后就不再声响。
魏瑾泓这一句话透露出来的消息,太让她匪夷所思了。
但她却丝毫不想拒绝,因为,她知道与苏旦远这人攀上关系,对她的兄长,这会是多大的助力。
苏旦远是后面继位的元辰帝的恩师之一。
他只一句话,赖云烟就觉得她被他捏住了七寸,浑身动弹不得。
“您呢?您想要什么?”片刻后,赖云烟缓过神,眼中带笑问。
好事突然降到头上,可从魏瑾泓嘴里说出来的好事,哪有这么容易。
就冲苏旦远上京之事,魏瑾泓不知在其中动了多少手脚,他费这么大功夫把人弄到京都,还欲要她兄长把亲事定下,这等事,如果不是有那天大的利益,魏瑾泓岂会便宜他们赖家?
他什么打算,她多少猜得出一点,但也只有一点,不多。
“你留在魏家。”
这点赖云烟不怎么意外,她自知自己的能耐。
“还有呢?”不仅如此罢。
“以后再说。”魏瑾泓淡淡地道。
“您可知,我是真不会为您挡刀了?”赖云烟眼角眉梢都是笑,十六岁还只是少女的年龄,明眸皓齿的她现在看起来耀眼非凡。
“嗯。”魏瑾泓看着她的脸,眼睛没有动。
她总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美得有多生动,一颦一笑,都透着让人移不开的耀眼。
她太知道自己的优势了。
被他盯着,赖云烟也毫不在意,都这时候了,她怕他也管不了什么用了,她眼睛扫了扫床,对魏瑾泓又笑道,“您也知我是无法跟您同床共枕罢?”
魏瑾泓看着她,慢慢地颔了下首。
“那么,就如此罢。”赖云烟垂首,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作状打量着上面的绣花,嘴中笑道,“说来,我还没见过那个我娘亲为我兄长订下的嫂子呢,想来要是过些日子能见着,心中不知会怎生欢喜。”
“苏大人到京后,我会携你上门拜见。”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赖云烟闻言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拿帕掩嘴朝魏瑾泓娇笑,“大人真真是个体贴的,云烟能嫁予您,真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气。”
她这话一出,她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看着魏瑾泓突然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咯咯地长笑了一阵,这心情便就好了一些。
说来,魏瑾泓确实是想要留住她了,也是想这世与赖家化敌为友了?
想得倒好,她倒要看看,魏大人在耍什么把戏。
赖云烟脸上微笑地看着魏瑾泓,慢慢把心中的那丝不能现在就逃离魏家的黯然掩下了。
她现在走了又如何,不过是给兄长留下了一个尽知后事的对手,就算不冲兄长对她的情份,她不顾一切逃离京城,可后面没有兄长的扶持,她又怎可能找到安生容身的地方。
而兄长要是没了,这天地之间,就真只剩她赖云烟一个人了。
世事真是艰难,容不得人逃避,便也只有勇往直前了。
“您多吃点菜。”膳食摆好,赖云烟便动筷给魏瑾泓夹了菜,笑意吟吟地看着魏瑾泓动筷。
待他动了,她才抬手吃那已夹过了的。
她也知这菜应没下毒,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刺刺魏瑾泓的眼,提醒下魏瑾泓,他在她心中是什么人。
怎不能老让他一直打压她,她这个对手而无反手之举。
虽说在他们魏家的府里,明面上她耐何不了他,可这种捅得人苦都说不出的暗刀子,她一刀都不会忘了捅。
这就是重活到十六岁当新嫁娘的好处了,这魏府上下,不知有多少把柄在她手中,留在魏府,她也不怕什么。
反而魏家的人要多担心了。
魏瑾泓也是好胆气,要留她下来,还给赖家那么大的好处,也不知他谋算的是哪门她暂时算不清楚的利益。
看来,在这段时日,她得好好摸清了才成。
她夹的菜,魏瑾泓一样不差地吃了,待膳罢,杏雨端来茶与他们漱口,见魏瑾泓漱好口搁了茶杯,赖云烟拿帕拭了嘴,问他道,“可让妾跟您一道前去请安?”
他释了好意,她便也还之一着就是。
赖云烟便笑了起来,跟着他起了身。
等走出他们的院子,走到通往魏父魏母的主院的廊中,见丫环和小厮跟得有点远,赖云烟回头看了挡在杏雨梨花前面的苍松,翠柏一眼,回过头开顽笑地与魏瑾泓说,“我说您就不怕,我把府中上下弄得鸡犬不宁?”
“你会么?”
赖云烟娇笑了两声,未答。
她还真不会,在不知赖苏的婚事成与不成之前,她不会。
“说来,过个几天,姑妈就要来请娘为她的女儿求婚事了罢?”这话未答,赖云烟另提了他话。
魏家姑妈魏秀莹长相清秀,不过她生的那个女儿于玉珠就生得太丑,肖似她那有着招风耳的夫君于子夫,人又胖,圆嘟嘟的,要不是实在是太配不起魏家玉树临风的两兄弟了,要不然,她肯定会想尽办法把她那个女儿塞进魏府。
魏瑾泓闻言看向她。
“您看我作甚?”赖云烟微笑,“您放心好了,我什么都不会做。”
魏瑾泓收回眼神,按了按未戴戒指的那手,才淡道,“做你想做的就是。”
赖云烟稍愣,随即跟他往前迈的步子,假意感慨道,“您真是比以前对妾更好了。”
魏瑾泓回首轻瞥了她一眼,见他眼中幽深的光,赖云烟便止了嘴,休了嘴间那虚情假意的话。
暂罢,算她怕他。
“用过膳了?”他们一进去请安,魏母就笑道。
“是,孩儿本是想来与您一道用的,但夫君说我成日叽叽喳喳的跟只鸣不休的小鸟一般,会讨您的烦,就让我在院中用上一顿,好让您的耳朵得个空,好好歇息一会,用顿静膳。”赖云烟一张嘴就是胡说八道,哄得魏母拿帕掩嘴笑个不停。
“瞧瞧,看你娶了个什么调皮的回来了。”魏母指着赖云烟朝魏瑾泓笑道。
魏瑾泓嘴边有着淡笑,闻言笑意加深,朝她与赖云烟看了一眼,对魏母温和道,“她性子顽皮,娘亲莫恼。”
“我哪会恼,欢喜都来不及。”魏母说罢,拍了拍站于她身边的赖云烟的手,“去罢,去坐下。”
“多谢娘。”赖云烟福礼,这才走到了魏瑾泓身边的侧位坐下。
“说来,你也来得巧,有个事正要跟你商量。”
“娘你说。”魏瑾泓看向她道。
“你舅舅来信,说他任期明年就到了,想让你舅母他们先回京,让我帮他先找好宅子,日后到了京中,也好有个落脚之地。”
“嗯,舅舅要回京?”
“是。”魏母看向大儿,试探地问,“可行?”
“您与父亲说过?”魏瑾泓淡淡道。
“这…”魏母迟疑了一下。
这从何说起,他父亲不想为他舅舅奔走。
“且问过父亲大人罢。”魏瑾泓温和地道。
赖云烟闻言在心中哼笑了几声,魏瑾泓这次看来是不打算帮他那个贪官舅舅了。
要说崔平林真是个胆贼大的,当年岑北大战,前方战事凶险,他在后面便吞了近百万两备粮草的银子。
后来被她兄长一举揭发,元辰帝怒得差点要诛他九族,无奈魏瑾泓太会周旋,回头从淮南给皇帝弄了上百万两银子回京,这时岑北又大胜,这才解了那次危机。
那次就差一点就把魏瑾泓拖下水,哪想魏瑾泓这个心眼多的,早有了防手,最后从他们赖家布的局里脱身而出,只死了一个崔平林。
上世,崔平林进京之事是事后她从魏瑾泓那里听说的,没想到,魏母在今日就提了出来,还当着她的面。
看来她不掌家只卖乖,还是讨好了魏母了。
这人的心啊,讨好了其实也容易,那就是你不插手她的权力,不夺她的利益,她就会怎么看你就怎么顺眼。
“你那不能提两句?”魏母看着她早就看不透他心思了的大儿道。
“舅父之事,且先当过问父亲,我午后便会与父亲提上一提,娘且放心。”魏瑾泓朝她微笑着道。
见他答应替她提,魏母也就放心了,大儿甚得其父的心,他又是皇上重用之人,他提一句,这事就等于成了大半了。
她心下放松下了,眉眼间也有了几许惬意,朝他道,“好了,你且去忙去罢,娘就不扰你了。”
“那孩儿告退了。”魏瑾泓起身拱手道。
赖云烟也跟着起身,福礼后朝魏母笑道,“娘,便让孩儿留下伺候您罢。”
“你且随我回罢,莫扰了娘的午休。”
“哎哟,”赖云烟忙掩嘴,懊恼地跺脚道,“夫君,妾都忘了这事了,只想着替您伺候娘了。”
“娘,便让孩儿伺候您午休罢。”赖云烟转头朝魏母娇声道。
“你这皮孩儿,你就且随了他回去歇着罢。”魏母笑起来,朝她挥手道,“莫跟我闹了,闹得我头疼。”
“娘…”赖云烟不依地叫道。
“走罢。”魏瑾泓看她一眼,说道一句,提脚就走。
见他提了步,赖云烟犹豫地看了魏母一眼。
“去罢。”魏母不由慈爱地道。
赖云烟这才娇羞般地地咬了嘴,福了一礼,跟在了魏瑾泓身后。
等回了魏瑾泓的院子,魏瑾泓挥退了下人,抬眼看向了赖云烟。
赖云烟见他朝她打量个不休,她坐下叹了口气,道,“您是想问我这成日装着累不累是罢?”
说罢,她不等魏瑾泓回答,又大大地叹了口气,“累,妾怎不累,可再怎么累,也比日后跟婆婆结了仇,婆婆恨不得我死了给您的续弦挪地方强罢?”
说罢,她笑意吟吟地看向了魏瑾泓,看着他这一刻完全冷下来了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二更完。
赖云烟收回眼神,垂首浅笑。
她这话说来看着是仗着嘴皮子利索不饶人,但也确实是在提醒魏瑾泓,想跟赖家合手,那就得明白她是什么人。
他是图别的也好,耍另外的花招也罢,都无妨,她虽怕他,但这怕说穿了,只是忌讳而已。
在过招里,对他的怕也不过是让她更谨慎罢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歇着罢。”魏瑾泓看过她一眼,理了一□上长袖,就出门而去了。
待他走后,赖云烟松了一口气。
这魏大人,实在过于沉得住气了。
这一夜晚膳魏景仲回来了,要举家一起用膳。
魏景仲是天下闻名的大儒,为人说来也是正人君子之列,小妾也只有两位,只生出了一位庶女。
说来,赖云烟当初嫁与魏瑾泓,想的是这位魏公子要是跟他爹一样,哪怕多纳几位小妾,只要平平静静的,她自然也就能跟他凑合着把这世过下去。
她生不出之后,魏瑾泓纳妾,她其实也是理解的,慢慢收回了对他的那些男女感情,觉得只要差不多,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反正她嫁给他之前,她也没想过真跟他恩爱一生,在这种世道跟人做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她从来没有过,这在前世都是奢求的事,她可不以为在男子为尊,三妻四妾的时代她就能走大运就能遇到了,她以前的想法就是她红颜老去,魏瑾泓得了新的颜色,他宠着他的新美人,她当着他的正室夫人,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范围,她能风风光光地活着就挺好。
那时知晓自己不能生育,她也只当自己提前了几年过上了跟丈夫相敬如宾的生活,好好教养他会安排到她膝下的庶子就是。
假如不是魏瑾泓纵着侍妾来打她的脸,还要娶杀了她母亲的宋姨娘的女儿,一条一条地,最终逼得她堂堂一个正室夫人连喝口水都要被下人慢怠,她跟他也不至于闹到她多看他一眼都厌恶的地步。
多年的青梅竹马,几年恩爱夫妻得来的情份,也就全没了。
离开魏家后,她对与魏瑾泓的恩爱全无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后来她甚至都想,在魏府的过得屈辱的那几年,都只是为了让她帮她兄长与魏家斗的。
如果不知道魏家背后的那些事,她哪又能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魏家的膳桌上用膳依然安静,待膳罢,丫环送上茶漱过口后,魏景仲跟魏瑾泓两兄弟聊过几句话,就让他们走了。
一出门,魏瑾瑜就笑着朝赖云烟拱手道,“嫂子,我与兄长谈几句话,你看可行?”
赖云烟掩嘴笑,朝魏瑾泓一福礼,就带了丫环往魏瑾泓的院子走。
刚进了屋,就见魏瑾泓回来了。
杏雨正要去打水给赖云烟用,见到大公子回来,犹豫地看了赖云烟一眼。
“把大公子的水也一并打来罢。”赖云烟朝她一颔首。
“您还要去书房么?”小厮站在门口,赖云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得能掐出水。
魏瑾泓摇了摇头。
“那就早点歇息罢?”
赖云烟一听,笑着摇了摇头。
还好白日歇息得够,要不跟这魔头呆这么个长夜,也真够难捱的。
一翻洗漱,他们进了内屋,赖云烟让丫环给她多点几盏烛火前,转头问坐在案前的魏瑾泓道,“妾想多看一会书,可行?”
“嗯。”魏瑾泓看着手中打开的书,漫不经心地轻应了一声。
丫环们不解地退下后,赖云烟卧在软榻上拿起了先前看的策书又翻阅了起来。
古人心计之深,背后的坑坑洼洼之多,赖云烟在前世学了大半生,才觉着自己学出了点道道出来。
现在有魏瑾泓这位个中翘楚在眼前忤着,赖云烟只能感叹自己命太坏了,再活一世,也是片刻松懈不得。
这厢赖云烟看书看得颇为认真,那厢魏瑾泓突然开口道,“明日震严兄会来府中。”
“我兄长前来,可是有事?”赖云烟抬了抬眼皮,把视线投向了魏瑾泓,眉目平静。
魏瑾泓扫了眼她安静下了来的眉眼,淡道,“与我说是来看看你。”
赖云烟闻言微笑,见魏瑾泓看她的眼睛有些漠然,她垂眼笑道,“那明日夫君可在府中?”
“在。”
“那明日就还请夫君关照一二了。”赖云烟轻启明眸,眼中带笑看向魏瑾泓。
她眼波流转,神情从容自在,魏瑾泓看过一眼就垂下了眼皮,轻颔了下首。
那年她走后,他就知晓她不会再回来了。
多年后的那次见面,不过是再次让他明白,在她身上去求当年她对他存在过的那点感情,哪怕是片刻,都是过于妄想了。
当年欢愉,真乃镜中花,水中月,一纵即逝。
她已全忘,只有他一人有时在惦记着那点好。
第二日赖震严一来,与魏父魏母见过礼后,就随魏瑾泓来了他的院子。
赖云烟一见到他,给他轻福过礼后,就忍不住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笑着道,“才几日你就来看我,外人知晓了,都当你信不过夫君呢。”
赖震严还真是这么想的,但被她言道了出来,不由皱眉瞪了没心机的她一眼,转身对魏瑾泓拱手道,“你就莫听我这妹子的胡言乱语了,她从小口无遮拦,是个傻的。”
魏瑾泓微笑颔首,朝他扬手道,“请。”
赖震严坐上座位,见傻妹妹还轻扯着他的袖子站在他一边,朝他傻笑,不由恼道,“还不快快站到瑾泓边上去。”
“云烟知晓了。”赖云烟轻福了□,才笑着站到了魏瑾泓的身边。
“给少夫人搬张椅子过来。”魏瑾泓对苍松道。
苍松搬来椅子,赖云烟笑着就要坐下。
眼看她就要坐下,赖震严皱眉瞪她,赖云烟掩嘴偷笑了两声,这才朝魏瑾泓福身笑道,“多谢大公子。”
见她的顽皮样子,赖震严摇了摇头,眼睛瞥向魏瑾泓,看他嘴边带笑,心里这才稍稍满意了些许。
赖云烟见兄长状似不经意打量魏瑾泓,而魏瑾泓嘴边有着温柔的笑意,她不禁好笑。
她这兄长,打小就表里不一,翻脸无情,当着外人说她的不是,外人要是真当真了,那才是傻了。
魏瑾泓上世就是个聪明的,当着她兄长的面,从来不给她难堪。
只是上世可能先前他对她还真是有些喜爱,这世怕是装的了。
他们三个,现在个个都假得很,外人皆眼羡他们这滔天的富贵,殊不知这表里不如一的日子,可真不是那么好过的。
“庄子里今早送过来一些新鲜果子,我顺道给你带了些过来,你吃个新鲜。”赖震严见赖云烟一直在偷笑看着他,眼睛不由柔和了起来,朝她道。
“嗯。”赖云烟点了点头,她侧过了点身,倾身向他那边笑着轻声地说,“你啥时给我娶嫂子呢?”
“没规矩,这是你问的?”赖震严斥她道。
“啥时嘛?”赖云烟撒娇道,外面的事她尚且弄不出法子知道一二,只能从这些插科打浑中知晓一二了。
她得知道形势,才能判断走向。
“哥,说嘛。”赖云烟又伸手去拉他的袖子。
赖震严大力抽出,怒瞪了她一眼,“这等没规没矩,平时教你的礼数都哪去了?”
“夫君。”见兄长不上道,赖云烟打主意打到了魏瑾泓身上,朝他娇道。
“苏大人现已到晋中了罢?”魏瑾泓看她一眼,温和地与赖震严言道。
到了晋中?那就是不到十日就可到京中了,赖云烟垂着头微笑着想道。
赖震严这时朝赖云烟摇了摇头,应了魏瑾泓的话道,“应是如此了。”
“震严兄有何打算?”魏瑾泓淡淡地问。
“那位七小姐,是六月及笄,想来,婚事要到那时去了。”赖震严道。
“真的?”赖云烟这时小声惊喜出声,“那可有找善悟大师算好日子了?”
“你再妄自出口,我就找人打烂你的嘴。”见小妹老插嘴,一点体统也无,赖震严轻拍了一下桌子,眯眼朝赖云烟道。
赖云烟心里叫苦不迭,她知她这兄长是说得出做得出来的人,但她要是不出口说话,怎能提醒他?
她心里叫着苦,面上伸手拿手掩住了嘴,无辜地朝赖震严眨着眼,捂着嘴轻声地哀求道,“兄长万万不要这般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