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才是她的路?他的话是真的吗?
他,可信吗?
她知道不该相信男人嘴里的话,尤其是可以拥有无数女人的皇子的嘴,可这一刻,她却情不自禁地想相信了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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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间,波云诡谲的朝廷又变化成了另一个样子。
先是前太子妃自请离宫,后是太子求娶奉家女。
奉家答应了太子的婚事,但前太子妃并没有离开皇宫,皇家没有休离之说,只有弃废,更绝无让她回娘家的可能。
废太子妃被送进了废太子那里,带着废太子的庶长子。
她躲了多时的命运,终于降临到了身上,霍文卿见到太子那张恨她入骨的脸,忍不住抬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天啊,她居然真的相信了扶裕,相信了他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的鬼话,更天真的是,她把老畜牲答应放她出去的话当成是真的来听了。
“你来了,太好了…”废太子着迷地看着大笑中的妻子,嘴里喃喃着,“你终于也得报应了。”
“是啊,报应。”霍文卿把怯怯懦懦的儿子推到了他的面前,笑意吟吟道:“不过,我怎么比得上你呢?你知道你父皇为什么把我送到你面前来吗?你觉得你杀得了我吗?”
她靠近废太子的耳朵,一字一字清楚地告诉他:“他是让我来折磨你的。”
至于他折磨她?
不,他已经没有那个力量了。
这厢霍文卿进了冷宫,霍家也是一夜之间就突然安份了下来。
许双婉对霍家的悄然平静有些讶异,即便是霍家的那些亲戚家臣,也是如此,关紧了家中的大门,也不相互来往了。
隐约间,她感觉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她回头再听夫君一说,确定是圣上要对霍家出手了。
“圣上把事情都栽到了我头上,现在太子恨死我了。”宣仲安这夜与她说话的时候,全身放松得很,让她躺在他的手臂上,手抚顺她的黑发道。
“那我岂不是给他添了助力?”许双婉却眉头紧蹙。
宣仲安摇头,侧头亲了亲她的额角,还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在她还微潮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太香了,这就是美人香啊。
还是个狠美人。
“你帮了为夫,”宣仲安不舍地抬起了头,头躺回了枕头,刚战过,一时之间他是没有力气了,“圣上也当奉瑶的事是我做的,奉家也如是。”
“啊?”这怎么成帮了?许双婉不解,还很忐忑。她觉得她是弄巧成拙了,她只想把霍家与太子拆开,让霍家头,却没想,要为前太子妃拼一把的太子却松手得那般快。
“你帮我做了圣上一直想让我做的事…”宣仲安把话挑着跟她说了一些,“当初他让我跟着太子与霍家交好,图的就是这个。”
许双婉看着他。
“现在霍家跟太子都恨死我了,可把他高兴死了,这两天上朝对我说话都带着笑…”
“之前他没强令废太子妃搬出东宫,就是想看霍家怎么动。”宣仲安见她紧张得很,脸上找不到一丝笑的踪迹,他挠了挠她的脖子,见还是不笑,又挠下了她的腋窝。
“夫君。”许双婉抓住他的手,与之交缠,叹气叫了他一声。
宣仲安便不作乱了,“我光顾着春闱这些事了,这段日子他看着我喜怒无常,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这几天,他这才是真正的痛快了,我也是才发觉…”
说着,他的脸冷了下来,“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成为一个有什么作为的官,他只想让我把水搅乱,看着谁都不好过才好。”
他也这才发现,老皇帝对他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不耐烦极了。
这些不耐烦,现在都没了。
只有经过了圣上这两天的那种和颜悦色,宣仲安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得圣颜,得圣心了。
“所以,现在水乱了,他就高兴坏了?”所以,她才是那根真正的搅屎棍?许双婉若有所思,此时心中真真是万般滋味都有。
看来是高兴坏了,还叫了他去饮酒,送了美人,许双婉觉得她的脚真疼。
宣仲安见她还是没有一点笑意,咬了她的耳朵一下,“好了,你别不高兴了,为夫全交待在了你身上,那几个美人回头你赐给家里的那些护卫就好,他们还等着夫人赏呢。”
“不会舍不得?”许双婉垂着眼,淡道。
宣仲安干脆拉过她的手,往他身下放,“你看,为夫像舍不得谁?”
许双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过了好一会,她方才讷讷道:“单老人家说,说…”
“说要节欲,行房要有度,最好是三日行一次我才能多活几年是罢?”宣仲安看着她的红脸蛋道,“你也不怕三日只一次憋坏我了?来,你摸着我说,我是你那个只三日一次郎吗?”
许双婉垂着眼不说话了。
“你是怎么觉出我舍不得的?”宣仲安往她身上蹭,整个人都跟她贴在了一起,身下一挺,在她耳边道:“你看我舍不得的是谁?”
都拼着命,夜夜与她欢好了。
许双婉别过了脸,咬着嘴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不管他怎么问,怎么说,一直一句话都没回他。
“婉婉,”末了,喘息间,宣仲安趴在她身上,喘着气在她耳边道:“他也不想让我好过,想看我们家乱,等着我死,等着我们家给他陪葬。”
他咬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呢喃:“可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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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许双婉对着府中皇宫赏来的美人,在仔细看过后,就安排到了西苑去住了,也没赏给护卫们。
西苑那边离后院主房远,偏近前院一些。
但美人对这安排并不是满意,有想留在房里侍候他们夫妻的,许双婉便把那两个想留下来侍候的送到了福娘子手里,由着福娘子去教她们了。
这厢没两天,奉家来了人感谢许双婉,太子那边更是来了人,说想请许双婉保他与奉家的这个媒,想请她当说媒人。
许双婉推辞了过去。
但第二天,太子又派人来了,礼物加重了好几倍,成箱成箱地抬进了侯府,还放下了许双婉不接他的媒,是不是看不起他的话来。
许双婉听传话的说过这句,拿过了礼单,看了一下,就点了头,“太子言重,既然如此,这令妾身就接了。”
太子收到回话,也是与坐在对面的奉景司道:“这夫妻俩,也是狗配狗,天生一对。”
天生的会咬人。
奉景司并不喜欢他话里的恶意,他皱眉看着太子,“你非要请她做这个媒,她接了,你又不喜,你这是何意?她可是我们两家的保媒人。”
“你是不知道,她是连父母亲人都不认的人,”太子淡道,“如果瑶儿不是她家那位宣大人送回的奉家,成全了你我两边的好事,我岂会让她做这个媒?”
最主要的是,是他父皇乐见此事发生,所以他就算恨不得捅宣仲安一刀子,也还是得给他抬脸,假装他们还一如以前。
扶裕以前很不喜欢许双婉这种圆滑虚伪的小女子,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她就是个恶毒无耻的女人。
文卿差点被她害死了。
总有一天,他也会叫她不得好死,跟她丈夫一道千刀万剐受尽所有折磨而亡。
“许家根子就坏,”这点奉景司还是认同的,尤其在听到她把礼物全都收了,一样也没退回来后,更是对此妇有说不尽的厌恶之情,“他们家本来就是贪得无厌之辈,她能好到哪去?未嫁前就知道左右逢迎了,也不知道宣仲安看上了她什么,她本就是不懂礼德的庸俗女。”
“正是如此。”太子颔首。
“还是换一个罢。”奉景司还是想把人换了。
“就她了。”太子叹了口气,“你父亲想来也是这般想的,表面上还是得与宣仲安把那面子情维持住罢?”
奉景司更是不快地皱起了眉。
可不就是如此,说是卖给了宣仲安这一大个面子,以后宣仲安要是对他们动手,那可是他先无义在先。
此举阴险了些,奉景司有些不喜,但也只能无奈接受,对付伪君子,就得用伪君子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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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双婉在收了太子的礼后,就开始准备去奉家提亲的事。
姜家派出了姜张氏来帮她。
许双婉也听到有人说她收了太子的重礼,不知道手轻手重的话,也听到了她贪财的名声。
这世间女子一被按上贪财的名声,就显得面目可憎了起来,这是妇者名声里头最不好听的一种。
她听了有点不好过,但也坦然,还安慰气坏了的长公子:“太子不顾我侯府意愿,非要我当了这个说谋人,我收点说媒礼不为过,你回头就跟大家解释几句,说我还以为那是太子的赔礼,怕太子再上门,再拒就却之不恭了,这才收下的。”
但宣仲安还没说,肖宝络那边就动了。
他不行了,他气坏了,所以带着戈玉瑾和林八笑一找到说出这话的奉景司,当下肖大人一句废话都没说,“嗷”地一声,带着戈玉瑾和林八笑就扑了上去。
“让你说婉姬,让你说我婉姬…”戈玉瑾和林八笑手脚熟练地一个人压着奉景司的上半身,一个压着他的腿,而肖宝络大人则站着对人狠踢不已,阴沉着脸的肖大人这厢气得脸都白了,这越说越是生气,都吼了起来:“婉姬那等清清白白,仙子一样的美人,是你能说的吗?你们逼着她当媒人,去一次又一次的,给几样小礼就说她贪财了,东宫跟你们奉家都穷成这德行了,怎么不去当要饭的,当什么太子,当什么丞相啊!”
第88章
“这是怎么了?”
“你谁啊?”
“肖大人,肖大人?”
“来人,大公子被打了!来人,快来人啊!”
肖八络找上人的时候,奉景司正在“清平楼”宴客。
“清平楼”是官伎院,背后的人就是奉先承,此楼算大半都归奉家所有,只是出面打点的人不是奉家人摆了,奉景司好好地在自家的地方宴客,被人打了,周围人先是懵了,再来就是叫人,有那人认出了肖八络,当下也顾不上是来做客的了,赶紧拦了上去。
“别打了别打了,他是肖大人,吏部尚书肖宝络!”有那还打算求肖八络的官人一推开前来帮奉景司的下人,跑到肖大人面前替他挡人,“你们胆敢伤害朝廷命官,岂有此理。”
肖宝络是个阴狠的,他从小瘦弱,没少被街坊邻居的小儿打,他打不过,但不服气,又怕找人找上门来给他娘添麻烦,那他打人就挑地方打,打得让人哑口无言。
三兄弟自在金淮城聚齐后,自此合作无间,他们连官府的粮库都敢合手分工搞走,别说只是揍个把人了。
他们早打过无数架,林八笑见宝络太激动,踢得都不到位了,朝他努嘴,让他再往下踢一点。
踢那胯上三分才狠,一两个月是甭想行房了,足以让人刻骨铭心了。
肖宝络便狠狠踢了一脚,还朝来帮忙的人问了一句:“你哪部的?”
“下官礼部一介小主事,敝姓李,不才有个儿子,是今年的三甲进士。”那人赶紧道。
“成,回头领人来我吏部瞅一眼。”肖宝络说完又往挣扎不已,大吼大叫的奉景司脸上踩了一脚,脚跟还往这人的嘴里挤,那煞白的脸上此时的凶狠,比起朝中有名的宣阎罗来竟毫不逊色,“我让你骂婉姬,骂啊,骂啊,你给爷骂啊…”
“肖大人,肖大人…”有跟奉家熟的人,当中官职最大的人欲哭无泪跑上来,“这是怎么了?”
“我教训碎嘴的娘们,你过来作甚?”肖宝络朝这士大夫看去,冷笑,“怎么的,裘大人,您官大,今儿是还想压我一头啊?”
这恶人先告状,那裘士大夫郎“诶呀”了一声,“有话好好说啊!”
“是打算好好说来着,可有些人要是不说人话,没人教,爷有那空,就出来教一教。”肖宝络才不怕得罪人。
“是,是,”那先前来帮忙的赶紧附和,于他,奉丞相与肖宝络一对比,他肯定选肖宝络,这次圣上就让他一人主持拔萃的选官,谁当官谁不能当,都他说了算,现在这大好的机会近在眼前,他就得先弃奉相就这位圣上遗落在外的私生子了,“肖大人说的对,肯定是有些道理的,大家别忙别忙啊,听听肖大人是怎么说的。”
这时候清平楼的打手已经被掌柜的领来了,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戈玉瑾和林八笑那也都是从小横到大的,干起人来就是被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说不撒手就不撒手,这等场面他们见过无数次了,这时候也是压着人不放,毫不怯场,就等宝络怎么说了。
肖宝络也是叉腰对着奉家那些拿棍提棒子的人,小眼睛一瞪,两腿一跨,狠狠地撸了下鼻子:“今儿就是奉先承来了,爷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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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宝络大闹清平楼,老皇帝很快得到了消息,听说奉家人拦着他不许他出来,老皇帝听了不喜的很,竟点了御林军的统领去领人。
御林军的统领很快就把人带回来了,而这厢,宣仲安也进了宫。
看到他,肖宝络不屑至极,“有本事娶媳妇,没本事护着,废话,窝囊。”
“横什么横啊?”宣仲安看了他一眼,肖大人比他更横,“有本事你也去把那奉家的碎嘴娘们也揍一顿?你有爷这个本事没?没有就把你的眼珠子收回去,小心本官挖了它。”
他骂骂咧咧的,整个人都显得有点亢奋,对着皇帝也是比平时放肆多了:“您找我来作甚?我不是跟您说过了么,有他没我。”
老皇帝见他说话还喘着气,朝内侍使了个眼色,跟他和颜悦色至极,“朕没叫他,是他进宫来有事找朕,你先坐下喝口水,从外面走过来,也渴了罢?”
“渴了。”肖宝络一听,见宫人端过了水,拿起一口气喝下,这下朝老皇帝说话也是好听了起来:“多谢您,您不说我还没发现,那我去坐下了?”
“去吧。”
“累得很,”肖宝络一坐下,小眼睛还有发光,“我今儿带我兄弟出去大干了一架,这才是人过的日子,自打来京城,我就没像今儿这般痛快过!”
老皇帝知道他在金淮从小就是个爱逞凶斗狠的,后来被他调到淮州的临州韵州当知府,都没少带着韵州的那帮人去跟淮州的官员对着干。
来了京城,是收着了点。
老皇帝自打他入京城,就没少说他,把人说得焉头耷脑的,只见他无精打采的时候多,很少见过他这般高兴过,这下都有些不忍心说他了。
这厢他也是温和与他道:“怎么去打人了?”
“不就是奉先承家那儿子说婉姬了,这些碎嘴娘们,看不惯。”肖宝络拍了下桌子,“我娘多好一个人,从不为难人,也不知道拒绝人,给谁家都好脸,我们家那些邻居就仗着她人好,没少欺负她,说她的闲话,还骂她,我当然看不惯,打不过也要收拾了他们…”
老皇帝的脸淡了下来,“你娘以前不好过啊?”
“好过什么?都骂她克夫不要脸,说我们家的钱财都是她偷来的,还骂我狗杂种…”肖宝络说着又是气得直喘气,胸脯起伏不停,“我娘不就是漂亮了点,有钱了点吗?那都是我爹留给我们的,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她?”
老皇帝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没了话。
想起以前,肖宝络这时候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拿袖子遮住了脸,“不说了,我要回去了,您有事明天再叫我。”
说着拦着眼就往外冲,那没走的御林军统领身手极好,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撞上柱子。
在老皇帝的示意下,那郭统领带走了肖宝络。
他们走后,这厢,老皇帝看向了一直低头不语的宣仲安。
“当年,送走他们的是你祖父罢?”老皇帝开了口。
“是。”
“都二十年了。”
“是。”宣仲安低低地附和了一句。
“钱是你祖父给的?”当时公主府也没什么了,有的都让他收起来了,就是怕她跑。
“是。”
皇帝很久都没说话,宣仲安低着头,也就没看到老皇帝眼中的泪。
他这一生啊,最对不起的,应该就是那个最初最不会为难他,也不知道拒绝他的表姐了,她给了他想要的温柔,末了却被他侵害得遍体鳞伤,连一文钱都没带走…
“你啊,还好像了你祖父…”想起了以前,想着宣仲安到底还是用心赔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办的,老皇帝也就不太想太为难他了,道:“你之前说的事,朕准了,回头朕就跟太子说,让他再另找个说亲的。”
“谢圣上恩典!”宣仲安掀袍,跪下,朝老皇帝磕了个头。
“起来罢。”老皇帝对宣家的那口气,此时才算是真正平歇了大半下来,剩下的那点,也仅仅只是对宣宏道那一个人纯粹的厌恶罢了。
“谢圣上。”宣仲安站了起来。
“回吧,朕也有事。”老皇帝站了起来,想去看看宝络。
“是。”
宣仲安先行退出了宫殿,回去的路上,他突然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跳到了地上,吓得赶车的阿参连忙收住了马。
“长公子?”
宣仲安收回了朝东边看的眼,在阿莫的相扶下,又上了马车。
这一次他没有进去,而是坐在斩的边沿,问赶路的阿参,“你说,你们公子我是不是没用了点?”
“公子何出此言?”阿参的脸胀红一片,“小的就没见过比您更智勇双全之人。”
“呵。”宣仲安轻笑了一眼,眼里一片冰冷。
智勇双全?什么智勇双全。
不过,他现在不能对奉家如何,但也可以慢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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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双婉也是当天就从她家长公子那里,知道了肖宝络为她出气,把奉家那位大公子大揍一顿,还把右相大人也逼得不得不出门,末了连御林军都出去了的事。
奉家算不上头等勋贵出身,不是皇家亲戚,也无公侯之位可承,可“长位”都可不尊,奉家的长子长孙,也就只能称为大老爷大公子罢了。
奉家以前本只是一家士大夫家的家臣,算是那家士大夫家的家人亲戚,但士大夫上面有卿大夫,卿大夫上面有公侯王族,只是在大韦高祖那身份分明的勋贵身份慢慢削落了下来,到如今,只是士大夫家出身的奉家成了一国之相之后,也把以往的很多王侯勋贵踩在了脚下。
换以前,归德侯府这等人家,也不是奉家这等人家能随意说嘴的。
只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许双婉知道说她的人是奉景司之后,听到宝络喊人为“碎嘴娘们”,也是笑了起来。
她听说金淮那边的风土人情都极为有趣新鲜,现如今一听,还真是有几分意思。
像京城,像宝络这样说话的也没几个。
见她还笑的出,宣仲安也是冷眼看她,“不生气?”
她没气,但他气坏了,许双婉想了想,便道:“他一个大家长孙,奚落起我一个内宅妇人,这岂是正人君子所为,便是小人心胸也要比他宽广些,奉家出了一个爱奚落妇人,诟病女子的公子都没生气,我气什么?”
“真没生气?”他还是冷眼看她。
许双婉脸上的笑便一点一滴地淡去了,她看着眼如沉水在盯着她的丈夫,末了,她无奈叹了口气,道:“说不介怀,是不可能的,但生气又有何用?”
“介怀就好。”宣仲安握了她的手。
许双婉愣了一下,她像是有点明白了他话的意思,缓了一会,她道:“来日方长,总得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才好。”
等度过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在许家的时候,她要嫁入归德侯府,许家所有的人都帮她觉得天都塌了,众人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二了,皆痛痛快快地把他们心中所思所想都表露了出来,连她养了小十年的丫鬟都顾不了作态,一转身就投奔前程去了,跑的比什么都快。他们终于不用顾忌脸面对着她装模作样了,也终于能表达出对她的不满了,谁能说他们是不痛快的?
她那给她长兄作妾的丫鬟甚至是扬眉吐气的,再见到她,身上的不恭那是藏都藏不住,好像从今往后,她才是那个享荣华富贵的人,昔日的主子才是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人。
是人都图那点畅快。
可这些,毕竟短浅,谁这一生没个起伏落难的时候呢?他们自己也未必逃得过。
许双婉从小就学会了冷眼看世情,看的多了,想的多了,在乎的、奇怪的也就少了。
奉家的事她确实只是有一点介怀,在她这里,侯府能长长久久地在着,才是她最在意、也最介怀的,任何一切与其相比,都不那么重要。
这并不是她宽容,而是她自己的好,才是好,才是属于她自己的。她要是没有了命,侯府没有了以后,她就是大吼大叫,到处痛诉别人对她的不公又有什么用?到时候,又有谁是搭理她的?
她看的淡,是因她看的远,并不会因眼前的一点小波折就大起大伏,大喜大悲。
人这一生,要经的事可不止眼前的这一两件,活的好,活的久,才能经历更多更好的事情,不在乎的就少在乎点,也省点力气留给以后用罢。
痛快一时的,仅就一时。
许双婉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她所想的说了些出来,她看着长公子深沉的眼,道:“我是想,他于是我毕竟是无关紧要的人…”
“嗯?”
许双婉矜持地笑了一下,“等来日您能毫不费力了再说。”
也不说不在乎,结冤结仇的事,结了,就有了的一天。为保证是自己去了的,还是自己的起势最重要。
站不稳,就别先打人了。
“你啊…”宣仲安靠过去,抵住她的额头,叹了口气,“也是真狠。”
“是吗?”
“是,”宣仲安闭着眼磨蹭着她的脸,“他日他们跌入了尘土,你会上前去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的命吗?”
也就是说,去他们面前逞一下威风?再踩他们几脚?许双婉摇了头,笑了起来。
她不会。
“有什么是会让你忘乎所以的?”
“有,”许双婉见他一回来就不痛快,这时候也就不吝啬言语了,她秋水一般轻波漾然的眼直直看着他,“你。”
她眨着眼,垂目看着他的唇叹然道:“不高兴的人才是你,哄你的又是我,夫君,我好辛苦呀。”
宣仲安不禁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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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宝络大打奉右相之子的事在朝廷没掀起多大风浪,因为圣上禁言,奉家也不想再提起——毕竟,“碎嘴娘们”这四个字放在一个平日嫌恶如仇,好打抱不平的君子身上,显得太难听了。
奉景司因为在外看不惯很多人,也没少得罪人,奉先承之前当长子在外有正直的名声,跟他的左右逢源不一样,让人夸他一句教子有方也好,但现在这儿子眼前名声不保,连圣上那都要得罪了,他把人关押了起来。
奉景司不解他的苦心,道他是懦夫,把奉先承气得直发抖,这下更不想把人放出去了。
太子那边见不到奉景司,这头奉先承本来还想把自己的嫡女嫁给他,赌一把,这下也是熄了这个心了,他必须要为奉家的长远之计着想,这下就是后悔答应上了太子的贼船,也不想赌得太多了,反正人还没定,他就让奉家的另几房择出一人替上。
能当太子妃,还是不少人都想当这个皇亲国戚的,奉家的另几房得了这个消息,因为择人的事争执了起来,奉相夫人也没少埋怨奉先承。
奉先承当的这个右相,就是挤在千军万马当中踩在人的头上当上的,他在朝廷极好说话,跟谁都说的来,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很没架子,但在家中却是说一不二,夫人只抱怨了一句,就被他扇了两耳光,吓的好日子过久了的丞相夫人一下子就消停了下来,连答应长子偷偷放他出去的事都不敢,就怕奉先承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