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她抱,不要大坏蛋。
许双婉见他黑亮的眼里都有泪光闪烁了,抱了他过来,笑着问他:“想娘了?”
望康忙不迭地点头。
想了,太想了。
“你别老逗他,”许双婉跟还朝她皱眉,且还瞪了儿子一眼的长公子道:“再逗都不让你抱了?”
“我还稀罕不成?”宣仲安扬眉。
夜间他压着她弄了两回,呼呼大睡了过去,许双婉却有些睡不着,就着床边浅淡的灯火摸着他的脸。
很久后,在闭着眼睛的他抓着她的手咬了两小口后,她才笑着靠近了他有脖颈,把头埋了进去,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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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家族人那边果真应了信,说会按时按邀而来。
对方是小辈,许双婉准备的也是小宴,她把前院的一个待客的小暖阁收拾了出来,这厢春暖花开,小暖阁旁边的景致也极好,再把暖阁当中的纱帐一换,挂上几幅书画和花瓶,这暖阁顿时就清雅了起来。
这暖阁一布置好,宣宏道傍晚膳罢散步,还带着侯夫人过来瞧过,宣姜氏看了也甚是喜欢,说回头也要把听轩堂旁边的暖阁收拾出来,以后也可以去当中绣花,也就不用成天闷在房中了。
许双婉在下人口中听到,第二天,就着下人去办了,不出一天,暖阁就收拾了起来,喜得宣姜氏当天就搬到了暖阁当中绣花,这时已是大晚上的了,宣宏道回来还得去暖阁找她,看她跟个小姑娘似的还恋恋不舍了,当真是开怀大笑。
许双婉看他们高兴,也是微笑不已。
约好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那天的事情许双婉都交给了屠管家,她不出面。
她在后面的大殿带着望康在玩耍,听到广海那边的宣家人家衣冠楚楚来后,来的还是两人后,她点了点头。
来报的福娘又轻声道:“一人腰上栓的是裴玉带,头上的秀才帽也镶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裴玉,那鞋口,奴婢看着,是绣了一圈珍珠,另一人用的是黄玉,别的大体与前面那个差不多。”
今儿侯爷穿的是在家中穿的常服,朴素干净。
相形之下,就被完全比下去了,但他是长辈,朴素些也无伤大雅。
大家中人,穿到最后,都是返璞归真的多,且一件衣裳穿到最后,还是穿软了的旧衣裳穿了最舒服。
“侯爷呢?”许双婉听到这,示意采荷把望康抱到廊下去玩后,开了口。
“侯爷待小辈很是热情。”
“依你看,场面如何?”福娘是个极细心的,细心到了什么程度呢?细心到这一天进出听轩堂的人只要是在她眼前出现过的,这站的是什么位置,说的是什么话,她都能记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遂许双婉在发现她这才能后,就把听轩堂和前院的事都交给了她。
虞娘则是跟着她,姜娘则跟着洵林读书去了。
“场面甚好,就是宾客…”
“你说。”
“回少夫人,就是宾客太张扬了些。”
许双婉笑了起来。
公爹可能是想着在旧族人面前露面,可旧族人可能想的也是如此,这场面一争锋相对了起来,再往后谈,就难了。
小辈跟长辈争锋,这广海的旧族人心气也是挺高。
许双婉之前也是打听到了,这些广海来的读书人挥金如土,为人阔气大方,很是受追捧,尤其宣家人在其中更是个中翘楚。
有钱总能买到几两风光。
“少夫人?”见她笑了,福娘看向她。
“没事了,你回前面去罢。”许双婉温和地道。
“是。”
福娘去了前院,这时宣宏道听着子侄辈的族人大谈特谈他们宣家人在广海的呼风唤雨,良田万亩,仆从如云…
听说他弟弟宣容妻妾无数,别说儿子,就是孙子都有十来个了。
他们过得很好,非常之好。
宣宏道笑听着这两个子侄辈对家族与有荣焉的夸耀,笑容一直没变。
他也是见了人,才发现人跟人还是不能比的,他是他,宣容是宣容,如他父亲以前跟他所说,他不如宣容的,终其一生都赶不上,但宣容不如他的,是宣容自出生就定了的。
这就是命,谁都改不了。
“知道你们在好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听他们说罢,宣宏道这才感觉到他没有丝毫愤怒的地方,如果是之前,他可能还会愤恨罢?但侯府的境况不同了,他到底也是虚长了些年岁,这些年经过太多窘况,有时候窘迫得近乎是在苟且偷生,他的心性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听着这些也是感慨良多,但到底是没有羞愤之感了。
当初他心怀愧疚,亲人族人弃他而去,他就算愤怒于他们的舍弃,但他也是分了侯府一大半的祖产给他们,府里绝大半的金银是给了二弟宣容了,让他代他好好安置族人,而他给自己留下的就是一些祖先给他这个嫡长子的一些珍贵传家之物。
宣宏道知道自己性情软弱,软弱到近乎有罪。就像他握在圣上手里那件掐着归德侯府的咽喉,让侯府多年不能松口气的那件事一样,那时候就算还是小皇子的圣上只余一口气了,他也因为害怕别的皇子的报复,见死不救地跑了过去,还因为小皇子拖了他的脚一下,他还蹬了人两脚,让圣上记到如今都不能忘怀。
这些年,他也是曾因为他这个软弱,举棋不定的性子,给孩子拖过后腿,连累他到险些丧命,侯府也差点咽了最后一口气。
宣宏道之前还心想他侯府终于起来了,往日的族人要有他相帮的地方,他要是力所能及,就是仲安不喜,也还是要劝他一劝,帮一帮这些族人的。
现在见人过得比他好多了,他反倒坦然了起来。
他们不难,这些年过的不错,他身为归德侯府的继承人,当年能为他们做的也做了,当年要走的也是他们,他并没有亏欠他们什么。
宣宏道歇了相帮之心,人就显得越发平和了起来。
那来的两个宣家进考的,一人名为宣博丰,一人名为宣路桥,前者是话说的那个,后者就是不断说广海宣家在当时如何显赫的那一位。
前面那个,是宣宏道的弟弟宣容的儿子,后面那个,则是宣宏道堂弟的儿子。
后面那个,也是之前在侯府放下礼就走的那个。
当年他们离开京城时,都是觉得是被祖父的不公,和大伯的无能被逼出京城的,族人对宣宏道这任归德侯纷纷唾之,后来就是宣容这个族长下了禁口令,不许再提起此人,这些已经记事了的族中子弟还是对他有印象的。
多年后再来京,他们也是暗中喜过当年宣容带他们离开另外立族的英明,但这次来京,哪想风云突变,归德侯府竟然好了。
他们这次没有打点对人,思量再三,不想无功而返,他们私下里商量着,还是派出了一人过来探听情况。
那人也是不太有脸与侯府接触,毕竟他们宣家人也是来往京城很久了,京城还有家里暗中布下的产业,侯府这么些年越过越难的时候,他们也视而不见,这次求到侯府头上来,他们面子上也抹不开,生怕人说穿了脸没地搁,所以东西一放下就走了。
哪想,就一个小小的示好,归德侯府就来请他们了,这让他们志得意满了起来,心道这侯府毕竟也还是需要他们这些族人的,等人一过来,一看宣宏道那平常至极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富贵来,这心就更放下了,言谈举止之间也是难免夸耀自傲了一些。
归德侯府有势,但没钱,他们有钱,但少门路,两家其实还是不分伯仲的,他们不能自贬身份,省的低人一头。
现眼下,见归德侯这个大伯言语更是切切,诚恳谦逊,以为他真的是想与他们广海宣家再交好,便是先前沉默着不太说话的宣博丰也是开了口,朝宣宏道说:“伯父,我们前来之事,家中父亲还不晓,且容我们回去与父亲休书一封,言道伯父对我们的小辈的帮助,想来,父亲对您也是感激于胸的。”
“也没帮什么,就是见你们上门打了个招呼,我心想着,不回请你们一次也不好…”宣宏道听着他那口气也只是笑笑,没搭他的茬,又转头跟屠申说:“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快点上菜,好让两位公子吃了饭再回。”
说着他就起了身,跟两位子侄道:“今日我儿仲安不在,家中也没有陪客的,我还有公事要先走一步,我留屠管家的招待你们,你们有什么要的,尽管吩咐他就是。”
说着他就走了,两位宣家子弟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愣然看着他去了。
一会后,宣宏道在后面不远的大殿下见到了儿媳妇。
“儿媳啊…”宣宏道走了过来,抱过了丫鬟手中朝着他哇哇叫着挥手的望康,朝许双婉走了过来。
“父亲。”许双婉朝他福身。
“要回去了吗?”宣宏道问她:“回听轩堂吧?”
“是。”
“一道走。”
“是。”
走了几步,宣宏道开口与她道:“父亲在这里,多谢你的用心了。”
许双婉愣了一下。
“以前仲安不在家,回来了,回来了也是…”宣宏道说到这叹了口气,“到底是我让他不放心了。”
“您言重了。”许双婉愣过后,追上了上来,轻声道了一句。
“知道自己总是错的,这滋味不好受…”宣宏道看着紧紧抓着他手臂不放,见祖父看向他就欢畅地歪着嘴笑了起来的望康,这心里比以前的不好受要好受多了,也平静多了,他老了,也服输了,他不为儿子想想,他也得为望康想想,不能总是因着自己的软弱去祸害他们的以后,不能别人过得好好的,锦食玉食,鲜衣怒马,挥手就金银无数,四处皆志得意满,他的儿孙却必须要受苦,要拿命去拼才有活头,“但现在为父也想通了,你们好,我才好,别人好不好,看不看得起我,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许双婉跟在他半步后,轻声回了他:“您的脸面,就是我们的脸面,我们的脸面,就是您的脸面。”
他们是一家人,分不开的。
“是啊,是啊…”宣宏道不知为何,被儿媳妇轻轻的一句话,说的眼睛都红了。
是啊,他的脸面,也是他们的脸面,他们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
他不能儿子好不容易给他挣了脸,他一个转头,就把它败光了。
宣宏道低头看着孙子,更是抱紧了他…
他得好好替他的孙子,替这个家,把这脸面撑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追文追到这里的姑娘师太们,还有个别汉子们。
这个月的万字更要结束了,下个月开始,就要减少更新量了,每天只更新六千字左右。
这个月也是累伤了,累到什么程度呢?累到漱口都能呆着几分钟不动的程度,用脑太过度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只要放松下来,脑袋就是疼的。
想到下个月可以少更了,整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我有看留言,看到有不明白双婉这几章为何这么做的原因,其实简单点说就是家和万事兴,古人传下来的话,其实都是经过长时间考验留下来的箴言,就本文来说的话,因为这个文不是爽文,大部份都是模拟真实人性与感情写下来的,宣侯爷作为侯府的主人,他的感情如果不去排,而是堵的话,迟早会出大事。
不说他是侯府一个大家的主人,就是平时我们身边的老人,他们的感情如果只是堵,不疏导,不跟他们建立感情交流的话,他们迟早也会出大事,大部份的人类都是需要亲密关系,跟人建立精神传输,在儿女身上得不到的,他们会在别处去索取,去实现,到时候出了事,再说后悔,多数也是悔之晚矣——当然在现实当中,很多类似诸如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每家的情况都不一样,但在本文这个处境当中,双婉还是有那个环境和能力去改变,所以她就去做了,找出问题,解决问题,并且她也得到了很好的回应。
PS:下面依旧是两章防盗章,一章是晚上更换,一章是明天更换。
第83章
这天宣仲安回来,与父亲在书房呆了一会,他先行出来,留下了在书房里痛快大哭了一场的父亲。
等他回了沁园,在门外听婉姬在里面说话,只听她声音轻柔,带着笑意在道:“望康,不要耍脾气了,你慢点,娘这就喂你如何?”
“呱呱!”望康愤怒大叫。
“慢点?”只听她慢悠悠地道。
“呱。”望康的声音小了,就一下,又高兴地“哇哇”了起来。
宣仲安走了进去,见她正在喂望康蛋羹吃,瞧到他回来,她笑望过来:“回来了?”
“嗯,”宣仲安走过去,“让丫鬟喂罢。”
“就剩一点了。”
宣仲安知道她素喜亲自带望康,一般时候也不闹她,这时他坐了过去,摸了儿子的小脑袋一把,训斥他:“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谁叫你冲你娘呱呱叫的。”
望康小胖手朝他的腿打了一下,生气了:“呱!”
“别惹他了,”许双婉见父子俩又闹起来了,忙拦了大的那个的手,笑道:“刚才我说他吃太快了,让他慢点吃,觉得我说了他,就生气了。”
“是个脾气大的。”宣仲安躺椅子上,拿着她那杯茶过来喝,点头道。
“呱!”望康看着他,眼睛都瞪大了,你才是个脾气大的!
“不生气了。”许双婉低下头去,拿额头抵下了下小家伙的额头,见望康委屈地呜呜了起来,她小声道,“娘知道了。”
等会就替你收拾他。
望康忘性大,等他娘往他嘴里一塞吃的,就又忘记生气了,他爹抱了他去沐浴,浴盆里,他抱着他爹的脖子咯咯大笑,笑的宣仲安拍了好几下他的小肥屁股,都被他逗笑了。
望康活泼得,一个人就热闹得让他感觉他养了一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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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过,五月殿试之前,广海那边的人又再来了侯府,这次他们还等了人,只是归德侯没见。
没想他们还跑到他工部门口去堵这些日子在工部当差的归德侯,归德侯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再回来跟儿媳妇说起时,也是觉得这几个族子心性差了点,跟他们小时候一样,并不太像样。
他们小时候就有点欺负仲安,说起来也是家中母亲唆使的,但回头打不过仲安,反被仲安弄得狼狈不堪,他们还回去朝父母告状,从小就是个以小欺大的。
宣宏道再想起他这些子侄来,也是想起当年的事来了,那些他以为不太记得的往事也一一出现在了面前,那时候兄弟与族人已经与他离心了,看他与他的妻儿没一处顺眼的,暗地里没少使绊子,闲话也没少说。
他这是彻底冷了相帮之心,平时出门也是低调的很,带着几个护卫长随出去办了差事就回府,就是出去走走,见的也是姜家的舅兄和几个来往了几十年,身份普通的旧友。
这厢五月殿试之后,朝廷就出大事了。
大臣们又在金銮里大打起来了,事情是因为礼部尚书觉得批卷时有些人做了手脚,要重新批过,这可是得罪了内部那般主持批卷的大臣们,几派人马闹了起来,末了吵不通,就开始动手了。
宣仲安这次躲的及时,躲在了金柱后面没掺和,等到大殿关上,圣上把侍卫叫进来收拾他们的时候,他叫了他刑部和户部的人马把打得头破血流的谢尚书推到了他身边来。
谢尚书可真是个老迂腐啊。
宣仲安都闹不明白,他是怎么坐稳的礼部尚书之位,这刚正不阿的性子,居然还能活到如今,这不止是这满是浊流的朝廷里的一池清泉,而是一汪奇葩水呀。
“您这就是想跟随我的脚步,也不必如此罢?”宣仲安掏出他的随身药瓶子,倒出两粒,“吃两粒,止疼的。”
殿里暗了,谢尚礼看着他在淡光中那半张周正的脸,心道这宣尚书果真也是长了一副好模样,这要是不说话光站那,就一身伟光正气,令人信服。
就是开口说话了,就不让人痛快了,他把药拿过吞了下去,这药还有点甘味,他咽了咽口水,才苦笑道:“宣大人就别调侃老夫了,那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他们家中的子弟,这次来了不少名人名士,哪个不及那几个文章都做不顺的?他们这也是太打眼了,他们不要脸,我还要脸。”
“他们开的卷,您也总得给他们点润笔费吧?”
“是这个给法吗?”谢尚书急了,“这要是传出去,全天下都知道我们作假了!”
“这天下又不是百姓的,他们长着嘴这算得了什么?圣上说的才算。”宣仲安见他鼻孔流血,给他指了指,“您,您收拾下?”
这命都要没了,还指着脸面呢?
谢尚书一个握鼻,重重地唉了一声,往四周看去,见不少人都被侍卫拉着捉押了起来,他也是愣了,“这是干什么?”
宣仲安接着他往里头躲了躲,“先看看。”
他们打算先看看,但也没逃多久,就被侍卫捉去了,皇帝把他们全捉了起来,押到了宫道上,遥遥对着礼庙,让他们跪到了夕阳西下,才让他们滚。
宣仲安招呼着他刑部和户部的大人过来围住了谢尚书,才没让谢尚书死在暗中的刀光剑影当中。
谢尚书的礼部那边,居然没一个人过来帮谢尚书。
宣仲安觉得自己做官挺失败的,但没想当了六七年礼部尚书的谢大人比他还失败,这个就是个进谗言阿谀奉承的都没养一个啊?
送谢大人回去的路上,宣仲安不免对他调侃两句,等他把谢大人送到他那在小巷弄中的家中门口后,宣长公子远远看着他家那小门小户的,压根就没打算上门,就是上下扫了谢大人两三眼,啧了一声,转身走了。
谢尚礼被他“啧”得紫红的脸一片猪肝色,在门口默念了半晌道德经,才硬着头皮往半个多月已经没有回来过一次的家中走去。
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家中的母老虎是不是还跟之前他离家时一样,喜爱跟他河东狮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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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肖宝络留在宫里暂时没走。
他进了太极殿,跟老皇帝道既然这任人唯亲,还不如唯自己的亲呢,这些个老臣子自己已经占着重位了,还打算把自家的子孙趁机也弄进来,这主意也打的太好了,不如用他的人罢。
他给了老皇帝一份名单。
老皇帝看了看,见里头跟宣仲安交好的一个也没有,反倒是给宣仲安在金淮传了不少恶名坏话的那一个个金淮风流名士皆写在了上面。
见老皇帝看着名单沉默不语,肖宝络也不急,张着嘴一直在吃着他的零嘴,那嘴就没停过。
这老不死的,在民间和朝廷当中都有着不少暗哨,即便是他家中跟宣仲安那边,也不少了他的眼线,这老不死的一直在怀疑他跟宣仲安的关系,有点防着他们,肖宝络觉得这个也难免,毕竟当初宣仲安一到金淮,就住进了他的家。
那时候他们还没想太远,也没想到今日要扮仇敌,当时他们作为好兄弟,酒一起喝,诗一起作,女人也一同赏,他带着宣仲安出没了金淮所有纸醉金迷的地方,就为着给宣仲安找一点燕王谋逆的线索。
其实按他看,这天下给了燕王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宣白脸觉得这仗打起来,民不聊生会死太多人,这仗不能打。
当时肖宝络也是见过老皇帝了,知道老皇帝才不在乎百姓死不死的,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十万给他修园子的徭役都死光了死绝了,他也能面不改色再押十万来。
至于路有尸骨,百姓分子而食,他想来不会管,可能还会觉得有趣。
宣仲安甚至说,问他信不信哪天燕王打到沂京,皇帝会把老幼妇孺这些逃不了的人赶到城门口挡枪挡刀?
肖宝络想了想,就想了一下就信了。
到时候燕王是登基了,但免不了生灵涂炭,那个时候,就是改朝换代了,大韦还剩的这点底子也会被毁的干干净净。
还不如他们拼一把。
但肖宝络总觉得宣白脸那个人焉儿坏,打的有些主意就是他同为主谋也都有些不明白,这宣白脸把他的人手往他手下塞不算,隐隐还有点把他往火坑里推的打算,遂他对宣仲安的憎恨也是货真价实的,一点也不怕老皇帝看出什么来。
“这些都是你的友人?”老皇帝看了看人名,把人都跟他知道的对上后,跟肖宝络问。
“有两个,就是那头两个,戈玉瑾,林八笑,我们一起吃喝玩乐长大的,以前他们学问比我稍微好一点,就是后来他们没我运气好,两次都没上殿试。”
“稍微好一点呀?”老皇帝笑道。
不止是好一点罢?这戈玉瑾,林八笑是江南四大才子的头两位,至于另两位才子,也没他外甥的名字在内。
“就好那么一点。”连诗词都不怎么会作,调侃宣仲安都要狐朋狗友帮着作诗作词的肖大人很是理直气壮地道。
“那你让他们上来干什么?”这几个人的文章皇帝其实是看过了,是好,是不错,但太锐利了,年轻人的那种张狂气从纸上就扑面而来,老皇帝不太喜欢他们。
要让他用,他喜欢用循规蹈矩一些的人,最好是出自大家族,牵一发动全身,他们出点错,就要陪上一大家子的命,这样也好掌控。
这几个年轻人,头两名就是普通人家的,头一个家境算不上坏,但家里人丁单薄,上面就一个是教书的儒生,第二个甚至是个孤儿,但从小就因为过目不忘被书院收留成才。
这第二个,老皇帝就算是坐在皇宫当中,也知道这当中那个林八笑的大名。
金淮城的好几次动乱,就是这人带的头,他上打知府,下带百姓冲击粮库,没少跟官府作对,偏偏他还占着理,在百姓那名望甚高。
用他,比用宣仲安还让老皇帝不舒服。
宣仲安就算是宣宏道的儿子,但至少行事手法跟他年轻的时候有点像,很忍辱负重,但疯起来也不择手段,且也会装疯卖傻,卑躬屈膝像条狗一样地在他面前讨一条活路,老皇帝只要掐着归德侯府不放,他就得乖乖听命,而外甥推荐的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狂。
狂说明什么?狂说明了他们不在乎生死,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是最棘手、最难处理控制的了。
“我让他们上来干什么?”肖宝络也是奇怪,“还能干什么,让你用啊?”
“用他们啊…”老皇帝笑了笑,“年轻了点。”
“我不也挺年轻?”他才二十,都六部尚书了,像宣仲安说的,再给他添点神迹,让他那些狐朋狗友作几篇文章给他吹嘘几句,他成为大韦举世无双的旷世奇官指日可待。
“他们不是你。”老皇帝不以为然。
肖宝络倒是“哦”了一声,“也对,不是谁都有个皇帝老子当舅舅的。”
老皇帝不禁笑了起来,过了一会,他道:“容朕再想想。”
“那您看着办罢。”肖宝络也不在乎,起身抱着盘子就朝他揖身,“那我回家去了,这吃的我带走了。”
老皇帝一身的事,这已是抽空见他了,就朝他挥了挥手,看他一路走着一路吃着去了,他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老桂子啊,你看,这位爷心里是怎么想的?”
“许是寂寞了?”在内宫打滚了一辈子的老内侍揣磨着道,“我听说前面宝络爷去花楼,还说这边花楼里的姑娘没南边长的细致,一个个糙的很。”
“那他们也不是姑娘呀。”老皇帝淡道。
“诶呀,圣上,这些人不就是一起陪他喝花酒,胡天胡地的那班人嘛?”老内侍笑了起来,上前给他捏肩捶背道:“有他们陪着,这味就对了,姑娘不姑娘的,这进花楼的,哪边的姑娘都差不多。”
“他年纪也不小了,哪能还能跟以前一样鬼混。”老皇帝闭着眼道。
“也是,您说的是。”老内侍知道他的话可以打止了。
圣上这可不是在真在问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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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很快把殿试三甲的榜放了出来,这次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出自各地大家族士族当中的子弟。
肖宝络递给老皇帝的那几个人,只有一个进了二甲,其余的都是三甲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