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许双婉点头。
霍氏嫁给太子七八年之外了,这些年间她一共孕有四胎,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公主,一个皇太孙,她最初生的两个皇孙,说是夭折,其实都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东宫这些年的日子早把她熬得面目全非,想及那些人,她眼睛都带着自己都不明的狠烈。
那里面,带着一种咬牙切齿,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的恨意。
许双婉看了个明白,当下更是恭顺,太子妃说什么,她便记住什么。
“好好跟你家长公子说,他会明白的。”太子妃说罢,也是笑了,“行了,不说这些了,来,喝点姜茶,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这在外面冻着了罢?”
见她说罢,许二又点了头,太子妃笑容更是深遂。
她说这番话,固然是因为她看得上这许二,另一个,也是透过她与那位长公子交好——那一位,可是真正手狠手辣的主,但凡有一点生路,他就连自己的命都敢往上赌。
偏偏,他还运气好。
这样真正狠辣的人,太子想用,她吧,当然也就帮着太子了。
太子妃对许二的柔顺是甚为满意的,等宫人来说宣长公子醒了,找他家长少夫人回去后,她还把她镶满了宝石的手炉送给了她。
许双婉本来不想接,但太子妃笑说了一句拿着吧,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她就接了过来,摸了摸这镶满了宝石的手炉。
应该值不少钱,这段日子把归德侯府的那点家私算了个明白的侯府媳妇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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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醒来后又在东宫呆了三天,三天后他的头和手能动后,他就打算回府了。
药王来给他诊治,知道他要走,气得眼睛都瞪圆,“你害苦了我,我走不得,你却能回家?我扎死你!”
宣仲安好脾气地笑笑,“您是圣上的贵客,圣上一时舍不得您走也是情有可原,再则,您不是很早就想来太医院看看他们的药库吗?我听说太医院的药库存储丰富,所存药物种类成千上万,这点时间,应该不够您都瞧一遍的罢?”
“那倒是,我都没看到一半,这些江湖郎中治病没一手,但搜刮药材倒是有一手,他们往民间抢了不少好东西,我收集的没他们齐。”药王点头。
这上贡的,在他老人家嘴里就被说成抢了,宣仲安知道他的性子,又是微笑道:“等您都看遍了,想走的时候,想来那时候您也能归家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药王拿老眼白了他一眼,“好像老夫想走就能走得了似的。”
“您老是非凡之人,这世上鲜有事能难得住您。”
“呵呵呵呵…”药王被他的马屁拍得笑得下巴发抖,胡子乱颤,他顺着胡子跟宣仲安道:“你这个人,就这张嘴还行,死了倒是可惜,算了,徒儿…”
他徒弟赶紧过来了。
“把药给他罢。”
徒弟见他师傅总算松口了,忙把怀里的药瓶掏了出来,“宣兄,温血丸,一日一粒。”
“多谢贤弟。”宣仲安用眼神示意他把瓶子放到他手边,朝他知道:“贤弟之情,为兄来日再报,至于媳妇,为兄这里也有几个好人选,回头就给你找,为兄家的这个,当你嫂子就好了。”
徒弟刹那羞得脖子都红了,但这都是他师傅那张嘴惹的祸,他张着嘴讷讷不知所言,末了羞得连眼都闭上了,“死老头!”
药王无辜,“喊我作甚?你老不娶媳妇,我能不急吗?那卖药材的老鬼都抱上两孙了,我一个都没有,你还不愿意娶,你让我脸往哪搁去?你生气,我还生气呢!你这不孝徒!”
他还有理说他了,真是好生气。
“走了!”这地是没法呆了,徒弟一甩袖,拿起药箱背上,气轰轰地往门外去了。
老实人也是会生气的!
药王一见给他端茶送水的徒弟走了,下意识也想跟着去,但走时还是跟宣仲安道了一句:“你说的是真?”
“真。”宣长公子微笑道。
“那你赶紧帮着找,他听你的,你要是给他找,他兴许就娶了。”一想他那傻徒弟对这病秧子崇拜得很,药王也觉得这是个法子。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路过那站在半丈之处一直不出声的漂亮小女娃娃的时候,他可惜地道了一句:“等不得你了,不过不要紧,你来日要是等到他死了,我孙儿也长大了,到时候你嫁给他也是一样,我们家的田和山还是你的。”
说着也不等小娃娃回应,他背着手快步去了,那精神抖擞的背影,倒如他那张童颜一般的脸孔一致。
这厢,就留下许家二姑娘颇有些困窘地看着床上,此时朝她看来的夫君。
“过来…”宣仲安叫了她一声。
许双婉走了过去。
“看来,”等媳妇走了过来,宣仲安朝她也微笑道:“我得比你多活两天才成了。”
若不然,他死了,她还是得成为别人的媳妇。
他说着话的时候还是笑的,但不知为何,许双婉却从里头看出了两分狠戾来,一想他这段时日所做的与他斯文矜贵的外表完全不符的事,长公子媳妇一时也是有些发傻,过了一会才表衷心点头:“好。”
宣仲安闻言,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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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带着他的两个贴身长随离了东宫,没两天,东宫那边也往归德侯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让他在府中静养,这些日子就不用出门了。
此时,皇城内风声鹤唳,四处都在抄家。
归德侯府也在这股风波当中,宣仲安重伤被抬出皇宫之事没两天就在京里传遍了,很多老百姓都道归德侯府这次在劫难逃。
燕王谋逆之事并没有传出风声来,归德侯不解,问长子时,长公子与父亲道:“燕地雄兵已经成势,燕王死在了京城,他的长子可以起兵,他要是被传拘禁了,燕地那边也会做好准备…”
“那现在这是?”
“圣上自有打算…”宣仲安想了想道:“这几天抄的这几家,要是细查,应该都与燕王无关。”
果不其然,宫里很快就传出了消息,说这几家都是燕王向圣上揭穿的中饱私囊,搜刮民胎民刮的贪污腐败之辈,来日一定罪,就会送上午门问斩。
这厢,许府也是又惊又慌,先前是庆幸还好没跟归德侯府来往,后来又知这是圣上在查贪腐,这屁股也是坐不住了。
要说京城大员就没有不收钱的,但收的多寡就没那么好说了,有些人家也是有些钱会收,有些钱是一个子都不碰的,但许府这些年来,不管是谁来打点,一般只要是出得起钱他们就会收,有时对方要是出不起他们想要的那个数,先前的那点钱也是昧了,不会退还。
这些年下来,许府在京里,京外的名声都不太好,也就没有办法搭上别的路的官员会走他们家这条关系。
许府这样的人家,在京城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有几家后起的人家就是靠这个路线敛财攒家底。还有两三家比许家更猖狂的,其中就是刑部尚书一家,刑部尚书一家是只要给足了钱,哪怕是死罪他也给捞,黑的他也能给打成白的,恰恰,这次被抄的人家当中,就有与许家相似,也交好的刑部尚书一家。
许家慌了,生怕抄到自家头上。
他们家虽说不像刑部尚书一家只要给钱就会办事,让百姓对其怨声载道,但这些年他们还是拿了不少钱,办了一些在民间尚还有纷争的事的。
圣上休朝,许伯克也是几天都没上朝了,不知道宫里消息,跟同僚打探起消息来,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不知圣上这阵子的心思,再往上打探,那就得往内阁的那几个辅佐大臣那里打听了,但这阵,这几家的府门也是紧闭,不见来客,他们这一闭门,更是让下面的人确信圣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是要查贪腐了。
这些人往日都是最得圣心的,没少给圣上献宠献宝贝,这厢说抄就抄,许家也是得圣心中的一员,这下实在也是坐不住了,许伯克这天在屋里想了一宿,第二天就叫了几个儿子过来,跟他们道:“燕王前两日搬出了宫里,我听说已经有人朝他那边递帖子递成功了,我们家这两天也准备准备,拟个礼单出来,务必让燕王爷满意了!”
许冲衡他们一听,也当是燕王在封地过久了穷日子,来京里打秋风来了,都道这是个好主意,听从了父令。
像许家这样想的人家不止一家,遂老皇帝没几天就收到了臣下众多上贡的礼品,其中多数比他的臣子昔日给他上贡的还要珍贵稀奇后,他也是大笑不止。
老皇帝连番受了这次刺激,这下不再沉迷于酒色了,但他这一不再沉迷,比往日还要可怕,这喜怒不可捉摸当中,还带着几股阴森之气,就是太子见了他,都不敢直视他这个父皇了。
而归德侯府这边,没几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宫里传来了圣旨,先是就弥补燕王重伤归德侯长公子宣仲安之事,赐下了一堆疗伤圣品。
随后,圣旨又道归德侯长公子年轻英勇,是朝廷难得的青年才俊,国之栋梁,特恩赐长公子为正四品刑部尚书,来日伤好即可走马上任。
这消息一出,全京城哗然。
许家也是目瞪口呆。
第35章
与前朝不一样,前朝六部尚书虽官阶至从二品,但不管本部之事,只是担个虚名,任何大事都需经当朝内阁大臣定笃,大韦的六部尚书虽只官至正四品,但是这是实权之位,每一部的权力都握在尚书手里,上面虽有左右两相压在头顶在上,但他们头上也只有这两位丞相大人和圣上了。
这在大韦,六部尚书是一个位低,但所有官员都趋之若鹜的肥差,一部权力握于一手的位置让任何一个尚书之位都有巨利可图。
这也是许府因许伯克一个尚书之位,许府从没什么家底的一般人家,迅速晋升为京中豪门的原因。
许家想都未曾想过,一个眼看说就要被抄家的归德侯府,不仅是家没被抄,这翻身一来,还得了刑部尚书之位,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之前宣仲安从宫里抬出,当时许府怕引惹上身,就没上门探望过,这下也不顾当前做得是不是难看了,许老夫人召了大儿媳来,她亲自拟了礼单,让大媳妇带礼物上门恭贺。
许曾氏甚是为难,犹豫着与婆母道:“这前段时日没有上门,现在去…”
她低眉垂目叹道:“我怕双婉心里有想法。”
许老夫人心里厌烦她这番惺惺作态,在她看来,大儿媳这也是在拿捏她,想得好处,把管家之位拿回去。可她也不看看,她这些年把管家权把得牢牢的,从门子长随那不知道收了多少孝敬钱,收了这么多年她也没管过,算是疼她了,现在不过是让二房她们也尝尝甜头,她就拿乔了。
也是个贪得无厌的。
但那归德侯府现下真不好说,前段时间不过是个金部主事,现在一跃就跃为了一部之首,这六部用的人,可都是圣上的亲信,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得了圣上的欢心,把刑部都给了他。
要说这说是燕王重伤了他,险些丢命,圣上弥补才有此举,这个,别说许老太爷不相信,就是许老夫人也不相信。
这尚书之位,岂是说给就给的,肯定是这人又做了什么惊人之事,让圣上另眼相看。
燕王那,他们家的礼送是送进去了,但没有收到什么回信,现在看来许府这女婿倒是得了圣恩,兴许还可从他那探探今上的圣意。
“前段时日怎么了?”这等时候了,大媳妇还分不清事情大小,为点私念弃大局不顾,许老夫人着实腻歪她这小家子气,面上淡淡道,“前段时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这京里天天发生那么事情,我们又是妇道人家,天天呆在这内宅里,谁知道外面又传什么了?有什么没听到的,漏了的,岂不是平常?”许老夫人斜眼看着大媳妇,“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是我这老婆子不知道的,好,那你说给我听听,你消息这么灵通,我倒是想从你这里打听打听些这京里的新鲜事。”
许曾氏一听婆母这口气,这是要让她装不知道了,一时之间她也是愣了一下,不过,看婆母之意是一点好处也不给她了,她也不开口。
前面府里是她管家,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老爷都让她去处置双婉,她碍于这许府当家夫人的身份,就是舍不得,也只能委屈了小女儿,得罪她的事她是去做了。
但现在,管家之位不是她的,二房她们成天变着法的刺她,许冲衡更是歇在他的小爱妾那不知道她的门是往哪开的了,有姨娘都敢暗中不给她这大夫人脸了,这都是凭的什么?
现在这家人用得上她了,什么都不说,就让她又去做那得罪人的事?
许曾氏坐着没动,许府要是这般待她,她也没必要为许府做牛做马强出头。
许老夫人见她跟个闷葫芦似的就是不开口,这等了一会心头也有火气了,但她要让大媳妇去走这一趟,日后也可能还用得上她,不得不按捺住火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可你不为这家里的人想想,你也要为渝良想想,现在京城风雨飘摇,也不知道这刀哪天落在谁的头上,许府要是出了事,你让渝良日后如何自处?”
就更不用说你,和你娘家曾家了。
这大媳妇,到底是出身低了,眼皮子浅,只看得见眼前看得到的那点,许老夫人心里也是叹了口气。
当年到底是她心软了,念着那点旧情,娶了这么个长媳进门,想想,确实是亏了大儿子了。
许老夫人这些年不拦着大儿子在家纳妾在外养外室的原因也在于此,就她看来,他们给了许曾氏地位和钱,这些年帮了她娘家不少,更是由着她私下拿着银子贴补娘家,大儿子喜欢,不过是养几个女人,在她看来,真不是什么大事。
许曾氏也是知道他们的心思的,这些年闹归闹过,但总归没出格,毕竟许府长孙是出自她的肚子,她要脸面,而且,谁叫她后面还有一个要靠她的娘家。
现在,见老太太挑开了话说,又拿渝良压她,她心头也是冒起了一阵火,但这股火她是发不出的,也是强忍下火气后道:“说是这般说,但现在这府里,谁又当我是长孙的母亲,这府里的大夫人呢?”
说来说去,就是要好处好,不见兔子不撒鹰。
许老夫人当下就火了,挥手就道:“行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跟我说。”
许曾氏行了礼就退下了。
她一走,许老夫人就摔了手中的杯子,去让人叫大老爷回来。
许冲衡回后来,听母亲说让他去哄媳妇去趟归德侯府,许冲衡也是有些讪讪。
那天被曾氏挠花了脸,他也打了曾氏一顿,更是放下狠话,让曾氏这辈子想都不用想他再进她的门。
狠话放出来了,这才没半个月,他就要回去哄她,这跟认输也无异了。
他一时抹不开这个脸。
见长子不应声,许老夫人也知道他们夫妇那日吵架的详情,这时候对着长子也是无奈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又不是没和她吵过,以前不也和好了?”
“这,”许冲衡跟老母亲也是实话实说:“以前都是曾氏自己来讲和,这次…”
这次他去,是他低头,就不一样了。
“好了,你们也是老夫老妻了,三个孩子都各自成家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许老夫人劝他,“说起来,这么多年就她向你低头,你向她低次头又如何?”
“这…”许冲衡还是犹豫,“这次跟以往还是不大一样,曾氏她,她好像也是横了心了不想让我好过。”
“什么横了心?”许老夫人耻笑了一声,“你是不懂女人,曾氏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但凡你吩咐的,她哪桩没遵守过?嘴上再狠又如何?你没看,双婉说是她偏心的次女,你不是让她别加那些个,咳…”
许老夫人说到这,也不好意思说了,咳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她不都是听你的?她再喜欢女儿,不也没越过你去?你什么时候见她把人放在你上头过?”
许冲衡一听,不禁有些得意,“这倒是,这也是她身上为数不多还不招儿子讨厌的地方。”
说起来,其实就这个,他也是有些讨厌的。
曾氏缠起人来也是痴缠得很,也不想想她那张脸,她那副身子他看了多少年,她不嫌厌他早就厌烦死了,她却还当是她刚嫁进来时一般,睡觉都要抱着他的手臂睡,一把岁数了还不知廉耻,真真是让他腻烦,有时候烦起她来了,让他多看她一眼他都不愿。
但这话出自母亲的嘴里,女人的死心塌地就是男人的功勋牌,想想曾氏还是万事以他为先的这些年,也不是无可取之处,许冲衡得意之余,也就觉得曾氏还是有点可讨喜的地方的,这时候也就不去想他对曾氏的厌烦了。
“你去服个软,就是认个输又如何?”许老夫人不以为然地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渝良和双娣的母亲,你跟你孩子的娘认个输,也不丢人。”
“是,儿子知道了。”老母亲这么一说,许冲衡也就不觉得去给曾氏服个软有多抹不开面子了,当晚就回了曾氏的房。
许曾氏没让他进,跟他闹了一阵,但如许老夫人所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许冲衡还是在床上治服了她,不过,许曾氏到底也不如以前好哄了,许冲衡是一边允诺说这个季度过后帮她把管家之位抢回来,又答应她下月必给曾家的外甥谋一个好差事,又把他刚得手的还没握热的二十万银子给了她,这才得了许曾氏的答应。
许曾氏这头得了种种好处,这心头才舒畅了开来,一夜过后就春风满面,被二房许刘氏看到,暗里恨恨地翻了个白眼。
这曾氏,当真是好运气。
许曾氏这头风光得意,不过,对于前去归德侯府的事,她也没外面看起来轻松。
她的双婉,已经长大了,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听她的话,百依百顺,她现在真有点拿不准。
不过,许曾氏到底还是有点底气的,那孩子说起来心硬,但也心软,嘴里就是会说狠话,但对着家人心肠就软得跟豆腐一样,到时候要是这孩子不答应的话,她这个当娘的哭一哭,双婉也还是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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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归德侯府,圣上旨意一到没两天,许双婉就收到了她母亲要前来归德侯府的帖子。
上午送的帖子,说是下午就要到。
许双婉一看完帖子,只想了一会,就叫来了虞娘子,“虞娘,你现在就快去姜府一趟,跟大舅母说我娘下午就要来归德侯府看望长公子,家中琐事太多,父母亲这阵身体也不太好,我娘是头一次来家里,我怕到时候家中人都各自有些不方便,慢怠了我娘,想请她过来帮我招待一下我娘。”
虞娘子一听话,就赶紧去姜府了。
姜府的大夫人一听,冷笑了一声,片刻都没耽误,就叫下人准备轿子,当下就带着人来归德侯府了。
姜二夫人也听到是外甥媳妇请大嫂是去作甚的,她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当下把手上的事交给媳妇,跟着她大嫂也来了。
姜家的大夫人二夫人这还没到正午就来家了,还要在归德侯府用午膳,前几天她们来看望外甥的时候,都是看完坐了坐就走了,也没用膳,这次来了还说要多坐一会,下午都不走了,侯夫人看着她这两个嫂子很是受宠若惊,陪她们坐的时候,往她们手里塞了好几次这次圣上赏给归德侯府的贡桔。
午膳的时候,她更是胃口大口,多用了一碗饭。
洵林也比平时要活泼了些,给大舅母和二舅母背了好几次诗。
姜大夫人和姜二夫人对这麻烦事不少的小姑子有些冷淡,但对孩子都很好,宣洵林向来也得她们的喜爱,这次在饭桌上还感叹地跟大舅母她们道:“大舅母、二舅母,你们总算来我家做客了,以前都是洵林在你们家白吃饭。”
童言无忌,但姜大夫人和姜二夫人和宣姜氏听了也感慨不已。
尤其宣姜氏,心里也是酸楚,她到底是拖累了娘家,不止是害得哥哥们官途不顺,连侄儿们也因归德侯府的缘故,这些年都没找到什么正经事做。
这头宣仲安在床上还不能下床,知道岳母后脚要来,前脚他府里的长少夫人就请了舅舅家的舅母来,险些笑岔气。
等舅母们来了看他,他也是与她们道:“婉婉脸薄,还请舅母们帮着仲安照看她了。”
“小事,”姜二夫人笑眯眯地道,看着外甥,她的圆脸蛋上全是笑意,“她客气,我们也客气,她不客气,那我们也不是傻的。”
姜大夫人当时瞥了口无遮拦的她一眼,回头就跟外甥说:“你们家现在一家三个病人,侯爷也不好出面招待女客,双婉又是个新媳妇,怕慢怠了头次来府里的亲母亲,请家中长辈出面来主持宴客,是再妥贴不过了。”
“是,外甥也是这么想的。”宣仲安笑道。
等舅母们离开房间,媳妇前来给他喂药的时候,宣长公子冲他媳妇道了一句:“小机灵鬼。”
小机灵鬼面容温婉如常,听他所言就道:“总归都是长辈,在一起有话说,我娘来了没个长辈招呼,也是不好。”
宣长公子又是一番大笑,笑得胸膛一阵震动,长少夫人见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苍白的脸都有了些血色,她不禁也跟着浅浅地微笑了起来。
她娘来是何意,她尚且不知,但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娘这趟来,大抵不会是什么好事。她身为女儿,也不可能违逆母亲,但不违逆,并不是她会任由人予取予求,她会用不正面冲突的法子规避过去。
“她前面不来,这时候来,心里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她并不避讳跟长公子说起她与她母亲的关系,“我母亲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也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她知道怎么对付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宣仲安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许双婉看了他握着她的手一眼,抬起头看向他,静静地浅浅笑道:“我现在不是太伤心了,心里虽然还有些遗憾以后会跟她越走越远,但这也是我嫁出去的那天就注定了的,不再去想从前,也就不难过了。”
“许府,”宣仲安握紧了她的手,“等回头我见过圣上,许府我就知道怎么办了,放心,不会让你太为难的。”
他知道许府是来托他办事的,不过,目前也是不明圣意,弄不清楚圣上这次突然重用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毕竟圣上喜怒无常,反复无常,说不定他归德侯府也还是自身难保。
许双婉笑着摇了摇头,“夫君不必替我挂怀,许府要是怪我,就让他们怪去罢。”
她必须一次断了许府要挟她的心,就是断不了,也得让许府明白,她真的没那么容易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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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曾氏是午后来的,带着大包小包来了,许双婉跟在姜大夫人、姜二夫人身边迎了她。
看到姜大夫人、姜二夫人,许曾氏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了,等迎了她进门,她脸上的笑也没缓回过来,一直不自然。
一行人带了她去听轩堂,宣姜氏见到亲家母也还是热情的,就是洵林,也被姜娘子抱出来跟她见了一面。
虽说是见了一面就抱下去了,但到底是给了许曾氏这个亲家母面子——毕竟,洵林这幅孱弱病态的模样,是她的长子伤的。
见过宣洵林,许曾氏这时的心情就没刚入门那时笃定了,两位姜夫人更是客气又疏远,即便是女儿,也只是朝她安静地笑着,在长辈面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许双婉这段时日清减了许多,整个人也好像被拉拔得长了很多,她亭亭玉立,玉面上的笑也清浅得很,她嫁出去也没多久,许曾氏却觉得以往在她膝下的小姑娘一下子长成了大姑娘似的,她跟很多年没见到女儿一样,觉得女儿有点陌生了起来。
这让她的心沉了下来。
想着要是得不到准确的话,回去会受到的冷落,许曾氏鼻子都有些酸楚了起来,心里怨怪起了女儿的绝情。
她是她的母亲,又不是那洪水猛兽,用得着这么防着她吗?
这厢,她也是连笑都笑不出了,随后,她也没在听轩堂呆多久,她一提出要去探望女婿,就听姜大夫人和姜二夫人说外甥刚吃了药睡着了,等会他醒了再叫她过去,许曾氏一听,心里就有些不快,随即下人说是小宴已经摆好,就等夫人们去了,姜家两位夫人就请了许曾氏去了前面的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