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水响中,颜如玉的衣服接二连三扔出来。俞忆白走过来捡衣服,不知不觉走到浴室门口,白蒙蒙的雾气中,颜如玉雪白光滑的身体若隐若现。俞忆白这几天都在婉芳房里歇,再看如玉的身体,好像吃惯了青桃子,回头再看见熟透了的水蜜桃,就觉得格外可口。
他哪里舍得就走,站在浴室门口吟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如玉啐了一声,露出红通通水淋淋的脸蛋笑道:“督学大人回家还要考试么,小孩子都晓得是鱼戏莲叶间。”
俞忆白哈哈大笑,“可是到底怎么戏,还是要教一教地,太太,我来教你吧。”
他们这一戏足有两个钟头。谨诚回家敲房门怎么也敲不开,站在过道里哭。婉芳过来敲了几下,隔着门板听见男女的喘息和嬉笑,晓得这仗是自己输了,心里五味杂陈,不觉发愣。
谨诚要妈妈不得,又没有人理他,睡在地下打滚哭闹。婉芳要管他吧,又管不住,要不管他吧,楼底下好几双眼睛看着,很是为难。
芳芸下楼看见,站在婉芳身边,好奇的问:“颜姨娘哪里去了?”
婉芳不好意思回答,谨诚哭着道:“你们把我妈妈还给我。你们都是坏人!”
芳芸好笑道:“谁要藏颜姨娘了?谨诚你不要哭,我们带你去找好不好?太太,姨娘是不是去买饼干还没回来?不然我们带谨诚去大世界边逛边找?”
婉芳啊了一声,看着芳芸牵着谨诚的手下楼,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忙去房里取了一块干净手巾下来替谨诚揩脸,喊车夫备车。谨诚只当颜如玉是真出去了,姐姐和太太都说带他去找,也就不哭了。坐上汽车,婉芳百般的哄着他,又许替他买好吃的好玩的。过不得半个钟头就把婉芳当成好朋友。芳芸和婉芳相视一笑,一边一个牵着他在大世界逛了一个多钟头,替他买了许多糖果,又去同庆楼吃过蟹黄面才回家。
一个欢欢喜喜的儿子送到俞忆白面前,还附上几大包糖果点心。俞忆白抱怨的话哪里说得出来。
婉芳笑嘻嘻对俞忆白道:“孩子找不到你们,我见他哭的这样伤心,只好带他出去逛逛。如玉姐,我不是抢你儿子哦。”
颜如玉嫣然一笑,把儿子牢牢牵在手里。她抢不过男人,就来抢儿子,说到底还是手段不如自己。
俞忆白情知是他两个在房间里研究学问把孩子挡在外边,婉芳把孩子带出去也算替他解了围,对她抱歉一笑,道:“婉芳,难为你了。等你们吃晚饭呢。”
婉芳笑道:“却是对不住,怕谨诚饿着,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芳芸拍拍弟弟的背,笑道:“谨诚吃了一碗还要,太太怕他吃多了积食不敢叫他多吃,许他明朝考试考到前五还带他去。”说完打个呵欠,“爹爹,我的校服送来没有?”
“哪有那么快。”芳芸得进中西女中是极长脸的事,俞忆白满面堆笑道:“不过住校还有些东西要买。”他自口袋里摸出一卷钞票给婉芳,“虽然公帐上也是给你们做衣服的,女孩子的衣服嘛总是少一件,你明天带女儿去逛逛,给她买点什么,再给自己做件衣服。”
婉芳本来不想接,看了颜如玉的笑容有些僵,就笑道:“忆白,给孩子买糖果衣服能要几块钱,你何必补贴我。”
芳芸瞟了一眼颜如玉,笑道:“这几天太太给我做了好几件衣服了,倒不必再买。爹爹过几天总要请次客,太太不如把这个钱收下来,替爹爹体体面面请一次客不好?”走过去把钱接了塞到婉芳手里。婉芳半推半就收起来,笑道:“得君之托忠君之事,忆白,请客的事我们倒要好好商量。”借着说话搭住俞忆白的胳膊,就把他拉回房间。
他一走,颜如玉狠狠的瞪了芳芸一眼。芳芸冷笑一声上楼,走了两步扶着楼梯喊:“吴妈,我爹还没有吃晚?给他做一碗肉丝面送去,对了,晚上给我做一碗桂花汤圆宵夜。”
吴妈喜气洋洋答应:“晓得了,九小姐放心,马上就去下面。”一转眼饭厅里只留下低头玩玩具的谨诚和对着满桌冷饭菜生气的颜如玉。
芳芸和俞家上下这样子分明是吃定了颜如玉是个姨太太,颜如玉挤出笑来拉着儿子回房,责问他:“你怎么这样笨,吃人家说几句好话,就喊她太太?”
谨诚在四太太和婉芳那里都是有求必应,孩子不懂事,就觉得她们比母亲好。今天他找不到母亲已是满腹委屈,偏颜如玉对他又没有好脸色,他哪里吃得住,将母亲用力一推,道:“爹爹叫我喊的,芳芸姐姐也喊的,你怎么不管她!”
父子两人都拿芳芸来堵她!颜如玉气得要死,冲到桌边提起一只景泰蓝花瓶用力一掼。哐当当几声巨响,颜如玉自家都吓了一跳,只说俞忆白必定要进来问,定了定神对谨诚说:“爹爹一会来问,你就说是妈妈不小心跌的。”
谨诚叫母亲刚才的疯狂样子吓住了,退后两步点点头,可怜巴巴的不敢说话。颜如玉把儿子搂在怀里,抵着儿子温热的额头,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小声道:“谨诚,这个世上只有妈妈最爱你。她们都是坏人,都是来和你抢爹爹的。”
“芳芸姐姐也是吗?”谨诚想不通,太太来了爹爹就不和妈妈睡了,说她是来抢爹爹的是真的,可是芳芸也是爹爹的女儿,怎么也是来抢爹爹的?
颜如玉最恨的除了俞孔月宜就是俞芳芸。在美国除了孔家,人人都默认她是新的俞太太了,可是俞芳芸看她的眼睛里从来只有藐视;当着俞忆白的面又扮出一副小白兔的样子来。这个女孩子简直就是天生和她做对的!在美国有孔家护着不能把她怎么样,到了中国…颜如玉咬着牙冷笑几声,把花瓶捡起来放好,把儿子哄睡熟,依旧披着大衣走到阳台吸烟。
一辆汽车慢慢驶进樱桃街,雪亮的灯光掠过颜如玉。颜如玉眯着眼睛站起来要看是谁在恶做剧。那辆车却停了下来,李书霖携着一个尖下巴的少妇下车,那个少妇先轻喊了一声伊丽莎白,发现认错人,和李书霖头凑着头低声笑起来。
颜如玉转身进了屋子,缩在窗帘后面看下去,却见李书霖把那个少妇压在墙上热吻,两个人都凶狠的好像要一口把对方吃下。原来文弱的青年男子居然有这样勇猛的一面,颜如玉不禁呆住了。过了一回她回过神来再看,正好看见李书霖喊开铁门交给守门的阿瑞一封信。
颜如玉晓得机会来了,连忙飞奔下楼,把阿瑞堵在一楼楼梯口,轻描淡写的问:“那是什么?”
阿瑞笑道:“霖少爷受一位朋友托咐,给九小姐的信。”
颜如玉笑道:“这个辰光送来,想来是有要紧事。小姐的屋子你不好随进,我替你拿去给芳芸罢。他可说了就要回信?”
阿瑞摇摇头说:“霖少爷没说别的话。”
颜如玉把手里捏的两块钱递给他,笑道:“白天的事对不住你,这个给你压惊。下回叫你买什么,你不晓得地头要讲嘛。”就势把信拿来,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大门关好没有?”阿瑞答应着就出去了。颜如玉拿着信回到自己屋里,抽出信来看。原来是谢谢芳芸送饼干的回信。
芳芸烤了饼干不给自己兄弟吃,反倒去送不相干的人。颜如玉冷笑一声,把信塞好开门走到三楼插在芳芸的门缝里。
第二天早上,四太太照旧来约颜如玉送孩子到学堂,然后照旧到证券交易所的俱乐部里和几位太太吃茶看报闲聊。颜如玉就笑道:“四婶,我上回在老太太那里看到的那个高个子,眼睛又大又亮,穿着黑西装的那位少爷是谁?”
四太太笑道:“那是我们二嫂娘家侄子李书霖。怎么?”
颜如玉笑道:“这个孩子真是老实,为了一封给芳芸的信,在围墙外转了半个多钟头。”说完低头拿着一只小银勺慢慢搅咖啡。
四太太还没有说话,那几位太太都热心起来,拉着颜如玉问长问短。颜如玉笑道:“孩子们你给我写封信,我给你回封信,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们芳芸在美国时,给她写信的小伙子总有一打,算不了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透一下霖哥儿的JQ.猜中的九,恭喜你荣登本章八婆宝座.
下一章,会是谁的JQ?
角力
一位王太太自家也有女儿,如果不晓得四太太是怕颜如玉乱说坏了俞家小姐的名声,连忙替她解围,笑道:“可不是。芳芸也有十五六了吧,订亲了没有?”
四太太不容颜如玉插嘴,笑道:“怕是没有,还要给她读书呢,过几天就去中西女中!”
“哎呀呀,她几时去考的?”王太太着实吃了一惊,两只眼睛瞪的溜圆,盯牢颜如玉笑道:“你们不是才回国?”
颜如玉笑道:“不过是个寄宿女校罢了,哪里就要考了?忆白昨天带着孩子去了一趟学校就说定了。”
四太太在一边也是含笑不语。王太太连忙恭维道:“我倒是忘了你们俞家有一位督学!你们的少爷小姐上学是不愁了。”
四太太突然想起王太太家的大女儿一直想上中西不得,考了数次都落榜,亲切道:“王太太家的燕珠一直想上中西女中,可能走走三弟的路子?”
颜如玉笑道:“我回去问问可以,成不成可不敢打保票。”
九小姐不必考能上中西女中,可见俞督学的力量。王太太大喜过望,同桌的太太们起哄,闹着她中午请了一桌燕翅席。回来在俱乐部又抹了四圈麻将,隐约王太太的女儿上中西女中的事是板上钉子了。散了麻将出来,王太太还要喊自家的汽车送四太太和颜如玉去接孩子。
四太太笑道:“走几步就到了,正好逛逛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三的不肯,王太太只得走了。四太太拉着颜如玉走到学堂附近一个僻静的弄堂里,说她,“你和她们说那些,回头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还不是谨诚吃亏?”
颜如玉睁大了眼睛笑道:“我哪里说了假话?就是和老太太当面对质,我也不怕的。”
四太太恨的跺脚,“俞家又不只芳芸一个小姐,她的名声坏了不要紧,连累了丽芸倩芸她们结不到好亲,老太太能生吃了你!亏我替你兜回来些.”
颜如玉还想反驳,想起四太太有三个女儿,大的今年也有十七岁了,正是找婆家的时候,遂改了口笑道:“可是我的不是,一时就忘了不在美国。你不晓得,洋鬼子的规矩,小姐们越多男孩子追求,家里人就越有面子的。”
四太太笑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的。不过我们是老派人家,小姐们顶讲究名声。霖哥儿真在你们家门外站了半个钟头?”
颜如玉笑道:“你昨天十点多钟没有听见汽车响?”
四太太想了一想,昨晚十点多确是有汽车开进樱桃街,隔了好一会才开走。照着这么说,霖哥儿八成是看中芳芸了。她心里不由酸起来。李家的房产、田地和工厂,加起来总有两三百万的身家,真真正正是个贵婿。李家老太太又和俞家走得近,早有意和俞家结亲。如今三房正做官,不只体面,手里又是实在有钱的。若书霖挑的是芳芸,李家老太太肯定乐意,就是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他们四房相持不下,一个大桃子反叫三房轻轻松松摘了去…四太太的眉头越绞越紧。
四太太若有所思的样子让颜如玉大乐。她亲亲热热挎着四太太的胳膊笑道:“放学钟都敲了,走罢。”四太太唔了一声,打点精神和她去接孩子放学。
太太们闲着无事,第一喜欢替人做媒,第二喜欢议论后辈们的婚事。第二天霖哥儿给九小姐写信的事连极少回家的俞大老爷都听说了,回家问大太太:“霖哥儿真是对三房的芳芸有意思?”
大太太皱眉道:“我刚刚问过婉芳,我妹子说霖哥儿是替花旗银行一个大班的太太唐珍妮送的信。为的是芳芸送了一盒自己烤的饼干给那个太太。送饼干呢也确有其事,便条都是经婉芳过目的。老太太查问清楚已经发了话,不许嚼舌头。”
“这个风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的活灵活现的。”大老爷很是不悦的脱去西装,换了一身灰鼠皮的石青长袍,在领口扯了一把,道:“好像紧了些,做几件新的罢。”
大太太笑道:“几天不见你,倒是又胖了。霖哥儿这个是小事,倒是芳芸上中西女中,倩芸看的眼热,你去和老三说说,把咱们孩子也弄进去?”
“我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如今不比前清,老太太把女孩儿都拘在家里也不是个事。三房开了口子,老太太再不好不让倩芸出去上学了吧。”大老爷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略有不安的说:“婉芳是你亲妹子,你和她说,叫她多吹吹枕头风。倒比我这个做哥哥的说顶用。”
大太太恨恨的在大老爷胸口戳了几下,“你自己怎么不去说?嫡亲的兄弟不好说话,从我这里绕什么?”
大老爷无奈道:“我们家的那些事,哪件你不清楚?如今各家都时兴和教会学校出来的女孩儿结亲。霖哥儿多半还是要娶丽芸的,咱们早替倩芸做打算才好。”
大太太找出一件马褂递给他,笑道:“我心里有数。我瞧着跟霖哥儿要好的那个岳少爷不错,只是还不大晓得他的底细,你留神去打听打听。”
大老爷点点头,伸手让大太太替他扣纽扣,笑道:“这个孩子有些手段,听说要买你三妹的地?”
“连我和婉芳的地都买了去了。说是谢谢我们成全,送了我和三妹还有婉芳一人一件狐皮围巾,出手倒是很大方。”大太太笑道:“你可别打我的主意,那个钱我们转手就买了股票。听说四婶这半年炒股赚了有一万多块钱。老三一出手就给姓颜的三千美金玩股票!”
“三千!那他有二十万美金差不多是真的。”大老爷摸着下巴沉吟良久,突然咧开嘴朝着大太太嘿嘿笑起来。大太太笑骂:“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想借钱你自己去,不许打我们婉芳的主意。”
“好太太,你叫婉芳探探老三的底,看他到底有多少钱。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大老爷笑道:“我替你买一件配围巾的皮大衣怎么样?”
大太太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谁稀罕,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只少三千块现款补贴家用。”
“我都是借钱周转,哪里拿得出三千块给你?你才卖了地,还能没有钱?”大老爷皱着眉掏出支票簿,拧开自来水笔填了一个数字,大太太看见是一千块,不声不响收起来,咬着牙啐道:“你还要不要脸,让太太拿嫁妆养家。”
大老爷长叹一口气,道:“你以为我和老四不想分家?老太太总说二房和五房没有男人,分了家怕她们吃亏!拖来拖去,又多出一个三房来分,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大太太冷笑几声,说:“老太太公平的很…”
“又来了,我去给老太太请安去。”大老爷急忙打断她的话,到老太太那里请过安,出来也不回小公馆,到十二号来寻忆白闲话。
谁知这一天俞忆白特别请了一天假送芳芸去学校,颜如玉照旧送谨诚上学在俱乐部消磨时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大老爷只得转到十四号寻到四老爷,一起去一个相识的坤旦家打牌。
中西女中虽然规矩极严,芳芸原来就是住惯了校,平常功课也算还好,甫一去就得先生们青目,在学校只一会功夫就交了几个好朋友。婉芳还怕她不适应,特为寻着一个好朋友的姐姐在中西女学做庶务的,托人家照应她。
芳芸在美国住校都是孔家操持,俞忆白也没有过问过,只说送到学校就完了。婉芳这样贴心,他很是感激,道:“芳芸九岁就去住校了,想来在学校吃了不少苦头。若是那时候有你照应她…”想到婉芳只比芳芸大四五岁,住了口不好再说下去。
婉芳涨红了脸笑道:“我自己也是住过三年校的,所以晓得些。其实也是瞎操心罢了,我瞧芳芸在学校过的蛮自在的。”
俞忆白打发车夫先回家,亲自开着车带小娇妻去兜风,又去湘月楼吃扬州菜,又去看了一场电影。散场出来正好是晚上七点多钟。昏黑的马路对面有一个卖馄饨的的小摊子,点着几盏小油灯,照得人影影绰绰的,一阵冷风刮过,带来些热气和香味。
俞忆白拉着婉芳的手笑道:“走,请你吃馄饨去!”
这个情形很有几分约会的样子,婉芳半靠在俞忆白的胳膊上,满腔柔情蜜,含笑道:“这样的小摊子不是你去的地方,我带你去店里吃,好不好?”
俞忆白本意就不在馄饨,笑道:“太太说是哪里,就是哪里。”
婉芳把他带到加州牛肉面庄,开了一个安静包厢,叫了两碗牛肉面,笑道:“我上学的时候最喜欢吃这里的牛肉面,总想着将来有一天我嫁了人,总要带着我的…来吃一次。”她越说越轻,低着头娇羞无限。
俞忆白越看越爱,捏着小娇妻的手笑道:“我晓得了,以后我们常来吃面好不好?”
婉芳点点头,想把手抽出来,偏忆白握的紧紧的。那跑堂的伙计也知趣,端着盘子在外面喊了一声:“面来了!”俞忆白吓得赶紧松了手。婉芳瞟了他一眼,坐正了等面送上来。
吃过了面,俞忆白看伙计送了热茶上来,也不急着回家,握着婉芳的手和她闲谈,渐渐说到霖哥儿身上,问她霖哥儿交了几个女朋友。
婉芳吃了一惊,笑道:“你也看中霖哥儿了?”
俞忆白笑道:“他给我女儿写信的事大半个上海的人都晓得了,我不过问问他的人品。我女儿的为人我清楚的很,霖哥儿这样的,只怕我们芳芸还看不上他。”
婉芳笑道:“他也有二三百万的身家,我们老太太极中意他做俞家孙女婿的。年纪轻轻的,又有钱,女朋友自然不会少,不过李家老太太也是有意和我们俞家结亲,我们老太太的性子你也晓得的,霖哥儿这个孩子也不敢十分胡闹。”她曲曲折折把俞李两家的意思说给俞忆白听,看俞忆白惹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唤道:“忆白?”
俞忆白皱了皱眉道:“老太太中意他,我可看不上这个公子哥,除了花钱,半点本事没有!我家芳芸样样都是出挑的,总要替她寻个家世学问人品都好的女婿,就是穷些也没什么的。虽然都是老亲,以后霖哥儿再寻芳芸,你拦着些。”
这是看不上霖哥儿了。婉芳原来是怕他也看中霖哥儿,那自己夹在倩芸和芳芸中间就为难了。既然看不中,她也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晓得了,我瞧芳芸很避着他的,只是不晓得这个话…”
俞忆白黑着脸道:“左右不过是俞家这些无聊的女人们,我赶着把芳芸送到学校来也是叫孩子避一避。叫我查出来,有她好看!”
婉芳沉吟了一会,道:“我大姐早上和我说,是常去证券交易民的王太太晚上打牌和姚太太说的。姚太太特为打电话问呢。我大姐和她讲那是没有的事,那天晚上是二嫂不大舒服,他来瞧姑母,到我们家来讨药的。下回有人问你,你只照着这个讲罢。”
俞忆白点点头,道:“二嫂那里知会过了?”
婉芳笑道:“自然说过了的。二嫂气的要死,就要找她算帐呢,到底叫我们拦住了。”她瞟了一眼俞忆白,道:“忆白,我猜她也不是故意的,是在美国呆久了都变成直性子了,不过咱们中国不作兴有什么说什么。你得空要劝劝她。”
俞忆白冷冷的哼了一声,去摸烟匣。
婉芳又笑道:“你几时去苏州?”
“不去了。”俞忆白吐出一个烟圈,恨道:“昨天才宣布了新生活十二条,有一条就是不许官员纳妾。我这个时候替姨太太寻亲,不是找死么。”
可惜颜如玉生的是儿子,不然这一回就能叫她走路了。婉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替俞忆白发愁的样子,道:“我记得五婶娘家就在苏州,上回有个什么外甥就来就是姓丘的,不如你去访一访?”
俞忆白虽然心中恼极了颜如玉,然想到谨诚的将来,还是点点头,道:“还是访一访的好,过几天我们在家请次客,你把林家人请一两个来。”
婉芳哦了一声答应。伙计敲门进来换茶,两个人都没了兴致,结帐回家不提。到了临睡时婉芳推俞忆白去如玉房里歇,俞忆白不肯去,道:“我晓得你是个贤惠的。只是这个时候谨诚都睡了,我去闹的他走了困倒不好。就在你这里将就一晚罢。”一边几天都不肯去颜如玉房里睡。
俞忆白白天上班,晚上还有应酬,深夜回来都在婉芳那里睡了。颜如玉面上镇定,心里却是着急,一直纳闷俞家怎么还不闹起来。
这一天周六。芳芸回家过周末,一回来就躲在三楼房里不出来。到了晚饭时俞忆白居然回家,婉芳叫老妈子请九小姐下来吃晚饭。芳芸板着脸下楼到餐厅,走到颜如玉面前,骂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一打男朋友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下贱?”骂完用力抽了她一个耳光,大哭着上楼去了。婉芳看俞忆白的脸色难看的吓人,连忙追着芳芸上楼去了。
颜如玉摸着肿了半边的脸,眼泪汪汪看着俞忆白,一副委屈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困告去,下章大掐。
好风频借力
俞忆白反应过来,怒气冲冲问:“你都在外面胡说了些什么?”
颜如玉咬着嘴唇不说话。俞忆白叫听差把谨诚带去外面玩,拖着她回房间,一关门就照着她肿的那一面也摔一个耳光,骂道:“你从前的贤良淑静哪里去了?亏你还说自己是大家子出身,那样的话也说得出口!”这一巴掌打下去,颜如玉肿的那面更加的肿了。俞忆白出了气,寻了张椅子坐下,气喘吁吁瞪着她。
颜如玉委委屈屈道:“忆白,这个事一定有误会。我就是疯了,也不致与和旁人说这个话。那天晚上确是李大少送了信来,阿瑞送进来吃我看见,是我多事,觉得听差深夜去敲小姐们房门不好,就拦住了他,我去把信插在门缝里。这又不是什么瞒人的事,家里的听差老妈子一大堆,保不住是哪个多嘴乱说…”
“他们乱说,也能扯到美国的事上去?”俞忆白冷笑道。
“忆白,芳芸的规矩一直是我教的!”颜如玉走到一边,把好的那半边脸留给俞忆白,泣道:“我说芳芸的不是,不是说我管教不严么。你自家想想,我待芳芸如何?”
在美国的时候,芳芸的确叫如玉教的很好,俞忆白有些被她说动,迟疑道:“不是你还有哪个?”
颜如玉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哪个最不想我们芳芸和李大少来往?又是哪个有本事支使得动这些太太们,婉芳妹子没少在你那里吹风罢?”
俞忆白说不出话来。颜如玉又道:“他们这个法子倒是好,又离间我们一家,又损了芳芸的名声,我就说呢,你们家四太太这一向待我好得出人意料,原来使的是反间计。也是我蠢,当你们俞家还有好人!”
“你别说了!”俞忆白腾地站起来,道:“我就去找房子,我们搬出去。”
“不能搬!咱们搬了就叫他们得了意。忆白,我们要把他们欠你的,一点一点讨回来。”
颜如玉奔到他怀里,泪如雨下,“不只俞家,还有丘家欠我的,都要讨回来。忆白,我们庶出的也是人。”
俞忆白还没有怎么动,颜如玉轻轻吸了一口气,喊痛道:“好痛。”说完又笑道:“芳芸这孩子练了几年防身术,打人还真痛。忆白,我不怪她,她还年轻,不懂人心的好坏。”
“如玉…是我不对,我替你喊大夫来。”俞忆白已是全信了颜如玉的话,急急忙忙就要去打电话。颜如玉按住他的手,道:“闹的惊天动地人家笑话你呢,你自己开车去药房,悄悄买点药油来给我擦擦好啦。”把他推出房门,掩了门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