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虽然没有杀,但是有卤猪耳朵有皮蛋有咸肉有干小鱼招待客人真不差了。李大海点点头,“晚饭玉米糁少放一点。”
“哎。”李惜文答应的干脆,本来他们家吃米饭是不掺玉米糁的,她爸要给二伯伯吃差一点,她肯定照办。
酒过三巡,李大江觉得自己已经把李大海哄得服服贴贴了,就开口提给李振仁和李振信办进钢铁厂当临时工的事情。
客观的来讲,两个大的孩子已经考上大学,不需要考虑他们的工作问题,两个小的学习成绩好考大学也很稳当,现在李大海是有余力给侄子们帮忙的,学历不够不能走招工,但是临时工真想找并不是没有办法。
不过然而但是,自己家这个二哥什么性格李大海很清楚,大哥和亲娘什么性格李大海更清楚,他们都是得寸进尺的人。不管是读书还是上学他敢伸头管一桩,后面别说侄儿侄女们的工作和终生大事都是他,外婆夏家和嫂子侄媳妇娘家的亲戚提出要求他要是不给安排好他也落不到好话。
以前上交工资既是因为没有分家,也是因为那个时候家里父母和李大山李大江这四个劳动力要养活两个嫂子和一大群的侄儿,没有他的工资一大家人是真活不下去。
现在都分家了,大哥二哥家的孩子都长大了,他还真没有一定要帮忙的义务。
李大海不想帮忙,索性直接和李大江说:“老大旧年为振礼的事闹到我和月英都被单位调查,我们的名声都被搞臭了。帮侄子找工作的话我敢提人家也不敢应承我啊。
现在市里不管哪个单位招工起码也要初中生,振仁振信连初小毕业都不是,除了出苦力也做不了别的,哪个单位招工也不好开这个口子让他们报名的哟。
照我讲,他俩应该去读公社办的夜校,先把小学和中学同等学力的证书考到手,再有公社和大队推荐去哪里学习的机会,振仁和振信去争取又怎么会争取不到?公社安排他们出去学习几个月,回来还怕不给他们安排工作?”
李大海并没有直接提他会在这里起什么作用。但是有一个在市农业局当科长的小叔叔,李振仁和李振信有等同于初中毕业生的学力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去农校培训学习的机会呢?农校培训出来安排工作就更容易了,李大海天天下乡搞调研,他跟哪个公社的书记都认识,只要李振仁和李振信不比别人差,李大海再去说一声,又有谁会不行个方便?
不要讲安排到公社当干事,安排到农机厂农业站都办得到,这种凭本事争取来的正式工怎么都比当临时工熬资历转正更受重用。
李惜文在厨房里边听边点头,觉得她爸说话很漂亮,而且确实是指了一条成本最小收益最好的路给二伯家。
不过她觉得二伯应该不会领她爸爸的情,二伯家的两位堂哥年纪小的时候根本读不进去书,歇了好几年再去念夜校也不可能读得进去,这点二伯心里不会没数。
李大江哎声叹气,他是精明人,听得出老小藏在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两个儿子是不是读书的材料他哪能没有数,老小表达了愿意帮忙的讯号却给他设了门槛,看上去踮着脚再勾一下就能到手,可是事在人为的话好讲,叫孩子好好读书孩子就能好好读书他又何需出来求人?
李大山的例子在前,李大江也知道自己翻脸责骂没有用,他也只能憋着,这心里就憋气的很了,笑脸都发僵。
“不试试,不逼一逼哪里就晓得他们不行呢?不要讲振仁和振信,就是惜芳和惜玉惜兰振智他们四个,能读书还是要读书,没有在读书的,能上夜校也要送去上夜校啊,念公社办的夜校又不耽误挣工分又不要交学费,为什么不去?”李大海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皮蛋夹给李大江,“二哥,惜玉今年小学毕业也要考初中了吧,成绩出来没有?”
“没考上。”李大江摇摇头,“她自己是还想复读一年,可是十五岁已经不小了,再复读考初中就是考上了初中毕业也都二十岁了,想法子给她安排工作拿工资也是便宜了别人家,你讲是不是?”
小学毕业的女孩子其实比男孩子还好安排工作。可是帮忙安排了二哥家的惜玉大哥家还有一个小学毕业的惜珍,那个小姑娘手脚不干净李大海更不敢招惹,他就笑笑不接话。
曹月英到家看见李大江坐在走廊下喝得脸红红的,吓到差点崴到脚,缓了一缓和李大江打过招呼,回房喊:“惜文,昨天我换下来的衣裳你收在哪里?”
李惜文放下锅铲跑过去给她妈“找衣服”,把二伯过来说好话哄爸爸给振仁振信找工作,她爸爸又是怎么回的话说了。
曹月英冷笑,“你二伯伯真是有意思,你爸爸还晓得问一下惜玉考初中,他们就不问振华和振国考没考到大学,这是怕出礼钱,还是不把我们家的人当数?”
“二伯伯怎么样我爸爸都是不会给谁安排工作的。二伯伯爱吹牛,给他帮忙了他大嘴巴到处吹牛,惹得别人起了指望都来找爸爸,我爸爸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都给人家帮忙,得罪人了还不是会被举报?”李惜文的身体里住着成年的人思想,看的很清楚,“我爸摊上了大伯和二伯那样的亲戚,就该老老实实滴水不漏。”
曹月英很赞同:“你大伯那个事搞得你爸爸和我都被调查了,他不会没脑子再去找亏吃的。”
李大海借酒盖住了脸,把李大山唆使老娘出来给李振礼闹工作的旧事翻来翻去数落了好多遍,等到曹月英和李惜文过来摆饭,兄弟俩在曹月英面前一个字不提找工作什么的,曹月英也只当不知道,客气的劝菜劝饭。
饭后李大海装醉回房躺倒就睡。曹月英把李大江领到李振强那屋里休息,和女儿商量准备什么样的回礼给二伯带回去。
“一包白糖,五瓶点灯的煤油。”李惜文把她整理出来的东西摆到饭桌上。
李惜文拿出来的东西都是需要票又很紧俏的东西,她们家买东西都是她去,像白糖和煤油这类她空间里有的,她去买总能“多”买一些到手。市里停电少,所以家里煤油有结余。
曹月英摇摇头,把白糖和煤油都收起来,回房拿出来一双高筒胶鞋,一大一小两只印着钢厂优秀职工字样的蓝边白搪瓷饭盆和一个同样有钢厂优秀职工字样的蓝边白搪瓷脸盆。胶鞋还是沪城买回来的,在箱子放的时间有点长了。搪瓷饭盆和脸盆都是曹月英在钢铁厂的福利,因为家里不缺这些东西,她囤起来了就是准备当礼物送人的。
“你二伯做人不老实,给他东西都要给能摆在外面让人看见的东西。给钢厂奖励优秀职工的脸盆和饭盆,他摆在家里人人都能看到,他就不好讲你爸爸和我对他不好。叫你大伯母和你奶奶看见,还能气气她们。”曹月英调皮的对女儿眨眨眼,教女儿怎么耍小心机。
李惜文偷笑着点头。
不管是搪瓷盆和饭盆还是高筒胶鞋都是有钱有票也不好买的紧俏商品,光是那双胶鞋就比二十斤绿豆加一只小公鸡值钱。李大江虽然没有达到给儿子搞工作的目地,还是很满意的抱着这几样东西走了,坐在客车上别人不问他都要自己吹两句,本来顶多只有两分的兄弟感情让他吹了一路,吹到向阳公社硬是吹成了十二分的兄弟情深。
赵书记和王姐去钢厂给儿子送东西,李大海请他俩到家里吃中饭。开了堂屋的门两个男人在堂屋喝酒,王姐跑到厨房和曹月英讲八卦:“你婆婆跑到你二哥家里讨胶鞋和脸盆,你二嫂把东西抱起来就跑,老人家跟在后头追,骂人的时候没当心,一头栽到河荡里,把隔壁江歪嘴笑的扭到腰,在卫生院躺了两天。”
曹月英在外人面前从不评论婆家是非,笑笑换了个话题聊。不过客人走了之后,李大海又不在家,曹月英没少在李惜文面前哈哈哈哈。
李惜文给自己总结了规律:跟二伯家的人情来往给东西一定要给带幌子不用嘴讲也能看得出来是她家给出去的东西,还不能给双数。单个只有一样的东西二伯拿回家是坚决不会分给大伯家的,奶奶去要也要不到。大伯和二伯家团结不到一起去,吵吵闹闹二伯和二伯母多少总要讲她爸妈几句好话,她爸爸妈妈心里舒服了那东西就算不白给。
双抢结束,曹家的孙子和外孙们都瘦得脱了形。
天气又热又旱,副食品商店和菜市场什么都没有得卖,天不亮去排队都抢不到肉。李惜文想给哥哥们搞点好吃的补一补,“买”回来四只剥去外壳纸标,擦掉生产日期的红烧五花肉罐头。
有钱有票都买不到的肉是6毛3一斤,李惜文“买回来的罐头是一块钱一只”,拆开来肉块就有一斤,还有三两油汤能烧好几个菜。就连看见好东西就想留给孩子们结婚用的曹月英都觉的这个罐头划得来,从她放钱的那个小铁盒里拿出十块钱给女儿,反复叮嘱:“没事多去那家店绕绕,看到他们卖罐头,不要犹豫,能买多少买多少。”
隔了两天李惜文分两次拿回家五罐红烧肉罐头十罐午餐肉罐头,和她妈妈报帐:“这一次进的肉罐头只剩五个都让我买下来了,午餐肉罐头四两一个,卖五毛钱。我本来不是很想买,后来又想人家下次进货不知道能不能进到,还是买了吧。”
曹月英颇为遗憾实惠的红烧肉买少了。
李大海却更喜欢午餐肉罐头,说:“天冷的时候开一罐午餐肉切成片,每餐吃饭夹一片捂在菜汤里,饭菜又有肉又有油,细水长流可以吃一礼拜。红烧肉一罐只能吃一餐,天冷了还要热一热,带去学校还是午餐肉实惠。”
李惜文空间里除了这两种罐头还有各种鱼罐头各种肉制品罐头,虽然在她的空间里放的时间有点长,但是放进她空间里的物品似乎都没有变质,也就是说这次在家人面前过了明路,以后她随时可以“买到”各种罐头寄给哥哥们,实惠什么的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含糊的点点头。
李振强是个吃货,吃过两次五花肉罐头他还是觉得没吃够,又很好奇午餐肉罐头什么味儿,现在眼睛在两种罐头身上来回睃,很有一种左右为难的意思。
李振华和李振强一人给了小弟一下。李振华说:“我家买不到肉别人家肯定也买不到,外公小舅和正道小伟他们双抢也没少吃苦,给二舅舅和小舅舅家送几个罐头吧。”
曹月英看着瘦得皮包骨的三个儿子,坚定的摇头,“你们马上就要开学了,在学校也吃不到什么好的,在家里给你们补一补是应该的。你们二舅和小舅家离的又不远,下回再买到罐头再送他们。”
晚饭吃的五花肉烧干豆角,李大海下厨用午餐肉加小白菜做了一盆汤。李惜文觉得吃的太油多喝了一杯浓茶,晚上起夜听见曹月英在哭。李大海劝她:“儿子一年才回来一趟,你连鸡都舍不得杀给他们吃,就是为了多存几个鸡蛋分给正道他们几个,你不亏心。这个肉罐头说不定明天又能买到呢,买到了就给他们送回去。”
李惜文去厕所之前觉得她撕两箱罐头的标签就够了,从厕所回来听见她妈的抽泣声,觉得要搞就搞一次大的吧,她爬到床上,精神力进入空间,撕标签撕到天亮。
第24章
天刚濛濛亮,李惜文爬起来洗漱,开炉子烧上稀饭,趁着全家都还没有醒,赶紧提着篮子就出了门。
大清早的,副食品商店门口排的队有好几队,最长的一队都排到路口了。李惜文在昏暗的路灯下翻看供应本,今天不卖肉,她家菜园里能吃的菜不少,豆腐还能自己做,其实也不一定要来买菜。她出来就是来碰运气看有没有临时供应的,她就随便找了个队排队尾。
别人家来排队买菜的都是不工作的老头老太,再不然就是李惜文这样还在放假中的女孩子。女孩子和女孩子凑到一起好像一群小麻雀,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李惜文上辈子活到二十多岁,现在让她和小姑娘玩她也玩不到一起去,所以她就安安静静的提着篮子等。
家里的冬瓜还没有长到可以吃,她计划切两斤冬瓜,回家用肉罐头的油汤红烧,下锅切一点点咸肉碎,再撒一把小开洋,味道一定不差。
等她排到菜摊前,几个大冬瓜只剩一小截了。
谁都喜欢长得好、爱笑还特别有礼貌的人。
李惜文上辈子长得虽然没有这辈子好看,但是她笑起来真的很甜,嘴也特别甜。她八年如一日的和大学食堂的阿姨们打交道,熬走了好几任打菜阿姨,颠半勺这种操作,对她来讲根本就不存在。
每位阿姨给她打菜都是一勺之后还要给她补大半勺好吗?她的好人缘一半是帮忙给师兄师姐打饭换回来的。
这个嘴甜技能在这辈子比上辈子用处大多了,李惜文看新来的卖菜阿姨长的挺好看,就卖个甜:“漂亮阿姨,称两斤冬瓜。”
“冬瓜两分一斤两斤四分。”阿姨一边说话一边切下一圈冬瓜,上称称一下两斤还稍微多一点,她看李惜文的篮子不大,还体贴把整圈的冬瓜给她切成了两段。
“谢谢阿姨。”
李惜文笑嘻嘻把两张两分的纸币递过去,从人缝里挤出来。
副食品商店里还有茄子辣椒和土豆黄瓜,剩的数量也不多了。这些菜家里都有不需要买,李惜文探头去看卖肉的柜台,案板上空空的,竖着一块小黑板说后天供肉。她琢磨着后天四点钟起来喊小哥过来排队,默默出去了。
天已经很亮了,风吹过来全完是热的,高空万里无云,预示着今天明天后天都是不会下雨的天气。李惜文对着初升就很猛的大太阳叹口气,挑了一条拐七扭八的小巷子绕远路。
舅舅们和她家现在都不缺钱,按照一周吃两个罐头算,一箱罐头二十四个能吃仨月,午餐肉不实惠小舅和二舅估计不会感兴趣,那么小舅和二舅家每家两箱红烧肉罐头够半年就差不多了。她家和大舅家都是要往外寄包裹的,再多两箱午餐肉。留出一箱红烧肉两箱午餐肉,小姨那份肯定也够了。李惜文再给抛一点,估计有九箱红烧肉罐头,一箱红烧牛肉罐头和六箱午餐肉罐头差不多。一箱罐头将近二十公斤,十六箱罐头就是用黄鱼车她一个人也是搬不动的,那么先搬回家一箱牛肉罐头和六箱午餐肉罐头比较合适。她就在空间里把东西都理好了,提着篮子找可以把黄鱼车放出来的地方。
新阳市的市中心老城区有很多巷子,想找一段两边都是墙的,墙里没有高过围墙房子的巷子还真有点难。
李惜文转了好几圈才找到这么一块好地方,然而她路过两次,巷子里都有人。
她第三次路过,蹲在巷口荫凉的地方补裤子的老太太不只盯着她看,还跟着她走了十几步。
这是把她当贼了还是看她长得好看想拐她?李惜文不敢多待,急急忙拐去大街。
几队戴着红袖套的人从一个单位大门出来,分散进了各条巷子。李惜文知道这些人是去查偷偷摆摊的小商贩的,更不敢在外面多留了,直接回家。
整箱罐头没有机会搬阻止不了她,李惜文决定明天带块挡布盖住菜篮子,化整为零往家运罐头。
然而,三个哥哥在家里休息一天都恢复了活力,都抢着干活,一连三天她都没抢到出门买东西的机会。
二楼的房间盖好之后学期都过去一半了,还没有租出去。李振国上去看一眼觉得窗玻璃太脏,把大家喊上去打扫卫生。
李振华和李振强都说那活两个人干就够了,留在下面挖菜园。李惜文一心想着出门“买东西”,然而李振国盯着她,她不敢乱动,只能老老实实拿着抹布擦窗户。
突然李振强气呼呼的跑上来说:“曹月英太坏了,她叫大哥去羊城给大舅送东西,都不让我们去!”
李惜文觉得奇怪,她昨天给大舅家送豆腐和豆腐干去,大舅妈跟她提过大舅去羊城是省委组织的参观学习,费用肯定是国家全包的,大舅能缺什么?
她就问:“大舅要大哥送什么过去呀?”
“妈没讲,大哥背上挎包就走了。”李振强很不开心,“又不是去相亲,又不是出不起路费,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去?”
李振国抬手就给弟弟一个栗子,“你傻不傻,我们家靠爸爸妈妈的工资供四个学生呢,我们家是出得起那个路费的?”
这一下敲的有点重,李振强的额头都被敲红了。他捂着额头嘶嘶吸气。
小哥这么飘,是需要敲一敲。
李惜文笑起来,补充说:“我们家盖这个房子还欠很多钱要还呢,是真的出不起路费呀。”
“忘记了忘记了。”李振强懊恼的揉额头。
“应该是大舅有什么事要找信得过的人办。”李振国叹气,“老大哪就该应吃苦呀,还有一个红烧肉罐头今天不要烧了,留到大哥回来再吃吧。”
李惜文响亮的应了一声,背对她二哥用力翻了一个白眼。
搬到宁山公社之后爸爸妈妈都把她当大人对待了,她一个人出门买东西也没有不放心过。可是大哥二哥回来之后她又变成了小孩。特别是二哥对她最不放心,什么都要管一管。二哥要是肯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她能让全家顿顿吃罐头吃到不想吃!
李振国把装垃圾的筐踢的更靠近李振强一点,继续扫地。
李振强揉揉头,乖巧地把垃圾筐拖下去了。
晚上曹月英说楼下热,让李振强把竹榻子搬到二楼,她晚上就在二楼睡了。
第二天晚上曹月英还在二楼睡。
半夜汽车响,李惜文听见动静醒过来想去上个厕所,走到门边就听见她妈在她三个哥哥的卧室门口喊她二哥。
李振国应了一声起来,跟着她妈出去开大门了。
喊二哥不喊小哥,这样悄悄的是想干嘛?李惜文趴在门缝看,等了一会看见她大哥和二哥每人抱着两个纸箱子进了厨房。
李惜文打开门一探头,李振华就冲她挥手,那意思叫她不要出来。李惜文点点头又缩回去把房门关起来了。她贴着门板听动静,听见她大哥和二哥来来回回跑了有十多趟。
等到卡车走了,李振华和李振国锁上了大门,李惜文没听见她妈的动静,立即打开房门想溜出去。
李振华拐弯去了洗澡间,李振国回来给哥哥拿换衣的衣服,就和李惜文撞上了,他轻轻把妹妹推回屋里去。
李惜文赶紧抓住他的手臂。李振国指指他们仨的房间,那意思不要吵醒李振强。
好大事一定要瞒着小哥?
李惜文无奈的点点头。李振国回房间拿着衣服出来,勾着妹妹的肩膀往厨房走。
厨房的灯还亮着。李惜文推开虚掩的门,看见了堆成小山的几十个纸箱。大部分纸箱外壳上印着“红烧肉罐头”的大字,小部分印着“午餐肉罐头”的大字!
空间里那些罐头的标签都白撕了,生产日期也白擦了!
李惜文觉得她真的可以喷一口老血出来。
李振国进来厨房,很小心的把门带上了,说:“妈叫我去搬东西我就去搬东西。别的事我也不知道,等大哥洗完澡出来问他。”
“妈去哪里了?”李惜文想打她二哥,这些罐头不用问她也能猜得到是大舅想法子买来的呀。
“去二舅家了。”李振国打呵欠,“估计要叫二舅连夜来搬罐头。妈说不能叫振强看见。”
李惜文点点头,她小哥那脾气用北方的话来形容叫“狗窝里放不住剩馍”。她就不一样了,她特别能沉得住气,她的狗窝里全是上辈子剩的馍!
“大舅在羊城参观学习,羊城有个罐头厂生产了一批肉罐头出口,但是订罐头的国外公司换老板了,老板信教不吃猪肉不肯要,这批罐头卖不出去。大舅舅知道这事约了几个同学一起跟那个罐头厂买,打电话叫妈妈送钱过去。我就送钱过去了。这些罐头我们五家平分。”李振华一口气说完,才拿起杯子喝水,喝完了又补充说:“大舅和妈说好了,小姨那份的钱大舅出,这事妈会悄悄跟二舅小舅讲,舅妈们那里你们不要说漏嘴了。小姨家的罐头就放在我们家,小姨家人多,一次搬去怕人家以为我们家容易到手,他们随手就送人了。以后就叫妈找熟人隔几天给小姨带两个。你们心里要有数呀。”
李振国点点头,他本来就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李惜文也点点头。以前没分家的时候,舅舅们和外公送点好吃的过来也是这样,每次都只有一点点。大部分时候等奶奶和大伯母闻着味道找过来她们家都已经吃完了,偶尔“孝敬”给了奶奶,不多一点她们也不至于太心疼。
二舅家离的不远,曹月英很快就回来了。曹安邦却是和在公安局上班的小舅子陈秋海一起过来,他俩用自行车驼走了九箱红烧肉一箱午餐肉。过了半个小时二舅和二舅家的舅舅又跑来一趟,帮忙运九箱红烧肉和一箱午餐肉去曹坡公社给曹定国。
曹月英把剩下来的二十四箱肉罐头和六箱午餐肉罐头都藏在了她卧室最里面隔出来的小黑屋里。藏完罐头箱子天都亮了,她老人家在卧室床上眯到上班时间就上班去了。
黄淑兰只搬走一箱红烧肉罐头给娘家的亲戚分,剩下的她都存放在曹月英家。她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钢铁厂家属大院人多眼杂,谁家放个屁隔壁都能闻得见,还能会猜谁家昨天吃的是什么。十箱罐头搬回去别人就要猜是不是曹厂长私吞了厂里的福利。
摆在曹月英家,黄淑兰要吃过来拿一两个或者让外甥女给她送过去很方便的,给在外地的三个孩子寄罐头更方便,出门左拐不到两百米的路口就是邮电局。
前阵子才给曹桂英送小鱼干、鱼肉松和腌咸鱼过去。这次曹月英就没有添其他东西了,就是两个红烧肉罐头两个午餐肉罐头装了个袋子。等李大海下乡回来,就让李大海找个信得过的司机师傅把袋子带去给曹桂英。
隔天小姨的婆婆宋孔氏带着冬冬来看舅舅姨娘,以前惯例都是住在大舅家的,这次却异常热情的住在了曹月英家。
宋孔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宋绍康在省委当干部。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当干部的大儿子,小姨丈宋绍元才能进毛巾厂当工人。宋家在新河县城城关有一栋老房子,曹桂英嫁给宋绍元也就顺理成章和公婆还有小姑子宋玉芬一起生活。宋老头在毛巾厂当门卫,宋玉芬在县百货大楼当营业员,老大两口子在省城都有工作,他们一家七个大人也只有宋孔氏没有工作不挣钱,日子按说是很好过的。
但是宋绍康很有福气,一共生了九个孩子都没有夭折,大女儿十七八还在读高中,小女儿才会走路。以前买东西不需要票,宋孔氏时不时的在农村买些便宜又新鲜的蛋肉和粮食给大儿子送过去,宋绍康家的生活水平还过得去。
现在买什么都要票,有票有钱排半天队还不一定能买到,宋绍康家的日子马上就不好过了。
宋孔氏把大儿子家三个最小的孩子接回了家。
添了三个小小孩吃饭,从前一碗蒸蛋全家一人舀一勺,还能剩半碗给冬冬吃。现在大人一口不吃冬冬也只能吃四分之一碗。何况鸡蛋也不是每次供应都能买到,宋孔氏到处张罗,为了自己家和大儿子家的饭桌也是操碎了心。
上上次曹家给曹桂英送的东西宋孔氏只给家里留下两斤芝麻粉和一斤鱼肉松,别的都送去了大儿子家。前几天大儿子打电话叫家里再搞一些小鱼干和鱼肉松给他送去。正好昨天曹月英托人给曹桂英捎了四个罐头,她就赶紧带着钱和冬冬来“探望”大姨,先说要买小鱼干和鱼肉松。
曹月英从前是兄弟姐妹中条件最差的那一个,哥哥弟弟妹妹们为了她生活好过也是想尽了办法。
以前曹桂英对她的帮助她都记在心里。妹妹是和公婆一起生活的人,拿出来多少公婆嘴上不讲心里也是有数的,可是曹桂英一直都能拿出来,宋家和亲戚们相处也一直和和气气的。
欠下的人情总是要还的,曹月英不能说不。
她领着宋孔氏进了厨房,把摆在外面的小半麻袋小鱼干都提了出来,笑着说:“婶婶,我给自己家留的小鱼干就剩这么多了。你要你都背走。鱼肉松是个金贵东西,又放不了好长时间,我也不瞒你讲,我家盖房子欠的钱还要还好几年,我就没买多少,就那几斤要给振华振国带去学校吃的,我就不匀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