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荷官连话音都未落,已经随着一声枪声整个人朝后倒在了椅子上。
尹碧玠浑身一震,只来得及看清是那个叫梅里的男人举着枪,视线就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脑袋也疼到麻木,她用手拼命抓着自己的手腕,想让自己看清现在的局面,手里的酒杯这时却“嘭”地一下子,摔碎在了地上。
清晰的摔碎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听觉顿时被放大了十倍。
“尹小姐。”
耳边只能听到郑庭沉稳的声音,她身上的汗越出越多,感觉到自己这时被人半拖半扶地朝某个方向快速走去。
所有的感官都已经在离她远去,耳边只有接连不断的枪声和高声的怒吼声,还有赌桌轰然倒地的巨大撞击声。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打横从地面抱了起来。
再然后,是汽车引擎的发动声。
周围的环境好像安定了下来,额头上的发似乎被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感觉到这双手的温度后,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地睡了过去。
**
再次觉得有意识的时候,耳边竟然传来了海浪声。
尹碧玠浑身一紧,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
视线终于不再是模糊的,眼前的天色似乎是正中午,阳光倾洒在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波光粼粼。
她有些诧异,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在一艘游艇的甲板上。
“醒了?”
一个淡漠的声音,这时响起在了耳边。
侧头望去,她发现柯轻滕正穿着一件卷起袖子的黑色衬衣,靠在她身前的栏杆边看着她。
逆光的环境,只觉得他的五官越发的深邃冷峻,令这正午的阳光都冷了下来。
他见她不说话,这时走过来,弯腰捡起了原本盖在她身上、但因为她起身的动作掉落在地上的毯子。
当他要将毯子重新盖回她身上时,她突然看着他开口道,“我身上的衣服,是怎么穿上的?”
之前她身上穿的是礼服裙子,可现在却变成了长衣长裤。
他帮她盖毯子的动作停顿了两秒,勾了勾嘴角,“尹碧玠,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可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用细针和薄荷糖拆炸弹。”
她一动不动,“你想说,你是闭着眼睛帮我换衣服的。”
“我看了。”他竟显得十分有耐性的样子。
“看了什么?”她的额头渐渐有青筋叠起。
“所有。”他干脆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所在躺椅的扶手上。
她二话不说,手握成拳就直接朝他的脸颊呼了过去。
他轻松地伸手握住她的拳头,也就是几个很微小的动作,就正面朝下将她压在了躺椅上,鼻尖对着鼻尖。
亲昵。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两个字。
这么冷漠绝情的男人,为什么会给她这样一种感觉。
彼此的呼吸就在对方的嘴唇边,她咬了咬牙,实在是气不过,干脆就冷着脸直接把他当空气。
“还是这样乖一点,比较好。”柯轻滕的眼睛微眯了眯,“就像两年前一样。”
听他说了这句话,她的神色却陡然就冷了下来。
“放开我。”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他这次却也没有再继续压制她下去,松手放开了她。
她这时从躺椅上起身,看着他,“你昨晚让郑庭在我的酒里下药了。”
他拿起了一旁茶几上的酒杯,没说话。
“昨晚赌桌上的那些人,是不是全都已经……”她还没说完,突然看到从游艇的驾驶舱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戴尔。
只见戴尔手里夹着根烟走到他们身边,看着她,笑眯眯的,“尹小姐,我是活人。”
她张了张嘴。
“至于其他的四个人,都已经安详地睡去了,可惜的是我还损失了一个老手荷官,他点牌点筹码的技术可都是一等一的。”戴尔耸了耸肩,想要帮柯轻滕点烟,却被柯轻滕抬手拒绝。
“柯,你是什么时候戒烟的?”戴尔疑惑地问。
“两年前。”郑饮不知从什么地方蹦跶了出来,“碧玠姐最讨厌烟味。”
戴尔暧昧地“喔”了一声。
只见郑饮这时笑眯眯地拉拉尹碧玠的衣袖,“碧玠姐,要吃点东西吗?你已经睡了一整晚加上一个上午了。”
她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与其留在这里面对某人,她还是更宁愿跟郑饮呆在一起。
身后的戴尔目送尹碧玠和郑饮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这时转过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柯轻滕,低声道,“从两年前到现在,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的状态就一直是这样?”
柯轻滕喝了口酒,不理会他。
“难道坊间传言说,你别墅的床……塌过几次,是真的?”戴尔目露惊恐。

 


7皇家赌场(二)

第六章皇家赌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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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办妥了么?”柯轻滕这时打断戴尔,冷冷开口。
“当然……”戴尔呼了口气,“现在都能让你坐船直接进入摩纳哥国境了,还不妥吗?估计还有没一会就能靠岸了。”
“不过幸好昨晚那场赌局,我们事先就已经做好准备,才能成功地把那四个来自不同组织的人都引进来,而且还可以趁外面的人找到地下赌场前就已经离开拉斯维加斯。”
“不过,你现在暂时不能再进入美国国境了,”戴尔的神色变得略有些严肃起来,“FBI和CIA已经正式联名通缉,一旦显示你的护照登陆系统,你就……”
柯轻滕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侧头静静看了戴尔一眼。
“不用担心我。”戴尔吐出一口烟圈,“这么多年积累下来,不谈别的,至少我还是能够撑上一段时间不被监控起来,而这些时间也应该足够能帮到你了。”
两人一时没有再说话,戴尔见他还是如此冷静沉稳,过了一会,按捺不住地问,“……那你女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迷晕了带着到处走吧,她可绝对不是任人鱼肉的主啊。”
他没说话,半响,将手里的空酒杯递给戴尔,转身走回船舱。

船舱里,郑饮眨着大眼睛望着尹碧玠吃完一盘面,笑吟吟地点头,“碧玠姐,我哥的手艺,是不是还是很好?厨师不在,柯先生只愿意吃他做的。”
她拿纸巾擦了擦嘴,“嗯,尤其是做意面。”
顿了顿,她突然又问郑饮,“游艇会在哪里靠岸?”
“摩纳哥。”郑饮似乎特别兴奋的样子,手舞足蹈,“百去不厌,绝对是我以后度蜜月的首选地。”
摩纳哥,位于法国南部、堪称全球最富有的袖珍国家。
她原本脑中思虑万千,倒是被这活宝给逗笑了。
见她笑了,郑饮说得更起劲了点,“马尔代夫之类的地方,光是美景海岛,如果真的想要至尊摩登的享受,摩纳哥绝对是个好选择,酒店游艇沙滩,再加上一个皇家赌场。”
“也要舍得烧钱。”尹碧玠喝了口果汁。
“碧玠姐,柯先生在全球绝对有数不完的资产。”郑饮伸出手指,格外认真,“要我帮你数一数吗?”
“不用。”她立刻抬手,“留给想听的人吧。”
郑饮像是被噎到一样,顿时有些不甘心起来,“碧玠姐,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想重新回到柯先生身边吗?”
“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柯先生他……”
“小饮。”她这时出声打断,“你记住了,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她看着郑饮,“不提两年前的事情,我和他之间,也从来就不是你错想的重修旧好和破镜重圆,而是从头至尾就根本无法嫁接起来的两条平行线。”
一字一句,也像是说给她自己听一般。
郑饮没说话、神色黯淡地看了她一会,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眼角一跳,回过头。
只见柯轻滕正站在船舱的门口,已经不知站了多久。
“柯先生……”郑饮一下子起身,有些惊慌失措。
“还有二十分钟靠岸。”他抬了抬眸,“通知一下郑庭。”
郑饮连连点头,拔腿就往船舱的厨房跑,偌大的船舱客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下了游艇之后,你就可以离开。”柯轻滕平静地望着她,开口道。
她与他对视几秒,收敛下心中一切情绪,冷声说,“希望你能够遵守约定。”
**
游艇停靠在摩纳哥蒙特卡洛海岸边。
下了游艇,戴尔和柯轻滕同坐一辆车,尹碧玠和郑氏兄妹坐一辆车。
上了车后,尹碧玠问副驾驶座上的郑饮,“有没有通信工具?”
郑饮沉默了一会,不回答。
“小饮。”正在开车的郑庭这时温和地出声。
郑饮这才不情不愿地从车前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她心底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接过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置放着的一部崭新手机。
电话被接起后,那边几乎是立刻就传来了景湛略显迫切的嗓音,“尹碧玠,你现在在哪?”
“蒙特卡洛,摩纳哥。”她握着手机。
景湛竟也没问她是怎么会来到摩纳哥的,只是沉吟片刻、说道,“你的护照在我这里,我立刻来摩纳哥,然后我们一起回国。”
她“嗯”了一声,突然问,“你现在在哪?”
“拉斯维加斯。”景湛懒洋洋地回答,“为了找你、我绕了全城跑了两天,我容易么我?”
没有什么心情跟景湛贫嘴,再说了两句、她便挂下电话,将手机放回到小盒子里,递还给郑饮。
“不用了。”郑饮倔强地摇摇头,“柯先生说,让你自己保留这部手机。”
她听得一怔,目光微闪。

因为蒙特卡洛城小,从海岸边到城内也就十来分钟左右的路程。
尹碧玠静静看着车窗外,远远望见一座熟悉的建筑离车子越来越近。
The Royal Casino.
皇家赌场。也称作为蒙特卡洛大赌场。
这是他们曾经来过最多次的顶级赌场,并且,她还是这座赌场俱乐部的成员。
“你们的目的地是皇家赌场?”她这时出声问。
“是的。”郑庭温雅的声音响了起来,“尹小姐,到了赌场的地下车库后,就会有另外的车辆送你去机场。”
“嗯。”她点点头,“谢谢。”
吉普车一路驶进皇家赌场所在的地下车库,他们的车是跟着柯轻滕那辆车的,谁知车才刚刚转入地下一层,就出现了许多执枪并穿着制服的人。
他们的两辆车,一瞬间被团团围住。
郑庭和郑饮对视一眼,拉上刹车,迅速打开车门下车。
她思考两秒,也跟着走下了车。
“我和你们的老板关系匪浅。”只见戴尔也已经从第一辆车走出来,正皱着眉和那些穿着制服的人的头领交涉,“我昨晚就已经跟他说过要来,难道他没有教你们该怎么接待客人吗?”
“是我让他们来的。”
这时,一个男人拄着拐杖慢慢从电梯后朝这里走来。
尹碧玠认得他。
五十多岁的法国男人,名叫卡洛斯,是这座皇家赌场的经营人。
两年前,她和柯轻滕来这里时,每回都是由他全程陪同,也算是她也认得的柯轻滕为数不多的老朋友之一。
“卡洛斯。”戴尔见是他,神色便放松下来,“你这是别出心裁地迎接我们?”
卡洛斯没有说话,也没有下命令让手下撤离,眼神有些不同寻常地犀利。
郑庭和郑饮已经全神戒备地挡在柯轻滕所在的车边,和执枪的人形成鲜明对峙。
等到卡洛斯终于步履缓慢地走到戴尔面前,他抬手拍了拍戴尔的肩膀,“柯在车里么?”
戴尔沉默两秒,眼中精光一闪,“你……”
“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他说。”卡洛斯神色平静。
第一辆车的后车窗,这时慢慢摇了下来。
郑庭和郑饮微微朝旁让了让,能够让卡洛斯走近,面色却俱都十分警惕。
“柯。”卡洛斯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车旁,“久违了。”
尹碧玠看着柯轻滕的侧脸出现在车窗内,手心渐渐有些微湿。
周围卡洛斯的人,随时都能朝他开枪,并且如果还有阻击手在这个停车场,命中他太阳穴的几率,是百分之一百。
“他们给你开了什么条件。”只听柯轻滕冷淡地问。
“相当丰厚。”卡洛斯笑一笑,看着他,“柯,价值千金,说得应该就是你的人头。”
很多时候,往往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你推入险境的,就是你自认为的朋友。
“并且,你要知道,可不止一方的人向我开条件。”卡洛斯微微俯身,以便更近距离地看着他,“我如果现在要窝藏你,帮你铺路,就是把我自己的人头悬在空中。”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要我们开出更高的条件吧?”戴尔这时在一旁插嘴,神色看上去相当不愉快,“卡洛斯,不仅是我和你,还有你和柯,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就为了几张臭钱出卖我们,不觉得羞耻吗?”
“你说得倒是轻松。”卡洛斯回过头看戴尔,“在昨晚你刚刚联络我过了十分钟之后,就有国家安全局的人来找我,随后我的别墅被围、妻子孩子作为人质被软禁,我今天能到赌场来,也是跟他们谈了好久的结果。”
“在这种时候,你觉得是多年没见的朋友重要,还是家人的性命更重要?”
戴尔顿了顿,沉着脸没说话。
气氛陷入僵硬。
“卡洛斯。”
尹碧玠刚才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在心里下了决定。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从第二辆车前慢慢走到第一辆车的包围圈外。
卡洛斯听到她的声音,蹙了蹙眉、抬手对着手下挥了两下。
持枪的人这时慢慢让开了一小条通道,让她能够走进去。
她神色毫不畏惧,平静地走进包围圈中心。
卡洛斯见到她的时候,显然有些吃惊。
而柯轻滕的目光,这时也落在她的身上。
“卡洛斯,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的赌场游戏是梭哈。”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卡洛斯,“对吗?”
卡洛斯微微眯了眯眼。
“一局。如果你赢,那么按照你想要的方式来,如果你输,就按照原先戴尔和你谈好的来。”
她知道卡洛斯是赌场中的绝顶高手。
但如果一定要指出除了家人外,他的一个弱点,便只有嗜赌成性这一点了。
因此,她赌他,不会拒绝在这样的危险时刻的刺激。
“谁来和我赌?”良久,卡洛斯看着她问。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柯,你的意思呢?”卡洛斯又目含深意地看向柯轻滕,“当然,如果要按照你女人的意思,我有一个条件……和我玩梭哈的人,必须是除了你之外的。”
“卑鄙。”一旁的郑饮立刻怒气冲冲地开口,“你明知道柯先生一定会赢你的!”
“入乡随俗,地主之谊。”卡洛斯摊了摊手,眼神锋利,“最后一次,谁来玩这个赌局。”
“尹碧玠。”
柯轻滕这时突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她侧头看他。
几公分的距离。
他的神色始终未变,而她的眼睛却微有些发颤。
“祝你好运。”半响,他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在场的所有人此时都神色俱异。
尹碧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想要确认他刚刚那句话的真实性。
他竟然真的就将这危险的命运,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好。”卡洛斯这时让身后所有的手下都放下枪,微微勾起了嘴角,“那么,我和尹,一局定输赢。”
“尹,你要看清了。”卡洛斯抬手、示意她看着柯轻滕,“我们的赌注是,他的命。”

 


8皇家赌场(三)

皇家赌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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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喧嚣对峙的紧张气氛,在尹碧玠提出的这场赌局后,转变为了更沉默的僵持。
卡洛斯先撤去了一半的人手,却依旧留了另一半下来,以半控制的方式,将柯轻滕一行人送入电梯。
从地下车库走到电梯,其实也不过是三十多秒的时间,尹碧玠站在电梯里,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一直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如果提出一个赌注,后果必须是要敢用一定的代价去承担,而这样的代价,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承担得起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甚至,她已经两年没有玩过牌。
如果是往常冷静、理智的尹碧玠,她刚刚选择的,应该是对这个局面视而不见,在对卡洛斯说明她和柯轻滕的毫无干系后,接着找其他的方式离开皇家赌场,去机场和景湛会合。
而根本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卷入到这场筹码致命的赌局,连想要仔细思考都开始变得困难。
终于,电梯指示灯轻轻一亮,显示到达了皇家赌场的一层。
电梯门打开,她蹙着眉依旧驻足在原地,直到感觉到有人靠近了自己。
肩膀突然被一双手臂揽住,她侧过头去,便看见柯轻滕正站在她的身边。
“五张牌,三次下注轮,一个结果。”他揽住她的肩膀,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记忆、判断、分析、运气,牌艺始终是人生的一个照映,不必想太多。”
她轻轻咬了咬牙。
“还有,这是我教会你的第一样东西,”他说完,轻轻松手放开她,“所以,你有多恨我,就有多大的几率,不会输。”
他是她手中的筹码。
却始终没有提到过一句,有关他自己的安危。
卡洛斯很快已经将赌场左下角的那张赌桌空置出来,坐在了一头。
郑庭、郑饮和戴尔则坐在了赌桌旁的长椅上,神色俱都绷紧,周围还有越来越多不知具体情况的人,站在卡洛斯手下的警戒线外围观。
尹碧玠一步步走上台阶,抽开了赌桌旁属于自己的那张椅子。
要坐下前,她回过了头。
柯轻滕此时刚刚走上台阶,看到她的目光后,慢慢上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
“柯轻滕,”相对而立,她望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赌得起吗。”
他是这样聪明的人。
而且,他几乎一生都行走在危险的边缘,所以她始终不敢相信他会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在任何人的手心里。
“你赌得起吗。”他眉眼微微一抬,将问题又交还给她。
“如果我输了,”她说出这句话,嘴唇几不可见地有些发颤,“那……”
“好。”他没有让她再说下去,只是抬手、轻轻触了触她的眉心,“记得,是输是赢,只要是你给我的结果。”
我必将都能够接受。

梭哈,又称沙蟹,Five Card Stud,起初流行于中国港澳台,后期在菲律宾尤为盛行。
刺激,激烈,也有很大部分运气的成分,一向是赌场里最受欢迎的游戏。
“尹。”卡洛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坐下,这时微微笑道,“要记得,你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
她看着卡洛斯脸上势在必得的笃定神情,心中倍感厌恶。
曾经的朋友,如今却要在赌桌上以命博弈,命运如此荒唐、却又真实。
赌局正式开始。
荷官首先发给她和卡洛斯各自一张底牌和一张明牌。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底牌,盖上,再去看卡洛斯的神情。
她始终记得,玩梭哈的一大特征,便是心理战,对方的表情,可能是启示,也可能是陷阱。
“尹小姐的第一张明牌是黑桃K,卡洛斯先生的第一张明牌是红桃A。”荷官慢慢宣布道,“那么,请卡洛斯先生先行下注。”
卡洛斯揉了揉太阳穴,这时推了一笔筹码到台中央。
“加注,五万。”荷官又看向她,“尹小姐?”
尹碧玠的眼睛紧盯着卡洛斯,十秒后,她也推了筹码。
“跟注,五万。”荷官收拢筹码,开始发第二张明牌。
“那么……尹小姐的第二张明牌是黑桃J,卡洛斯先生的第二张明牌是方块A,依旧由卡洛斯先生先下注。”
卡洛斯勾了勾嘴角,半响,看着她的脸部神态、慢慢推上了十万筹码。
从牌面上来看,卡洛斯有极大的可能在之后可以拥有四个不同花色的A,所以除非她能拿到同花顺,否则便是毫无悬念的惨败。
而看卡洛斯胜券在握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唬人。
她坐在椅子上,汗已经渐渐覆满了背脊。
耳边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议论声,甚至能听到身后郑饮紧张又急促的呼吸声。
她也始终能感觉到,坐在她正后方的柯轻滕落在她身上平静而又专注的目光。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再次跟注。
荷官这时开始发第三张明牌。
“尹小姐,黑桃10,卡洛斯先生,黑桃A。”
赌场内的感叹与惊呼声接连叠起。
“尹。”卡洛斯这时笑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赌桌上,“我现在手上,有三个A,而你拿同花顺的几率,是百分之一十七点四。”
“要放弃吗?”卡洛斯的眼里,虽是笑的,却蕴着残酷,“现在放弃,可能输的时候,还不至于太难看。”
尹碧玠的额头上渐渐有汗流落到眼角旁,她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脑中这时忽然浮现起两年前在柯轻滕的别墅里,他教会她玩牌。
一开始,她总是输,而那时候他的牌技早已是出神入化,哪怕她怎样算牌,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有一次她竟破天荒地赢过了他。
她只记得那天他难得脸上有极细微的笑意,收起牌后,他低头凑近她,抵着她的额头对她说,
“记得,只要在我身边一天,你始终会被眷顾。”
如此蔑视一切而又居高临下的话语,让她即使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在荷官的提醒声中,她重新睁开了眼睛。
卡洛斯看着她再次恢复平静的神色,只笑她是垂死挣扎,便不屑一顾地将所有的筹码都推到桌中央,“全压。”
她放下双手,竟也将自己面前的所有筹码都推到了桌前。
“碧玠姐……”“尹小姐……”
身后这时同时传来了郑饮微带颤音的声音和戴尔绷紧的声音。
“全压。”她只是看着卡洛斯,一字一句说道。
“Last round.”荷官将所有筹码收入池底,这时把手里的最后两张明牌,发到他们的面前。
牌放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尹碧玠紧咬的嘴唇边,慢慢有血丝渗出来。
她手中握着的,是他的命。
是踏足黑色世界十余年,从未涉及如此险境、更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的命。
也是曾经在她生命里刻下如此深重的烙印,让她无法安睡、让她恨、亦让她深深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人的命。
命悬一线。
“尹小姐,黑桃Q,卡洛斯先生,草花A。”
卡洛斯听罢,勾着嘴角轻轻松松地翻开了自己的底牌,因为无论他这张底牌到底是什么,他始终都是4A连环的绝好牌面。
尹碧玠看着最后那张明牌,轻触到自己底牌背面的手指微有些发颤,迟迟未动。
“尹,翻底牌吧。”卡洛斯翻好牌后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就算是输,也要看一看最终的结果,不留遗憾,你说对吗?”
她一动不动,却见这时竟然有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柯轻滕沉静如常的脸颊。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握着她的手指慢慢帮她掀开了这张底牌。
“尹小姐的底牌是黑桃A,五张牌,同花顺。”荷官看着她的牌面,不动声色地笑,“同花顺大于四条,尹小姐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