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个舞台不高,所以不要紧的,别担心。”楼弈这时才乖乖配合起护士的检查,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小爷我还是好汉一条,也没破相,就是这条腿要养上个一阵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笑眯眯地耍宝,“伤筋动骨一百天?没什么大事的啦。”
她看着他神气活现,刚刚那样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缓了一会,才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想想又有些后怕,很小声地骂了一句“混蛋。”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到……”他装腔作势,朝她凑近些、挤眉弄眼,“好了,别担心了。”
“不过,怎么是少董亲自送你过来的?”楼弈似乎看上去对穆熙挺尊敬忌惮的样子,连忙侧头看向他,“少董,不好意思,还要你亲自过来一趟……”
“休息的一百天之内,以最快的速度复健,腿好了之后立刻继续排舞,”穆熙打断他的话,冷声陈述,“休息的这段时间,写出40首新歌,把新剧的剧本看完。”
一条一条,条理规整,楼弈都有些听傻了,缓了一会,才低低地哀嚎了一声。
“既然看过了,楼弈没什么大情况,封夏,你现在跟我去一趟公司。”穆熙说完,转身直接走出了病房。
门这时被轻轻关上,楼弈将自己的嘴巴合拢,看身旁的封夏,“你知不知道?我是生平第二次……认同一个人是真的具有压倒一切的气场,第一个是我爸生意上的一个伙伴,也是S市商界显贵,好像……姓傅。”
“是不是叫傅政?”她试探性地问。
“……对!就是这个名字。”楼弈一激动直接拍上自己受伤的腿,一下子嗷地叫了起来。
“……他是我爸非常要好的朋友。”封夏扶了扶额,“我一直觉得穆熙很像一个人,现在我终于知道,像谁了。”
…
走出病房,封夏才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摸出了手机,才电光火石般地想到要参加司空景堂妹宝宝的满月酒。
打开手机,却没有预想中的多个未接来电,只有司空景的一条短信。
“我临时有些事情,不能去满月酒了。”
他不能去的意思是,连带着,她也不用同行前往。
短信寥寥数语,她看了又看,觉得似乎合乎情理,又觉得有些不妥。
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可是响了好几下,电话都没有被接起。
医院外这时响起了一声汽车的喇叭声,应该是穆熙的车。
她叹了口气,连忙收回手机,跑出了医院。
**
S市小别墅群,南家。
司空景坐在沙发上,将手机关了机,沉默地握着酒杯,目光低低垂着,看不清神情。
“哥。”司空笙当了人母,依旧是对‘凡世俗尘’的事情无感,好不容易抱着宝宝给几个长辈看了看,连忙把场子丢给了丈夫南骁,逃也似的朝他走来。
她在他身边坐下,给他看怀里的宝宝。
宝宝是个女孩,刚刚满月,小小的一张脸,可爱得不行,嘴角弯弯的、一直像是在笑的样子。
“像你,也像南骁。”他看了一会,才算勾了勾嘴角,“很可爱。”
“我觉得像他多一些。”司空笙抱着宝宝,忽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我想到了一个新药的制作方法,我要上楼去把公式写下来,你帮我抱下宝宝。”
“诺,小心,托着头。”她手把手教他,“哥,拜托了,我马上下来……千万别告诉南骁!就说我去洗手间了。”
司空景抿了抿唇算是答应,小心翼翼地托着宝宝。
“小景。”司空笙刚走,司空景妈妈这时走过来,蹙着眉审视他的脸颊,“小夏没有来?”
“嗯。”他应了一声。
“不是说好来的么?你们都在一个剧组拍摄,你既然有时间来,她应该也有吧?”
“她有事。”他半响回答。
“一早答应别人的事情,临时失约,这种行为相当不礼貌。”司空景妈妈脸上的神情不怎么好看,“她家里的底子是不错,我也了解过,她妈妈那一系是检察院的,她爸爸是珠宝设计师,还有个哥哥是作家?她自己又是艺人。前面你大伯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们家,和她家这样的,合不拢、处不到一块。”
“伯母。”南骁这时从不远处走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妈刚刚叫您,她在厨房。”
司空景妈妈看着司空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有些负气地转身走开。
等她离开,南骁在司空景身边坐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不满意?”
他苦笑了笑,神色依旧淡冷。
“我说,大舅子。”南骁漂亮的眼睛向上弯了弯,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宝宝,“我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幅为情所困的样子,我新收了一些诗赋和宫图,你要不要借去……看看?”
他摇了摇头,过了一会问道,“你当时娶笙笙,你父母是什么态度?”
“嗯?”南骁神色倦懒放松,不似平时人前那般锋利,“哦,当时她第一天上门,就因为想着医药科研室里那几支硫酸,把我妈妈给她喝水用的陶瓷茶具给摔了,结婚前把传家手链也掉进了科研室的下水道里。”
司空景绷不住,笑了一声。
“所以了,”南骁身体朝后靠了靠,“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还是看你们两个自己。”
他侧头看着南骁,慢慢点了点头。
…
封夏是第一次来Live公司,整幢大楼外层全数都是玻璃窗子,内里的构造也相当奢华。
公司的员工和保安看到穆熙,神色都无比尊敬、甚至称得上是严阵以待,她跟着穆熙一路到顶层,整栋楼里没有任何喧哗声。
到了顶层,穆熙打开一扇门,她跟着走进去,抬起头,怔住了。
堪称巨大的大厅,里面几乎一应俱全。舞台、灯光、音效、录音棚……这相当于将所有演艺需要的布景,全部都集中在了一起。
“所有你看到的现在当红的艺人,隶属Live的,都是从这间亚洲独有的‘艺人场’走出来的。”穆熙走到舞台前,冷漠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亦有回声,“但是走出来之前,他们或许在这里,已经摔过无数次。”
他伸出手,拍了拍舞台的边缘,“有可能你在睡觉的时候,他们在录音棚,彻夜不眠,或者为了练一支舞,跳得骨刺。”
封夏慢慢地,很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听着他说话,觉得心里好像出奇的平静,却又隐隐地蕴藏着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激浪。
“不是每个人都天生适合舞台,或许有人花上十年,只不过还是一个配角,或许也有人像司空景那样,不需太多努力,只凭本身,便能称王。”穆熙转过身看着她,“而你和楼弈,除了凭你们自己的天资,如果再能从这里走出去,便是无量。”
未来无量,步入巅峰。
“穆熙。”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除了吸金,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么?”
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值得他这样亲力亲为帮她和楼弈。
“如果我说,是为了消磨时间,可以么?”他撩了撩唇,目光却放得很远,“在一个人离开的时间里,我想找些事情做,否则我怕我的智商和思维,等到那人回来,就比不过她了。”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空旷的大厅里没有半分声响。
良久,封夏抬头、郑重地看着穆熙,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愿意加入Live。”
**
从Live公司回到酒店,时间已经是深夜。
穆熙的车稳稳停在停车场,封夏下车后关上车门,才发现车内穆熙正皱着眉侧头弄着什么。
“怎么了?”她绕到他那一边。
穆熙没说,打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
她低头一看,原来他衣服一角的线圈和安全带暗扣旁边的小口打了个结。
穆熙冷着脸,很不耐烦的扯了几下还是未挣脱,她低头看了几眼,伸手三两下就帮他解开了。
这下终于能够下车,封夏侧过头、忍不住捂住嘴笑了。
穆熙跨下车子看了她一眼,她便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再厉害的人……也有犯二的时候。”
穆熙倒是没有说什么,两人刚刚准备往电梯那边走,一辆车子忽然从车库上层转了下来、朝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刺目的车前灯光,封夏抬手挡了挡自己眉眼,却一眼就看清了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是司空景。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个读者告诉我,看好久不见会觉得紧张,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如此也是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估计女王柯仔的文……会比这篇文的节奏和紧张程度更快上十倍,今天列车枪战、明天赌场博弈神马的……我让那位气场史上第一强的傅渣同学串了个场……顺便,我知道你们,对司空笙南骁、还有穆熙以及真爱……更好奇了……(慢慢等吧,估计等到明年差不多……至于接下去的剧情,乃们尽情猜吧……隔天坐一次过山车,有利于身体健康啦啦啦╮(╯▽╰)╭**每日小广告时间色桑微博“桑玠是傲娇货“专栏没收藏的快快收藏起来~~→→→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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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库里只有车子引擎的声音。
刺目的车前灯光下,司空景也看到了站在他车前方不远处的封夏和穆熙。
其实只是这么一点的距离而已。
只要他下车,走到她身边;或者,她走到他车旁,打开他的车门,这个距离就不复存在了。
但是,这个距离,却是他们之间,从这一刻开始,就再也无法缩短的距离。
如果封夏能够看清,他此时的眼睛里,是真的,暗沉到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对峙了将近十秒,司空景面无表情地打了方向盘,银色的车子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转入了地下车库的最底一层。
封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穆熙始终身在事外,这时侧头看了她一眼,漠然道,“我先上去。”
她点了点头,跟穆熙一起走到电梯旁,穆熙坐电梯,她则直接打开安全通道,快步往下面走。
因为是深夜,车库里很安静,她的脚步声在这样的安静里便显得尤其突兀而又凌乱。
走到地下三层,她推开门,便看到司空景那辆银色的车停在车位上,车前灯还没有灭下来。
快步朝车走去,看到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驾驶座位上一动不动,她心更沉、伸手轻轻敲了敲车窗门。
他没有侧头,只是伸手按了开锁键。
她坐进副驾驶座,合上车门。
车内气氛更静,她只听得到自己刚刚因为走动而加快的心跳,她也不敢看他,目光四散,却一眼看到了座位上方放着的大红色包装的卤蛋。
这样的礼物,在S市,应该是小孩子刚满月的时候,参与酒宴会被赠予的礼物。
“司空,”她心里顿时明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负罪感油然而生,如同一柄利剑、直指咽喉,逼得她说话都有些艰难,“……对不起。”
“晚上的时候,我原本打算换衣服等着去陪你参加宝宝满月酒,后来……穆熙敲我房间的门,告诉我楼弈今天中午排舞的时候从舞台上摔下来了。”她组织着语句,“我就直接跟着他去了医院,幸好只是左腿骨折、没有更严重的问题。”
司空景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等她说完,他慢慢点了点头,“嗯,我看到了。”
她愣了一愣。
“我看到你跟穆熙进电梯。”他用字简短。
她心里负罪感更重,说话也带上了一丝鼻音,“后来我从病房出来,就看到你的短信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我当时坚持打电话、等到你接起来知道你去赴宴,我一定会赶到那里,哪怕面对的是迟到的批评。”
说完,她苦笑了笑,“我知道,你爸妈对我的印象,已经够糟的了。”
他有多想让他的爸爸妈妈认同她,她就有多想做他的司空太太。
所以她能明白,他看到那样的场景、告诉她不必去赴约,自己单独前往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也明白,面对已经说好的约定,他的爸爸妈妈会怎么想她,想这个原本在他们心里已经大打折扣的儿媳妇候选。
“司空,两个人相处得时间长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暴露在对方的眼睛里,甜蜜时再好,但也总会渐渐产生矛盾和隔阂。”她咳嗽了一声,“所以我最近一直很怕,怕这些矛盾和隔阂,会让你离我越来越远。”
她一定要告诉他,她现在心里的想法,她一点不想让他怀疑她、不想让他疏远她。
司空景听完她所有的话,终于侧过头看她。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动作很温柔。
“夏夏,你前几天跟我说过,说你希望我完全地信任你的生活以及工作。”他目光平静,“我当时没有回答你,但是今天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我还想听一听,你对工作,现在的看法是什么?”他收回手。
封夏闭了闭眼睛,良久,看着他的眼睛说,“在医院见完楼弈,穆熙带我去了Live公司。”
“我看到了‘艺人场’,就是你以前跟我说过,日以继夜在那边训练的地方。”她的呼吸也平静了下来,“站在那里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像你一样,从那里圆满毕业,成为全能天后,那我应该再无遗憾。”
“我告诉穆熙,我想进Live。”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以她自己本身的家庭和境遇,进娱乐圈是一种浪费与矫情。
可以被保护的人,为什么要选择暴露自己去面临风雨?尤其是女孩子。
之前简羽盈在知道她和司空景在一起的时候,也说过她,既然司空景这样真心诚意待她爱她,她退出圈子,何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如果有人能够真正懂她,就会知道,她对他有多少感情,她就有多想和他并肩。
在她的爱情观里,并肩而行,是能够长久相伴的钥匙,而不是做被保护的那一方。
我想能够平视你,而不是仰望你、或者等你回头来看我。
因为如果我都不够资格站在你身边,我何德何能去求你一生一世的忠贞专情?
封夏说完后,一直仔细地看着他。
她在赌,赌他到底能不能懂。
车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司空景的手指轻轻敲在扶手上,很慢、一下又一下。
她的思维也随着他的动作,很慢、一波又一波地停顿。
良久,他伸手关了车子的引擎。
“夏夏,”他的声音低沉,“我记得我说过,只要你觉得开心的事情,我便会让你去做,人生很短,如果不是如愿而过,那会抱憾终生的。”
“所以,我给你的答案就是这个。”他这时伸手,握住了她因为紧张而握成拳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随缘。”
他的答案并非是简单所说的信任或者怀疑,而是……一切随缘。
情爱难解,他掺不透他自己心中已经打成结的情绪,他只知道,他不舍得强求她,他也知道,他无法强求。
夏夏,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们还是在一起,我会守着我们的爱情,直到哪一天,你想要做的事情终究要与我形成冲突,我们发生争吵、我们无法理解对方、我们渐行渐远、我们终于累了、我们试图挽救,可是终究无果……
那么,这段他用所有心里去爱的感情,随缘。
他的掌心冰冷,她咬住唇忍了片刻,眼泪渐渐从眼眶里流淌下来。
司空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越过扶手,将她牢牢抱进了自己怀里。
她贴在他的胸膛前,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半响,张开嘴唇,用唇形无声无息地轻轻开合说了三个字。
那三个字,对她而言已是最郑重的誓言,她心底终究理智、不会许不可实现的承诺,她也曾告诉他,她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再对他说。
所以,不用他听到,她自己知道就好。
而拥着她的司空景始终沉默着,只是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脊、执着地抚着。
而他从来都淡冷的脸庞上,眼睛竟慢慢红了。
**
《红尘》的拍摄已经渐进步入尾声。
在这期间,她再也没有被金导咔过一次,每一场戏,全部都是一遍过。
她听到,很多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对她有了极大进步的演技暗暗表示惊叹。
而她也终于发现她预感的准确——穆熙真的像是在成为一个她生活中,良师益友般的存在。
因为媒体大众的缘故,她没有办法和司空景在所有人看得到的片场频繁接触,而对于穆熙,这个娱乐公司少董来说,原本就特立独行,自然就更没有人会敢去八卦他的事情。
因此,无论是在拍戏的时候,或者是片场休息的时候,她总会很虚心地向他请教一些关于如何演好戏方面的问题。
而穆熙,确实对她的每一个问题,都给予了回答,有时候还会在演戏的时候,手把手地教她。
“我觉得,你现在,跟我第一次见你、第二次见你的时候……相差得真是太多了。”她原本就不是胆小怯懦的性子,午休的时候,还闲来开穆熙的玩笑。
第一次见面,他从路虎上下来,震撼全片场,点名邀了她演几分钟的对手戏,昭告天下他的加盟对剧组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第二次见面,他在没有关紧的酒店房间里,和陈颖在她面前上演了一次活色生香的春宫戏。
后来,她先被他在树林里要挟,再被叫去他的房间、被邀请加入Live。
再后来,他教她演戏,带她去Live总公司……每一次和他的相处,她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他,也知道了他有他的故事。
这样有趣的人、有故事的人,作为一个朋友,其实非常值得去深交。
“这算褒奖?”穆熙点了一根烟。
“算吧。”她笑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就不是地球上的人。”
穆熙看了她一眼,嘴角也朝上勾了勾。
“封夏。”这时,一旁的金导迎面朝她走过来,脸颊上都是笑,“刚刚再看了一遍你演的前一场戏,真的,太棒了。”
她看得很清楚,金导的眼睛里,是对她真挚的赞赏。
“进步神速,我真的要收回之前对你的质疑了,”金导乐呵呵地笑,“明天早上就是杀青前最后一场戏了,好好表现,争取完美收官。”
从开始的质疑,到现在的褒奖,不知不觉,也竟三个月了。
三个月,她用了多少的努力,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她朝金导点了点头,“一定。”
…
杀青的清晨,T镇的雾气尤为地重,倒是为杀青戏最后的布景,制造了极佳的环境效果。
封夏提早了一些时间起床,穿好戏服,在休息椅上坐着,打开剧本,再仔细看了看最后一场戏的台词。
《红尘》早已经定了是悲剧结尾,而最后一场戏的内容,便是她演的女主角和司空景演的男主角的分别。
还有没一会就要开演,她命令自己,从现在开始,立刻就进入这场戏的状态。
不远处司空景正沉默地站在树林旁,她看了一会剧本,侧头看他的背影。
将近一个月,每天都是忙碌的拍摄,偶尔晚上,他会到她的房间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看剧本,也没多闲聊什么。
安稳、平静地相处,不像最开始那样的炙热浓烈,却依旧是独一无二的陪伴。
有可能是她的目光太执着而专注,他似乎感觉到了,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间,彼此都划过多般情绪。
“开始吧。”一旁的金导这时拍了拍手掌,示意开始。
她收回目光,走进了场景。
这一场戏,没有第二个人,没有男配、女配,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角色。
只有在场景设定的断崖旁,他们彼此。
所有剧组的人员、演员都看着站在场景里的他们,鸦雀无声。
金导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开始。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相识,有多久了?几千年,几万年?我记不清楚了。”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微微地笑,“天上的时间,过得很慢,不像凡间,凡人虽被俗事困扰,却将一生,过得充实而圆满。”
“尘归尘,土归土,结束便是开始。”他看着她,慢慢地说。
“所以,我很羡慕他们。”她侧头,弯了眼睛,“才不像我们,百年孤独、永垂不朽。”
司空景声色冷淡,语气里却听得出克制,“你马上就要成为他们了。”
“是啊……”她微微蹲下来,伸手触了触崖边的暗石,“得偿所愿,不再孤独。”
他的眼底渐渐酿起风暴。
“不过,我记性那么差,倒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忽然抬头看他,“我就拔了园里几棵树,你就冷着脸训我教养不严、离经叛道,可凶了,我那时候心里就在想,这人长得是挺好看,怎么脾气就那么坏。”
那个时候云阳悉暖,也就像他们现实中的初见,他从万千光芒中朝她走来,看到一个毫无防备、懵懂的她。
从此,她眼底便只有他。
“乐之,我跟你说喔,我以前偷偷跑下界,看过凡间诗人写的字句,其中一句我记得特别清楚呢,”她从地上站起来,眼带笑意的,“此生无缘,来世再续。意境很好,是不是?”
“你看,你一早就看到我的离经叛道了,所以现在,我就要为我的离经叛道付出代价,所以,我不伤心,你也不要伤心。”她歪了歪头,俏皮地朝他眨眼睛。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向前一步,将她猛地拢进怀里。
“小时候姐姐就跟我说,无缘不强求,”她听话地依偎在他的肩头,声音轻柔,“早有仙师算过,我们这一世没有缘分,姐姐劝过我好多次,我也不听。”
“你看,其实我最初就不应该和你有任何交集,你管你高高在上,我过我的散仙生活,皆大欢喜。”她抬手覆上他的脸颊,“可是我还是很贪心,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成为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的人,却又要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么多时间。”
贪心,所以会失去,可不贪心,或许更会一无所得。
就像她现在,既想要走得更高更远,却还是想贪心地维持他们之间的原状。
假装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没有变。
其实根本不可能的啊,对不对。
他的身体微微有些发颤,俊逸的脸庞上,是彻骨的痛。
是戏外的情绪,也早已经融入了戏里。
“乐之。”她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笑着流下了眼泪,“我知道你就是这么不会表达的人,所以呢,今生我原谅你了,来世,你一定要好好改改,你声音那么好听,多对我说些好听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她走到崖前,最后回头看他,“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但愿我此生,绝不负你。
随后,她纵身而下。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一下子跪了下来,捂住额头咆哮般地了一声。
沉闷而绝望的声音,宛如鸣鸟最后的悲鸣与离别。
这个时候,在场的所有人,甚至连金导都一动不动,许多剧组工作人员,甚至演员,都浑然不知地落下了眼泪。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全剧已经结束。
他们两个感情这样透彻的表现,震撼人心地惊心动魄,几乎都让人无法呼吸。
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