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个什么呀。”秦女士是真担心,这是她惟一的女儿,她要不担心那才是怪事,“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好多年都没照顾过女儿,现在看着女儿在医院里,即使医生说了也就是留院观察,一般没啥问题,她还是不放心。
“妈,我真没事。”陈碧巴不得秦女士现在就走,别留在这里,事实上,真有点不习惯,她平时一个人生活惯了,秦女士这么嘘寒问暖的,让她全身不自在,“你先回家去,我就在这里睡一晚,没事的,就是吓着了。”
她在被窝里抹抹两滴眼泪,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看她脸,还真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事,心里有呀,可不敢坐车了,这两天都不敢了,估计看到车子她就发怵——
可不是嘛,谁那么有幸,那么个事时,车子叫人狠狠地撞了呀!
她这都苦逼得没地说了,忍不住又自怨自艾起来,天生欠了人的,还是怎么的!
040
其实陈碧也就这么一露脸,别的时候都窝在被子里,一秒钟都不敢把脑袋探出来遛遛,更不敢看外头有没有人,天生一副缩头乌龟的模样,真叫人恨,又叫人怜,别人说是“哭笑不得”,到了她这里就是“恨怜不得”。
秦女士一晚上没走,那点慈母心给挥发了出来,恨不得分分秒都守在这里,生怕女儿哪里疼了,哪里热了,哪里凉了,结果陈碧到是个省心的“病号”,一点没让她动手,睡得老踏实。
医生说的没错,也就是皮肉伤,顶多哪里淤青一点,哪里破了小小的皮儿,像她这样的,真不需要什么陪床的家属,自个儿睡一晚,第二天醒来,医生再扒拉着一检查,还是没事儿,休息一下就好。
秦女士放心了,一手勾着陈碧那手臂,一手拎着个配来的药,“你柳姨说,下星期就能去市委机关幼儿园,但是快过年了,人家也快放假了,先去报到一下,等明年再正式上班。”
陈碧都没有啥特别反映,最多就是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觉得这一个晚上到是消停得很,可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是呀,她不自在呀,秦女士不知道她出车祸的详细状况,还能瞒得过去,一回叶家,她整个人都快要打哆嗦了。
她真怕了——
昨天是惊,今天是怕,坐在车里,她到是老实,都没敢动一下,昨天的后遗症还在,生怕后头又有车撞上来,神经都绷紧了,惊弓之鸟是啥样,她就啥样子。“妈,我想去那边——”
可怜见的,她额头有点肿,现在都有点青,估计是昨天车里撞的,她用手一摸,还有点疼,说话时她还故意一摸那里,疼得那个眉头都挤在一块,瞅着那小脸怎么可怜怎么来的。
“你都没好,到那边去干嘛?”秦女士一瞅外头的广场,这个时节的游客真不多,大冬天的,谁愿意出来花钱找挨冻,偌大的广场,瞅着真空极了,“再说这么冷,你下去做什么——”
从本质上来说,秦女士是个强硬的母亲,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陈碧好,一片慈母心肠,认定了就会一股脑地下手,都不容陈碧有意见。
可惜陈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一个人生活也是捱过来了,真不是那种缺了娘就不知道怎么办的人,秦女士对她太好,她反而有点不习惯,昨晚一晚够了,要是回了叶家再跟秦女士这么暖声和气的说话,她估计得去透透气。
秦女士到是不想让她下车,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就让她一个人下去走走,约好回家时,千万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接,当然,还把从叶家里带出来的包交到她手里,千万别不带包,不带包还行,这身上没钱是万万不成。
下得车来,陈碧没走,看着车子远走了,才略略地松口气,可能是她犯贱,秦女士对她各方面细心起,她到有点不习惯了,远远地看着广场最中间大屏幕,上面一遍又一遍地介绍着各个旅游景点,却丝毫没能引起她的兴趣。
冬天的四九城,难得显出一点萧条之态,她拢紧大衣,乌溜溜的眼睛染上一丝愁色,从这边绕到那边,那边是纪念堂,还有排着队等着入场的游客,不是很多,在这个季节里也算是不少了。
还记得初次来,是叶茂带她来的,那时候里头的人还是真的,今天所见的仅仅是蜡像了,她当时还怕着哟,不敢真上前看,献了束菊花,就出来了——
从入口一直到纪念堂的正门,她一眼望过去,明明离得很近,从排成四例的游客那蛇形般的队伍,显得特别远,蓦然间,她的眼睛都瞪圆了,前、前面的人——
黑色的大衣,站得不怎么直,颇有点慵懒的姿势,于人群中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卫、卫嗔——”她几乎是失态地叫出声,眼泪早已经克制不住,湿了她一眼,她顾不得这些,揪着手里的包,就想往前面跑。
才跑了几步,她停下步子,焦急万分,前面都是排好的队,他们都在准备进场,而她只能待在后面排队,咬了咬唇瓣,她往后退,绕过后边,右边跑过去,双腿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地跑过去,生怕晚了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人了。
她在跑,撒开腿在跑,她的动作引来游客的好奇注目,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抬头往前跑,离得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快,对,就是那里,那里就是出口——
风吹得她的脸上,这时候,她一点都不知道冷了,这心跟火一样热,热得她全身都快沸腾了,整个心跟她的眼睛一起都盯着出口,从里边绕出来的人,肯定要经过这里,她满眼期待,恨不得一下子就把秋水都给望穿了。
从里面出来的队伍有条不紊,一个个人从她身边走过,谁都不是他!
“你们有没有见到这么高,这么瘦——”她急了,泪眼蒙蒙,上前两步就拦在出口处,抓住人就问,还指着自己的右眼角,“这里还长了个痣的人,长得很好看的,你们有没有见过?排队时有没有见过?…”
她一个一个的问,脸上的伤口还包着,泪流满面,嘴里一直重复那几句话,再详细的话也没有,神情近乎于崩溃,却让人觉得她神经不正常,纷纷躲开她,便是连站岗的武警也对这边关注了起来,他刚想上前,肩膀却让人按住。
他一回头,却是再镇重不过地敬了个军礼,站在原地,挺直如松。
每个人都摇头,越摇头,陈碧越流泪,流得泪越凶,到最后,她近乎木然了,愣愣地任由眼泪往下流,擦也不擦,径自看着出口,整个人跟雕像都差不多。
“还哭呢,这都是怎么了,谁让我们小四儿哭了?”
温柔的声音,明明再温暖不过,却让她陡然打了个哆嗦,一抬眼,看见叶茂站在那里,身后不远处还有他的“忠臣”们,他在笑,那笑容与平时的严肃不同,他竟然在笑,且笑得很包容。
如果不是这时候,如果不是这么狼狈的她,如果不是为了别人而哭得一身狼狈的她,也许她会欢天喜地,或者都会觉得这天估计都要变了,可现在不是,现在不是时候——
谁能不认得叶茂?
七点新闻,国家领导人都能报到名儿的叶茂,谁能不认得?
一时间,鸦雀无声,即使是好奇,也没敢真敢往那边看,心里都在嘀咕这位与那几乎“魔怔”了的女子是什么关系,谁敢上前问?谁敢了?
“哥——”
她居然叫了,人却是往后退了步,不敢上前,低着头,没敢看他一眼。
额头还贴着个东西,脸色让风吹得都青白相接,就这为了别人才出现的狼狈样,叫叶茂心头发酸,昨个出了事,一声不吭,连个电话都没给他,他索性就当作不知道了,谁曾想,简直就是他的冤家,好端端的也能在这里碰个正着。
长叹一声,就瞅着她哭得稀哩哗啦的难看样,简直就是孽,这都是他的孽,放不开的孽,本想不理她,让她在那里哭得伤心死了,他也不管,人心呀,肉长的,哪里能舍得,“还不回家,这么冷的天,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陈碧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刚才还缩在那里,一听他开口,整个人都不对了,两步就上前,一把扯住他手臂,“哥,卫嗔在里面,他不肯出来见我,你叫人把这里堵住,叫我好进去把他给找着了,好不好?”
眼神殷切,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天底下,她就这么相信他一个人,这种八任感却叫叶茂不自在,原因只有一个,是为了别人。
到底是意难平,他对她怎么好,这心怎么就老惦记着别人?他将她圈住,大手覆盖住她的两手,冰得都让他一激,丝毫没有半点暖意,“这里没有卫嗔,人都已经死了列了,你想让他不安宁吗?”几句话说得异常严厉,衬得他的表情更加凛然不可侵犯,也然而他把她搂入怀里,搂住她几乎冻得哆嗦的身子,“回家吧,别闹了…”
真真心软至极,见不得她一点难受,首长那心,包容的大了,即使她魔怔了,一心为了别人哭,还是以极大的耐心包容她,便是话说重了,还会安抚她。
可——
她不领情了,一点都不领,非但把人给推开,还一路自个跑了,还不叫人追,大有要是有人一追上来,就跟人过不去的架式。
首长真没追,他能包容,再强的包容心,也经不起打击,更何况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主儿,都赶来想替她弄个台阶下,跟他回家也就算了,她非得跑,这一跑,也让首长的心都硬了,大手一挥,谁也别追,叫她跑,叫她跑!
“忠臣”们都是唯首长马首是瞻,首长一句话,他们便做什么,首长没说话,他们也能去千方百计地猜首长的心,首长声都没出,他们就把事儿给办好了,这才是叫他们最得意的事儿。
于是,首长没让追,“忠臣”们算是看出来了,首长这是不好意思了,能不追吗?他们首长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个人,好歹出现个,万一叫别人给拐走了,到时首长后悔来不及,身为“忠臣”,他们自然是能想别人所没有想到的事,也想得长远,一下子就定了决策。
追——一定得追,不仅要追,而且要追得悄无声息。
陈碧是伤了心,这心呀还没从昨天的惊吓里收回来,这么一碰首长,她心里不骨底气,一分底气都没有,提出那么个要求,那是真为难,那是什么地儿,能轻易地摆出个个大架式叫人堵住出口,对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查过?
不可能的事!
问题是她清醒,她知道不可能,嘴巴也就问出口,为什么要问,其实很简单,她的脑回路从来不跟人在一条道上,她想的是,要是首长答应了,可能就对她昨天与叶苍泽发发生的事儿原谅了她。
结果首长一质问,她当时就清醒了,那要求跟石破惊天一样,叫她自己都给辰震着了,没脸见人了,怎么就提出那么个要求了?
也不管身边什么路什么街,只晓得提溜着两条腿跑,这一跑,跑得到是热了,索性慢慢地走,瞅着街面上来来回回的车子与人,她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给收了。
前面有对男女,起先她还没怎么注意,全沉在自己没脸见人的想法里,结果也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那女的推开了男人,踩着极高的细跟儿,从她身边过去,脚步都要踉跄的,这让陈碧多了点好奇心。
都说好奇心都杀死猫,其实陈碧的好奇心真重得要命,一抬头,这会是真仔细看那男人了,也正好,那男人刚好转过脸,这一转脸,却是让陈碧顿时愣住了,刚止住的目眼泪顿时涌出来了——
就她脸上刚才的痕迹都没干,这会儿,更显得狼狈万分。
可她哪里能计较这些事,连忙跑过去,一把冲人扑过去,扑人了个满怀,双臂还把人搂住,搂得都死紧,嘴里还嚷嚷:“卫嗔,你都哪去了,哪去了?”
石破惊天——
卫嗔还活着?
看看这个男人,瘦真挺瘦的,细撩撩的个子,黑色的风衣,皮肤那白的都叫人艳羡,短发齐整,却是根根立在头顶,显出几分不驯之色,五官无一不精致,让人一眼看了便不会忘记,右眼角那颗痣,风流写意。
这么张脸,能让人忘得了?
可他到是笑了,眼睛如同星子般璀璨,看着她到全然是陌生,妥妥地还带上几分邪肆,与卫嗔的笑容居然是一模一样,不,不是一模一样,纯然是同个人。
“喂,你谁呀,怎么乱往男人身上扑?”
可恶的声音居然如出一辙,能不是同个人吗?
她被推开了,怎么都不敢相信卫嗔会把她推开,手指着自己,几乎都颤抖了,那完全是惊喜,全部都是惊喜,是卫嗔重生也罢,是卫嗔压根儿没死也成,“是我呀,陈碧,卫嗔,你把我忘记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哪里还容得下别的什么东西,哪里还看得到那男人眼底流露出来的些许嘲讽。
“哦,是陈小姐?”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男人到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离她一步远,神情淡淡,“我们哪里见过?”
生分的要命了,这态度能叫人吐出一口血来,陈碧也是这么种心态,她都觉得他脑袋有问题了,怎么就问她这个?“卫嗔,我是陈碧呀,你脑袋毛病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她说话的声音扬高了几分,听上去有那么点尖锐之感,可她丝毫没注意这个,死盯盯地瞅着这个男人,生怕他会凭空消失了。
“哈——”他大笑,“你叫谁呀,卫嗔?谁是卫嗔?”
然而,下一秒他却是满脸兴味了,不往后退了,反而直面陈碧,拽住她的手臂,将她猛地一拉,那脸就凑了过来,薄唇几乎是贴着她微扯开缝隙的嘴唇,“其实呀,你没必要这样子——”
他吐出的热气熏得她的脸都红了,青白相接的小脸,刹时红通通了,跟染了胭脂似的,瞅着她乌溜溜还带着泪意的眼睛,指腹滑过她的睫毛,看着她逃避似的闭上眼睛,不由笑得更暧昧了。
“我这个人呢,很大方的,你没必要说将我认成别的人了——”他细细地说着,呼出的气息都落在她的脸上,瞅着她轻轻颤动的睫毛,“虽然你长得差强人意,我也不会拒绝的——给钱就行,我能给你最好的服务——也不贵,一个月三万就行,这算是友情…”
041
一个月三万,还算是友情价?
顿时,陈碧愣在那里,她个知路的脑袋,都不记得要把人推开再说,偏就是仰着个脸,乌溜溜的眼睛愣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更没注意到自个儿的唇瓣都快与他相贴。
这作孽的,她从来都不会想太多,这时候也没想太多,就那么盯着人看,好像她看久了,人家也能脱下面具来。
但是,那人到是不慌不忙,根本没往后退,反而到是迎着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着,那呼出的热气,跟撩拨一样,说他没撩拨也行,说他撩拨了也行,就凭他那个长相,便是随随便便一个表情,一个皱眉都能叫人品出勾引的意味来。
“我没那么多钱——”都说她短路了,短路的人从来都不能用常理来判断,这话说的真没有错,她回答的真叫好,直接说自己没钱,说得真实诚。
话是说了,说到一半,她才惊觉两个人离得近,离得太近了,刚才也就那么一开口,就差点碰到他的好看薄唇,都说薄唇透着个凉薄,落在他脸上,到是意外的好看,衬他那张脸,妥妥的就是卫嗔那模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脸就红了,原来有一点红,那是跑的,又看见他惊喜的,现在更红,红得都让她的脸嫩得跟能掐出水来一样,这话说得有点言过其实,只能说她巴望的眼神儿再加上那脸,还挺勾人。
“免费服务?”那人却是笑笑,还摇摇头,颇有点遗憾,一手轻巧地点向她被包着的额头,刚到碰上去,到是没有真碰上去,也那就那么一撩过,纤细的手指到恰恰地缩回来,冲她竟是抛个眼神,“哟,这都是哪里的话,咱得也吃饭是不是?”
那眼神,竟是让陈碧都哆嗦了一下,想当年,卫嗔最爱欺负她,变着法子欺负她为乐,后来那些事,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反正等她真明白发生什么时,反悔都来不及——
如今这叫冰火两重天了,他非但少了那些个脾气,更是变得不要脸了,敢情卫家是败了,他就非得要这么干了,成小白脸?这些个想法从陈碧昏乱的脑袋里闪过,让她都不明白人在哪里了。
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
她索性捏了一把,狠狠地捏向手臂一把,她不疼,与她几乎是面贴面的人到是惊叫了起来,一脸的惊愕,那张与卫嗔几乎就能合成一张的脸,愈发地叫她搞不清楚状况。
“你想干嘛呀,当我不会疼呀?”那人一脸怒意,愈发地叫那颗痣更明显,作势要伸手过来,见她往后一缩身子,到是缩回手,“还是你习惯这么捏男人了?”
那神情,带着些揶揄,双手环抱在胸前,里头就一件薄薄的毛衣,领子有点低,都露他的锁骨,透着那么些精致,肤色极白,白的似乎都能映出里头的血管,脖子间的墨绿围巾,衬得他更白,便是路过的人都不由多瞄他几眼。
“我…”她刚想说她从来就没有这种不良习惯,话到嘴边又堪堪地咽回去,乌溜溜的眼睛甚至比平时更亮了点,却是突然有了点小坏心眼,还染着湿意的睫毛还让风吹得微微颤动,“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陈碧——”
肯定是撞到哪里失忆了,她一准儿这么想,想得理所当然,丁点迟疑都没有,脑回路就是不一样,欣喜万分。
“陈乔——”这人名字叫陈乔,眉眼儿微微笑,心里到是落大发去了,敢情他碰到的人脑袋不灵光,怎么一出又了一出的,现在到是跟刚才不一样了,那是老伤心了,跟失去了情人一样,现在到好,还跟他套近乎?
女人的心思,不难猜,可这么个女人,让陈乔猜不出来,认成了另外一个人,大抵是这样子,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算得天独厚,真没想到凭着这张脸,还能认识这么个人——
他是整过容的,痣是真有,脸上动的刀,那一年他出了车祸,也就是眼角这痣没毁,整张脸到是都修了过,修得整整齐齐,比没出车祸那会还要好,钱是花了点,做这么张脸到是再值得不过。
“都姓陈,这都算是缘分了,你说是不是?”他勾起嘴角,一贯的手段,落在那些女人身上从来都是好用的,拉起她的手,摩擦着她手心,一下又一下的,不轻不重,“我怎么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就是想不起来…”
他说得直白,也就是顺嘴那么一说,这年头,用这种搭讪法确实不高明,显得都有点不入流,一般那种在路上随便找人搭讪的才用这么不入流的话儿。
但是——
叫他奇怪的是这女人竟然眼睛儿更亮了,亮得都叫人心慌,却让他有几分笃定的感觉了,或者他随便说什么,她也能相信?
他就这么一想,谁知道这叫陈碧的女人也真就是相信了,那笑得眉眼儿弯弯,刚才哭得那个狼狈样子,突然跟温煦的春风般,让自认在女人堆从来都是吃得开的他都有点颤了。
陈碧手心被他一弄,到是痒,除了痒,还真没什么感觉,所有心思到都叫他给说得眉开眼笑,再顾不得别的,拉住他的手,“没事,你想不起来就别想,你叫陈乔,我知道的,我知道了,你就叫陈乔…”
电影电视看多了,里面播的画面都是失忆的人一想起过去的事,就会脑袋疼,她也这么想,自认叫善解人意来的,可话说了一半,她又急了起来,回头张望,见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微微松一口气。
这会儿,她不乱了,跟有了主心骨一样,从包包里找出纸巾,晓得把脸擦干净,扬着干净的脸,殷切地瞅着他,“你给我个号码吧,让我可以找到你,三万块是吧,没关系,我有,你别跟别、别人…”
她到底是面皮薄,事儿能让人半推半就的成了,可真的说出来,她嘴巴真说不出来,也就这么个性子,别嘲笑她有脸做没脸说,人这个样子,想改也改不了,她自有自己的想法。
“那不行——”陈乔自认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这是一定的事,没道理叫他吃亏了,才三万钱,到手就没了,难不成他一个月就靠三万块收入?说笑了,他哪里只值这个身价,到是多三万收入,他也不会嫌太烫手,“出来做生意,那得讲职业道德,不好把人半路就抛了,你说是不是?”
他笑着说,落在陈碧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模样,他在苦中作乐,曾经的卫嗔哪里需要这样子,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他没死,居然就成了这样子,这么一想心都疼,又害怕他以前的事没了结,立即又是担心的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好好,你给我号码,我弄到钱就联系你——”她感觉都了使命,跟有了全世界一样叫她快乐,也不管别的什么了,生怕叫人发现了他,又不时地看看四周,因为想到这点,如惊弓之鸟般。
她的紧张让陈乔都想笑了,到底是没笑出来,心想这准是她想玩角色扮演了,这么个扮演,他不是没玩过,刚入行时,他碰到个肥胖的富太太,人家也是这么玩的,非得让她装成十八岁的少女,就当是重温一次。
“好好,你有手机嘛,把号码报我,我再给拨回去,到时响一声就挂,你把号码存一下就行…快点,快点…”他是个有主意的人,一旦做了决定,就立时学起她的紧张之态来,就等着她报号码,他也快点走人。
陈碧到是想找手机,包包里找了好一会都不见手机的影子,才让她想起来手机昨天叫张放丢在咖啡馆了,秦女士又没想到这个,她身上自然没有手机,但是,她的包里有笔,摊开手心,将笔递给他,“我手机没带,你就写我手上吧,快快,我怕他们发现你…”
接过笔,陈乔写得快,只是当他刚写,陈碧就跑了,连笔都没拿回去,让他都惊愕了,这都谁呀,这脑袋这么拎不清,也敢一个人出来?
当然,他没想那么多,也就把这个当成个不寻常的“艳遇”,嘴角一扯,就走了,谁知道,他没走几步,到让人给拦住了,瞅那个架式,都不一般,让他都没由来地往后退,这都是怎么了?
他还问出口,人家也就是盯着他,那一脸阴沉的,叫他都能想起快下雨之前的阴暗来,无端端的都叫人觉得冷了,他忍不住都去揪紧围巾,“干嘛呢?干嘛呢?这都是干嘛呢,你们是要干嘛呀?”
这问的,叫过来的人都想乐了,刚才他们看着陈碧在这里,到是不好冒冒然地上来把人赶走,现在乍一看,到是品出味来了,这人长得还真跟当年卫少那似的,就是那痣都快长到同一地儿了,也难怪叫陈碧停住脚了。
“这真长得太像了——” 勾魂的劲儿都一样,就是少了点卫少那劲头,卫少那可是养出来的人物,估计也再找不出当年卫少那风采的人了,为首的人那么一慨叹,到也没为难人,“别看了,就是再像,也像不出个花来…”
一帮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陈乔几乎都软了腿,这都什么人——他赶紧拢紧大衣,赶紧回停车的地儿,一路上都在想,那脑袋有点问题的人,莫非不一般?
其实是他想岔了,陈碧没有哪里有不一般的地儿,除了比别人事多了点外,别的再没有什么出挑的东西可值得炫耀一下。
陈碧那心儿“砰砰”跳,想找人说说话,又怕叫别人看透她,怀着人信念,卫嗔还活着的信念,甜得跟吃了蜜样,都快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连回叶家都不那么抗拒了,径直回了叶家。
秦女士到是有点意外,没想到她这么快回了,“很高兴?”
“嗯?”陈碧心不在焉,回头看秦女士一眼,那眼神都有点疑惑,还拿手指着自己,“我很高兴?”见秦女士点点头,她就赶紧收起了笑意,绷着一张脸往楼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