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重工的那位如今都是六十出头的人,最爱年轻小姑娘,口味极重,爱吃药,显示他自己岁老人不老,是个叫人厌恶的客人。
“陈艳秋人呢?”她面上的笑意不热烈,却是不会让人觉得冷淡的那种。
顾秦有些汗颜,“她不愿意去,我劝过了,就跟吃了称研砣铁了心似的,就是不愿意去,许她一个小配角也不去,我算是服了她,又不能动她…”
小七瞪他一眼,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伍建设,都没看他一眼,就让顾秦带路,也不顾自己身着曳地的长礼服,走起路来到是一点也不显得仓促。
她见的首先是陈艳秋,那个可是艺术学院的花儿,娇花儿一朵,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自个儿选了这条路,还以为能矫情几分吗?第一次在金碧辉煌里碰到的那个第一个出声的姑娘就是她。
陈艳秋在楼上的休息室里,门口守着保安,说是保安,其实说白了,还是金碧辉煌里头的打手,看样子就能叫人看出一股不善的意图。
小七让保安把门打开,门一打开,就听见陈艳秋在里面哭,听那哭音,好不伤心的样子,叫她心里有些膈应,有些事,自己选择了就不要后悔,至少她是这么过来的。
她面色一暗,挥手叫顾秦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进去,看着陈艳秋身上那身洁白的丝质礼服皱得跟个梅干菜一样,这还不止,本身是就开高叉的,将这姑娘的一双长腿衬得极为诱惑人,就是这个礼服有些不太对。
这礼服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让人撕开过了,现在不止是开叉,已经是撕到胸口了,哪里还遮得住小姑娘那一身赛玉雪般的肌肤,只是,那上头布满着凶狠的红色印记,那是什么,谁都知道,除了男人,还能是她自己弄的不成!
“现在后悔了?”她环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还在哭的陈艳秋,冷冷的问道,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是想要回你学校去,张开着双腿,让他为你谋个能说上个只能看见个背影的角色,还是留在这里陪四海重工的那位,你再给我想想,不愿意去也行的,我们不逼人。”
她说的很简单,放在陈艳秋面前就两条路,愿意走回头路,她这里也可以放人,别给她弄得个矫情样,都是陪人,还不如陪个大的,人生不就是一场赌博。
陈艳秋却是一下子站起来,比小七高出半个头,脸上的妆一丝没乱,“伍姐,我想要那李复琴的那个角色,你能给我吗?”她是咄咄逼人,没有一点软化的意思,年轻的面容写满着对成名的渴望,“伍姐不是叶少的女人吗,那戏听说是叶少投资的,伍姐有没有办法替我弄来?如果能有的话…”
“啪——”
她的话还没有讲完,脸上就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记,手往着脸上一摸,那是火辣辣的烫意,发出“嗷”的一声,就冲着小七过来,“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是个张开腿的东西,还敢打我…”
然而,她的身体却是叫人踢出来,狠狠地一脚踢在她的小腹上,整个人向后摔倒在床里,怎么也是起不来,嘴里却是喃喃着,“伍哥,伍哥,饶了我,饶了我,是我没有分寸…”
踢人的正是伍建设,他眼里阴沉,瞪着床里的人,“别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小七是看着陈艳秋让伍建设踢开,更知道那一脚的力道,看着已经疼得蜷缩在床里,都不敢呼痛的人,却是偏过头,有种叫不忍心的东西涌上心头,面色还是冷淡,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伍建设却是不容话她的视线离开,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出去,“你说,你现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你了?”
她到是一笑,面上的冷淡全都一扫而空,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不无讽刺地把话丢过去,“我那时比她还不如呢,至少人家是自己选择的路子,我是不管选不选,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她的手心里觉得很烫,那是打人的后果,不止陈艳秋,她的手也疼,或者是心里更疼。
015我要不起你
唐僧:做妖就象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妖,是人妖。
——《大话西游》
小七不是人妖,这点明摆着的,就算是胸比较小,女的就是女的,没有动过刀,人妖什么的跟她挨不上边,她就是有颗变了异的妖心,人家是人妖,她就叫做妖人吧。
陈艳秋给伍建设弄回金碧辉煌,不识相的人,永远不是他的第一考虑,作为利益最大化的第一步,总不能让一些没眼色的人出来,尽管那个人是个好苗子,他开的不是善堂,他第一要务是挣钱。
看着陈艳秋让人带走,小七半点表情也没有,不是她不愿意出手帮衬一把,实在是她自己都是别人手下的提线木偶,又有什么权利替别人决定她未来要走的路子,选了这一条路,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她又何必枉做小人。
酒会结束,宾客们都走得一个不留,身为酒会主人的伍建设,与小七站在一起,看着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僵下来。
小七放开他,面色上冷淡,仿佛再没有第二个表情,自己一个人朝前走,踩着十二公分的细高跟儿,走起路来都不带停的,后面的伍建设,仿佛那是与她无关的人。
伍建设看着她走,看着她越走越快,看着她脚下蹬着的鞋子,不由得摇摇头,女人就是爱折腾自己的脚,这么高的跟儿,她居然能跟走在平地儿一个样,他上前,快步上前,把她的手臂拉住,“怎么了,真叫我惊讶,你都没替人求情,还打了人一巴掌,这居然是我们的伍大小姐能做出的事…”
她一个回头,目光冷冷的,像是在看着一个与她毫无干系的人,“我求了,你能让我作主吗?”她问的很直接,嘴角带着一点讽刺的意味。
伍建设极不喜欢看她这样笑,仿佛是看透了人生似的,一切在她的眼里都没有意义般,伸手去弄她的嘴角,试图把她的那点讽刺从她的脸上抹开,“别这样子笑,女孩儿这样笑,不好看,跟个刻薄的老太太似的。”
她躲开,不叫他碰一下,离他起码有一个身位的距离,两手躲在身后,在身后捏握成拳,“伍总,别弄的跟我很熟似的,别介,我真跟你不熟,再见了,明天上班见。”
转身,她走得是没有丝毫的留恋。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伍建设没有追,看着她上那辆黑色的奥迪,自己则回转身,让手下的人都先回去,自己独自开车离开。
小七不是没听见伍建设的问题,这问题太可笑了,这样的人还问她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他还有脸这么问,要不是他,她还能到这地步,公关经理,说白了,不过是淫(媒,当谁不知道呢。
她笑的很讽刺,一个人窝在车里,都不想起来,双手紧紧地捏握着,坚硬的指甲都快要掐入她手心的肉里,却还是忍着痛,话都咬在喉咙底,眉头皱在一起,“去‘天涯海阁’吧。”
替她开车的是个小年轻,人称小张,据说是从部队复员的,还剃着个小平头,看上去挺精神的样子,听后面的人一说,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伍姐,那是对头,伍哥恐怕会不高兴。”
“你要是不说,他能知道吗?”小七是笑着回答的,皱在一起的眉头已经松开了。
小张这个人很实诚,回答的也很实诚,“能知道的,我们跟那边是对头,伍姐要是进了那边,指不定就会传到伍哥的耳里了。”
她点点头,完全相信这个事,“嗯,我知道了,你开车吧,别分心。”
小张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听话地开着车,往“天涯海阁”的方向过去。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自然界的法则,就像“天涯海阁”之于“金碧辉煌”一样,都是赫赫有名的,却又是互相别着苗头,竞争更是白热化,但“金碧辉煌”总是比“天涯海阁”低上那么一点。
深夜的南京路,“天涯海阁”是那里的地标性建筑,矗立在那里,黑夜里,霓虹璀璨,门口却是一点声息都没有,静悄悄的,站在外头,竖起耳朵都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仿佛都隔绝在厚墙里。
此时,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天涯海阁”的前面,泊车小弟立即上前,从车上下来的是都没有换下晚礼服的伍卫国,她没让小张走,让他一起陪着走入“天涯海阁”。
相较于“金碧辉煌”的简单粗暴风格,“天涯海阁”走的是优雅路线,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这大抵是与经营者的品味有关。
“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只是,她们还没有走进去,就有人出来相拦,那是个中年女人,脸上的浓妆都掩盖她本来面目,身上穿着暗红色的旗袍,明明都已经五十出头的女人,身段还没到走虎背熊腰的路线。
小张立时挡在小七的面前,以身作为她的保护伞,他既是司机,又是保镖,护着她的安全,不叫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小七却是拍拍他的肩头,叫他让开,亲自站在中年妇女的面前,“葛姨,有空没,我们出去谈谈,有点找你,一会就好。”
那葛姨,就是“天涯海阁”的妈妈桑,所有的姑娘都归在她的手下,与小七早就是认识,看着这个伍家的姑娘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总有一点同情,心里难得的柔软之处。
她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跟着小七走出来,却是没走多远,就站在霓虹灯下,望着小七,眼里凝聚了难得的柔软之色,“小七,你不能再回来,也不应该再回来,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得走,不能留在这里…”
小七的回答是抓住她的手,“葛姨,你想去绍兴吗,老叔在那边,老房子已经回到我手里了,你要是能去,老叔会很高兴的。”
“不、不,我没脸见他…”葛姨说话间有些慌乱,她做的事,再也没有能让她体面地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小七…”她的手捏住小七的手,不叫她松开。
小七迟疑了一下才放开,看着葛姨回去,紧紧地拽着拳头,不肯松开来。
“小七,真巧,还能在这里碰到你。”
她抬头,不远处停着一辆车,那车子很普通,轻易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向来是柳成寄的作风,低调而沉着,在市长书记的位置上坐得极稳,下一届,谁都知道他就要去省里了,还有更好的机会等着他。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到叫人有些弄不明白了,尤其是那张对着她笑的很温柔的脸,忽然间叫她有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感觉,像是回到多年前,在大院里,那个对她很温柔的少年。
但是——
她清楚地知道,再美好的回忆也不能抓住什么,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
“伍姐,上车吧。”小张已经让泊车小弟把车子开过来,他唤着小七。
“嗯,真巧呢。”她淡淡地说到,竭力地忽略柳成寄的目光,不顾吹在身上有些发冷的夜风,双臂抱住光裸在外头的双肩,钻入车子里,“开车吧。”
小张没有回头,也没有问一句,直接地开车。
016我要不起你
许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她的音信.我把我的爱人给丢了。
——《不见不散》
柳成寄喜欢这部电影,这句台词,却是叫他记得最深,仿佛是与小七之间的牵绊,他莫名地就丢了她,把他心爱的人儿给丢了,再没有音信。
他站在车边,“天涯海阁”的霓虹落在他的身上,他无所觉,看着前面的车子离去,她没有回头的意思,脸色微暗,双手紧握成拳,静静地看着那车子消失在夜色里,远的再让他看不到影子。
仿佛他与她的距离,从来就是那么远的,永远都没有拉近的一天。
“原来是柳市长,真是有幸能见到柳市长一面。”
他倚在车边,听见旁边车子停下来的声音,还听见有人从车上下来的声音,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抬眼望向来人,那人背对着车灯,模糊他的脸,就是那个轮廓,也能让他认出来人。
“伍建设——”柳成寄低低地说出这个名字,不是在叫这个男人,清隽的眉目间似乎没有多少的情绪,“伍建设,你还想把小七送给谁?”
他问了,人已经站直,站直在伍建设面前,眼神阴沉,与他清隽的眉目有些格格不入,鼻梁上加着无框眼镜,把所有的锐光都藏在透明的镜片下,显的有些与世无争的模样。
伍建设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立,伸手欲拍向他的肩头,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弄了个落空,看着落空的手,伍建设没有半丝的不悦,到是大大方方地看着柳成寄,嘴一咧,冲他颇为恶劣的笑笑,“就送了一个人,你知道的,就这么一个人,我家的小七,我也不舍得折腾是吧?”
一个人!
就是那么一个人,人称“叶少”的那个人,他都名利双收,就因着送对了人,他再也不是混在阴沟里的老鼠,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面前,几乎要与他们平起平坐,是的,仅仅是几乎。
“听说金碧辉煌停业整顿,怎么样,还成吧?”柳成寄就是说话,那态度,就像是在闲话家常般,没有太多的情绪。
伍建设笑得很爽朗,仿佛叫他损失过上千万的停业整顿于他没有半点影响般,说的话比唱的还好听,“虽说是损失点,可这不是警民合作的嘛,客人来消费,我们怎么着也得让客人安心消费,柳市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停业整顿还是个小的,投到大树底下总是好乘凉的,损失的钱也是能赚回来,他除了钱也没有别的什么了,在柳成寄的面前,他能沉的住气。
“好一个警民合作,说的挺好的呀,但愿你能一直合作,别夜路走多了,碰到鬼!”柳成寄还是淡淡的,也不生气,身子一矮,身入车里。
“伍哥,他这么嚣张!”顾秦是跟在伍建设身边,从车上下来,看着远去的车子,“他是伍姐的旧情人?”
伍建设眼神阴暗,钻入车子的后座,严厉地下了命令,“你看着她,别让她与这个人见面,就算不了路上碰到的,也别叫他们说上话…”
顾秦一听这话,觉得压力挺大,这两个人不能见面,也不能说话,叫他怎么防得着?他跟着挤入车里,坐在副驾驶座那里,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后头的伍建设,见他的脸色出乎意料的黑,把那句“伍哥你其实是对伍姐有意思”的话,咽回去。
就冲着伍哥明明绕开路,又让司机把车子打个转弯,再追上来的举动,他几乎是可以窥见伍哥的心事,又不敢当着伍哥的面说出来,说出来准是找死的行为,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
两个男人的对手戏,就在“天涯海阁”的前面上演,而“天涯海阁”的顶楼,那向来不是一般能轻易涉入的地方,身为已经是独挡一面的“天涯海阁”总经理也是小心翼翼地接待着来人。
“你与小七是什么关系?”
葛姨在“天涯海阁”算是老资历,年轻时是“天涯海阁”的头把交椅,现在则是转身幕后,培养起姑娘,面对着幕后的大老板,她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问题。
“我与那位真没有什么关系,早年有位故交在老伍家做过司机,算是与那位见过面,”她看着大老板站在落地窗前,那窗子对着的方向,正好能将底下发生的事都收入眼底,她是个极会看眼色的人,她说的半真半假,末了,还再问上一句,“于少对那位有兴趣?”
看着窗前的人回转过身来,那是个极有气势的男人,年轻,眉眼间刻画出一股子骄傲,身高体壮,那便是于震,前些个日子与郑家女解除婚姻的于家独子,于家那是政界与军界人脉都极深。
“有兴趣?”于震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是觉得有些趣味,手指夹着高脚杯,明明握枪的手,拿起高脚杯,没有一点违和之感,轻轻地荡漾着杯子里的液体,里头微微映出他的身影,似漫不经心的一问,“葛姨,你在这里也很长时间了,真不想去绍兴?”
绍兴?
听到这个地名,饶是早已经在风月场所中打滚了几十年,看透人世间最肮脏的事,也经不起自己的秘密被揭开,那是属于她心里最美好的回忆,即使是回忆,也不愿意从别人的嘴里听到。
“于少的消息真是灵通。”葛姨微笑,那笑意绽在她的脸上,那张沉淀岁月的阅历之脸,没有丝毫属于她私人的表情,“连我这点小秘密都叫你知道了,我是想去绍兴呢,小七那里于少恐怕是找错人了,我跟她真是毫无关系…”
“韩至诚——”于震不因她的态度而升起不悦之态,不慌不忙地说出一个名字,“葛姨,我卖你个面子,你知道的,我这人通常不太会卖人家面子的。”
听着这样的话,就算是早已经在这一行混得成精的葛姨,也觉得背后发冷,强撑在那里,全身都不舒坦,仿佛是被人紧紧地掐着喉咙,“于少,你真不能这样子…”
“我不能怎么样,葛姨?”于震打断她的话,声音很淡,眼神带着一种强大的不容人抗拒的坚持,“领着我这里的钱,吃里扒饭,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喝着酒,酒从唇间而入,流过舌苔,侵入喉咙间,再落到胃里,就像是她无时无刻不占据着他的脑袋一样,他见到她时,是她最狼狈之时,那时,她才二十岁,他把她带走,已经几年了,她走得毫不留情。
那一年,曾经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女人有了第四个孩子,那是个女儿,一个精致的小女娃,遗传了他姑姑的美貌,或者更说一步,那是遗传了连枫那张妖孽般的脸。
也许,一切都不能重新来过,他还是忍不住在休假回家时喝个烂醉,直接地睡在车里,不醒人事。
有打开了车门,他向来是个浅眠的人,即使是酒精,也不能蒙蔽他的习惯,他一张眼,迎入眼帘的是一张惊慌的小脸,苍白而没有一丝的血色,就像个被抛弃的流浪猫一样,大大的眼睛仿佛是写满了绝望,尤其是见到车子里还有人时,更加绝望。
“别、别让我下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的声音很轻,若蚊蚋般。
他看着她,就一直看着她,仿佛是从她身上看到另一张脸,那张叫他记在心上的脸,也曾经是那样子,忍不住的,带着一点酒意,他伸手抚触上她的脸,那脸的触感,他至今还记在心头,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什么都给吗?”他像是个施恩者的问着她,用长着粗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低头凑向她惨白的唇瓣,得到的是她避开的动作,不由得笑了,那一刹,他竟然觉得心里轻松许多,仿佛能把一切都放下来,“包括你自己?”
得到的是她的点头,几乎是没有迟疑的点头,他欣然接受,你情我愿,本就是如此。
你情我愿,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离开?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开始由他开始,那么结束也得由他来说,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他的嘴角露出痞痞的笑意,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兵痞子,让葛姨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话在嘴边想说,又是说不出来。
“你知道怎么做的,不用我教。”于震说的很淡,“分寸你会有的吧?”
葛姨从来没觉得这一生有这么的狼狈,所有的事都在这位的面前,她没有丝毫的**可言,或许她早就应该知道,在“天涯海阁”里,没有一个人能在他们的面前有所隐瞒,“于少,我晓得的。”
终此一生,她都摆脱不开命运的捉弄,年少时夫妻恩爱,一遭变故,又是遇人不淑,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说“回去”两个字太简单,真的行动又是太难。
“别叫我失望,我一失望,我也不晓得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于震随意地挥挥手。
017我要不起你(捉虫)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笑傲江湖》
葛姨很失望,想抽身已经太难,“天涯海阁”的葛姨,说出去谁都知道,这个圈子,她入了,就没有回头的一天,不是不想回,而是没有回头的一天。
不是不去想绍兴,她也想,非常想,想着那个男人,那个珍惜她的男人,世上就这么一个男人,她不能…
是,不能!
她冷静地抽着烟,那是长嘴的薄荷烟,黑色的旗袍,让她看上去像行走在夜色里的黑寡妇,叫人不敢轻易地接近,眼角的鱼尾纹,早就不甘寂寞地露出来,显示着她的年纪。
站在于少的面前,她从年轻一直积蓄到现在的阅历,都敌不过这么个年轻人,这位年轻的正团级军官,以他独有的强势,让她的私心暴露无遗。
停业整顿六个月,那是之于“金碧辉煌”最小的处罚,损失的钱,比起吊销营业执照来,这个已经算是最轻的处罚,这次的专项行动是在全市展开,“天涯海阁”早有准备而没有事,“金碧辉煌”则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避过去这一次,甚至是干脆成立“凤凰娱乐”。
“葛姨,你心情不好?”
她的后肩,让一双纤纤细手轻轻地敲着,缓解她整个人的疲劳,那种疲劳,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心底里出来,让她没底,一点底也没有。
“于少来了。”葛姨手指掐灭着烟,将只抽了半根的烟丢入水晶烟灰缸里,黑色的旗袍包裹着她,暗红色的朦胧灯光,落在她的脸上,“也知道是我通知的伍建设,吱吱,你说,那是谁说出去的?”
吱吱是葛姨的接班人,“天涯海阁”的人都知道,面对着葛姨对她的怀疑,她丝毫不乱,放开手,站在她的面前,“葛姨,你老了,这位置得腾出来了,迟早都得给我,何不如早一步就让出来?”
她的样子很恭敬,像是在说一件特别简单的事,而不是在“天涯海阁”的权力更迭,不止是权力的更迭,她更能进一步,进的步子,叫她太过向往。
葛姨不怒反笑,被最亲近的人背弃,于她这一身,不是没有经历过,要不是被枕边人被弃,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里,“说的是,吃的青春饭,青春那么短,我们所能抓在手里的只能是人脉,我懂,吱吱,只是——”
话说到这里,她停住了,看着这个年轻的、野心十足的面容,伸手从她的脸上滑过,年轻时,她也有这样的肌肤,现在是再奢侈的粉底,也掩饰不住她已经逝去的岁月,痕迹早已经长在她的脸上,与她的阅历一般。
吱吱站在那里,头微低,腰微微前倾,显示出温驯的模样,似乎是在认真地聆听她的教诲,嘴角的那一丝嘲讽的笑意,泄露她心底的真正想法。
“吱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不错的。”葛姨看着她,将她那一丝嘲讽全部都看入眼底,不怒不忿,“走吧,离开‘天涯海阁’,这里不再是你能待的地方。”
“你说什么?”
就是这一句话,让吱吱那丝笑意瞬间消失,她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这个早已经在“天涯海阁”坐镇许多年的女人,先前的恭敬之色再也支撑不住,看着葛姨望向她的眼神透着怜悯,让她受了侮辱。
“葛姨——”她尖叫出声,“你别想对我指手划脚,你再没有资格了——”
葛姨对她的尖叫没有任何的表情,淡淡地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拉出去吧,别叫再看见这么个人,一次也不要,有野心是好事,但不要没有分寸!”
吱吱惊慌失措,试图要抓住些什么,却让人硬生生地拉出去,没有转寰的余地,嘴巴还让人堵上,不能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