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
作者:三长两短
重生无非是那些个生活不如意者的追求,林艳生自认是样样得意,偏偏也经历了这么一遭
内容标签: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艳生 ┃ 配角: ┃ 其它:
001捉虫
重生这话题太沉重,不管是过得好的,还是过的不好的,都是挺想重生的,于林艳生来说,重生这事儿,着实太叫人苦恼,并没有因为她自己能够预知未来的事而有丝毫的欢愉。
她蔫蔫地躺在床里,几天来都没有多大精神头,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连上学都不想去了,就只知道窝在家里,说这里难受,说那里难受的,惹得家里父母担心不已,生怕她真是有哪里不舒服——
偏偏几家大医院都去过了,丝毫没查出什么病因来,这更叫林艳生的父母心惊胆战的,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如珠如宝地疼着,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平日里就是说话的声音也是小小的,生怕将女儿给惊着了。
即使是这样子,林艳生还是打不起精神来,躺在床里,即使才1995年的光景,他们家大概就是那一批先富起来的人,家家里样样都是好东西,就是那电视,这会儿还没有液晶电视,她们家的电视大得吓人,往客厅电视柜上那么一摆,没有两三个人休想抬得起电视机,不止是一个电视这么简单,全套地都配着呢,那会儿有个时兴的叫法——家庭影院。
林艳生嘛,打小就生在蜜罐里,什么风浪都没经过,什么事都是随心所欲的,人大抵都是这样的,她惟一的优点,就是有钱,呃,任性——就比如她喜欢上一个人,人家不喜欢她,她把钱往人家家里一砸,人家就奔着她来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是小事,林福生常常把这话说在嘴边,林艳生这个当女儿的也是有样学样,她实在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重生,没有一丁点对生活失望的念头,她过得好,哪里能过得不好,有钱有时间,就算是公司,她不会管,也有专业的经理人,有什么可值得她烦的事?
更何况,她还管得好,亲自管的,大笔财富的继承人,长得又好看,又能拼事业,她完全认为自己过的是世上十全十美的生活,就这么着,她一个觉睡醒了,居然拼回十三岁了,简直叫她恨不得再回去,谁稀罕把日子重过一回?
以至于,她一直都没有精神,这话前面说过了,再重申一次,表现她的郁闷度,她是真郁闷,不是那种无病呻/吟,从成功人士一下子就回到小学生时代,着实叫她挺失落,这种失落感在告诉她上辈子努力地活成第一,简直就是一种笑话。
她本人比较倔强,什么事都想拼第一,不止是学业,学业是第一位的,一贯是想争第一,从小都是这样子,小学升初中时,她是全校第一;初中考高中时,她是县第一名;高中考大学时,她是省文科状元,干什么都是最好的,人生羸家大抵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等进了社会,她跟别人更不一样了,别人还在辛苦找工作,她就接手了自己家的厂,不再是小地方的厂,而是成了上市公司,她一下子就成为国内最年轻的上市公司老板,谁不巴望着她的亲睐,春风得意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生活。
突然间的,一切都成了泡沫。
她还能有精神头?
不,她蔫了。
一点精神气都没有,这不,前两天,她还半夜指天骂地一回,自己到没回去,把爸妈给足足吓活了一跳,差点连他们村里的“老阿婆”都给请来给她镇镇魂的。
以至于在升初中的关键时刻,她就窝在家里跟个娇气鬼似的,哪里哪里都不舒服,急得林福生都要带她去省里看医生,这不,一早就跑去买车票了,也透过七大转八大拐的关系貌似联系上医院的有关人士,去了就能检查,也不用等病床。
林福生这急的,他人还胖,从楼下跑到楼上时,汗直流,他也顾不得这些,就只管往楼上跑,心想到想着这楼房还是不住了,省得女儿跑上跑去的累人,不如买个小别墅的,最多就两层楼,才最最好。
“小艳呀,快起来,让爸爸看看?”林福生焦急地开门,推着女儿的房门进去,见女儿还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心里更是不安了,都好几天了,都这样子,他连忙坐在床边,伸手想碰女儿,那个手呀,还没有碰到,他又缩了回来,怕吓着女儿了,“你妈呢,还没有回来吗?”
林艳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总算是将落在天花板上的注意力稍稍地分给林福生,就是眼神还是直愣愣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慢慢地摇摇头,“妈说要办手续去,很快就回来——”
林福生一听,就拍一下大腿,他这个腿粗的,拍在腿上的声音就够清脆的,他也顾不上自己疼不疼的,压了压声音,“早上吃过饭了嘛,要不要喝点粥,放了桂圆跟莲子的,很香的,要不要喝一点?”
各种材料放一块儿煮的,不止桂圆跟莲子,还有黑米、黑豆、赤豆、糯米、西米什么的反正各种料煮的粥,林艳生确实记得自己小时候最爱喝这个粥,如今重温旧梦,她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就是木木的,一点惊喜都没有。
林福生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不喜欢了,“要是不喜欢喝,爸再给你煮,对了,冰箱里还有昨天买的小馄饨,要不要吃一点?”
面对林福生热切的目光,林艳生有些挡不住,她早早地就管了公司,父母就去环游世界了,反正她们家有钱,环游世界这种事,说说就能成行的——她只想说个人生一点遗憾都没有,凭什么老天没把这个机会给别人,非得给了她?
“唔,就一点。”她伸出手指头,以大拇指压着食指最上面那一节指节的中间,“就一点点,我只吃一点点。”
林福生激动了,这么个胖胖的大男人,差点就流出眼泪来,他迅速地背过身,着实叫人不太相信他的动作能这么迅速,手急急地往眼睛那里抹,抹了好两把,“你先睡一会儿,等一会儿爸煮好了,就给你端过来——”
他自己失态了,当着女儿哭,实在是让他觉得挺丢脸的,不过这几天是让他吓坏了,惟一的宝贝女儿突然间蔫蔫的,而且看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来,这最叫人担心的,他就巴不得查出来个头痛脑热的也好叫医生对症下药,——可一点都查不出来,他哪里能放心?
还有个人叫他带女儿去看心理医生,就他们这个小地方,别说是心理医生不好找了,就是有了,林福生哪里会带女儿去看心理医生,好端端的去看心理医生,人家还不得当他的宝贝女儿得了神经病!
呸呸——
他连忙在空气里作势将这句鬼话给吐出去,从海尔冰箱里拿出一袋速冻小馄饨来放锅里煮,动作熟练,一点都不生疏,就盼着女儿能多吃几个,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瞧着人都瘦了,他可真心疼。
过半个月就是升级试了,他就怕女儿还没好,赶不上升级考,他这个女儿最要强,哪里受得了没参加考试的结果,也不是他自夸,女儿准是第一的——得赶紧去省里一趟,给女儿好好的看看病,这才算是正事。
林艳生不知道林福生心里的想法,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观情绪里,套一句后世的话说,那就是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好了的状态都持续好几天,也没心思想着要怎么将自己从这状态里拉出来——
她就是觉得再睡一会儿,也许就还能再回去。
一连好几天,都没能成功,才叫她挺茫然的,生活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似的,叫她难以接受,——现在就让她爸把公司给她管?说笑了吧,她才十三岁,能管公司,不是出了妖事儿嘛?
她一贯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由已经办好请假手续的古菲与林福生带着她上了前往省城的长途汽车。
002
这时候还没有动车,林福生夫妇也不想让女儿到市里再换搭火车,所以就坐长途汽车,如今到省里才没几个小时,那时候得需要十个小时,还没有跨海大桥,长途车上还有卧铺,这时候的卧铺车还算是新鲜事物,她们家不缺钱,就买的是卧铺。
古菲还怕女儿不习惯陌生的东西,哄着侧躺在卧铺里的女儿,“睡一觉,小艳,睡一觉就到了,别怕,有妈在这里呢,睡吧——”
林艳生有怕什么吗?
她不怕的,胆子向来很大,也从来不怂,她最相信的一件事是机会是人创造的,而不是被动地去抓住机会,突然的回到十三岁,让她非常烦躁,就算躺在那里,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怪白天睡得太多。
她乖巧地点点头。
古菲替她按了按被角,眼神有些复杂,待回到丈夫身边,她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生怕叫女儿听见,她这口气其实也没有叹全了,就那么一个姿态,然后就缩了回去,——她的背叫林福生拍了拍,似安抚了她的情绪,她往后一靠,眼睛一闭,似乎有点累了。
瞧这对夫妻,古菲姓古,人也长得挺古典美,林福生嘛,长得白白胖胖的,长相嘛也就一拍,就是瞅着挺有福相,夫妻俩基本上没有什么夫妻脸,在别人眼里看来通常古菲的眼光高成这样子,就挑了这么个人。
但夫妻好不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古菲更知道她自己嫁了个好男人,顺顺当当地十几年,女儿突然间就跟魔怔了一样,才叫她难受,跟割她的肉一样,而且是用钝刀割的,那一刀一刀的,割得她都不敢呼疼一声。
她的手叫林福生给按住,迎上林福生温柔的眼睛,才算是稍稍地安下心来,一想着她这个要强的女儿几乎跟她年轻时一样都是样样要强,心里有几分欢喜的,每每想到女儿成了这个模样,要是身子好了,再得知她自己可能是升级考没赶上——
她简直都不敢想。
此时就巴不得明天一早女儿就好了过来。
林艳生的名字,跟林福生就差了一个字,按中国人的习惯来讲,取这样的名字,无疑是有忌讳的,林艳生小时候是个不省心的,老是哭,不是感冒、就是发烧,几乎就没有好的一天,看了个挺有名望的瞎子,就取了个林艳生的名字。
怪就怪在这里,刚换了个名字,她也跟着好了起来,真是件玄乎的事,林福生大喜过望,根本就听不进去别人提起这个名字的忌讳样,户口本上大大地登记着“林艳生”三个字,也有些嘴碎的人在外边说这哪里都是女儿,分明是小妹,不然能排个“生”字辈?
真的,林福生这辈份正好是“生”字辈,林家三姑六亲的都是取了带生的名字,林艳生取了这个名字,好像精神上就给自己挣了一个辈,——但其实林艳生挺讨厌这个名字的,挺老土,但一直没改,她要是敢改名字,非得叫林福生一辈子都不跟她讲话。
夫妻俩想起往事,都是心里存了点梗——
就怕省城的大医院里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什么心理医生的,他们夫妻指定是不同意的,就怕别人指着他们的女儿叫“神经病”,——最后一步,也只得去寺庙了,人嘛总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艳生脑袋里没注意到这些事,满心的怨念,一点高兴的影子都不见,完全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整个人都跟歇菜了一般,不管她以前过得多少风光,一场梦似的都没有了。
只要脑袋里钻入她什么劲儿都白费一场的想法,她就没了力气,巴不得就天天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想的,什么都不用干的,两眼就直直地瞪着,心里窝着火呢,那把火够大的,窝得她真想放把火,把眼睛所见的东西都烧了个干净。
想法实在是丧心病狂,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是她还是装死般的,动也没动。
人都老了,她老了,是心老了,老得她都没力气跟别的对抗了,真的,她一点都不遗憾自己上辈子的生活,过得挺好的,挺圆满的,她对自己也很满意的,基本上除了没嫁出去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事能难着她。
有钱,还要嫁人做什么?她就这么想的。
到了省城汽车站,已经是半夜,车站里面灯火通明的,乌鸦鸦的人,都在等车,林福生夫妇目不斜视的,就带着女儿走出车站,这会儿都是夏天了,省城的天气似乎比他们老家还要热一点,扑面过来的风好像还有一丝丝热气。
没等林福生发个到省城的感慨,外头就有人围上来拉客,都是包吃包住的,而且都是便宜又实惠,——林福生没理会这些,他是出过门的,生意如今也算是做得大了点,基本上不想为钱的而委屈妻子跟女儿,想都没想的就叫了出租车,出租车如今是个新鲜的事物,满大街的都是自行车,他年轻时出过门,吃过拉客的亏,说是便宜又实惠的地儿,便宜是便宜了,环境真是谈不上实惠,而且脏乱差,吃的更不好。
出租车一直开到省一院。
林福生掏着钱付了车费,财不露白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身上就带了几千现金,给女儿看病的钱,他都放在随身的一本存折里面,女儿还没有医保,所有的医药费都是自付的,幸亏他们家有点钱,才负担得起小城市再跑大城市看病的钱。
但他一点都不在乎钱,钱可以再挣,女儿要是出什么事,他半点都受不了,尽管当初他妈非得让他再生一个,想要个孙子,他不肯,老婆在单位呢,再生个,老婆的单位可保不住的,计生政策严格得很。
古菲扶着女儿,行李都让丈夫提着,她抬头看向省一院的招牌,深深地被大医院的招牌给晃晕了脑袋,心里有一个愿望就盼着女儿赶紧好起来,起码不那么魔怔才好,至于成绩什么的,她不在乎,就怕女儿好了后不能接受——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跟他们小地方完全不一样,深更半夜的,并不显得空荡荡,而一眼看过去,对面的招待所都是亮着灯,基本上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边上还有些饭馆,门上的招牌还亮着灯,但已经打烊了。
“那边好像不错的样子,要不要住那边?”古菲指了指省一院正前方的招待所,门面看着还挺大,“离得近点,我们明天一大早地就可以过来?”
林福生是听老婆的,等了红灯,才从人行道上走过去,他去问价,就让妻子跟女儿坐在那里等,等问了价,付了押金,才叫妻子与女儿一起跟着服务员上去,别看这招待所不起眼,还是个国营单位,看见从乡下来的人,总是眼睛朝上看。
“喏,就这间,东西自己记得放好了,丢了我们可不管事的,热水等会就送上来,省着点用。”服务员将房门打开,就把门往里一推,声音带着这地儿独有软侬,“早点睡,别把人吵着了——”
尽管话里含着的意味不太好听,大半夜的让人起来带自己找房间,林福生是个厚道人,并不为这个计较,再说他是陪女儿来看病的,万事都想着和气才好,房间里摆着两张床,还摆着台小小的西湖牌电视,屋里用的是长管子的日光灯,一开起来,满屋的亮光。
古菲皱了皱眉头,拉着一声不吭的女儿进门,将房间仔细地审视了一下,才决定坐下,“还挺干净的,不过怎么没通热水的,真是奇怪,大地方还不如我们小地方了?”
她的声音很轻,也就说说,车上坐了十个小时,全身难受得很,就想洗个澡,再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才有精神陪女儿看病——到是跟她的想法不一样,林艳生跟傀儡似的,古菲一坐,她也跟着坐,眼珠子都似乎不转的,就那么坐着。
着实跟她平时不一样,平时她最最挑剔,这么粘粘的一路过来,哪里会不娇气地喊古菲的,偏她一时除在魔障里出不来,就连平时的挑剔习惯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才更叫古菲安不了心。
林福生本想叹气,当着女儿的面,又不想叹了,生怕给女儿有个她得了重病的印象,怕她小小年纪扛不住,“晚上就将就一下,明天我们就住更好的地方去,我去看看热水送来了没有,送来了,你们娘俩就擦擦——”
他把行李一放,就等在门口。
才到门口,古菲就走出来了,从后边拽拽他的手,“别花那么多钱,我们自己没事的,不能叫小艳没了钱看医生——”
她说得更轻,生怕女儿听见。
林福生呼出一口气,才压住心里的担心,“等女儿好了后,我们在这里好好玩玩,这么多年都没带你出来过,你大学就在这里念的吧?”
“好。”古菲应了一声,眼泪就流了出来,她赶紧地用手抹开,“我去看看小艳。”
都多少年了,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她到是想着能回来一趟跟同学们聚聚的,这次有机会回来了,女儿这个样子,她怎么能去?
003
林福生早就托过人,不至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也是大清早地起来排队挂号,省会城市的人果然多,就是看病的人也多,幸好林福生来得算早,排得挺靠前,他才排上没一会儿功夫,挂号窗口前都排满了人。
挂了号,他就从群里挤出来,瞧见妻子跟女儿站在最外围,他赶紧走了过去,顾不着自己在人群里排了好长时间队,汗都快湿透身上的梦特娇短袖,瞧瞧指示牌,“我们往那边走,在三楼东首面——”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还特别看向女儿一眼,发现女儿的小脸上连个吃惊的表情都没有,让他更为担心,哪怕是露出不愿意看医生的半丝意愿都是好的,就这样木木呆呆的,才叫他慌神。
古菲牵着女儿的手,紧紧地牵着,生怕在人群里将女儿弄丢了,老旧的电梯都是满员,上上下下好两回,没等他们一家三口挤进去,就满了,林福生一弯腰,就将女儿抱了起来,“我们走那边,等电梯等得没完的——”
左侧是安全通道,楼道比较狭小,好在光线充足,窗口还能吹出一丝丝风,才不叫人觉得那闷热,林福生胖归胖,走起楼道来到不慢,他在前面走,古菲在后面跟着,她穿着一身嫩黄的短袖长装配着同系的西裤短裤,就是这种鲜嫩的颜色,也没能让她的心情变好。
林艳生做了全身检查,什么都做,能叫得出名堂来的检查都几乎做全了,在省城待了三天,依旧没查出什么毛病来,古菲都急得上火了,林福生更是,嘴角都长火泡了,偏林艳生一点反应都没有,医生说什么她都配合的——
林福生还打算着查出个毛病来,好对症下药,偏一点毛病都没有,他几乎不敢想女儿到底是怎么了,想着那个老医生劝他带女儿去看看心理医生的事,他心里就憋得慌,吃人的心都有了。
“福生哥…”
古菲站在走廊上,刚叫了一声,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的手立马地去抹眼泪。
自打结婚后,林福生是再没有听妻子这么叫过,如今这么一叫,他都不敢迎向妻子的目光,连忙地摇头,与妻子这么多年,哪里能不知道妻子的想法,“不、不行的——”想要断然拒绝,话却不那么坚决。
“我、我们不、不说,别人不会知、知道的…”古菲说得很困难,好端端的女儿就成这个样子,她心痛得不得了,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手拉住林福生的手,“福生哥,谁、谁也不会、不会知道的…”
她不想哭的,眼泪上来就怎么也止不住。
林福生也知道是没有办法了,这个白手起家的大男人快要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偏又不敢哭出声来,生怕叫房间里的女儿给听见了,“好、好,明天我们换、换家医院、换一家看看,要是再不行,我们再、再去——”
“好、好好…”古菲点点头,希望能抓住最后的希望。
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就换了招待所,这会儿是离了省一院,而是去省二院了,就住在离省二院不远的小招待所,环境刚好过得去,服务人员的态度比较好些。
林艳生依旧是闷闷不乐,根本没有接受现实,魂都飞走了似的,抽血检验,拍片子,别人说什么,她就跟着做,愣愣地躺在床里,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总感觉这天花板后面藏着许多人,她上辈子所交集的人。
人生重来一次这种设定,为什么就偏偏落在她身上?
她身上有着浓浓的怨气,怎么也散不开,也清楚地听到爸妈说话的声音,心里是难受的,就是走不出来,被锁住了一样,她难受得要紧,失败者才要重活一回,她是成功的,凭什么要重来一次?
她怨天怨地的,怨气就罩着她,不让她出来,任性的谁都不想理。
刚抽过血验过,林福生夫妻就想着让女儿缓两天再过去检查身体,这才多小的人儿,哪里受得住连续的抽血,尽管一天的花费挺多,他还是撑着,从来就不提钱的事,男人嘛就得撑得住,连妻子跟女儿都照顾不了,算什么个男人?
“要不要我们去那里看看?”古菲看了看女儿,见她睡着了,压着声音说,“听说那里挺灵验的,我们诚心去求求看?”
林福生平时最烦这些个神神叨叨的事,在家里老太太还想拿香灰泡茶给女儿喝,让他给一把倒掉了,如今各大医院都奔着来了,都查不出什么来,让他这个不信的人,也跟着有些虚了,也想着是不是要去看看,“能行吗?”
古菲还怕他不愿意,丈夫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最烦这些个事,如今知道是丈夫妥协了,眼泪差点就又要涌上来,“我们就当给小艳积个福,好不好?”
林福生点点头,两手捂着全是疲惫之色的脸。
林艳生醒得挺早,睁了睁眼,又是一个早上,还是不想动弹,就想这么睡着,睡着睡着可能就回去了,她就这么想的,谁知道一醒来,还是没回去,依旧是昨晚入住的小招待所,眼神就发直了。
古菲没叫她,夫妻俩就等着她自然醒,终于等到她醒来,还是跟昨天差不多一样,但凡人总是抱着一种希望,希望女儿醒来后就变好了,也仅仅是一种希望,而且非常的渺茫,她起来替女儿穿衣服,白色的小裙子,领口用两三种颜色绣成的小花朵,白色的裙子下摆还有些蕾丝边,脚上穿着红色小皮鞋,鞋面前端还有小蝴蝶,还替女儿扎了两个马尾,一边一个的,看着挺可爱。
等她穿好,林福生就把女儿给抱起来了,“小艳呀,我们今天出去玩,开不开心?”
“好。”像这几天的反应一模一样,林艳生从来没说过“不好”,一贯是“好”的。
古菲心里想哪怕女儿这时候说不乐意去,她都是高兴的,因为那表示女儿有反应了,她不敢再想了,生怕越想心里就越乱,赶紧挤出笑脸,“妈在这里上过学,那里可是熟得很,我们坐公交车过去,今天就让妈带你们父母俩逛逛?”
她面上开心,心里早就没了感觉。
林艳生是个叫人不省心的,偏她自己不觉得,一贯是自己是最优秀的,所有的人都通通比不过她的,就这么个自大的想法,重生叫她一辈子的努力都成了泡影,打击着实太大,大得她不能接受现实。
诚心这回事呢,见人见智的,林福生给了香火钱——可就这么着,他没觉得有多少诚心,叫妻子带着女儿到边上走走,他决定从寺庙门口一路拜着到大殿,人那么胖,天又那热,三步一跪,听着就不简单的事,他做起来更累。
刚开始,他起来还算是麻利,三次以后,他就吃力了,身上的汗就湿透了梦特娇,好几千块的衣服,这会儿最流行这衣服,他也顾不上,心里就想着让菩萨照顾保佑他的女儿,上上下下的,起起又跪了,不止累,还疼,才跪了一小半路,他膝盖就疼得不得了——
脸上全是汗,跟在下雨似的,他根本就没空擦,人弯着身子,就那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都快疼得麻木了,要是慢慢地跪下去还好一些,这回,他压根儿就没有控制住力道,跪在青石板上,疼得他差点哆嗦。
他依旧慢慢地起来,胖胖的大手撑着地面才起得来,脸上的汗滴落在地面好几滴,他的身形有些晃,几乎要站不住,初夏时节的太阳,尽管是清早,还是晒得人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