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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只到梨花薄 作者:三月暮雪

【广告语】
2010年小说阅读网文学原创大赛冠军作品
古言“婉约派”掌门人 清新系人气作家三月暮雪倾城新作
红颜绝色 谁舍谁收 多少男儿 不负天下负美人
这劫数 幸还是不幸

【内容简介】

丫鬟阿梨,单纯却执着地爱恋着少爷杨劼。而在她的帮助下,杨劼几经坎坷,终于踏上了寻亲之路。可命运多舛的阿梨却意外遭遇了晟阳王裴元皓,成为名霸一时的红妓。在错综复杂的情感交往中,一个更大的秘密渐渐浮出了水面。
红颜绝色,谁舍谁收?爱的丝线断了,牵住各自的却是另外一个人。随着杨劼真正身世的揭开,一直受到皇帝控制的裴元皓对权力的渴望也在日益膨胀。阿梨不愿意成为两个人争夺天下的挡箭牌,她会选择怎么做?而隐藏极深的静心师太从中又会扮演何种角色?
诡谲多变的风刀剑雨下,又一场政变寂灭了。她与他们的命运如梨花飘落,瓣瓣无声。阿梨恍然明白,原来爱是沧海遗珠,前面的路不能回头。

【编辑推荐】
绝色女子,红颜薄命。三月暮雪的文字温婉古典,让人一看便如进入了杏花春雨的江南,唯美淡然的笔触下,一个个悲凉的久远的故事娓娓道来,让人心痛,沉沦,欲罢不能。看完整个故事,不禁悲从中来,梨花浅淡处,情缘已凄然…

【作者简介】

三月暮雪,生于阳春三月,江南名城宁波人,小说阅读网A签作者。平素喜读旖旎字眼,相信用温婉的笔触能够书写一处心灵的世外桃源。正在创作异世言情《金缕玉衣》。 已出版作品:《媚惑江山》《胭脂绝代之玉娉婷》《胭脂绝代之禁宫柳》《十里红妆》(短篇,“悦读纪”杂志第三辑) 


【媒体评论】

第一次读暮雪的书,是那本《十里红妆》,喜欢那种淡淡的,仿佛是江南春雨般的情感和笔调。
读这本书,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想起那样一个场景,阿梨在树丛中唱歌,裴元皓走过。
分花拂柳中,那个女子,精灵一样,闪着耀眼的眸子,似乎是山中自在自得的灵兽。
张小娴说,有些人很好,可是我们不爱他。有些人很坏,可是有没法不爱他。
阿梨也是这样吧?杨劼就是一个天真幼稚的公子哥,也许长相俊美,也许风流倜傥。
可是毕竟不知世事艰险,也没有保护一个女人的能力和魄力。
更甚者,他只是一个傀儡,复仇的傀儡。
他也曾想过,那个女人毕竟是自己爱过的。可是爱过和爱着差别很大。
我喜欢裴元皓,从他一出场我就喜欢上他了。
也许他很冷情,但是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换句话说,杨劼只是个男孩,裴元皓却是男人。
他一次又一次救阿梨,他耐心的等待着阿梨的转变。
也许,他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是他没有退缩,也没有放弃努力。
乱世是没法容忍一个女子的花容月貌,乱世也无法宽恕一个男人的天真和无知。
这个故事,一开始就有着淡淡的悲的痕迹。
暮雪的笔仿佛是行走在寂静无人的小巷,细雨霏霏,丝般缠绕在发丝和双肩上。
天却是蓝的,带着点透明的蓝色,徜徉在这片天地,可以感受到书中每个人物的悲喜,也可以感受到作者心中那急欲诉说的感情。
在这里继续期待暮雪的下一个精彩!
——网友 微笑sherry


我确实喜欢阿梨,美丽的善良的聪慧的阿梨。
我也知道小杨有很多缺点,但若不是命运在他儿时就那么不公,以他的天资,不会在裴之下,或者可以说,他远远没有裴那么狠。
雪的男主,向来不是那么阴险的,唉。
也许需要有华丽丽的转身,但先入为主的铺垫,让我更偏向小杨,同情他,他和小梨年轻时候的相恋,更是太美好了。
而裴,说得没错,本来就是很多地方很阴险,利用手中权势,想夺权。
权势面前,他未必也会选择阿梨,毕竟他比小杨更有地位,我才不信他也会为了阿梨放弃权位呢!
要不和伍子在一起吧,即使会有裴的孩子。
我想,作为雪的忠实读者,我开始期待雪下一部的大作了。
——网友 宜铃

 


托孤

都会繁华,商贾贵胄如云,绿窗朱户,瑶台琼阙连绵。

凡是去过都城的人都是这么称羡,大欹国的盛世睥睨天下。

而在宣平三年春天的时候,都城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政变,宣平皇帝的亲弟弟举兵谋反,宣平被弑,江山易主,大欹国进入统正年代。

也就在这日黄昏,南城门隆隆的厮杀声依然回荡在都城上空,宣平皇帝最得力的守将邰宸还在顽强坚守着。残阳如血,血腥袅满天空。

落日的余晖铺满邰府大院,四周拂着清凉的风,梨花正落,似雪的花瓣纷纷扬扬,永不停歇般。

房间里,琐窗半开着,霞光映出一个修长的倩影。那是一位年轻的少妇,雪白裘袍逶迤及地,秀美的眉目间染着清烈的笑。她缓缓坐到书案旁,案上是一块质地极好的纻麻绫绢,少妇咬破食指,一滴鲜红瞬间在纯白的绫绢上洇开。

“宣平三载,刀兵旌旗拥,风卷落花万事休。大势已去,破鉴邰郎何在?相见无由。空惆怅,从今断魂梦里,夜夜紫锦楼。”(注)

手捧写满血字的绫绢,她缓步走向摇篮旁。襁褓里的孩子睡得深沉,唇角即便是睡时仍是微微翘着,透着难以形容的恬淡。少妇低头注视着,眼里是极尽复杂的沉痛,半晌,将绫绢放进孩子身上的小黄袄里,再用碎花棉毯裹住了。

日头渐渐向西边坠去,南城门的喊杀声不知何时停了,阴暗如潮如水涌了进来。少妇抱起孩子,从容地走向阒静无人的客厅。

院门突然大开,书生杨靖业从外面闯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邰夫人,不好了,南城门已失,叛兵杀进来了!”

少妇似乎已经料到有这种结果,现出一个惨淡的笑,“这么说,我家相公已经…”

“邰夫人,还是快逃吧,保住邰家命脉要紧!”杨靖业同情地看着她。

杨靖业是从千里外的南州赶来,寄宿在同乡邰宸府里,原以为这次赴考能够夺取功名,却不料亲眼目睹这场政变。他对邰宸还是心存感激的,于是竭力劝说邰夫人携子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邰夫人仿若未闻,冰凉的指头轻落在孩子的小脸上。孩子不胜其烦似的微睁开眼,小嘴努了努,用困倦的眼神看了看她,又沉沉地睡去。邰夫人轻叹一声,小心地将孩子交到杨靖业的手中。

“邰夫人…”杨靖业明白了,一时不能言语。

邰夫人俯身,深深一礼,“无人知晓杨公子来过邰府。孩子便拜托给您了,请留他一条活路。”

杨靖业当下大为感动,慷慨道:“杨某乃一介寒生,多年来仰仗将军接济,一直无以回报。夫人放心,杨家添个人丁倒无人注意。”

“这便好,就把他当作南州人的儿子养吧。”邰夫人微笑。

杨靖业还礼道:“邰夫人如此高洁大义,杨某感佩备至。”说完敛了眼神,转身而去。

院门哐当闭上,府里是死一般的静。

外面起了风,远处传来隐约的嘈杂声,那是叛兵的声音。邰夫人冷冷一笑,捋一捋头上的发鬓,款步走向紫锦楼。落花的声音清宛散淡,如她渐渐离去的身影。

当院门再次被蛮横地撞开,大批叛军手持长矛尖刀涌入。一对燕子掠过花影,惊叫着飞出院墙。

映现在眼前的,是紫锦楼上飘荡的影子。白绫低垂,裙裾荡漾。

(注:此词参照南宋徐君宝妻的《满庭芳》,书中故事与其无关)

 

偷窥

十八年后的暮春,南州太守府。

下了一夜的雨,午后南州的上空天清景明,一股股潮气扑面而来,混着泥土花草的味道。杨靖业所居的庭院位于太守府的东侧,中庭内院以花墙相隔,复廊小轩四绕,曲岸狭长蜿蜒,从长窗俯瞰,幢幢庭院叠叠屋脊,太守府精致秀美的景致悉收入目。

此时四下寂静,轻软的风吹拂过庭院,空气中也略带慵懒的气息。长窗关上了,冰梅格子的红木窗棂上,镂雕的是麒麟送子图。阳光顺着斑驳的树荫漏了下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窗下,接着极细微的窸窣声,淡淡的水渍在窗纸上晕开。

窗外的人极其娴熟地,将紧闭的窗户破开了指头大小的洞,那双幽澈的眸子在破洞口亮闪着。

屋子里,杨靖业正在和他新纳的第七房小妾耳鬓厮磨着,含混的呢喃夹杂着喘息声,七夫人鬓髻散乱,目光迷离沉醉的,像一条妖媚的白蛇,柔软地缠上了老爷的身子…

破洞里长长的睫毛在翕扇,七夫人甜腻的**声划过耳畔,外面的人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呼出的热气喷薄在窗纸上,细微的窸窣声变得清晰起来。

压在七夫人身上的杨靖业似是觉察了,撑身喝问:“谁在外面?”

外面的人恍然一惊,杨靖业转头看去,隐约可见一个瘦小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阿梨!”

杨靖业恼怒地喊了一声,三下两下穿了件绸衣,起身就打开窗户,那个小身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杨靖业既无奈又气恼的,指着院门,高声骂道:“又是这死丫头,回头看我怎么罚她!”

十五岁的阿梨轻车熟路地穿过复廊,经过一带荷花池,这样就避开别院仆人的注意,直到了大少爷杨劼的房间。

由于天色暖和,房门大开着。阿梨刚掀帘子进去,就听到杨劼的声音,“阿梨,你上哪儿了?”

杨劼正坐在书案旁,像是刚睡过午觉,深衣半敞着,长长的头发直挂到胸前,说不出的慵惰。知道阿梨进来似乎舒了口气,阖上手中的书本,懒洋洋地扇拂,又问道:“是找伍子去了吧?”

听不到回答,杨劼更加起疑,回头去探个究竟。

阿梨幽幽地站在铜镜面前,从脸蛋到耳根全是嫣红,像染上一层胭脂水粉。她抿嘴笑着,明眸朱唇,容光艳丽得直慑到杨劼的心魄。

杨劼只觉得呼吸窒息,半是责备半是失措地叫她,“阿梨,你怎么又去…”

话音未落,阿梨一个转身,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少爷,你亲我。”

她的声音带着灼热的呼吸,像一只飘忽的蝴蝶,在杨劼的肌肤上游离,簌簌地撩拨着他的神经。

杨劼不禁心猿意马,睥睨左右,轻声道:“小心被美香看见,我怕她去老爷那里告你状。”

“我才不怕呢,你怕了?”阿梨满不在乎地笑着,清清浅浅的,却艳得醉人。

“我是担心你,怕他们又找什么借口把你关进去。”杨劼也笑了,在阿梨粉嫩的脸上香了一口。

“亲这儿。”阿梨尚不满足,噘起了红润的嘴唇。

杨劼发现,阿梨长大了,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梨花,正朝他殷殷绽放着。

他第一次见到阿梨是六岁的时候。大夫人抱着他,乘坐杨家的轿子经过道口,当时南州正值灾荒,路上时有饿殍者,淘气的杨劼掀开一侧轿帘,他正巧看见了阿梨。

幼小的阿梨坐在梨树下,咧着嘴不住地抽泣着,身后插几根细长的苇草,她的奄奄一息的父亲躺在地面上。那时梨花正绽放得旺盛,一片一片地凋落,阿梨的身上缀满了细白的花瓣。

“花!花!”杨劼大声地叫,大夫人只好下令停了马车。

阿梨很快地成了孤儿,因为是在梨树下被发现的,人们习惯叫她“阿梨”。

青涩的日子如白驹过隙,他们年轻的心智日渐丰穰、成熟。那种相怜相惜的感觉是朦胧的,有些欢喜,有些迷醉。

杨劼此时被迷醉的感觉笼罩,他情不自禁俯下头去。

 

丫鬟

外屋有帘钩儿的声响,杨劼迅速地松开了阿梨,轻咳一声,不自若地道:“阿梨,给我梳头。”

丫鬟美香一把掀了帘子进来,眼睛朝着两人骨碌碌地乱转。阿梨见美香闯入有点气恼,眉眼一挑,“大夫人那里有什么事?”

美香不再看她,朝杨劼行礼道:“大夫人又咯血了,她唤您自个儿过去。”

杨劼闻言紧张地坐直了身,“知道了,你下去给我备双软底靴。阿梨正在给我梳头,我即刻就去。”

美香转身退出,离开时仍不死心地瞪着阿梨脸上那片唇印。阿梨示威性地扬了扬眉,一脸得意之色。

“阿梨,我娘是不是快要死了?”杨劼面色黯淡,不无凄切地问。

“少爷,大夫人要是真没了,你可要挺住啊。”阿梨安慰着,梳头的手却有轻微的发抖。

自己是大夫人买进杨府的,说到底大夫人对自己有恩。她不明白,那么善良无争的女人偏偏要死了呢?

很麻利地在杨劼的束发上打个结,她催促道:“大夫人唤你一个人过去,肯定有什么话要交代,快去吧。”

“前几日我就感觉娘藏着秘密似的,她大概不想带进棺材里吧。”杨劼自言自语着,套上靴子出了房间。

阿梨不放心地送杨劼到院子门口,直到杨劼的身影在莲花池一带消失,心里无端端平添了莫名的烦恼,竟怔忡着想起心事来。

远远地,管家带着两名男仆出现在迂廊,径直朝这边走来。阿梨因为分神,待他们到了近前才发觉。她暗叫不妙,想躲进院子里,管家已经看见她了,“抓住她!”

两名男仆跑上前一边一个挟住她。阿梨挣脱不得,只好扯着嗓门喊:“美香,回头告诉少爷,我又要被关起来了!”

美香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跑出来,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管家边走边叱骂阿梨:“老实点,小小年纪尽干下三滥的事,挨鞭子还没挨够是不是?”

杨劼一路闷着头进了娘的院子,老远就闻到那种熟悉的药腥味。那味道越来越浓,待走进里屋,逼迫得整个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杨靖业的结发妻子——杨劼的娘就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周围寂静,连个伺候的人影都没有。

听到步履声,大夫人动了动,无神空洞的眼睛转将过来,呆呆地看着儿子。

面对形如槁木毫无生气的病人,杨劼一时心酸,站在床榻前不言语。半晌,大夫人似乎清醒过来,语气有了迫切,“阿劼,去外面看看,老爷来了没有?”

“娘,别念着他了,他早就忘记你了。”杨劼提醒着娘,负气地说道。

大夫人长长地吁了口气,眼睛里含着深深的悒愤。大概心里有所通透,竟然阴冷地笑起来,“也好啊,杨府如今妻妾成群,我死了怕是连个守灵的也没有。”

杨劼的心里也装满了恨意,他跪在娘的面前,慷然道:“儿子守着您。”

“男人一发迹就变心…他对糟糠妻尤其如此,何况对一个外人…”大夫人浑圆的眼睛瞪着屋顶,咬牙说着,“以前是怕他,不敢说出去…阿劼,难为你孝心,娘不想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去…有关你的身世…”

杨劼心中一颤,急问:“娘,您快说,我是不是你们抱养来的?每次老爷看我的眼光不是陌生,就是冷淡,我就怀疑自己不是他亲生的!”

大夫人缓缓说话:“老爷把你交给我的时候,是宣平三年春天,都城刚发生一场政变…老爷曾经投靠过姓邰的老乡家…那时家里穷又没子嗣,就把你当亲生儿子养了。具体的娘不清楚…又怕他,一直不敢问。”

“娘…”杨劼哽咽着唤了一声。

大夫人的眼角淌过一滴清泪,一只手从被子里抽出,颤抖着伸向他。她想说什么,呼吸却突然的不畅,接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块绫绢从她松动的手中落下,飘飘悠悠地落在杨劼的脚下。

 

青梅

阿梨挨了几下鞭笞,照例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里。

已过了第二天的晌午。碎金的光透过婆娑的树影照得后院蒙晕一片,空气中蕴含了晴暖。静寂处,紧挨柴房的乌柏开得浓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迅捷地出现在后院,他的步子落得极轻,几乎无声。

他站立在乌柏下面,很娴熟地三下两下爬上了树。双脚圈住树枝,一个倒挂金钩,从柴房的天窗伸进脑袋。

柴房里,阿梨懒洋洋地靠在柴垛旁,坐得久了,连双腿都有点僵硬。阵阵饥饿感加上后背的鞭伤更是折磨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气恼地嘀咕一声,又翻了个身。

啪,一只圆油油的馒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在她身边的柴丛里,接着又是一只。

阿梨粲然一笑,抓住馒头大口咬着,抬眸望着天窗,含糊地叫:“伍子,怎么现在才来?我快饿死了。”

叫伍子的少年看着阿梨的馋相,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今日厨房里总是有人,我好容易才逮上机会。”

伍子的父母是杨府的长工。因为贫穷,伍子的四个兄长全部送了人,伍子从小长得英武机灵,他的父母不忍心,好说歹说方经杨靖业的允许,带进了府中。伍子与阿梨一块长大,却是自由身,无人管束他。

“你被关起来,大少爷怎么没反应?”伍子突然对杨劼有些不满。

“大夫人病重,他应该守在那里。”阿梨解释着,一只馒头已经落进肚子里,另一只沾上了点碎叶,她用纤柔的指尖捻去,然后悠然吃着,吃得津津有味。一缕阳光落在她漾着恬淡的眉目间,仿佛染上了金色的光晕,耀目得伍子眼晃晃的。

他一时失了神,只觉得心跳不均匀,说不出的感觉。

“阿梨,你将来只对少爷好吗?”他脱口道。

“我当然对少爷好了。”阿梨扑闪着眼睛,极为干脆地回答他,“还有你,伍子。”

伍子心下释然,再度露齿而笑。

不管怎样,只要阿梨待他好,他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阳光细撒清辉,一切都安静。

忽然,伍子张眸望向院外,竖起耳朵听,能够辨别出声音的来处,“有人来了。”

他朝阿梨嘘了一声,很灵活地攀上树枝,阿梨只听得细微的树叶沙沙声,天窗外的人影已经消失了。她的眼前黯淡下来,四周又恢复了静谧。

柴房的铁锁被哐啷打开,管家出现在门口。

“阿梨,出来。”管家挂霜的脸上褶起皱纹,像是在嘲讽,“你不是很喜欢看老爷和七夫人恩爱的样子吗?现在就如你所愿,七夫人房里缺个丫头,点名要你呢。”

“除了少爷,别的人我不伺候!”阿梨一怔,随即顶了过去。

“臭丫头,你以为你是谁啊?”管家勃然大怒,一巴掌甩在她的头上,“你不过是个小奴婢,伺候谁不是任由着你。少爷有美香服侍着呢,去七夫人房里算你有福气,还不快去?”

阿梨摸着被打疼的头皮,瞪着倔强的眼睛随管家出门。拐过荷花池时本能地回过头,抬眸望了望杨劼的院子。

小院寂静,少爷还没回来。

七夫人的庭院里,海棠花娇艳无比地开着。阿梨刚进七夫人的房间,一股似浓还淡的胭脂清香扑鼻,跟杨劼书香气息的房间浑然两个天地。七夫人坐在鸾凤镜前卸妆,檀木香案上挂一件翠粉青红的戏袍,下面放了五十弦蛇腹琴,在房间里泛着幽暗的颜色,斑然极了。

阿梨听别人说起过,七夫人原是都城里的女伶,弹一手好琴,那首《黄金缕》唱得荡气回肠,哀婉动人。杨靖业本无心,与旧友文士酢酒笑谈于席间,却不知那日七夫人尤其动情,直弹唱得梦断彩云无觅处,引得杨靖业频频仰望。

杨靖业便将七夫人收了房。不知是本人还是琴声,七夫人独宠后院。

此时七夫人看见阿梨进来,一边朝着镜里梳理发鬓,一边慢吞吞道:“你就是那个阿梨?要不是我心善,替你向老爷求情,指不定还要关多长日子呢。”

管家推了阿梨一把,“还不谢过七夫人?”

阿梨低言谢过。

七夫人也不介意,优雅自若地站起身。阿梨眯起眼睛看着她,七夫人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年纪,身姿袅袅婷婷的,脸蛋虽涂抹得浓丽,倒也称得上是个美人。

打发管家离开,七夫人才将目光转向阿梨,上下细细打量着她。阿梨并不明白七夫人是什么意图,只顾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果然七夫人嫣然笑了,很亲切地搭上她的肩。

“看见我跟老爷做的事了?小丫头,会思春了吧?”七夫人的音色拖着倦怠,说不出的坦然,阿梨两腮霎时泛起了红晕。

七夫人断定阿梨不过是懵懂不谙世事的丫鬟,扬眉一笑,轻移莲步走至漏窗旁,看向窗外的景致。

窗外是荷花池的一角,水中莲叶转绿,阔大的叶片上水珠沥沥。一只莺鸟停歇在叶片上,随风轻荡,眼光悠闲地东张西望着。穿过透空的花墙,绿柳纷披,隐约看见杨劼院子斜出的檐角。

七夫人又悠然开口了,“阿梨,大少爷房间里,能够听得到我的琴声吗?”

阿梨受了一惊,抬眼见七夫人不经意地侧过头,表情还是淡淡的,“大夫人熬不了几天了。可怜的大少爷,真让人…心疼。”

一句话触及阿梨的心事,她垂下蝶翅一般的睫毛,老实回答道:“奴婢没注意夫人的琴声。”

七夫人幽幽地叹气,暗忖了稍许,又将手搭在阿梨的肩上,仪态端庄地对阿梨说道:“你是我房里的丫鬟了,我不会亏待你的。等大少爷守孝回来,我自会放你回去。”

阿梨听了心花怒放,她感觉七夫人比想象中的亲切多了,于是爽脆地应了一声。

七夫人望着窗外,唇角微微牵起,已是面如桃花了。

 

家妓

更梆才敲一响,前院挂起盏盏明灯。管家满头大汗地忙前忙后着,朱衣婢女端着盘子不停地在林荫间穿梭,中庭大堂鼓乐交响,清风送来阵阵酒香。

这夜,有个重要人物下榻在太守府。

刚好酒兴正酣,杨靖业传了七夫人过去作陪。七夫人的琴声悠扬响起,伴着婉转的侬词俪曲。后院的人都听得真切,可以想象前院必是奢靡热闹的场面。

阿梨守在七夫人的院外。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听着琴乐声不见停止反而情趣更浓。她本就心绪不宁,此时更觉得琴声如刺,犀利地一根根扎入耳膜。

同样当值的婢女哈欠连天,在阿梨身畔伸了个懒腰,嘟囔道:“夜宴何时才散呢?”

阿梨并未应答,她的眼光穿过荷花池,希望能够看见杨劼院子里的一点烛光。

最终,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月上柳梢头,夜色渐浓,荷花池畔一盏纱灯在游动。离得近些,才看见执灯的是管家,后面跟着几名姿色姣好的家妓。

家妓迤逦而行,杏红裙裾迎风飘动,老远能闻得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脂粉的香气。院子外的两个婢女目不转睛地望着,直到家妓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久久没有言语。

大欹国历代官宦贵胄有蓄家妓之风,用来纵酒奏乐自娱,到了统正年代更是繁盛。因为身份特殊,这些女人被**在某个角落,她们的韶华短暂而绝艳,结局却异常凄凉。

而身为太守的老爷,此时将最得意的家妓奉献,为的是取悦客人吧。

阿梨突然觉得,比起这些女子,自己的处境已经很好很好了。

前院的鼓乐声渐渐停了,两名丫鬟不敢耽搁,跑到垂花门一带去迎接主人。夜色正好,婆娑的树枝随风摇影,酒香馥郁。七夫人在这片夜色中搀扶着杨靖业,步履蹒跚地朝这边走来。

阿梨正要上去迎接,从后院方向气喘吁吁跑来一名**,近到杨靖业面前屈膝福礼,语气有点紧张,“老爷,七夫人,大夫人刚才归天了。”

闻言,阿梨猛地一怔,心颤不定。

七夫人一手掩唇,蹙眉道:“大好的时辰,搅了兴趣。”

“慌什么,不知道今晚府里有贵客吗?”杨靖业朝**呵斥道,“谁再瞎嚷嚷就撕烂谁的嘴!”